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NP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六洲
燕云歌听她说的含糊,便问:“谁来了?”
季幽正了正色,说道:“就是那几个不安分的……拿不准是来坦白的还是另有坏水,总之小姐此去千万要小心。”
燕云歌当下脑子醒了一点过来,叹了口气,“我以为出了你二叔的事后那些人会安分不少,第一次看见还有上赶着来送死的。”
季幽也是这么以为,笑了下道:“小姐若是不想去,我去回了他们。”
燕云歌拍拍额头,语气无所谓道:“回话就说我等会过去,这些人早晚要解决的,不如趁现在处置了。”
过了中秋,很快就是登高,离年底又近了。她是该把这里的尾巴拾掉准备启程了,岩城离盛京就是走的快些,路上也还要走上两个月。
到时候山高水远,这里要是出什么事,她怕是鞭长莫及。
另一厢。
曹管事悄悄进来,挥退了正在上菜的小二,确定门窗完好,才对着屋内的几人说道:“我刚让一个伙计去请燕当家过来吃酒,她答应了,没生疑心。”
赵鸿玉依旧不放心,斜睨他一眼:“真没起疑心?”
曹管事成竹在胸,低声道:“咱们几个也是府里的老管事了,这点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何况青瓦寨的事情已经顺利结束,货也尽数追回,眼下我们请她喝几杯高兴高兴,她能多想什么。”
另一名管事唇边勾起一抹讽笑:“当初都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结果呢?那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赵鸿玉冷哼了声,终究怀有几分不甘心:“她若能放我一马,我也不至于在赌场越借越多,再不济,退一步,那些货能算了……可恨!”
曹管事叹道:“这事倒是你不在理,你做人管事吃里扒外,还监守自盗,当家没有将你送官法办已经是仁慈了,若换了那些心狠点的东家,你不死也会被扒下一层皮。”
赵鸿玉何尝不知,可是他最近被赌场追债追的如过街老鼠,语气愤懑:“你说话倒轻松,那二道贩子还是你介绍来的,我还没问你是不是故意设的陷阱害我……”说到这里,不禁轻蔑一声:“就算不是故意,你也肯定脱不开干系,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刚卖空了货,南云锦的人就来倒货,往常那些东西搁在库房可好几年没人问过了。”
曹管事明白过来,顿时眼神冰凉:“你倒是把自己的贪心摘的干干净净,我若是料的到有后头那几出,我何以也赔上这么多银子。”
赵鸿玉也是知道他的情况,没比自己好多少。他在心中暗暗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现在弄得自己进退不得。
其他两个管事见状,出面劝道:“都到这份上了,你们两个不齐心想办法,还吵什么。待会当家就来了,你们想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曹管事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你们都问他。”
赵鸿玉的目光冰冷而尖锐,冷笑:“我准备的是可是春藤那的名酒,五年份的月上清,就是光闻上几口都能醉了。她先前已经喝了不少,再加上这月上清,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失足跌到哪里溺死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另有管事点头:“能这样不见血最好。下毒容易查出来,平添风波。”
说话间,燕云歌已经来到他们的厢房。
曹管事备下了一桌小菜和美酒,燕云歌没说什么就落座下来,轻轻嗅了嗅,她扬眉:“曹管事,这酒可真香,可有什么名堂。”
曹管事为她斟上一小杯,满脸堆笑:“这是前两月商会的伙计从春藤给我带回来的,叫月上清,就这一两酒可要花上十两银子,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呢。”
燕云歌笑道:“自己都舍不得,怎么给我喝就舍得了?”
曹管事奉承道:“我们跟着当家以后有的是锦绣前程,请当家喝点酒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燕云歌放到鼻下闻了闻味道,酒香清冽扑鼻,浅尝一口,随即点头:“当真是好酒。”
赵鸿玉看着她仰头饮尽,提起酒壶,又满上了一杯:“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几个请当家前来,除了难得一叙外,也是想和当家套套近乎,有关下个月庄子上利一事……”
燕云歌面上有了微醺之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难得高兴,今日不谈公事。”
赵鸿玉赶紧闭嘴,曹管事接着赔笑:“当家,我有个侄女,人长的秀气,绣工也了得——”
燕云歌皱眉:“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曹管事忙道:“您误会了,她已经成亲了。只是刚死了夫家,一个人要拉扯一双儿女,我见实在可怜,想安排进商会做事,不知当家意下如何?”
燕云歌饮下第二杯酒,一双细长的凤眸微微泛红,“这等小事,管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曹管事松了口气:“当家心善,那我明天就叫我侄女过来,到时候当家看着给安排。”
其他管事见她酒杯空了,又赶紧给满上,说起了季二爷的消息。
“我前阵子还去牢里看过二爷,人都瘦的没形了,这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实在是可怜。”
“季老爷子在时就说了官府的人不能打交道,二爷非不听,但凡二爷能听上一句,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二爷口口声声喊着冤枉,我看也不像假的,他往日看见左都督恭敬地跟看见亲爹似的,实在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燕云歌眉目一挑,将手上酒杯一饮而尽。
“而且,那日分明是左都督叫我们二爷过去的,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人就死了,期间我们也没听到争执声,人又是被一箭穿心而死……而咱们二爷当时是空手过去的,这怎么想二爷都是被陷害的嘛。”这名管事喝了几杯月上清,神志已经不太清楚,说出的话教赵鸿玉都变了脸色。
曹管事示意让他闭嘴,这边又给燕云歌满酒,“二爷的事情自然有官府定夺,到时候官府怎么说就怎么是。当家,我再敬您一杯。”
燕云歌来者不拒,没一会就喝得眼睛都睁不开,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曹管事再不掩饰脸上的冷笑,语气却十分和善:“不早了,你们几位继续喝,我先送当家回去了。”
赵鸿玉也起身,说道:“我与你一起去罢,多个人多个照应。”
燕云歌却在此时摇摇晃晃地起身:“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你们都继续喝,继续喝……不用送……”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曹管事和赵鸿玉互看一眼,见她脚步虚浮,双目微红,分明已经醉了,没想到事情能顺利成这样,还好没有选择下毒。
燕云歌踉踉跄跄地往外去。
曹管事赶忙跟上去,嘴里说着:“当家,您小心着些。往这走,这里是往大门的方向。”
一路上,两人各自扶着燕云歌,刻意让酒楼的小二伙计都看见,却不带她去宝丰行设宴的地方,唯恐会遇到其他好事的伙计要来帮忙。
三人越走越偏,走到了春风楼里专门打水洗衣服的地方。
今夜月色寒凉。
三人所处的地方又是偏僻之境,赵鸿玉将人扶到了井边,阴恻恻叫了声:“当家,当家。”
燕云歌刚一回头,猛地被人按住,要不是她死死抓着井边,差点就要掉下去。
没想到喝醉的人力气这么大,赵鸿玉一时按捺不住她,回头就对着曹管事叫:“还愣着干嘛!赶紧来帮忙啊!”
曹管事临头有点后悔和害怕,犹豫着,“要不算了?”
赵鸿玉骂了一声,“真是成事不足,都到这会了算什么算!”他把心一狠,干脆自己来,低声道:“当家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心太狠了,不给我们留活路……”说着就掰开她抓着井边的一只手,想将她推下去。
突然,他的后脖吃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被狠狠地丢到一边。
“你怎么样?”
燕云歌被人扶起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红潮,可是眼神分明清明,哪还有醉酒的样子。她整了整衣冠,慢慢地走近赵鸿玉,声音温和清越:“赵管事,我本有心放你们一马,可是你们非赶着来送死,心慈手软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如看蝼蚁般俯视着他,又对曹管事笑道:“还有,多谢曹管事今天的好酒,看来我这条命还是值些银子。”
曹管事已经浑身都是冷汗,惊恐和畏惧使他止不住的发抖,用尽全力他跪着爬过来,抱着燕云歌的大腿开始苦苦哀求,“当家……当家,我错了,我该死……我鬼迷了眼,当家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燕云歌低头看着他,再看面无人色一脸死志的赵鸿玉:“上次我在春风楼设宴,你们假传二爷的名义把左都督也约到隔壁,席间左都督等不来二爷,才会派人来请。我可要谢谢你们……”她看着两人,微微一笑:“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借刀杀人。”
赵鸿玉惨白着脸,心中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同时也知道,在听到这样的秘密后,自己这条命怕是不能活了。他挣扎着起来想逃,脖子上却架着冰冷的剑,身子越来越无力,只能伏在地上,不由自主的发抖。
燕云歌心平气和的继续说:“我之前还疑惑你们请左都督来是为了什么?”她低头,在曹管事垂死的耳畔,一字又一字,轻柔道:“现在不重要了。反正人是你们请来的,局是你们设下的,你们,都是要死的。”
曹管事心神大震,蓦地抬起头。
这一瞬间,月光照亮那人的脸,那漂亮得不能用言语形容的眉目,如今,尽是杀人不见血的锋芒。
“魏尧,动手。”
赵鸿玉的身子被人整个提起,在空中快速划过,准确无误地跌落在井水中,噗通一声沉了下去。
起先还有几声呼救,慢慢地一切归于平静。
曹管事眼见这幕发生,害怕到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燕云歌眼露嘲弄,将这人踢地远些,省得脏了衣服。
“你有没有事?”魏尧见她手腕上通红,这才心中后怕起来,若他没有及时赶到,她会如何?
“幸好有你。”燕云歌仿佛这才敢放松下来,又问:“你怎么会来?”
“侯府离这不远。”魏尧心疼地将她手上的淤红揉散,“我早前就听说有一位燕当家阔气地包下半个春风楼设宴,便猜测是你。”
“那日回去,白容可有为难你?”
魏尧心中一暖,好一会才道:“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这个人阿。燕云歌强压住心中莫名的情绪。
魏尧见她眼圈红红的,心口一紧,紧张问:“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燕云歌闭了闭眼说道,“只是酒劲上头了,有点难受。”
也或许是真的喝多了,她突然有直抒胸臆的冲动,可是到底存着理智。她这人就是醉了都忘不了做戏,不由生起了几分自厌,便抬头看向天际一轮圆月,声音很轻,只他们两人能听清:“我刚才这么狠,你不害怕吗?”
魏尧目光清澈,神色坦然道:“是他想杀你,他死有余辜。”
燕云歌转眼定定地看着他,“我见你和谁过招都习惯手下留情,以为你不喜欢手上见血。”
魏尧皱着眉,“我只是不喜欢滥杀无辜,但是他不无辜。何况,并没有见血。”
燕云歌唇角笑了,问起了别的,“你来了多久了?”
魏尧红了耳根子,“你一个人在三楼赏月的时候,我就到了。本来想再看一会,你却突然走了。”也幸好他一直等着,不然刚才那么凶险的情况,她又喝得多了,怎会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燕云歌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阿尧。”
魏尧心跳加快,抓起她微凉的手,握住:“我在。”
燕云歌双眸渐渐温暖,忽然在他颊边落下一吻。相看良久,她无奈道:“若非有不相干的人在此,我真想好好亲亲阿尧。”
魏尧有点羞恼,打断:“小姐!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燕云歌笑了笑:“好好,我不说了,我的阿尧害羞了。”
魏尧这下是真难为情了,为的那一声阿尧。他将人拥在怀里,紧紧地起自己的双臂,“魏尧一无所有,如今只有小姐。”那双狭长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炙热和坚定,“今生所图,也唯有小姐一人。”
从前,他的眼里心里是男儿的豪情壮志,是心中向往多年的金戈铁马,沙场争锋。所想所做,全是坚硬又冰冷的色泽。
如今有了她,他多了那一点柔软,那一点隔绝于世的暖色,是他自懂事以来唯深爱的一人。
燕云歌只觉得自己心跳停滞了一瞬,想从他的怀里出来,他却不让。
这仿佛是第一次,他这般强势。
魏尧的眸光像是寒冰包着烈焰,一字字道:“不论小姐所图什么,我都会追随小姐。”他埋首于她颈窝,声音低沉有力道:“小姐你不该招惹我的。如今,除非死,我都不会放手了。”
燕云歌身子一僵,突然想起曾经也有个人这么紧紧抱着她,对她一字一字的述说着情意,也说着“云歌,我不会放手了,除非我死。”,后来他真的死了。
她突然柔软了目光,没有挣扎,缓缓道:“……好。”
魏尧笑了,最近的笑容比他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小姐再叫我一声阿尧,很好听。”
“阿尧。”
魏尧第一次亲她的唇,只是轻轻地一下,“我在。”
燕云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良久,抬起头,正见明月。
秋月如白霜,挂在谁的心上。
女相(NPH) 第41章 劫数
“小姐。”
燕云歌一个人在月下站了很久,久到季幽忍不住出声。
燕云歌回神,唇角笑了笑,“季幽,我好像心软了。”
她一向心冷,对人对己都一样。可在刚才,她竟然想去回应魏尧的感情,这是前世那人对她的影响,还是她对魏尧的心软,她分不出来。
季幽也笑了一声,随即又皱眉去看地上的曹管事,问道:“这人该怎么处理?”
燕云歌只凉薄地看了一眼,回视线便道:“养不熟的狗,我不会再给机会。你处置了吧,留点证据让有心人去查,用这个人去换你二叔出来。”
季幽愣住,而后笑起来,“小姐果然是心软了,竟然会改变主意。”
燕云歌心头百感交集,只叹道:“日行一善罢了,坏事做多了,难也怕有报应。”
季幽扯了下嘴角,实在说不出对应的话,只好沉默了。
春风楼后院的水井里溺死了个宝丰行的管事。
这话很快传得满城风雨,于是,吹了一晚上夜风,才灌下醒酒汤的燕当家,受不得悲痛的打击,一病不起了。
次日,官府派人来问话,也全由季幽塞了银子打发了。
送走了衙差,季幽茶都没喝上一口,直接去了燕云歌的房里,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燕云歌是真的病了,脸色苍白,半坐起来,背靠雪白的墙壁,一声声的咳嗽。
季幽坐到她床畔,开门见山:“官府来人了。”
燕云歌轻轻应了声:“要问我话?”
季幽道:“我拦住了。”顿了顿,问她:“也只能拦的住一时,后面该怎么办?”
无尘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药,听到两人谈话,只皱着眉说了两个字,“净心。”
燕云歌竟一下子紧张起来,也不管他听到多少,开口就认了,“不是我动的手,是……”她咽下了魏尧的名字,“是他先要杀我,我不得已——”话音戛然而止,她好像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
她隐隐有些自嘲:“和尚,你信不信我?若是信,就不要问。若是不信,我说再多也无用。”
无尘看着她,见她目光不闪不避,只叹道:“贫僧不问,你先喝药吧。”
燕云歌伸手接过药,一口气灌下,声音低了下来:“和尚,我骗尽世人……但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她目光坚定,又道:“所以,以后有任何事,你只管来问我,不准听别人说几句就对我起疑。”
无尘沉默了会,终是颔首,他接过碗,走前只留下一句。
“净心,你若骗我,我会知道。”
燕云歌愣住,疑惑,看了看季幽。
季幽也是不解,“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听的出无尘师傅的禅机。不过师傅刚才自称我?倒挺少见的。”
燕云歌也发现这点,往深处一想,依旧没想出什么深意,只好作罢。
季幽继续刚才的话题,添上一杯茶给她漱口,问道:“京里的人已经到了,小姐要见上一面么?还有文香那边,要不要让赵灵探探口风?”
燕云歌捧着杯子想了好一会,才吩咐道:“打探下来的是谁,至于面,我就不见了。文香那,让赵灵问问那几条人命是怎么回事,我再做安排。还有南月先生明天要启程回荣城,你帮我送送他,告诉他以后有消息直接送去盛京东大街上的燕楼。至于宝丰行,你从下面提两个能干的伙计上来去填补管事的空缺,告诉他们宝丰行是能者居之,只要大家认真做事,我都不会亏待他们。”
“还有,我们十日后返程回盛京,过完年再回来。这次,你和赵灵也一并去。”
季幽点头,将话依次记下后,就出去安排。
午时刚过。
因为醉酒和生病的关系,燕云歌整个人无打采,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随意喝了点清粥,便躺回床榻上休息。
躺着却又睡不着,她叫赵灵拿了一些话本子,打开看了几眼,又失了兴致。
赵灵本想陪着,却被她打发去办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无尘悄无声息地进来。
燕云歌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怎么不去做你的午课?”
无尘不答,空气中淡淡的酒香至今未散,便问道:“你昨日究竟喝了多少?醉酒伤身,下次不可如此了。”
燕云歌轻笑了声:“是喝得不少……不过还没到我的底,你放心,我这酒量练了十几年了,一般人都喝不倒我。不过,昨天那酒倒真是好酒,让我惦记上了。”
他与她朝夕相处,何时见她练过酒量,这话里露了马脚,她却不知。
无尘没有把话点破。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格外刺眼,到底是心疼她,叹道:“是不是睡不着?”
燕云歌闭上眼,很快明白他的用意,苦笑:“和尚,你打算在我这做午课。”
无尘的声音轻柔温和:“你这些年深受梦魇之苦,若贫僧的经文能助你入眠,贫僧在哪做功课有什么区别。”
燕云歌自嘲地笑了笑,“我梦魇的时候总是会说胡话,和尚你多少知道我的来历,却从来不问。你把什么都看的透彻,把人也看的透彻,人性中的自私、卑劣、贪婪……都看的这么清楚,你明知道我说话七分虚伪三分虚假,你为何还会信我?”
这些话,她昨天就想说,可是对着魏尧,她不能说。如今是他,她唯一敢信任的人。
她偏过头,看着他,疑惑中带着嘲讽:“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天真,因为我长得好,所以我给予几分虚情假意,你们就纷纷上心,却没有想过,你们喜欢的,不过是我伪装出来的样子。”
无尘沉默片刻,轻声道:“贫僧不知道他们是谁,就贫僧而言,没人是真的天真,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施主竟然不忍心,为何不以真心待之?施主视真心如无物,有天必然——”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若有天施主厌了这红尘俗事,便随贫僧出世罢,我们找处地方避世,日出劳作日落而息,不指望你会织布,贫僧倒是可以在地里耕作——”
燕云歌哭笑不得:“大师你这敲木鱼的手,真拿得了锄头吗?”
无尘也笑:“地里劳作,贫僧也是懂得一二的。”他沉默了会,问:“可是这样的日子,施主并不心动,对吗?”
燕云歌挑了挑眉,分明不屑:“大师佛法高深,竟也狭隘了。女子并非只有成亲生子一条出路,眼下你们不认可,总有天我会让你们看见,女子的能力不逊于任何男子。”说到这,她闭眼,声音清冷,“当然,我若还有幸能遇见令我心动的男子,我也会嫁人。如果没有——”
“我便是嫁了这大好江山,又有何妨。”
无尘愣怔,眼眸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施主志向高远,是贫僧浅薄了。”
没人知道他这一刻的心如死灰,熄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殷切的期待。
原是命中注定,不能强求。这个人,无论经过多少年,心中执念依旧是国家、山河,对于爱情,她能舍弃的了一次,必然还有第二次。
而他,注定是被舍弃的那个。
燕云歌低声道:“和尚既然知道我心狠,为何还要帮我?”
没有他,她依旧是个手不能拿笔脚不能上鞍的废人。老和尚算无遗漏,只是没算到她燕云歌是异世的魂魄,不然任这燕一一如何聪慧如何坚韧,也将脱不开这桎梏,将毫无作为。
无尘双眸深沉,嘴角可闻叹息
他站起身,半晌,他俯身,抚平那拧出万般愁绪的眉心。
“你是贫僧的劫数,贫僧甘受之。”
岩城县衙这两日迎来了一位大人物,正三品的刑部侍郎——顾行风。
顾行风日夜兼程赶到岩城,待来到府衙又不眠不休地研究案情,等稍微弄清楚眉目了,他竟是三天未歇息过了。
这日,他着小厮准备干粮,又与知县交代几句,一手牵住缰绳,正打算上马,忽听身后有人道:“顾侍郎,你倒是好大的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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