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初禾
他心里想,再土也没事,反正又戴不到我头上来。
可柳至秦真给他戴的时候,他也就意思意思反抗了一下。
“太厚了,不行,压头发。”
“围巾也不行,刺脸。”
柳至秦都不听他说的,三两下将围巾帽子全戴好了,还在帽子顶上拍了拍,“花队,猴儿看你呢。”
他就没话说了。
戴的时候虽然不情不愿的,他在哪儿都是干练的队长。干练这个词虽然是形容人做事麻利,不拖泥带水,可乍听干练,一般人想到的都是身材颀长、窄腰长腿的衣架子。
灵活才能身手厉害,身手厉害了才能干练,一臃肿就很难符合干练这个词的意境。他就没裹这么厚实过,那围巾的毛刺着他的脖子和下巴,不舒服。
可到了旻前县,才知道柳至秦是正确的。以前在特警集训队那没话讲,大家就是奔着风浪去的,风浪小了还不好开展训练。现在是来查案,没必要和风浪硬刚。11月份海边的风吹久了头痛,脸也麻,影响工作,不如就臃肿点儿好。
旻前县虽然是个县,但受气候等原因影响,发展水平也就和洛城下头的村子差不多,前些年凤兰市拨来一笔款搞建设,县中心那一段建设是搞上去了,修了个便民广场,周围是商业建筑,远一圈是崭新的居民楼。
但楼比人多,大多数楼里根本不住人,商业建筑更是摆设。夏天或许还好一些,现在冷下来,商场直接停业了,只有餐馆、菜市场和一些不得不营业的店铺和机构还在工作。
花崇在便民广场转了一圈,绕到外围,发现这儿的餐馆几乎都叫什么什么海鲜煲。也难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旻前县本来就是吃海味的。
从便民广场一路向东,穿过一个相对热闹的菜市场,就是易茗家开的餐馆——易氏海鲜煲。
小小一个县也分了老城和新城,便民广场那头显然是新城,建筑修得漂亮,但人们不爱往那儿去,搬过去的大多是行政机构,比如派出所。
东边是老城,房子低矮,但有烟火气。
易氏海鲜煲的店铺很显眼,在两条路的交叉口,地理位置就占了优势,房子有两层,比周围的餐馆气派。但是若非当地人,第一眼很难发现它就是易氏海鲜煲,因为店牌头一个字掉漆了,和底板成了一种颜色。
花崇一看这店牌就觉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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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店牌掉漆很正常,但这店牌看上去还挺新,装上去顶多不过一年,其他字都十分鲜明,唯独这易字掉了个彻底。
哪有这种掉法?大概率是被人故意弄掉了。
从凤兰市过来得开几小时车,此时快到中午了,但还没到就餐高峰期,店里只有一个小桌有客人。海鲜煲在凤兰市算大餐,一大锅端上来,两百多块钱就出去了,绝非家常菜。
可在旻前县,这就是家常菜,一人一个小锅,按分量,成年男人不超过20块钱就能吃饱。
易氏海鲜煲一楼全是快餐式小桌子,卖的就是这种锅,二楼的就和凤兰市差不多了,是大锅,但没那么贵,一百多顶天,住在附近的人有聚餐需求就往二楼走。
花崇没有立即进去,和岳越在周围观察了一会儿。
“店还开着。”岳越说:“韩芬三人现在都在凤兰,是其他人帮忙打理店铺。”
这种小地方的餐馆规模再大,一般也只是家庭经营模式,请的服务员都是远房亲戚,老板有事不在,照样能够经营下去。
岳越说:“我们现在去问问?”
花崇摇头,“不急,等人多了再去。”
这条街是老城区最繁华的街道,两边都是餐馆,还有年轻人喜欢的奶茶店。花崇找了家离易氏海鲜煲近的,“口渴吗,请你喝杯奶茶。”
岳越笑,“行啊。”
特别行动队这帮人一点儿不别扭,谁要请客吃饭喝东西,被请的绝对不拒绝,不在意那几个人情,这都不算什么人情,来来回回的,大不了下次又请回来。
奶茶店只有三个座位,全在玻璃门边,正好能够看到对面的易氏海鲜煲。
花崇对喝的不挑,让岳越去点。岳越看菜单的时候,他就观察着对面,服务员在店里走来走去,要么擦桌子,要么抬菜篓,看上去很正常,不像出了事的样子,平淡得有点蹊跷了。
这时,岳越端着两杯奶茶回来,“我也不知道点啥,就点了招牌。全国的招牌奶茶都一样,不出错。”
花崇在想事,拿过自己那杯,插上吸管就喝。结果刚一入口,那咸咸的味道在舌尖和喉咙里扩散,一下子将他的思路都打断了,这才从街对面回视线,看向手里的杯子。
岳越也尝到了,一脸震惊,“这什么怪味儿?”
三个小桌只有中间一张空着,最里那张坐着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听见这边的动静,两人小声笑起来。花崇耳朵尖,听到其中一人说:“又是从外边儿过来的,没喝过咱们这儿的奶茶。”
花崇转过身去,两姑娘一看到他,都情不自禁地轻轻啊了一声。
他是那种很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明明帅过头了,但锋芒是内敛着的,不像柳至秦那样带点儿刺,刚工作那会儿还有点浮夸,现在早就沉淀下来,成熟稳重,带点笑看人的时候,被看的人很难不被他吸引。
两姑娘那个“又”字让他觉得有必要聊一聊,本来他这次过来,就不单是为了调查易茗的人际关系,更是为了前后两桩半截女尸案。
“这是你们这儿的特色奶茶?”花崇语调轻松地说:“有点咸。”
短发女生扯了扯旁边马尾女生的衣服,小声说:“他跟我们说话了。”
马尾女生大方些,“说就说呗,他一看就是游客,和那些人一样,你干嘛呀,长得普通的你好意思给人带路,长得帅的你就怕了?”
花崇将两个女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很浅地笑了笑。
马尾女生转过来,声音很神,“对啊,我们这里的奶茶都咸,茶味还很浓,不像外面是用糖勾兑的。怎么样,好喝吗?”
花崇一时还不习惯这个味,喝倒是能喝下去,但要说好喝,那也好喝不到哪里去。他回答得挺坦诚:“还行,喝惯了可能会觉得更好喝。”
两个女生都笑起来,马尾女生说:“唉你们外地人不懂得欣赏。”
花崇又喝了一口,说:“最近有很多游客?”
“不是最近啦。”马尾女生摆摆手,“夏天要结束那会儿人多,现在都冷了,船基本不能出海,来的人就少了。不过还是有,你们不就来了么?”
花崇说:“都是因为半截神?”
马尾女生说:“那不然呢?你们也是吧?”
花崇和岳越对视一眼,点头,“嗯,好奇。”
“果然!”马尾女生说:“我猜准了!”
几口奶茶下去,咸味在嘴里转了一圈,奇妙的滋味就上来了,似乎比喝惯的奶茶更带劲。花崇以闲聊的口吻道:“半截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截神啊,就岛上传过来的呗。”马尾女孩说了一大串,几乎都是花崇此前已经知道的事,但他仍旧听得仔细,不放过其中的任何细节。
传说就是这样,经过不同人之口,就有不同的解释,或许藏着不同的线索,随便听听的话,一下子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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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要上岛吗?”马尾女孩说到中途突然问。
她说的岛就是半截神真正的源头——方龙岛。当地人不爱叫名字,一说就是岛。花崇是准备去岛上看看的,但不急着现在,于是说:“先在县里转转,天气合适的话应该会上去。”
“那你得当心了。”马尾女孩神秘兮兮地说:“尤其现在马上到冬天了,岛上危险。哥哥,你长这么帅,死了就可惜了,我得提醒你一下。”
岳越噗嗤一声笑出来,花崇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说话有点气人,还很直白,加上那特有的口音,听着引人发笑。
“好,你说。”花崇清清嗓子,“我先谢谢你的提醒。”
“岛上一直就神神秘秘的,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半截:“我以前夏天去过,那里呀,哪哪都危险,悬崖峭壁的,掉下去就是个死,反正总有人说是鬼神作乱吧,上上个月也是你们这样的游客,去了就没回来,听说死了。那还是夏天呢。你们现在去就更危险。”
花崇皱眉,“去了没回来?警察是怎么说?”
一直安静听着的短发女孩也说话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岛上经常出事,警察也没办法的。我爸妈反正不准我过去,和同学一起也不准。说那岛邪门儿,怨气重。”
奶茶店上午中午生意都不行,得到了午后才好一点,老板也过来参合,“那岛是听说死了人,我去岛上送货,听说尸体找不着。你们去旅游也小心一点吧,万一出了事,那也不好交代。”
花崇神色渐渐凝重。
“你们从外边儿来的,可能不了解我们这边。”老板又说:“别说你们,我们都不了解那岛呢。感觉隔着一片海吧,就稀奇古怪的,我们平时也不招惹他们。”
花崇说:“那你们还是有经济上的往来吧?”
“那肯定啊。”老板说:“岛上挺封闭的,住那儿的人不乐意出来,但他们又需要我们陆上的东西,就一船船送,我也送,能赚些钱。”
花崇想到易茗的父母其实就是从方龙岛出来的,易茗在岛上出生,“那也有人乐意出来吧?”
老板想了想,点头,“有,但是不多。你看对面儿。”说着,老板隔着玻璃窗指向易氏海鲜煲,“那家人就是从岛上出来的,他们家的菜是好吃,味道就跟我们这边做的海鲜煲不一样,我经常过去吃。不过前些年那家男人出了事,一直没找到,都说死了。你看,这不就是邪门儿吗?”
花崇顺着问:“失踪的事你们怎么说?”
易茗的父亲失踪多年,当地警方没有线索,但这并不耽误人们众说纷纭,而有时没头没尾的八卦里往往藏着真相。
老板嘿一声,“唉你这帅哥,怎么这么八卦啊?”
花崇也笑,“我四处旅游,风景要看,人文不也要听么?”
“这不好说。”老板又往对面看了一眼,“我们都觉得失踪肯定是被杀了,那男的也没理由失踪啊,一家人生意做得好好的。但警察好像查过他们家的竞争对手,都没证据。有人说是被他老婆杀了,这咋可能啊,我还是觉得可能是竞争对手干的。”
又聊了会儿,易氏海鲜煲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花崇和岳越起身,跟老板和两个女生道了谢,说要去对面尝尝海鲜煲,来了还没有吃过。
老板当即笑起来,“去吧去吧,那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一家。”
奶茶店里暖气充足,出来被冷风一吹,脸就有些木。花崇裹着围巾,脸都被遮住大半,岳越那围巾小,只够裹脖子,脸木了说话大着舌头,“方龙岛在凤兰市出过事之后还死过人?这事不对啊?”
花崇说:“肯定有问题,先去海鲜煲,一会儿去派出所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易氏海鲜煲进门就是一股食物的香气,看得见的服务员有4人,都是女性,五十来岁的样子,不怎么热情,丢来一张菜单就让自己点菜。
按理说游客一般会去楼上吃,一楼只是吃个便饭。但去楼上也就没意义了,花崇照着隔壁桌点了两个小锅,等上菜时就一边观察一边听周围的人聊天。
锅端上来了,海鲜都是那些海鲜,二十几块钱也吃不到太名贵的,但味道却是其他地方没有的,花崇吃了会儿,就问服务员:“你们这是什么调料啊,和凤兰那边的不一样。”
服务员看出他们是外地游客了,说:“我们这是岛上的调料,香吧?”
花崇点点头,“那你们是从方龙岛过来的?”
服务员却犹豫了会儿,“我不是,我们家都不是,但以前的老板是。”
“哦?”花崇故意问:“换老板了?”
“也不算。”服务员说:“现在是老板娘在做,是我们家的。”
花崇听明白了,这些人都是韩芬的亲戚,韩芬是老板娘,那韩炯是什么?
“老板娘不在么?”花崇看了看周围,笑道:“甩手掌柜啊?”
“不是,家里有点事,他们上凤兰去了。”服务员这会儿不乐意多说了,“你慢慢吃啊。”
店里越来越热闹,岳越低声对花崇说:“这些人好像对易茗的死不怎么在意。普通的服务员就算了,自家的人,这态度说不通。”
花崇说:“韩芬本人的态度就很古怪。”
凤兰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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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听见外面的走廊有动静,似乎是一群人吵闹,出去一看,原来是韩炯。这个男人满脸凶相,从暴露在外的气质来看,像个地痞流氓。
上回韩芬和韩炯在逃生楼梯间争执,他听见了,韩芬怀疑韩炯和易茗的死亡有关。舅舅杀了外甥女,这有点匪夷所思,他查了韩炯在案发前后的行踪,发现韩炯一直待在旻前县,通讯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初步判断没有作案的时间。
可在韩芬那儿,韩炯却有作案动机。至于这动机是什么,现在只有韩芬韩炯两人知道。
韩炯和警察闹,还推了一名女警,他觉得自己身为被害人家属,是来督促警方还外甥女一个公道的,然而现在警方却限制了他的自由,他想回旻前县,但孟奇友听了柳至秦的安排,韩家的人一个都没放回去。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韩炯瞪着眼睛吼,“你们知法犯法!”
柳至秦走过去,“不懂法就别瞎叫,谁拘留你了?”
韩炯有点怕他,刚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儿见着他,一下子就缩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柳至秦斜他一眼,冷声道:“跟我过来,问你几个事。”
第95章神眼(11)
韩炯起初不愿意动,大概也不是不愿意,可他怕柳至秦。
他见过这个高个儿警察两次,两次对方都没有穿警服,就衬衣加西裤的打扮,不怎么严肃,不像别的警察那样眉间全是挤出来的褶皱,可他就是觉得畏惧。
就刚才说话那会儿,柳至秦甚至还笑了笑,可他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更加紧张。之前他打过交道的警察,压迫感都是通过刻意装出的凶狠表情表现的,柳至秦却是眼神,状似轻飘飘地刮来一眼,却藏着细而锋锐的刀。
韩炯咽了口唾沫。
柳至秦走出几步,转过身来时,韩炯不仅没有跟上,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柳至秦凝目,语气很淡,“怎么?要我来拉你?”
韩炯连忙摇头,脚步快过意识迈了出去,像被牵引着一般进入一间问询室。
顶灯打开,黑漆的小空间立马变得明亮,但光明有多大,阴影就有多深。柳至秦朝座位抬了下下巴,“坐那儿。”
韩炯坐下后不断搓手,头半低着,撩着眼皮看柳至秦。任何人这么看人时都显得阴沉,韩炯更是如此。“上次我已经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过了会儿,柳至秦还没开口,韩炯就忍不住先张口了。
柳至秦懒散地抄着手,韩炯身上有一种匪气,可他要愿意,他能比韩炯更匪,“你再想想,真说清楚了?没别的事了?”
韩炯一和柳至秦对视,就别开了视线,声音小了些,“没什么了啊。”
柳至秦点点头,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放在桌中间。韩炯看向手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屏幕底色是黑的,流动着几道光,看上去正在播音频,可暂时没有声音出来。
韩炯狐疑地往前探着身子,而就在他凑近手机时,女人的喊叫突然穿了出来,吓得他立即向后一仰,椅子腿在地上滋出尖锐而刺耳的声响。
韩芬说:“是不是你?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韩炯啊了声,瞳孔紧缩,下意识就要抢手机。
柳至秦哪能让他抢,敏捷而从容地起身,在他碰触到手机之前,就轻松地将手机拿了回来,然后居高临下道:“坐下。”
韩炯眉毛跳得厉害,眼中凶光阵阵。
柳至秦又说了声:“坐下。”
韩炯缓缓放低身子,“你……你……”
“你和韩芬在逃生通道争吵,碰巧被我听到了。”柳至秦继续放着录音,在韩芬的语无伦次中说:“你和你姐都没有说实话。”
“不是,她脑子不清醒!”韩炯焦急道:“易茗是她唯一的女儿,就这么出事了,她心理上受不了,乱了,才说出那种话。我怎么可能杀易茗?那是我亲外甥女!”
柳至秦低哼,“那她为什么没有提别人,单单提了你?她刚一得知女儿遇害,就认为你这个舅舅是凶手。”
韩炯拍着桌,“我不是凶手!我就没来过凤兰!”
柳至秦很轻地蹙了下眉。
在裴情划定的死亡时间内,韩炯的确不在凤兰市,旻前县几个公共监控都拍到他了,这是很硬的不在场证明。
但韩家一家人都疑点重重,柳至秦并不打算让他宽下心来。很多线索都是在嫌疑人紧张焦虑的时候暴露出来,韩炯目前不算嫌疑人,但身上或许有警方需要的东西。
“别跟我嚎。”柳至秦说:“我还没有因为这事去找过你姐。把你叫这儿来,是想听你解释解释韩芬为什么认为是你杀了易茗。你说她不清醒,但再不清醒,如果没有什么原因,她也不会怀疑到自己亲弟弟身上吧?你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解释,你要说不清楚,那行,我就直接去跟韩芬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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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儿,韩炯整个脖颈都绷了起来。这是在非常慌张时本能的肌肉反应,柳至秦一下就读出其中的信息——他害怕警方向韩芬提问。
“我就,我就以前和易茗闹过矛盾。”韩炯低着头,说话时不断眨眼,汗水顺着额角往下,“她从小和我关系就不太好。我过来和我姐一起做生意,她很不愿意。”
柳至秦接触过很多撒谎的案件相关者,韩炯此时的状态和他们就有些像,说的话不全是谎言,但真里掺着假,让人无法第一时间去判断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不过韩炯一来就提到了生意,这可能是在被逼问时来不及思索更多,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围绕韩家和易茗遇害,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易茗和家人的关系,另一个则是易茗父亲易隆的失踪。而韩炯之所以会和韩芬一起做生意,正是因为易隆失踪之后,易氏海鲜煲缺一个主事的人。
柳至秦往细了问:“为什么闹矛盾?你和易茗也差了那么多岁数了,你跟一个小孩儿还能闹出什么矛盾?”
韩炯撕着嘴上的死皮,还是没有抬头,“她恨她妈把店交给我管。我不姓易,不是他们易家的人。”
柳至秦正好将话题牵到易隆的失踪上,“易茗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失踪?”
闻言,韩炯忽然抬起头,肩膀有个明显上耸,然后起的动作。
易隆失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找不到人,那就是任家属怎么说。家属有撒谎的可能,但即便是撒谎,柳至秦也想听一听。
“他……”韩炯拖长了尾音,眼角时不时勾起。
柳至秦说:“挺大一件事了吧,想不起来了?”
“不不。”韩炯咳了几声。这一系列细小动作反映出他内心的慌张,他不是因为时隔太久而陷入回忆,而是在临时编造说辞,“姐夫……易隆喜欢喝酒,他是岛上的人,他们都喜欢喝酒。每天晚上了店,他都要出去喝酒,有时晚有时早,我姐给我们说过很多次,怕,怕他喝多了出事。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过架。”
“后来,后来也是这个季节,11月,气温已经很低了。”韩炯吞吞吐吐往下说,语气极不连贯,“有一天他出去了就没回来。他以前也有喝多了就在外面住的情况,我姐就没有立即去找他。等到第二天要开店了,人还是没回来,我姐才给我们说,我们分头出去找,还报了警,但是也没有找到人。”
柳至秦等了半分钟,问询室异常安静,韩炯的呼吸声清晰而沉闷。
“就这样?”柳至秦忽然说。
韩炯下意识一吸气,“反正人就是这么丢的,警察来了,我姐家,还有易隆老去的那些店都找过了,是真的找不着人。那警察都找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
柳至秦原本只是觉得易隆失踪、韩炯成为易家海鲜煲老板、易茗和母亲关系疏远、韩芬骂韩炯是凶手这些事情串起来可能指向韩炯和易隆的失踪有关。这么一问下来,就基本确定韩炯脱不了干系了。
一个人无缘无故失踪有太多可能,为了去做某一件事只占其中极其稀少的一部分,毕竟普通人不是谁都背负着责任,有必须隐姓埋名才能达成的目标或者使命,失踪者的绝大多数都是遇害了,而遇害者中大多数,又是被最亲近的人所害。
这听上去很残忍,但事实就藏在这份冷酷的残忍里。
柳至秦往后一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炯嘴巴张了半天,眼神忽然充满戾气,“不信你就去查,易茗出事要和我有关系,你就枪毙我,我二话没有!”
这回倒是硬气——柳至秦不惧对方的视线,悠着劲儿观察——这硬气和之前说到易隆失踪时的吞吞吐吐形成强烈的反差。
“信不信我都得去查,还需要你跟我吆喝?”柳至秦说:“放心吧,易茗这案子我会查,别的和易茗有关的什么陈案旧案,我也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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