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跟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舳前
在她想东想西之时,她忽然察觉到什么,转身向后面看了一眼。
桌椅摆放密集,她看到一群打扮妖异的男女,都戴着面具,要么交头接耳,要么看着舞台,静静品酒。
她转过头,没过一会,被牢牢盯视的感觉再度传来。她再次往后看,这次,侧后方桌边有个男人对她笑了笑。
他一人独占那张圆桌,穿着纯黑西服,手边一杯柠檬汁,黑金袖扣在霓虹下闪烁光芒。
乔榕觉得面善,思索间,对方抬眼对她笑了一笑。
他的睫毛很密,遮住了大半眸光,笑容苍白虚弱,惹人怜爱。
乔榕定在原地,最后打量他一遍,立刻转身,两手攥紧了裙摆。
贺轶。
他来这里干什么?
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温暖,乔榕颤了颤,抬起头,简菡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你的手好冷?身体不舒服吗?”
乔榕说,“我想回去了。”
“回去?”简菡惊讶地说,“临时变卦不是你的风格呀?让我想想,是冰箱门没关还是浴室水没关?”
俞松转过头,视线扫过乔榕身后,然后谈笑一般凑到她耳边说,“不要担心,有我在。”
乔榕睁大眼睛,他笑笑,把颊边长发别到耳后,“我认识他,只要你跟着我走,他就不能接近你。”
乔榕的表情有瞬间失控。
俞松保持平静微笑,凝神看了她一会,抬手扶正她的面具。
手的同时,他轻轻的,却十分清晰的说,“想想看,你的爸爸为什么选中了我?只是巧合吗?或者是,他有别的考虑?”
乔榕和他对视,默不作声。
忽然,灯光全灭,人群中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接着,竖琴弦被急促扫过,通往二楼的走廊亮起红光,戴着全脸面具的侍应生站在门口,面朝酒厅躬身致意。
与此同时,门洞上的标示牌闪闪烁烁,最终显示出一串号码,标示入场顺序。
俞松站起身来,“我们可以进去了。”
可是酒厅太小,参与者太多,就算分次入场,仍旧堵得水泄不通。
乔榕过了一会才起身,“你知道他是谁?”
俞松双手插兜,语气淡淡,“他是你的前男友,而且,我和他是表兄弟关系。”
乔榕再次静默,仿佛他的回答超过了她的认知能力,她难以消化。
人群向前挪动,乔榕不小心绊了一下,俞松扶住她的肩膀,很快回手。
他说,“我还知道你们分手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叁天,什么人都不见。”
乔榕喉咙发干,“你——”
俞松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眨了眨眼,“以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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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轶:???我特意戴了隐形眼镜来看演出,竟然被当作奇怪的人?
俞松:==+
乔榕:你们都离我远点,球球了。
乔维桑(委屈,越想越气,记小本本):她说要看演出,居然不等我回来一起去......
简菡:吃瓜。
小跟班 我好害怕
进入走廊,乔榕和简菡是同一趟电梯,俞松却被分到了对面。
临走前,他保证说,不要紧张,他会很快会找到她们。
比起这里刻意造作的恐怖氛围,乔榕其实更紧张他刚才说的话。她心不在焉,没有注意电梯闭合之前,有人挡了一下,强行挤了进来。
工作人员没有制止,因此没有产生骚动。等大家站稳后,她随机摁下了叁个楼层。
电梯第一次停下,有叁分之一的人被请了出去,接着继续上升,到第二次停下,乔榕看了看,是四楼,前面的人又走了一部分,工作人员抬头一望,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外面,面具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简菡已经开始害怕,拉住乔榕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工作人员从角落里走出来,不容置疑地扯开她的手,一把推出了乔榕。
外面弥漫着淡淡的烟雾,正前方是一道残破的圣母像,更远的部分,黑黢黢看不清全貌。
乔榕懵了片刻,回头时电梯门已经快要闭合,简菡连忙对她招手,踮着脚,一脸焦急。
轻微一声,金属门彻底阖上。
周围安静无声,乔榕这才发现,在她之前下来的人早已走开,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胆大是一回事,来到这种完全陌生地方,她多少不自在,而且那座圣母像比例怪异,低头正对电梯,的确有几分摄人。
她走到雕像面前,仰头打量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有些讥诮。
“没用又没审美的道具,有什么好看的?”
乔榕愣了一下,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跟了上来,步伐不快。
乔榕挑了一道不太好走的路,紧窄的走廊,全是转折,仿若一道迷宫。她摸黑转了无数道弯,无心观赏两侧的布景,闷头往前冲。
没过多久,眼前忽然开朗。迷宫的尽头是一片空地,叁面砌墙,墙上挂着刑具,似乎是一间牢房。
让她安心的是,牢房角落里聚集着一小群穿着奇装异服的观众,人群当中是一个没戴面具的高大男人,脸色苍白,举着一根蜡烛,四处观望。
乔榕提前看过攻略,这是演员之一,从小就神失常的王子,整场表演都在寻找他变成夜莺的爱人。
攻略里写道,他的爱人是他臆想出的产物,虚无缥缈,若即若离,每次捉住她的衣角,女演员就会推远他,头也不回地跑远,轻而易举地遁入一片迷雾。
那人强调,这是整场演出最正常,最不恐怖的一部分,胆小观众必选的支线。
乔榕看着满脸写着绝望的王子,心想他的妆容就挺恐怖的。
金色的美瞳直径太大,长卷发浓密杂乱,比起王子,更像个混得很差劲的恶魔。
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王子忽然站定不动,接着,眼睛呆滞地扫过众人,停在了乔榕身上。
乔榕:“?”
他高举着蜡烛走过来,伸出空着的手,似乎要牵住她。
乔榕记得攻略里提到的互动环节,没有躲开。可是就在他牵住她之前,冷不防从侧面横出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横在中间。
那只手很白,很秀气,很吸睛。
有观众抽了一口气,演员愣了不到一秒,立马回归状态,从善如流地牵着了那只明显属于男人的手。
头顶传来两声得意的轻笑。
乔榕:“......”
她转身要走,可是上臂却骤然被锢住,力道很大。她顷刻皱起了眉,猛挣两下,想把他甩开,可是那只手就像钳子一样,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贺轶似真似假的威胁道,“你再动,我就带你去没人的地方。”
乔榕不动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安慰自己,现在身边聚集着观众,比独行安全得多。
演员带着他们前往四楼另一端,一只手牵着贺轶,贺轶则是拉着乔榕,一行叁人,有点反常,吸引了更多落单的看客。
他们来到一片藤蔓错杂的森林场地,空气中烟雾浓度更高,看不到前路。有极小的碧绿灯光在藤蔓间闪烁,频率和呼吸一致。
乔榕被密密麻麻的绿光晃得眼花,闭了闭眼,好不容易适应过来,演员也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树林间的空地,联通四条不同的小路,每条路的尽头都有一道模糊的光线,颜色不同,依稀能够分辨出风格各异的布景。
林间突然传来一阵节奏激烈的鼓音,金瞳男人立刻松开了贺轶的手,转了身,跑向后面右侧的小径。
看客立马跟了过去,脚步嘈杂,绿光迷障间,仿佛群魔乱舞。
乔榕没走,因为贺轶还拉着她。
她静静回头,唇角朝下抿。
贺轶接住她的凝视,弯下腰,凑近了点,貌似疑惑的说,“真邪恶,没想到你挺适合这样打扮。”
乔榕看一眼他合体的燕尾服,说,“装模作样,也很适合你。”
贺轶笑了,松开她,晃悠到藤蔓根部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他们还会回来。”
乔榕没动,“贺轶,我记得以前说过,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贺轶屈起两条长腿,双手抱胸,“好冷,这里怎么没暖气了?”
乔榕洞悉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坏习惯,抬步要走,贺轶霍地起身,拉住她的手腕,从后面抱住了她。
乔榕立马闪开,可是贺轶更快,一把圈住她的腰,然后紧紧交叉双手。
他把脑袋贴在乔榕脖颈边,语气忽然变得哀怜,“榕榕,我好冷。”
他才开口,乔榕的鸡皮疙瘩就全冒了出来,一阵冷气从脚底冲到头顶。她打了个激灵,说,“贺轶,你装得不恶心吗?你知不知道你很肉麻?”
“我当然知道。”贺轶在她的耳根处嗅了嗅,“我还记得,你以前最吃这套了。”
乔榕激起怒意,冷冷微笑道,“那是我眼瞎。”
贺轶仿佛听不出她的讽刺,一手往上,掐住她的下巴,不顾闪躲,在她的侧脸印下一个吻。
“真好,还是以前的感觉。”他感叹,再次把脸埋在她的颈侧,嘴里轻轻地哼起了曲子。
乔榕攥紧拳头,浑身僵硬如冰。
贺轶说,“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想啊,我以前都没能对你怎么样,好不容易见了面,我更舍不得了。榕榕,待会我带你去吃糖炒栗子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吃那个?也不知道这里的栗子有没有临沧好吃......”
“够了!”乔榕忍无可忍,然后脱力般放轻语气,“求求你了,离我远一点,我们早就结束了。”
贺轶好久没有说话,森林里的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啁啁虫鸣,再开口时,他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
“榕榕,你知道这个故事的真正版本吗?”他再次跳脱话题。
乔榕不答。
他接着说,“其实王子是个坏人,他整天疑神疑鬼,怀疑身边的人都对他有所图谋。后来,他亲手把他的爱人捆在沉重的雕像上,淹死在深不见底的潭水里。女孩死后变成了夜莺,每夜在他窗前鸣唱,王子开心得不得了,逐渐习惯伴着她的声音入睡,可是有一天,夜莺忽然飞走了,他心如刀绞,决定抛下一切追逐她。他追着爱人的幽灵,一路跑过宫殿,跑过平原,跑进山谷,来到那片森林,最终失足掉进了那潭死水。”
话音落下,万千绿光完成了一次呼吸。贺轶好像有点害怕,挪近了点,继续说:
“王子早就被淹死了,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的鬼魂每个晚上都在森林里游荡,寻找那只夜莺,可是最多只能捕捉到她的影子。他的爱人不愿意原谅他,几百年来,他们互相折磨,戾气笼罩这片森林,引来无数怨灵孤魂,很快,把这里变成了一片鬼森林。”
乔榕听完故事,内心平静无波,贺轶却崩溃的说,“榕榕,我好怕,你要保护我。”
乔榕还没来得及回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明灭灯火,有一群什么东西朝这边走来,动作很快,姿势诡异。
贺轶屏住呼吸,乔榕呆住,等到声响越来越近,贺轶陡然叫了一声,再次抱紧了乔榕。
乔榕不太确定的说,“那好像是......”
贺轶:“鬼!榕榕,有鬼!”
乔榕恍若未闻,不确定的叫了出来,“简菡?!”
果然传来了简菡的声音:
“他大爷的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啊!”
她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面前,和她一起的几个看客脚步没停,气喘吁吁地跑远,乔榕定睛望后一看,才发现后面是一队声势浩大的幽灵队伍。
一大群人身穿黑袍,戴着惨白面具,队列整齐,行走间鬼气森森,占满所有道路。
乔榕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简菡就拉着她跑开了,动作用力过度,乔榕差点踩掉她的鞋。
兵荒马乱之间,她想起那句,“运动量不会很大。”
森林尽头通往朝下的阶梯,乔榕和她几乎是一路跳到了第叁层,可是在转进入口的同时,乔榕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简菡明显也听到了,和她同时转了身。
贺轶跌倒在楼梯转角,一手压在左腿脚踝上,脸色苍白,眼里似有泪光。
楼梯上,那群幽灵停住了步伐,惨白的脸齐刷刷看了过来,似乎在等乔榕快点行动,好给他们让路。
简菡咽了咽口水,看向乔榕,“不是吧?”
有几个气定神闲的优雅路人经过幽灵队伍,从缝隙中挤了出来,看到贺轶的姿势,纷纷停下,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贺轶没有搭理他们,眼睛仍旧望着乔榕,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颤抖着说,“亲爱的,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
小跟班 应该而不是
认识贺轶很久之后,乔榕才发现他似乎具有某种表演型人格。
他惯会看人下菜碟,面对不同的对象,态度天差地别,而且很容易让人轻信他的表演。
被他腻歪歪地缠上,乔榕觉得自己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她认为自己显然被归类到了能让他神振奋的玩物行列。
从四年前到现在,贺轶的态度好像没有变化,仍旧把她当作戏耍的对象,满足他打发无聊的需求。
他就是个疯子,做作的表演尽心思掩饰着一颗冷冰冰的核,除此之外,空虚一片,没有其他内涵。乔榕对此心知肚明,现在,就算贺轶看起来再脆弱无助,她也不会再相信他。
可是不了解贺轶的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在乔榕漠然回想的时候,有路人发出了不屑的议论声,还有好事者嗤笑起来。
“你们认识吗?”简菡凑近乔榕,小声问。
乔榕说,“以前认识。”
简菡:“啊?”她兴奋地问,“这么巧?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乔榕说,“其实他很难看,只是面具挡住了,我们走吧。”
她拉着简菡离开,简菡不动,她又拉了拉,听见贺轶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榕榕,我好疼。”
简菡大气凛然退后一步,“不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乔榕:“?”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朋友?
简菡轻盈地跳上楼梯,在贺轶身前蹲下,伸出了手。乔榕立刻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仿佛带着某种鄙视情绪,她蹙起眉头,忽略掉那些不友好的打量,冷淡地等在原地。
贺轶没有拒绝简菡,他扶着她的手臂站起来,颀长瘦削的身体半倚着她,下楼的时候不忘朝乔榕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乔榕扭头就走。
转过一个黑暗角落,前方是一片明亮而宽敞的废墟布景。衣不蔽体的演员高举着火把站在高台上,神情狂热,面孔扭曲。他嘀嘀咕咕讲述着什么,语速飞快,没过太久,忽然跳下来,神经兮兮地跑远,群演和观众跟在他身后,场地瞬间安静下来。
乔榕彻底没有看戏的心思。她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习惯性摸了摸口袋的位置,才想起手机在进场时就被没了。
真奇怪,每次当她神紧张的时候,都会极其渴望听到乔维桑的声音。
不管他是调笑,是鄙视,还是流里流气不着调,她都想听。
他的音色是一道暖烘烘的蒸汽熨斗,从小到大,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能踏实下来。所有的郁闷,焦虑,担忧全都一扫而光,情绪被熨烫得平平整整,回归应有的秩序。
而现在,贺轶的出现让她晃了神。
她渴望见到乔维桑,同时也想起了这二十多年里最为压抑颓败的一段时光。
乔榕知道,在别人眼中,她一直都很颓。从小到大,被嘲笑,被误解,被轻视的情况不胜枚举。她不喜欢交际,也并不想改变,有些不好的言论随便听听就过去了,她心理素质强,扛得住,根本懒得回应,所以根本算不上难过。
可是一旦牵扯到乔维桑,牵扯到因为他而产生的那些自我怀疑和阴暗面,仅仅是回想片刻,她都会难受到六神无主。
所以她能确定,她的低谷期真正开始于七年前,乔维桑带着徐菲来到磬山的那个晴朗春日。
那一年天气回暖很快,天气预报说,她们会迎来比以往十年都要暖和的早春。乔榕没觉得暖,只是看到杏花桃花梨花争相开了,热热闹闹的,衬得四处拍照的徐菲像仙女下凡一样漂亮。
在这不久之前,她才终于开了窍,明白要注意形象,也开始在意长得好看的同学们了,对于性,则是纯属意外地破解了蹭被子的快乐。
付佩华最先发现她的变化,总是说,“我家姑娘终于长大了,知道锁着房门,知道爱美了。”只有乔榕自己明白,这些变化同时带来了巨大的折磨。
她发现自己的性幻想对象是哥哥。从小到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亲生哥哥。
她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琢磨关于乔维桑的一切,却又不敢主动和他联系,然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有病,需要被锁到神病院的那种。
于是她每天都挤出时间阅读,从心理学到伦理学再到两性知识,最后,变成了大量的骨科纯爱文。
看书的时候,乔榕很开心,躲在被子里傻笑。可是看完之后,加倍的惆怅重新席卷而来。
她觉得这就像毒瘾,但是她不想戒断,因为只有在看书的时候,她才会开心一点。
她忍不住回想乔维桑和徐菲相处的画面,心里发酸,只好念经似的麻痹自己说,哥哥的女朋友这么优秀,她应该感到开心,而不是嫉妒,她应该祝福,而不是时刻期待他们赶紧分手。
她念心经,念七佛灭罪真言,发出所有能减轻自己罪恶感的声音。可是最后,她还是会瘫软在被子里,沉迷于以乔维桑和自己作为主角的各种幻想,到达愉悦至极的高潮。
屈辱的呻吟,抵消了她所有可笑的努力。
她难以自控地哭出声,整晚整晚的失眠。
或许早有预兆,只是她没有在意。
乔榕搜刮记忆,发现前一年的集训期,当她画到神志不清的时候,笔下的线条往往会不由自主的变成乔维桑的轮廓。老师不止一次提着她的画板问她,你的静物怎么长了一张男人的脸?她没有回答,因为旁边的男生已经提前想到了取笑她的说法。
他说,“可能是追星追傻了吧。”
从此,乔榕获花痴脑残粉的称号,老师讲课时也会这样叫她,“那个谁的小粉丝,你的白菜画得很结实,继续努力,以后争取画到偶像的裸体!”
哄堂大笑,乔榕无动于衷,之后的静物写生,她把乔维桑的身影画在了不锈钢壶的倒影里,她坐着,乔维桑撑着膝盖站在她身后,耐心地看她作画。
当时她只觉得这是炫技,是她针对老师的反叛,等到某个晚上,她开始幻想和乔维桑在画室地面打滚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就有了不堪的想法。
高考前期的乔榕长期不在状态,付佩华察觉到不对劲,怀疑她早恋,于是暗地里去了一趟学校,结果发现,她是整个美术班最循规蹈矩的学生,生活枯燥,没有存在感可言,不论哪个老师提起,都是同样的赞不绝口。
付佩华打消了疑虑,加倍地给她进补,生怕她饿着肚子,缺少营养。
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让乔榕无比厌恶自己。她陷入极端的压抑状态,可是只不过维持了短短不到半个月,新一轮情潮再次把她淹没。
她放弃了,投降了,裹在被子里骂自己变态,骂完继续自慰,自慰完接着骂。
她在这种状态下一路经历联考,校考,高考,靠着不能让乔维桑也像外人那样轻视自己的信念感,有惊无险地升入国内的顶尖美院。
拿到通知书后,她从早到晚把手机放在眼前,生怕错过乔维桑的来电。大夏天的傍晚,她和乔锦榆在院子里乘凉吃瓜的时候,电话响了。她满手西瓜汁,手忙脚乱,没有看清备注,接起来就叫哥哥。
欢快的语气让电话那端的人受宠若惊,然后她听到了乔海合的声音。
他纠正了她,解释说,哥哥和女朋友在国外度假,夏天结束了才会回来。
西瓜汁滴在棉布裙子上,乔榕浑然不觉。锦榆替她擦掉,等到结束通话,问哥哥说了什么?
乔榕长久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她心里委屈,却又觉得自己自寻烦恼,难受是对她的报应,她活该。
等到乔维桑打来电话时,已经是八月中旬,快要去学校军训了。
乔榕不是没想过主动和他套近乎,可是青春期的别扭和自尊不合时宜地疯长,让她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甜甜地叫一声哥哥。
于是那得之不易的电话,不到叁分钟便潦草结束。
乔榕安慰自己,她那么紧张,话音间的颤抖会说不定会让乔维桑起了疑心,早挂多好,早挂早解脱。
没过几天,她说服付佩华,独自一人北上,报道,买办宿舍用品,铺床迭被,一天之内全部搞定。
付佩华给她视频电话,看到清爽大气的北方校园,看到她拾整洁的宿舍桌椅,还有她沾满汗水,被烈日晒到红彤彤的脸蛋,在屏幕里流下了眼泪。
自此,乔榕的心思安定了下来,仿佛到了新的地方,也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她,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都被留在了溽热的南方,被藏在了稀烂的木瓜籽和凉爽的西瓜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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