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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喃
丁嘉宝直直地看着桑儒不算轻松地紧抱桑絮的背影,他脚步慌张不掩焦急和担忧,直至消失在长廊尽头,他也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丁嘉宝握紧了拳,孤站原地望着已经恢复安静的长廊一动不动,她含在嘴里的解释注定不会有机会讲出口。
没有人会留下来询问她,即使是责问,也没有。
她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会有人信吗?
根本没人在乎吧,你看,连桑儒都忽视她了。
从来都不会有人关心她的感受,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
桑儒来时的轿车还停在廊檐下,管家替他喊停正要将车开走的司机,女佣帮持桑儒把桑絮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后排。
桑儒也坐到后排,汽车缓缓驶离周宅。
“疼得厉害吗?”桑儒看着桑絮面无表情的脸,几经挣扎开了口。
他记不清,从小乖巧温柔的小女儿已经有多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过一句话,以至于他现在与她说话前,竟然会不自觉紧张。
怪谁呢?
是他活该,他认。
他望着桑絮偏转看向车窗外的侧脸,自始自终,她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即使刚刚他抱着她,就像她小时候坐他肩头一样地兜住她全部重量,他也没见到女儿对他透露出丝毫情感。
父亲不是父亲,女儿不做女儿。
轿车在沉默地窒息中到达医院。
拍了片子后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脚腕只是普通扭伤,没有伤及根骨,静养两天就能好。
“她现在腿疼得走不了路,怎么会没事!是不是还有其他检查遗漏了?你们能不能再细致点!”桑儒拉住要走的医生,今晚他情绪很差,语气态度都不算和善,跟平时谦和有礼的处事方式差别很大。
但急诊科的医生平日见过的伤哪个不比桑絮身上的严重,真没觉得她有什么大事,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事。
“要是不放心就留院观察一夜。”医生把护士喊来给桑儒开住院单。
桑儒沉着脸火急火燎去交了住院。
医生看向靠坐在病床上的桑絮,一时猜不出那位焦急的男人和始终冷脸不语的女孩之间是什么关系。
等桑儒拿着缴单回到急诊科的临时病床旁,桑絮已经睡下了。
他轻声拉上蓝色隔帘,静坐到病床旁边的塑料凳上。
望着女儿入睡时平静的面容,闭上的眼遮住了她平日眼中的冷淡和疏离,但却越是这时,他心里的悔恨和苦楚越被放到最大。
他看得出,桑絮即便是受了伤,也都不愿受他帮扶,他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根本谈不上还能补救。
宁愿桑絮一心怨他、怪他,再不济恨他去死也好,也是总好过彻底忽视他,零沟通地堵死他所有求取谅解的路。
就像那年的婉君,在她最清醒时看他的眼神,毫无爱意。
桑儒一时间控制不住鼻酸眼热,手掌赶紧盖住脸,抹开了脸上悄然滑落的热泪,可眼中越捂越多的水渍正不停地冲刷他的掌心,桑儒站起身掀开帘子,出去平静。
人到中年,不是悔到极致,恨到极致,这么多年被滋养出的自负和尊严,绝不会允许他们在外这样失态。
在寒风和烟草的双重作用下,桑儒的心绪逐渐被冷冻压镇。他看着手机一直不停的来电,再次掐断电话回到病房,刚推开门护士却跑来告知他急诊不可以留夜,让他明早再来。
桑儒在门缝中看向被蓝帘遮挡得只剩一短截白色铁艺床腿的病床,终是轻叹了声,转身离去。
“他已经走了。”护士回身拉开帘子与桑絮交代。
“谢谢。”桑絮一直没睡着,闭着眼睛不想面对桑儒,却还是能听见他靠近的呼吸,带着唉声叹气,还有抽泣。
那些逼人心软的声响像是一颗颗碎石子,密密麻麻地狠狠硌在她心口。
恨啊,怨啊,就怕要撑不住。
桑絮红着眼恳请护士帮忙。
病房里终于清净了。
她撑着手臂要坐起身,护士上前帮忙扶她。桑絮靠着床头眉仍紧紧簇蹙着,长抒一口气,身体的不适感并没有缓解,“我心跳很快,一直感觉心慌,头也有点疼。”
护士看不出来什么,又赶紧跑出去喊来医生。
一系列的仪器检查过后,的确查出桑絮的心跳和脉搏过快,血常规检测结果也显示白细胞异常升高。
“应该是摔伤后的应激反应,没有什么大问题。看你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多数可能是平日很少触及过激事件,心理一时调整不过来也正常。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一看。”医生低头往她的病历本上又添几笔。
桑絮点点头,再次长抒了声气试图缓解过快心率,然而作用不大。
“我给你开点镇静类药物,但这种药不敢多吃,就这一晚,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暂时不要下床活动。”医生让护士扶她躺平,病历写完之后顺手挂到了床尾。
护士过会递给她一杯水和两颗白色的药丸,桑絮不知道是什么,但吃了药后很快有了困意,手无知觉地搭在心口缓缓睡去。
凌晨的急诊科是几栋医院大楼里最灯火通明的一处,夜半时分也总不得空闲。无助求医的人进进出出,分诊台急救电话一通一通地来,鸣笛警报的救护车来来去去。于是便有了匆忙奔跑的脚步声、急促的电话声、病患不安的询问声、医生护士低语的交谈声,以及穿墙破窗而来的令人焦心的救护车警报声。它们作壁上观,冷眼无情,却记录了急诊室一个个生死别离的故事。
急诊室隔壁的临时病房照例也是不许关灯的,天花板上长条的节能灯管发出耀眼白光,隐隐穿透围绕病床叁面的蓝色挂帘。
即使有药物作用,桑絮在这样嘈杂慌乱的环境下也睡不安稳。
她的眉在入睡后仍微拧着,额心偶尔皱敛,整个人明显的燥郁,美梦都望而却步。
意识朦胧时只觉有人来到床边,他背光落下的阴影正好为她遮挡住白光,随后他替她挪开了压一直在心口的手臂,桑絮在睡梦中猛然轻松许多。
或许是舒适感过于突如其来,又或者前后对比太过强烈,桑絮就这样醒了过来。
她沿着自己被人抓握的手,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傅遇安。
他穿着黑色的堆领绒衫和板正干净的深色西服,后梳的黑发似乎有簇塌下,但完全没对他矜贵细致的外表造成影响。反倒是这个被布帘隔出的逼仄空间,看起来与他格格不入,他却也随意地坐在塑料凳上,一手握着她,一边低头翻看她的病历。
桑絮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醒了?”傅遇安抬头看向正对着自己发愣的桑絮。
桑絮点头,眼中臆症未消。
傅遇安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不知道睡觉手不能压胸口吗?会做噩梦。”
桑絮看着他,没出声。
这时她已经清醒过来,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
但她又陷入新的迷惑。
自她与他重逢那日起,桑絮是能看得出现在的傅遇安已经变得和余暗完全不一样。他年少时惯有的克制伪装不见了,后来的冷漠残忍模样也不再,若非说有什么能算勉强保留下来的,就只剩他气质中的阴郁,以及偶尔表露出的让人捉摸不透的乖张懒散。
可现在,眼前的人好像又变回了余暗。
因为余暗对她,就是这样的温柔,温柔,还是温柔。
“你怎么回来了?”桑絮迟疑地开口,嗓子有些干。
傅遇安把病历本放到病床边的矮脚柜上,拿来上面的水杯递到桑絮面前,“原本就要来,也不差这一两天的,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桑絮摇头,只微微翘起脑袋,就着他的手喝。嘴唇沾上杯沿,里头的水是温的。
“谢谢。”桑絮只喝了几口就躺了回去,过了好半晌才道了声谢,没有下文,更不会跟他具体说说是为了什么。
傅遇安不用追问,他只关心另一件事:“腿还疼吗?”
桑絮在被子里晃了晃小腿,摇头。
“心跳还快吗?”
她又摇头。
傅遇安凝望着她,眸中像是在笑,脸上又没有太多表情,“还困吗?说话。”
桑絮恹恹地点头,随后慢慢补了句,“困。”
她能肯定,自己吃的药肯定是强制睡眠的作用,整个人越睡越没神,脑袋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昏昏沉沉。
“睡吧,我在这。”
桑絮看着傅遇安,傅遇安也认真专注地望着她。
最后还是她没撑住,又睡了过去。
这次,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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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大概率是码不了字,所以熬夜把更新赶出来。姐妹们的留言我也明天一起回复哈,实在是……困di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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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20
“喂!桑絮!你听见我说什么没?”
寂听在电话里冷不丁地提高声调,终于把正对着眼前西服外套发愣的桑絮喊回了神。她抬起脑袋,目光直视前方遮挡视线的蓝色布帘,指尖还留在柔软的西服外套上无意识轻抚,“听见了,我没什么事,你不用跑一趟的,万一遇见他们,不太好。等会我直接打车回去就行。”
年轻的护士此时掀开拉帘,瞧里头的桑絮正靠坐在病床上打电话便没出声,把手里的仪器随手搁到床边柜上,再抬手将左侧帘子整个拉开,把它们规矩地贴去墙壁堆拢。
“老实在医院呆着等我过去,别啰嗦。”
桑絮无奈笑,她清楚寂听的性格从来就说一不二,于是也不再劝阻,只刚准备说急诊科地址时,那边人已经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还有不舒服吗?”护士把右侧蓝帘也拢好,重新走回病床边,轻声询问。
桑絮摇头,“睡醒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腿也不疼了。”
护士点头,把桌面上的铁质仪器盒对半拆开,拿出里面的听诊器挂在耳朵上,“量个血压吧,确定没事你就能回去啦。”
桑絮正要像昨晚一样把坠肩的一字领拨回肩膀上,这才发现左右两侧领口已经全都挂在颈下,锁骨撑不起原本挂臂的宽大领口,柔软的料子就松松地堆积在胸口处,倒是不会走光。
她以为是自己睡觉蹭乱了衣服,看护士已经做好架势等在一旁,就没再多想,伸手递了胳膊出去。
护士将血压器的袖带在她胳膊上紧缠了两圈,又将听诊器的胸件插入最内层,熟练地贴合她肘窝叁指上的动脉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桑絮不由捏紧手心,护士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着要她放松。
跟随护士掌心抓握的橡胶气球的挤压频率,绑在桑絮胳膊上的袖带也愈发臌胀紧,直到手掌有些许发麻,护士终于拧开了气阀。
在车胎放气一样长长的“嗤”声中,桑絮胳膊上的紧致感消失,袖带随后被护士撕开撤下。
“55/89。血压偏低。你太瘦了,平时真得多吃点。”护士取下听诊器,折了两折放回铁盒中,又拿出胸前口袋中别的圆珠笔递给桑絮,“在病例右下角签个字就能走了。”
“好的,谢谢。”桑絮签好字,把病例递给她。
“回去吃了饭好好休息,这两天尽量少走路,脚还是注意些好。”护士把圆珠笔重新插回口袋,“你男朋友还没回来接你?我看他衣服不还放在这呢,那你在这等他会也行。”
桑絮似是而非地应声,抬手拨下两侧领口,一字肩再次平整地撑开。
她看向还盖在她腿上印有医院字样的白色薄被,那上面还压了件深色系的西服外套。她知道,是傅遇安昨晚穿的那件。
“你男朋友在这守了你一夜,天亮才走。他对你可真好。”护士冲她眨眨眼,不掩嬉笑,“长得还帅,就是看着面冷,像黑道大哥。”
桑絮听到这里有些想笑,但没接话。
手机震动,是寂听来了短信。
【我已经上出租车了,今天南安好冷,你就在病房等我。】
【是哪个病房?】
桑絮这才笑开,发了准确地址给她。
再抬头,护士已经出去了,现在急诊科的临时病房里,除桑絮之外,只剩对面床位还有一个正在输液的老人。
桑絮轻声下床,踩上高跟鞋确认脚腕和小腿都没有疼痛感,这才拿起西服外套走出病房。
医院楼里的室内走廊也比开着暖气的病房冷许多,桑絮走到病房门口靠墙的排凳边,在坐下前还是选择穿上了他的外套。
怕打扰老人休息,她特意走出来想打个电话。但在看着通话记录上的那个名字,她又莫名迟疑。
怯懦,还是羞涩?
反正是他先来找她的,不是吗?
桑絮抿着唇拨出去了电话。
关机。
一瞬间,明确的失落感覆盖了其他所有不知名的小情绪。
他总是这样,出现的莫名其妙,又消失的神鬼不觉。桑絮松懈下浑身的力气,脊椎骨隔着温暖的外套抵在金属凳靠背上。
闭上眼睛,他衣服上好闻的气味带着股似有若无的安抚意味。
不够。
......
“都说了让你在里头等着,你跑走廊上来干什么,腿能走吗?”寂听隔老远就看见缩在排凳上的桑絮,一路跑了过来。
桑絮睁开眼睛,站起身,特意在原地踏了两步,“我真没事。”
“行行行,别得瑟了。医生还有什么交代没?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我才多久没回来,你都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寂听伸手扶住桑絮的一只胳膊,手摸上她身上明显宽大的西服外套时挑了挑眉。
桑絮不察,只拉着她往外走,“没事能有什么交代......不对,还是有的,人家说让我好好吃饭。我好饿啊,寂听,我昨晚就没饭吃,你就别絮叨我了。”
寂听啧了一声,“走吧,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桑絮笑,余光不经意瞥见医院门口正朝里进的桑儒,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丁怡和丁嘉宝。她拉着寂听调转方向,绕过大理石柱子,从边缘侧门出去。
被她带着走的寂听并未察觉,只一个劲地气闷念叨,“看看你嫁的什么人,饭都没得吃。”
*
早餐之后,桑絮拒绝寂听的陪送,一个人搭乘出租车拐去周宅南门,直接回了偏楼。
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西服外套,直到关上卧室的门才敢拿出来。
她把它挂在衣柜最内侧,前头是她的几件深色裙装,长的短的都有,重点是那些都和他的衣服色系相似,是非常好的保护伞。
桑絮一个人坐了会,想了想又与傅遇安拨去了电话。
还是关机。
她心有所感,打开手机软件查询了南安至溪地的机票。
答案揭晓。
说什么不差这一两天的,他这么急匆匆地连夜赶来,又跨着晨雾回去,连她睡醒都等不及,怕是分秒都差吧。
桑絮心里暖,但没笑出来,唇角先耷拉了。
他太辛苦了,她也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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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晕乎乎码完了温情独角戏,小狗这章只存在絮果的意识里,帮她彻底认清自己的情感。两位小盆友现在基本就到达两情相悦状态啦,所以后面要开始走剧情了,我摩拳擦掌。(*?????*)????。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悄咪咪说两句:隔日更在这周和下周期间,可能会不稳定(可怜巴巴对手指),因为小论文的修改意见来了,目测要大修,我必须要花多点时间认真搞学习了(哭嚎想毕业)。




葡萄成熟时 21
这是一个元旦佳节,天上应景地挂轮橙黄的阳,温度却不领情,丝毫未见暖意。其实冬日温阳和林间薄雾从根本上来说是一样东西,听起来飘渺美好,真全方位笼罩到身上的时候,你才发现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实质感受。
桑絮从出租车上下来,冷风吹得她双手拢紧了大衣前襟。
按照惯例,寂听今天会回来陪她一日,不料她在江城临时有事,桑絮昨天半夜只到她的告假短信,再打电话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关机了。无奈她只好一个人去了趟寂听家里,给孤守大营的秋秋投喂食物。
她们仨,至少得有一个能欢欢喜喜过个年。
桑絮低头跨入的周宅大门,心里又想到那个远在天边的人。他这几日话里话外并没有要来南安的意思,桑絮也不愿主动邀他。
纠结他太辛苦,又唯恐他心里并不想来。别扭来别扭去,说到底她就是在自我折磨。无疑,这个新年要比往日更让人提不起劲来。
桑絮沿着小路穿入园林,头顶上惨淡的日光正透过高处的树冠和假山,在幽谧的园子里铺出一道斜阳路。往日姿态各异的茂盛景致如今鲜少绿叶红花,唯有遒劲苍老的枝干借光打出阴影,在地上纠缠胶葛,偶尔撞到她路过的脸上,斑驳树影一闪即逝。
她不常从正门回来,多数时候也是司机把她送到偏楼门前。原本是闲来无事所以走得漫不经心,一路只凭直觉寻找方向,所以越错越远,等走到了才发现竟是摸到了主宅的后墙根。
桑絮此时才觉得冰冷,懊恼得直跺脚,手全缩在进袖子里,往上抱紧了胳膊。抬头看,确认左前方隐约显出的偏楼屋宇,她跟着抬脚就要重新钻进小路直奔那处,忽然听见身后草木窸窣作响。
转回身看,这个时节主宅四周栽得多是应季的腊梅,哪里能发出草木树叶的动静。但细微声音一直没停,桑絮寻着音儿靠近,这才发现主宅贴墙根留了一圈没修剪的草,最多的也就差不多往上挡了十多公分左右,即使参差不齐,平日也并不显眼。
那草的根处像是受人拨弄,一直簌簌响着,却看不见里头到底有什么。
桑絮正要弯腰拨开去看,突然草丛上方的房间窗户传出桑儒的声音。
“我就不明白怎么就偏要来这儿来过什么生日。之前桑絮摔伤,也不见嘉宝过来照顾过。现在可好,庆生庆到周家来了。说到底是桑絮替她嫁来这,现在看日子好过了,又眼红是吗?”
桑絮表情微怔,片刻迟疑后闪身靠墙站到窗侧。
“嘉宝上次和我们一起清早去医院想同她妹妹道歉,但絮果已经回去了,摆明孩子心里不高兴,一时半会也不想见我们。这回趁着嘉宝生日,也好给两个孩子一个冰释前嫌的时机。师哥,我知道,从桑絮说要嫁来周家,你心里就不痛快,但这是她自己愿意的,不管是我,还是爸,谁都没想过要桑絮替嘉宝,更不会开口要求。是桑絮那孩子懂事,自己想为家里出份力。你也明白,再没几年爸就要退下来了,你还没上位,周家这边的关系我们不能断。我也心疼桑絮,这几年我待她比待嘉宝更好,唯恐哪点没顾上让孩子委屈。这元旦佳节,也是怕她一个人在周家孤单,才借着嘉宝生日的幌子来这边,想大家一起热闹,孩子心里也高兴。”
桑絮听见丁怡的轻声细语,心里只觉膈应。自知道寂听妈妈出事的前因后果,她再看丁怡就如聊斋里的画皮鬼怪,美丽妩媚的外表下藏着一副无情狠辣的心肠。
她不知道桑儒是否知情,于是绝不敢贸然去揭丁怡的伪装。又或者说,即使知道桑儒不知情,她也没有把握,她的父亲会不会信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崩塌过,就很难再恢复如初。
即使桑儒这几年在她面前低声下气求过谅解,桑絮也不能原谅他,更无法信任他。所以寂听的妈妈一天不醒,桑絮就一天没有确凿证据,丁怡便可在这南安耀武扬威一天。
“什么大家,我看热闹倒是真的。若是想孩子高兴,有必要在这搞这么大的生日会?你看看,外面是邀了多少人!还有,别总说为了桑絮好,我没见她这几年有哪点过得好!当初嘉宝跑了,她却执拗要嫁过来,你和你爸有没有一个人反对过?她要嫁,你们就让她嫁,还说什么对她好?周长柏和我差几岁?那是我女儿啊,你们为了权势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位置还有什么好上!这日子都恶心透了!”
桑儒的声音很高,情绪也很激烈,话语隔着玻璃都震到桑絮的耳朵里。
记忆里的桑儒不是这样暴躁易怒的男人,妻子张婉君更是温柔似水的女人。在桑絮心中,他们爱到同生共死,所以一切美好如初。
“师哥,我知道你委屈,桑絮委屈,可嘉宝也无辜啊。总要有人嫁来周家的,不是嘉宝,就是桑絮,但不管是谁,她们都一样是你的女儿啊。若不是去年两家联姻,周长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被提去全国商会作政商代表。爸就快退了,但还有太多事没有打点好。为官的,都是人走茶凉,他现在用权力替周长柏铺路,说到底,这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发展。”丁怡没有被桑儒的怒火燃出丁点不悦,仍是和声绵言地劝慰,说到难过处,带出委屈的语调令人动容。
这几年,面对情绪越来越无常的桑儒,她一直是这样温婉顺从的态度。又或者,自她爱上桑儒那天起,她就习惯了在他面前做小伏低。
爱情让她彻底丢了大小姐的作态,即使面对一穷二白的稚气少年,她也没有过丝毫优越感。
“什么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你们丁家!我不过是送上门的工具,好替你们丁家延续权贵,为你们丁家卖命!我后悔啊,我太后悔了,恨不得梦里都在后悔,悔我来到南安,悔我师从丁家,最悔的,不过是叁十年前来了南安,遇见了你。”
“师哥,你这样说……”哭泣声止住了丁怡的话语。
桑絮也不想再听。
她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快意,也不可能生出感同身受的哀伤。在她看来,桑儒此时的追悔莫及,丁怡这几年的不甘痛苦,一切都只是命运兜转的安排,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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