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食盐调味
任由穆惜惜满头雾水左看看右瞅瞅,尹槐和老郎中反正是各取所需了。写完温补的药方,老郎中心情大好随手又写了一张药方说:“姑娘最近是不是忧思过重夜不安眠,这食欲不振啊有时也是休息不好引起的,我再开付安神的药。”忧思过重,穆惜惜上回听到这词还是上辈子死前没多久,昭儿登基以后,向来康健的太上皇后突然就病倒了,惜惜现在想想大概是经历过那场恶战后放松下来导致一直强压的疲惫和病痛都冒了出来、像大山倾颓般直接将她压得不可翻身。卧病在床间,她总是做着断断续续的梦,梦见秦忆白甲泣血马革裹尸、梦见钟逸景满门抄斩之灾、梦见吕卫五马分尸惨死、梦见吕芙变得痴傻疯癫,还有…她偷偷瞄向尹槐,看着他正凝神和郎中算账的侧脸,她也时常会梦见他躺在血泊中皮开肉绽的凄惨死状,几乎每次都是哭着从梦魇中惊醒,想到这穆惜惜忍不住叹了口气,至少如今她再也不会被那种梦魇所困了,毕竟这些人都好好地活着。
“苦了就多吃几颗蜜饯,不许不喝。”尹槐送走郎中回来就听她叹了个九曲十八弯的气,还以为她是怕苦不想吃药,要知道这小姑娘娇气得很,他记得清楚小时候她风寒吃药要东哥松哥两个人又哄又骗才能吃下去。穆惜惜看着他又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忍不住嘟哝道:“整天凶巴巴的,明明刚才急得不得了。”,“什么?”尹槐没听清,那眉头间又皱了起来,想着她肯定没说好话。惜惜也不知从哪借了颗熊心豹子胆、‘蹭’地起身嚣张地叫嚣道:“我说为什么你对别的姑娘都是和颜悦色,对我就是摆脸色甩脸子啊?!” 明明我出事了又急得不行,还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哼她刚刚看得清清楚楚,他领郎中回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肯定是在路上又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穆惜惜到底是怂,吞了小半句话没说。
尹槐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他看着穆惜惜气得跳脚的样子仿佛看着一只聒噪的胖麻雀,而他这条毒蛇口中的毒液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就冲胖麻雀而去道:“我着急是因为你穆惜惜是环采阁最值钱的摇钱树,你要是出什么事会影响我的进账,我得看着你。”只可惜这开水对穆惜惜的死猪皮是半点伤害都没有,不仅没用、她那张圆乎乎的脸上还绽开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晃得尹槐一时陷入反省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她那么嘚瑟。
穆惜惜反正是琢磨明白了,她又不傻,环采阁如今最值钱的摇钱树早就换成了骆时雨,尹槐却还用着老一套的借口,甚至还装聋作哑地让她继续住最大的屋子,她要是出什么事了他更是比谁都着急,所以说他对别的姑娘通情达理也就止于情理,唯独把她放在心上是时时刻刻看着啊。惜惜得意极了,小尾巴翘得老高一蹦叁跳地走了,走之前还嘚瑟地留下一句:“哼你就是个纸老虎!”说着不等尹槐有所反应就脚底抹油跑掉了。谁还不会点阴阳怪气了,槐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胡莺莺和于燕儿原在吃午饭,老远地见她欢天喜地地跑来,自然就知道她没事了,两人松了口气正打算叫她过来问问详情,这声都还没出就见穆惜惜直接杀到她们桌前叁口就将桌上的翠风楼大肉包吃了个干净。穆惜惜吃了一个还没吃饱,眼巴巴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位姐姐说:“哎呀放下心后肚子就饿了…还有的吃吗?”反正她想好了,这一世她决不能再因为那劳什子忧思过重而死,哪怕是钟二郎也休想给她增添忧愁。穆惜惜啃着第二个肉包子,也许是因为心中豁然开朗了,反而浮出来一个不错的计策。
问题是该如何去实施这个计策,她近来在风口浪尖上没法出门看来只能等等了,不过她估计一时半会儿钟二郎还不会有下一步行动,毕竟这事儿一出钟二郎也被人议论不少,行事上没有之前那么隐蔽。穆惜惜嚼着包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参考前世,钟二郎应该是那种忍辱负重多年厚积薄发的人啊,怎么会甘愿把自己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呢?惜惜有些想不通,只能从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怀疑他从别人那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她吃完了第二个包子美滋滋地又喝了一大碗红枣莲子汤,老气横秋地感叹一句:“好暖和,罗大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啊!”看来只有先知道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内容才好对症下药了。
山有木兮【NP】 第五十六章愿望
穆惜惜刚嘚瑟没几天,就遭受了经行腹痛的打击。小姑娘抱着汤婆子裹在厚被子中,皱着张小圆脸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京城冬天真是太冷了云云,明明现在才不过是初冬。尹槐叫人熬红糖水前见她念叨着想吃酥蜜裹食,等他端着刚熬好的红糖水过来时,她又改口哼唧着想吃鱼虾馅儿的扁食。这冬天的关中他去哪给她找鱼虾馅儿的…“你先把红糖水喝了。”等他托人把两种吃食都买回来后,却见穆惜惜睡眼惺忪地说:“我好困哦,起来再吃吧。”尹槐看着她说完后就自顾自地裹成一团睡得香甜,气笑了。但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他终究只是让罗大厨把酥蜜裹食和鱼虾扁食都给她温着,等她醒来后再吃。
美美地睡了一觉,穆惜惜起来后小腹的钝痛缓和了不少,小姑娘起来后正高兴地吃着鱼虾馅儿扁食,一粒粒扁食如幼童的拳头般大小,个个皮薄馅满。普通人家的姑娘最多一顿吃两个就顶饱了,馋如惜惜是吃了五个才堪堪停筷,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鱼虾馅儿的好吃啊!”尹槐将酥蜜裹食端了过来,这裹食一直温着,惜惜一口下去里面的蜜都还是流的,满溢着就要滴出来,她赶紧伸舌想接住欲落的蜜糖,就听尹槐慢悠悠说了句:“今晚六爷要来。”惜惜手一抖,那蜜糖就滴在了她的寝衣处,留下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我都来月事了还肚子疼,他来干什么啊?!你跟他说说呀!”穆惜惜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如同只吓炸了毛的猫。这也太吓人了,她怎么不知道六爷还有碧血洗银枪的癖好了?!要让那驴玩意儿再给她来两下她非得厥过去不可!尹槐早就习惯了她这般一惊一乍,他递给她一方手帕让她擦擦寝衣上的蜜渍,道:“我和他都说了,问题是…”他陡然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他不信。”穆惜惜刚刚还沉浸在蜜糖中的脑子瞬间活络了起来,这“不信”二字读起来颇耐人寻味,那个重生后沉迷玩过家家的六爷居然还会有朝一日不信她?只是现下情报太少,她一时拿六爷就跟这黏糊糊的蜜渍一样有些束手无策,惜惜擦蜜渍擦了半天也没擦掉,气得她直接嗦了一口企图舔干净。
得,尹槐眼睁睁看着傻姑娘寝衣上一小块蜜渍变成一大块口水渍,对她这幅傻样是无奈地连气话都说不出口了,要不是他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拒绝那位爷,他今日是绝不会放虚弱的傻姑娘和正在气头上的那位爷独处的。尹槐眉间又皱了个小小的‘川’,他正欲开口,却见穆惜惜拿起裹食继续吃了起来,还没心没肺地来了句:“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伺候的。”…突然这么老实,必定有蹊跷,尹槐沉默了半晌才说:“…行,有事了就叫人。” 但凡穆惜惜能像骆时雨似的那样听话懂事能让他少操点心,他都要烧香拜佛了。穆惜惜吃着酥蜜裹食,看着尹槐一会儿摇头叹息一会儿又紧皱眉头的样子,心想这纸老虎又在暗自忧啥天呢,但凡尹槐能像尹松似的坦率直白能让她少打点哑谜,她都要放鞭炮庆祝了。
……
今年是个灾年,他批完奏折又招几个大臣商议了荆州洪涝的事务,酉时才起驾去永安宫。老远地就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如檐下挂着的风铃、又像廊间养着的喜鹊,听得他唇角不自觉也泛起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她整天和下人们聊点什么那么高兴。他一时起了玩心,抬手制止了大太监准备通传的动作,想要给他的小皇后个惊喜。他轻手轻脚地绕过影壁,就见他的小皇后正伏在院中的石桌上写写画画,一旁为她打扇的宫女笑着说:“娘娘您可别为难奴婢了,要是让公公知道又该骂奴婢了。”而他的小皇后明明都是两个孩子娘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地噘着嘴嘟哝道:“哎呀我就吃一个,你偷偷地拿过来我快快地吃掉不就行了嘛!”他笑了起来走过去故意板着脸说:“皇后做什么呢?”
他本想着她会像以前一样巧笑倩兮地扑过来,用柔软的面颊磨蹭他的掌心,娇气地抱怨:“皇上你怎么才来。”可他的小金丝雀却是吓得一抖,紧了羽毛讪笑道:“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让人知会一声,妾…妾都还没准备呢。”他的好心情在她的怯懦间烟消云散,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那是一张不大的图纸,上面是一座不知是桥是坝的建筑。淡淡的不快如同燥热一般从他心底浮了上来,自从生了小七后,小皇后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皇上今晚不是去贵妃那儿吗?”就像这样,把他往别人那推。“朕去哪里,还需要皇后置喙了?”,“妾不敢。”她慌乱地躲开视线,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就是昭儿最近得了热风寒,一到晚上就烧得厉害,妾想着要照顾他恐怕就…不方便伺候皇上。”对了,就是生下小五后她才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如今又多出来个小七,不知又会分走她多少力。
所以他的小皇后是拿他当种公,借完种就想跑?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把玩,压低了声音在她晶莹的耳边道:“怪不得最近也不见你这小淫妇缠着我了,我这是失宠了?”她小脸染上了两抹红云,娇嗔道:“皇上说什么胡话呢,您当妾舍得让您走吗。”他这才满意地欲吻她通红的面颊,小皇后的心里必须只能装他一人,少一点儿位置他可是都不满。然而还没等他的唇挨到她的面颊,她就像云雾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慌张地找她,转身却见一个宫女满脸为难地说:“太上皇后娘娘今早说想去钓鱼,扛着钓竿就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让奴婢陪…。”他顺着下人的说辞一路找到太液池,远远地就看见她独自一人蹲在木凳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简陋的钓竿,等着愿者上钩。她这几年瘦削得厉害,再不见一点儿年轻时珠圆玉润的样子,齐王魏王、甚至瑞王那个慢性子都劝他不要逼得太紧。笑话,他什么时候逼过她?不都是由着她的性子乱来吗,他许她皇后之位,许她的孩子太子之位,甚至她为吕贵妃求一个体面的死法他都强压怒火应了,如今为了能多陪陪她还主动退了位,她还想要什么?
他走过去道:“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她看清是他,浅笑道:“妾闲来无事,就来祸祸太液池里的鱼儿了。”这么多年来,她对他依旧保留着敬称,每一次都提醒着他,他们之间那道隔阂。春风吹皱了池水,也吹皱了他们倒映在其中不再年轻的脸,细细数来他们已经做了四十年的夫妇,他却恍惚觉得她仍是当年那个站在桃花树下人比花娇的圆圆小姑娘,让他几十年如一日地一见倾心。他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唤道:“穆西。”突然被唤了大名,她转头有些茫然地应:“怎么了?”这么多年来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他就想要她的心里无时无刻想着他,完完全全装着他。饶是他做了皇帝那么多年,也有些羞赧于说出这样赤裸的渴求。他身侧手指摩挲着,心中那头小鹿都快要撞破胸膛:“你我成亲都这么多年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你…是不是也该把心给我了?”她先是怔愣、再是慌乱,甚至于有些迷茫,唯独没有他想看的羞涩,过了好久才言笑晏晏地开口说…
“爷,环采阁到了。”六爷被唤醒时眼中一片清明,在旁人看来他只是闭目养神了些会儿,哪能看出点一枕槐安的痕迹。“好。”他应了一声后下了马车,夜晚的花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他置身环采阁门口竟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如蝶与庄周。长梦未做完被打断,他一时有些想不起那后来穆西是如何作答的,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想到这,六爷心中那簇心火烧得更旺了,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道他给她那么多了,她到底是哪里不满足,宁愿做妓都不愿寻求他的庇护?六爷一脚重重地踏在木阶上,吓得引路的老鸨一抖,小心地打量着贵客的脸色,心想贵客今儿心情好像不太好啊,穆姑娘也是可怜。六爷脸色黑如锅底,心里暗骂她穆惜惜就是个喜欢在男人堆里、以吸男人气为生的荡妇,等他将她抓回宫,定要好好教训她。
然而等六爷真的进到穆惜惜房里,目及她因为腹痛而苍白的脸时,那深埋在他记忆中上辈子她临死前的哀求浮现了出来,直接将他满腔怒火兜头浇了个干净,徒留一缕青烟化成一声幽幽的叹息:或许儿子们说的不错,他的确逼狠了她。
山有木兮【NP】 第五十七章共枕眠
哭得好看惹人怜爱,是后宫妃嫔必需的奇技淫巧。有些大家闺秀早在入宫前就在后宅中会了,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哪怕不占理就凭那两行清泪就会让皇帝不自觉地把心偏过去,没理也给你硬找出个理来,毕竟皇上那金口玉言,就算指鹿为马谁又敢说个不是。穆西初入宫时不懂,只会嚎啕大哭招致皇上厌烦妃嫔嘲笑,她也是练习了很久才琢磨明白,要想哭得好看只需做到两点:一是细无声,脸上微露寂寥声音里只能听出微弱的哭腔最佳;二是拈不散,泪珠子一定要慢慢地顺着脸颊滑下,将千言万语全藏在其中。
原先穆西总是学不会,她哭起来总是发泄一般龇牙咧嘴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也是摔疼后才明白要想在这宫中立足全靠一个“忍”字,忍得眼圈泛红、忍得嘴唇咬破,真正的委屈和眼泪都和血咽进肚中,才能挤出那样一滴衬托梨花的眼泪。她领悟得虽慢,倒是学以致用,后妃们再怎么梨花带雨,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红着眼眶一句委屈的:“是妾考虑不周。”
这等雕虫小技穆惜惜虽然很久没用了,捡起来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她不过就是听到六爷上楼的脚步声,在心中默念了叁遍:“我好苦啊都来月事了还要伺候那位爷何况谁知道这人是不是黄鼠狼安的是什么拜年心啊他要是来逮我回去怎么办啊。”等六爷推门进来,刚好就见一行清泪从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滑下,惜惜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气若游丝道:“六爷…抱歉惜惜没能下去迎你,惜惜实在是腹痛得厉害,请您…多多担待。”见她如此凄惨,六爷只觉得穆西上辈子临死前的哀求和穆惜惜此时的脸重迭,心口像是针扎一般痛,哪还敢说一句不担待,他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姑娘心焦地问:“怎么会突然腹痛?!有找郎中看过了吗?”穆惜惜一看有戏,心中大喜、再接再厉地抽泣道:“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我前几日月事没来还以为是有了身孕,请了郎中过来说是喝避子汤喝出了宫寒,然后开了副活血化瘀的药。吃了那药月事是来了,也腹痛了整整一天,我今天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穆惜惜撒起谎来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要是尹槐听到这话非要骂她一句满嘴谎话的小骗子,是谁今天一口气吃了五粒扁食加一个大裹食,还仗着腹痛赖在床上睡了好几个回笼觉?
身孕?那些前因后果六爷只听了个囫囵,唯独这俩字在他耳中格外清晰,他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穆惜惜平坦的小腹上,嘴上松了口气言不由衷地说着:“等明日我找人给你送副温和的方子,别伤了根本。”脑袋里却想着如果她真是有了身孕该多好,想想她上辈子怀上太子也差不多是这年纪吧,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边被肏干边喷奶水的淫乱模样。穆惜惜自然也看到了他眼中晦暗的欲望,心里一时纳了闷,她有时候真是捉摸不透这些男人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腌臜玩意儿,她明明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就会让他们起了反应,莫非今晚真要洗银枪不可…。
穆惜惜赶紧蹭了蹭六爷的胸膛,企图把他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六爷有心了~惜惜真是叁生有幸能得您眷顾。”倒了血霉才被他看上。惜惜见六爷的视线终于从她多灾多难的小肚子上移开,心中刚松一口气,手腕上却骤然传来股大力,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直接就被按倒在褥上,惊得她在心中大叫:“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就这么喜欢按人手腕?!”。“惜惜。”六爷嗓音喑哑,如深潭的黑眸中倒映着她惊疑不定的影子,隐隐跳跃着她看不懂的疯狂:“只要你想,我现在就可以为你赎身,你再也不用以接客为生,也不用再担心喝避子汤搞坏了身体。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物我都可以为你寻来,虽然不能许你正室之位,但我发誓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他虽然已经有叁个皇子和两个公主,但他真正想要的还是她穆惜惜生的孩子,或许孩子也只是个幌子,他由于幼时的经历对子嗣除了延续血统外兴致缺缺,说到底他想要的从来就是她,对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幼崽也爱屋及乌而已。
赎身,还是这样好的条件,若穆惜惜真是个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肯定就迫不及待地应下了吧。惜惜心想这人还真是挖了个坑等她跳,如果她拒绝了这么好的条件,岂不是变相承认了她就是穆西吗,临时拉出个私定终身的倒霉蛋作为借口,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六爷满打满算等着她点头,却见小姑娘眼睛清亮毫无犹豫地张口:“唔,我不想。”说着还手脚并用地想把他推开,手抵在他肩上,脚蹬在他腰上,看来刚才腹痛多半也是装的。六爷苦笑,拇指在她的手筋处摩挲了片刻便松开了,破天荒地退让半步道:“你好歹也说句好话骗骗我…。”
“不想就是不想嘛,”穆惜惜嘟哝道:“您都有正室了,我才不想给人做妾。”六爷听了她的话简直要被气笑了,小姑娘志向还挺高,可她也不想想就算她再想嫁给秦忆钟叁,也无法违抗父母之命;秦老夫人和宁国公,哪个都不会允许明媒正娶一个妓子。也许是心中有气,六爷埋头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咬了一口,语气因为怨气而有些带刺儿:“怎么?比起从良你更愿意做妓,洞房夜夜换新郎是吧?”话刚出口他就觉察到了不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垂下眼睑,却又没法低下龙头道歉,只能暗自后悔。
这狗皇帝说话依旧那么难听没有半分长进,穆惜惜在心中骂着,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不卑不亢道:“对我来说,做妓确实还要自在一些,不用被囚于后院,就算要夜夜换新郎,至少我还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新郎不是吗,管他在世人眼中是美是丑。”说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样说来我好像皇上啊,想和后宫中哪位美人睡就和哪位美人睡,我还不用处理政务呢,可是要比皇上还恣意不少。”这话听在真皇帝耳中可就不是滋味了,六爷叹了口气说:“那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不怕吗,我知道你是因为当年战乱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你不怕有朝一日年老色衰再过回贫穷的生活吗?我…就算不是你心目中的良人,至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护着你不受委屈。”穆惜惜直想叹气,叹他怎么都两辈子了还没明白,她伸出手捧住六爷那张俊脸,脸上毫无惧色地朗声说道:“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不怕苦也不怕死的。我只怕牢笼,被关在笼子里的日子会磨灭掉我的心智,让我只会讨好笼子的主人以求生。”
屋里一片寂静,与外面的嬉闹隔绝。六爷沉默着,漆黑眼瞳中光点明明灭灭,看得穆惜惜心中有些忐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心下默念自己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也该明白了吧?最坏的就是被他恼羞成怒杀掉呗,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心里打着鼓,良久才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我若是铁了心带你走,是有上百种方式的吧。”唉这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吓唬人了,穆惜惜心里感叹,脸上却带着笑吻上六爷的面颊:“我当然知道了。”这一吻如一根小针,扎得六爷那个牛皮袋泄了满肚子的气,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幸福而已。”,“嗯这个我也知道,”身下的小姑娘眉眼弯弯,一如当年他初见她的样子:“但皇宫不是我的归处。”皇宫那个狗屁地方,将她原本的骄傲贬得一文不值,妃嫔们私下里嘲笑着皇后娘娘粗糙的手、肥胖的身材、贪吃的胃口,那些话就算她不想听也会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耳中,让她变得敏感又自卑。
六爷原本有百种方法强行带走她,粗暴如挑断手筋脚筋,温和如下药,就算他一句话不说把穆惜惜绑了回去,也没人敢跳出来说句不是;但与其相应的后果,六爷也早已清楚。他薄唇蠕动着,终是咽下了含糊不清的话语,颓然地躺在穆惜惜身侧。头顶威胁散去,惜惜松了一口气,为了化解气氛试探地问:“你晚膳用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叫点吃的啊?”,“行,让人把沐浴的水也备了。”他倒是回答得快:“明日休沐,我今晚就在你这过夜了。”穆惜惜一听他要过夜,气得她伸出拳头在闭目养神的六爷面前空挥了几把,她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他可是吃饭只用张嘴的天子哪会饿着自己!话是这么说,小姑娘还是怂巴巴地跑出去叫人打了热水送过去,又慌忙地叫罗大厨炒几个他爱吃的菜,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恭请那位爷上桌。
六爷上了桌,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全是自己爱吃的菜。他由于年轻时住在楚地很长一段日子,口味受了影响偏咸香,尤其喜吃腌肉。然而腌肉这东西,是普通人家为了储藏食物所想出的下策,登不上宫宴的台面,加上六爷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臭脾气,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喜好。此时他看着桌上那叁菜一汤,原就复杂的心情更添了一层楼,握着筷箸一时难以下手。穆惜惜因为来了月事,简单地擦洗了一番出来就见六爷坐在桌前发呆,狐疑道:“你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腌肉了吗?”他抬头看着脸庞圆圆的小姑娘,积压了两辈子的感情终究是倾泻而出:
“我在一次赏花宴上就对你一见钟情,此后几十年别的女人再没有能入眼,每次宫宴如果得知你来,必定会先去找你的身影。”
“你进宫的前一日,我激动地整晚都没能睡着。夜里实在躺不住,就走到院里绕着石桌走了一百八十七圈。”
“起初因为忌惮吕家的势力,我没法明面上对你好,可我一直都命人暗中照看你,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一直是一往情深。”
穆惜惜从茫然中回过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六爷这个模样,一个当了两辈子皇帝、活了百余年的老妖怪,此时居然双目含泪,双手颤抖得厉害连筷箸都握不住,显然是动了真情。只可惜啊她也算是个活了近百年的老妖婆了,此时心里有很多粗鄙之语是呼之欲出。她侍寝疼得死去活来时没见他深情,她被妃嫔们鄙薄嘲讽时没见他深情;她在宫中带着孩子,可不是靠着他藏在心里比草贱的深情,是她自己一个血脚印一个血脚印地爬了上去。如今跑来说这些…是想感谁的肺腑呢?这些话她在心里藏了几十年,现在正是可以一吐为快的好时机,惜惜却觉得有些疲惫,正如她无法从六爷发自肺腑的话中得到一丝感动,她欲发泄的愤怒铁定也无法让这个男人感同身受,这些故事里的个中滋味,也只有故事的主角品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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