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初禾
韩炯听着放心两个字显然更不放心了,脸颊上的肌肉扭曲纠缠,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聊点其他的。”柳至秦在这时放松语气,“你姐和易隆是怎么认识的?易隆不是方龙岛上的人吗?你姐为了易隆才搬去方龙岛?”
韩炯的手在桌上留下很多汗渍,“这和案子有关吗?”
柳至秦说:“有关。”
市局有暖气,外面寒风呼啸,人在里面却不必穿太多。韩炯上身就一件加厚的深蓝色t恤,胸口随着呼吸大幅度起伏,沉默了一阵说:“我姐那时辛苦,去岛上送货拉货的话,能赚更多钱。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好上,我那时才十几岁。我姐反正嫁到岛上去了,好几年没回来。后来她和易隆一起回来,孩子都有了,开店卖海鲜煲……”
从市局长长的走廊经过时,柳至秦脑中描摹出韩芬和易隆开店时的情形。他们应当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店在大量竞争者中做到了第一。易茗在这个家庭中无忧无虑地长大,直到念高中时,易隆没有理由地失踪。
接着,韩炯就成了易氏海鲜煲新的主人。
楼下的一间休息室,女警已经按照柳至秦的吩咐,将韩芬带进去了。柳至秦下楼,走进警室时看见韩芬明显抖了抖。
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在害怕。
“今天就是随便聊聊。”柳至秦坐下,态度和不久前在楼上面对韩炯时不大相同,“你放松。”
韩芬局促地点点头,“凶手找到了吗?有线索了吗?我女儿到底是为什么会出事?”
“正在调查。”柳至秦说:“不过也有一些线索了。”
韩芬唇角一僵,“什么线索?”
柳至秦没回答,只说:“我这儿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核实。”
韩芬说:“好,好的,我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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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看着韩芬的眼睛说:“我掌握的其中一条线索显示,韩炯和易茗的死可能有关系。”
韩芬有一瞬间毫无反应,就连瞳光都凝滞了,几秒之后才颤着声音道:“真,真是他?”
“真?”柳至秦问:“你早就怀疑你的亲弟弟了?”
韩芬胡乱地捋了几下头发,她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捋着捋着,竟是捂住了下半张脸。
柳至秦看了会儿,半眯着眼说:“这条线索正是来自于你。”
韩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曾经质问过韩炯,是不是他杀了易茗。”柳至秦问:“韩炯给了我一个答案,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离开易氏海鲜煲后,花崇上车,让岳越往县公安局开。
易氏海鲜煲老板女儿遇害一事现在还没有传到旻前县来,客人们只知道凤兰那边又有一个女人被做成了半截神。花崇听到他们边吃边聊半截神,倒是没人提及老板的家室。只有一人在点菜时问了问怎么没瞧见芬姐,服务员说芬姐一家有事离开一段时间。客人打趣说,芬姐会赚钱,也会享受,这还没过年,就去南方过冬了。服务员没接这茬,拿了菜单就去后厨了。
旻前县公安局就在新城区的便民广场旁边,建筑修得挺气派,人员配备却远远跟不上。
花崇来有两件事,一是了解易隆失踪案——市局那边也有电子调查记录,但看记录远不如直接与当事警察交流,二是核实在奶茶店听到的事,前不久方龙岛上出了人命,这乍看和正在查的案子没有关系,但方龙岛太特殊了,半截神就是从岛上传出去的,这个节骨点上岛上死了人,不管死的是谁,都值得注意。
花崇出示证件后提了要求,对面的小警察从来没听说过特别行动队,有些懵,第一反应是花崇是骗子,往上头请示花了不少时间,岳越烦,抱怨了几句。花崇却很淡定,“没事,忙大半天也累了,就当休息休息。”
岳越说:“这才到哪啊?你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累。”
花崇自己去饮水机那儿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岳越,“不累也歇歇。这些小地方是这样的,你不能拿大城市那一套,我们那一套去要求人家,要给他们一个适应的时间,大家都不容易。”
进入特别行动队的哪个不是各自市局的尖子,是尖子就少不了傲气,倒不是说瞧不起基层,但双方办事效率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一些基层的工作方式看在岳越眼里那就是没效率,就是磨蹭,再往难听了说就是没有责任心。时间多重要啊,别说在特别行动队了,就是在一些城市的重案组,遇到棘手的案子,刑警们都是恨不得把一分钟掰开来用,能不睡觉就不睡觉。
像刚才那位小警察,岳越看着就不舒服,想去催人家。他觉得花崇该是和自己一个想法,毕竟花崇比他还厉害,还看重时间。但花崇居然就让他安安心心喝水。
“大家都不容易”这句话让岳越有些感慨。花崇对自己,对他们要求都很严。特别行动队担子本来就很重,他们扛着这份光荣,就得做更多的事。可仔细想的话,花崇对地方警察,无论是重案组的刑警,还是基层小片警,态度都是宽容的。别人若是不挑衅花崇,花崇就给与相应的尊重,不会拿地位去压人。当然,若是有人故意和花崇对着干,花崇也不会给对方留分毫面子。
是个温柔,却有棱角的队长。
岳越喝完水,就没那么急躁了。有这么个队长在前头带着,急可以,但躁没必要。
县局局长姓吕,匆匆赶来,觉得手下怠慢了花崇,连忙道歉。花崇笑着与他客套了几句,切入正题。
吕局长当年就是易隆失踪案的参与警察之一,对这个案子很有印象,将资料全部打印出来,一边翻一边说:“家属报警的时间有点晚了,我们把旧城整个都走访个遍,多人确定易隆11月13号下午还在店里,后来就再也没见着。韩芬14号中午报警,说易隆昨晚去喝酒,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易隆有喝酒的习惯,但是13号晚上,他没有去过任何一个酒馆。”
吕局长叹了口气,“能查的都查了,最后就一个失踪的结论。”
“结论是失踪,这是基于线索的客观判断。”花崇说:“但是你们心里其实都有自己的判断吧?”
吕局长愣了下,好一会儿摇着头道:“易隆没有理由主动离开,他遇害的几率很大,我和几个同事都觉得韩芬,还有她那弟弟有问题,像这种失踪案,很多都是家人搞的鬼。但我们没有证据啊,这案子放在现在可能就破了,当时真不行。我们后来几年还盯了韩家很久,找不到证据。”
缓了口气,吕局长忽然皱起眉,“怎么?难道是他们做了别的事?”
花崇没详细说易茗的案子,却问起方龙岛,“今明两天有船去岛上吗?”
“难说,这风大浪急的,船好几天没出海了,这个季节啊,就是这样。”吕局长想了想说:“易隆就是方龙岛上的,查他那案子时我们也去过岛上。”
韩芬双手捂着脸,泪水从她指间流出来。柳至秦听见她说:“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什么人想杀了易茗,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他……他杀过人,易隆就是被他杀死的!”
第96章神眼(12)
即便是对旻前县的人来说,方龙岛也是个神秘而陌生的地方,海洋像是将陆地的根都斩断了,方龙岛漂浮在海上,那里的人没有根。
二十出头的韩芬拉扯着弟弟和妹妹,初中还没念完就被迫四处打工,白天在养殖场忙碌,晚上就去码头送货。船出海,驶向海雾迷蒙的方龙岛。
起初她不愿意去方龙岛,因为觉得岛上的人野蛮、没开化,遇到事情不讲法律。但是老板跟她说,夜里出航送货,在岛上待个两三天再回来,入能抵她在养殖场干大半月。
韩芬自己倒没多在意钱。如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那单是养殖场的工作就足够她过得舒舒服服了。
但是父母早已过世,将弟弟妹妹丢给她。弟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成天在外面跟人干架,前不久打伤了同学,赔了一大笔医药。妹妹倒是乖巧,但乖巧意味着将来得花更多钱——妹妹要念书,要考大学。她横下一条心,要将妹妹给供出来。
因为对未知的惧怕,韩芬没有立即答应老板,说自己还要回去和弟妹商量一下。
老板一脸不耐烦,说你可想清楚了,那么多人都等着这份活,你现在拒绝,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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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韩芬犹豫时,几个货运女工走过来,一边笑一边说这趟出海赚了多少钱。
韩芬穷怕了,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下来。
几天后,出海的日子到了。韩芬拾了一包换洗衣服,到了码头,老板却将她叫到了一个仓库里。里面已经有四五个女人了。老板说大家伙儿都是去岛上的,来挑几件工作服。
韩芬一看就觉得不对。箱子里的衣服五颜六色,裙子占大多数,有的前胸开得低,有的紧身,歌舞厅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就爱穿这样的衣服。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干活穿成这样。
老板却解释,岛上的风俗和咱们陆地上不一样,去岛上送货得讲一个入乡随俗。
韩芬还是不愿意穿,可大家陆陆续续都挑了,她也不好坚持,只得选了一件黑色紧身衣,这件衣服相对来说不那么暴露,至少把她觉得不该露出来的都裹住了。
挑衣服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乱,那天直到船都开出老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咋船上有那么多女工?
抵达方龙岛之后,韩芬处处小心。岛上并没有女人穿她们那种衣服,而且她在岛上待了大半天,几乎没有看到女人。人们住在各自的院子里,每个院子隔得都挺远,他们这些工人得将货物按照名单挨家挨户送过去,其中有户人家姓易,一个瘦高男子接货签字,签的是易隆。
韩芬觉得他在看自己,但抬头一看,对方的视线却在远处。
她去了好几家,都有被窥视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想要赶紧干完活回家。
四天后,船从方龙岛,夜里回到旻前县码头。在船上她还心神不宁地想,下次不干了,但从老板手中拿到在繁殖场一个月也赚不来的钱后,她又犹豫了。如此,她第二次、第三次前往方龙岛,意外在岛上遇到了小时候的邻居。对方说,自己已经嫁到岛上来了,挺好的,生活不愁,过得比在旻前县时好。
后来几次送货,韩芬手上的单子回回都有易家的。
易隆独自生活,请她喝过用岛上的水果做的冰茶,她觉得很好喝。然而第五次上岛,她在去易家送货时,被易隆强暴了。易隆像个疯子,告诉她她早就被他买下了,她必须嫁给他。
她这才明白,自己和那些女工哪里是送货,她们自己才是被送到岛上的商品。货运老板干这事已经很久了,用高额的报酬去引诱缺钱的、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让她们穿上暴露的衣服去岛上,供男人们挑选,起初一两次让她们尝尝钱的甜头,并不会对她们做什么。没有被相中的女人就没有出海赚钱的机会了,被选上的继续上岛,当她们彻底放下戒备时,就会成为男人们的所有物。
韩芬再一次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答应老板之前,是因为要养弟弟妹妹,缺钱,所以没有办法。如今是被玷污了,所以没有办法。她不可能跑出去讨要公道,邻里只会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荡妇,她穿着紧身衣和裙子上船的事,码头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要穿成这样,那就是她活该。
易隆折磨着她的身体,要求她与自己结婚。岛上已经有好几个通过货运老板“嫁”过来的女人。她当然不愿意,可易隆和老板都威胁她,如果她不答应,那么整个旻前县都会知道她有多不检点,明明是送货,却要穿那种衣服勾引岛上的男人,和男人们发生关系。
“你就这一次机会,你不嫁,今后就没有男人会娶你了。谁会要一个被玩烂的女人?”
韩芬嫁去方龙岛时,和弟妹闹了不小的矛盾,韩炯尤其不接受,闹到了要与她断绝关系的地步。但她还是去了,并在岛上生下了易茗。
在岛上生活的数年间,她与易隆算得上相敬如宾,有了女儿之后,渐渐也有了一定的感情。易隆喜欢喝酒,神有轻微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让她感到恐惧的地方。易茗和易隆很亲,易隆拿自制的颜料画画,易茗就跟着。
韩芬的性子在岛上都给磨没了,和所有被迫“嫁”到岛上的女人一样,觉得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地方也挺好。这儿不像旻前县,县里生活的压力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这里只需要一个院子,就能生活得很好。
但是易茗10岁时却生了一场病,小感冒引起肺炎,岛上医疗条件太差,拖着没治好,若不是紧要关头送到了县医院,就救不活了。
韩芬开始害怕,和易隆商量离开方龙岛。易隆疼女儿,考虑到教育和医疗问题,最终和韩芬一起定居旻前县,开了易氏海鲜煲。
韩芬没有忘记自己的弟弟妹妹,家里有点钱了,便想着帮助韩炯和韩珍,还把韩家的远房亲戚叫来店里工作。
因为当年的事,韩炯一直对易隆有敌意。韩芬劝过几回,没用,就没再劝了。易隆厨艺了得,易氏海鲜煲成了县里最火的餐馆。
日子本来就这么平平顺顺地过着了,然而一个寒风凛冽的晚上,韩芬独自在店里扎了白天的账,正要打烊回家,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外面晃过。
店是夫妻店,他和易隆总得有一个在店里守着,易隆酗酒,晚上喜欢去酒馆,所以一般是易隆守白天,她守晚上。像这样服务员都下班了,她一个人留在店里的时候不少,早就习惯了。
“姐!”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但压得很低。
韩芬出去一看,是韩炯。
韩炯神色怪异,似乎非常紧张,深色衣服上有很多污渍,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是什么。但韩芬闻到了一股明显的腥气。
韩炯将她拉到一边,说他刚才把易隆给杀了。
韩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险些失声尖叫。韩炯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掌上浓烈的血腥气钻入她的呼吸,呛得她作呕。
“我必须杀了他,不然我不甘心。”韩炯将韩芬带到县外的海边,易隆的尸体就横在那儿。
尸体的头已经看不出来了,被砸了个稀巴烂,地上全是脑浆和污血。
“姐,我是为了你才做这种事,你要帮我。”韩炯将脚软跪地的韩芬拉起来,“他凭什么那样糟蹋你?你这辈子都被他毁了,你能原谅他,我不能。这是他欠你的!”
韩芬脑子根本没法思考。没错,易隆强暴了她,这是犯罪,可她已经接受了啊,还给易隆生了个孩子。她从来没想过要杀掉易隆,然而易隆就在她眼皮底下被她弟弟变成了一具尸体。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炯见她一动不动,“你嫌我做错了吗?你不想报复他?”
她木然地摇头,耳边是大海的咆哮。
韩炯坐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但我已经把他杀死了。姐,你就说该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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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不懂,“什么?”
韩炯说:“你想告发我吗?失去丈夫,再失去我这个弟弟?”
她本能地摇头。
韩炯又说:“姐,那你就帮我。”
韩芬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总是不断被人挟持,被迫做很多很多错误的,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是啊,韩炯是因为她才杀了易隆,是易隆对不起她。韩炯是她的弟弟,她怎么能让韩炯去坐牢呢?
月色下,姐弟俩将易隆分尸,韩炯开着渔船,将被切碎的肉和骨头抛入大海。
大海会吞噬一切痕迹,韩炯在道上混,知道很多“大哥”杀人之后,都这样处理尸体。
第二天下午,韩芬报警。警察来询问了很多问题,韩芬看得出来,他们怀疑自己,可没有人找到证据。
一月,一季度,半年,警察终于不怎么来了。易氏海鲜煲继续营业,韩炯取代易隆,成为新的老板。
“姐,你不要有负罪感。”韩炯说:“他欠你,也欠我们韩家,这个店就当是他给我们的赔罪。”
易隆失踪之后,易茗郁郁寡欢,但和韩芬还是很亲。哪个十来岁的女孩能想到,自己的舅舅杀了自己的父亲,而妈妈帮助舅舅分尸呢?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易茗终于怀疑到了母亲头上。读大三时,易茗回家询问当年的失踪案。韩芬慌张逃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易茗说:“妈,是你和舅舅杀了爸。”
韩芬当然不会承认,但她的反应对易茗来说,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窗外开始下雨了,雨水细密地砸在窗户上,像坚硬的石子,过不了多久就将把窗户砸穿。
韩芬声音里的颤意越来越明显,肩膀耸得很高,“她不再认我这个妈,说我对不起她的父亲。她警告我,如果我再联系她,她就将我做的一切告诉警察。”
柳至秦看着眼前这个不停颤抖的女人,眉弓往下压了压,眼中投下一片阴影。
“她是铁了心要从我们的家庭中逃离,大四那年她被传销骗了,警察问我作为母亲,事前为什么一丁点不知道。我也惭愧,我也心痛,但她不让我接近她啊。”韩芬哭着说:“她已经不要我了,看在我生她养她的份上,她没有去告发我。”
扬起脸吸了口气,韩芬又惨淡地说:“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她不认我就不认吧,只要她开心,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柳至秦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但其实她过得并不好。”
韩芬单手按着眼睛,几近无声地抽泣,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桌上砸出破碎的圆点。
“去年底我偷偷来凤兰看过她。”韩芬哽咽道:“那时她还没有辞职。我在她公司底下,看到她下班,和同事一起出来,有说有笑的,我以为她过得很好。其实她不在我身边,我反而轻松。以前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易隆。她就是那次我被,我被……之后怀上的孩子。”
和韩芬相比,柳至秦的口吻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变化,是种置身事外的冷静,“得知易茗出事,你第一反应就是你的亲弟。”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韩芬用纸巾捂着眼睛,“易茗要和我断绝关系,起初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但其实根本瞒不住,韩炯经常守在店里,问我易茗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再往后,易茗连春节都不回来,不问候,他就知道易茗知道了。”
柳至秦说:“他想杀人灭口?”
韩芬沉默很久,情绪在失控的边缘,“我不知道,但他就是那样的人,杀了一个不够就杀第二个,而且易茗是我被强暴生下来的,他觉得易茗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柳至秦让女警带韩芬去休息,自己去吸烟室点了根烟。
如果韩芬的话大致属实,那么韩炯的确有很大的嫌疑。易隆这个案子现实来说,已经很难查了,缺少明确的物证,只有韩芬一个人的证词,而人证最容易掺假。
韩炯有明确的动机,却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先前在问询室,韩炯非常激烈地说,自己绝对不是凶手。
柳至秦抖落一截烟灰,眉心越拧越紧。
在情感上他不像花崇那么敏感,查案时花崇心思太细了,像一道道神触须四处延展,发展成一张巨型的网。很多时候没有证据支撑,或者有明确的脱罪证据,花崇只要认为还有问题,就会抓住不放。这是一个刑警的直觉。
他也有直觉,但他更相信证据。
韩炯作案动机充足,也有能力,但是在易茗死亡时,他不在凤兰市。而证明他不在凤兰市的是旻前县的几个监控,这是他亲自查到的,不会出错。
这案子如果放在以前,韩炯这条线他就暂时搁置了,孟队那边还没有完成易茗的人际关系排查,或许还会有新的线索,而且康生的作案嫌疑也更大。
但是水上乐园的监控问题让他有顾虑。
一个躲藏在黑暗中的人能够以他都无法追踪的方式改变监控,那韩炯那边的监控,是不是也被动了手脚?而且理论上说,韩炯即便通讯上查不出异常,还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假手他人。
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柳至秦走到窗边看了会儿,外面风雨瓢泼,下得路都快看不清了,也不知道旻前县现在怎么样了。花崇走之前给他说要去方龙岛,那边要是也下这么大的雨,那就绝对不能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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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下意识拿起手机,又在心里笑自己多此一举。没谁比码头工人更会看天气,如果真是坏到开不了船的天气,码头都给封了,船一艘开不出。而且花崇又不是小孩子,他家成熟稳重的队长,还需要他唠叨两句?
柳至秦把手机了,找到孟奇友,把当初易隆的失踪案说了下。
失踪案太多了,别说是当年的警力,就是现在的警力,其实也不是每一桩都调查得过来。孟奇友愣了会儿,有点尴尬地说,那市局得派人过去,查它个水落石出。
柳至秦点点头,道了声辛苦,经过走廊上的窗户时看着风雨出了会儿神,忽然想,还是得唠叨两句。
唠叨这种事往根儿上说,需要的其实不是被唠叨的人,而是唠叨的人本身。花崇什么都知道,是个可靠的队长,但再可靠也是他的家里人,这么大的雨下着,他能放心呢?得听听花崇的声音,嘱咐两句,听人在那边说“我知道了”,这心才能勉强放回去。
不过电话还没拨过去,手机就响了,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名字让他扬了唇角。
旻前县下暴雨了,码头封锁,花崇去看了一趟就回到派出所。岛上不去,暂时只能留着了。气还没喘匀,花崇就想到柳至秦,凤兰那边也下暴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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