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月缘 (简体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星天漠青筋爆跳,怒震桌道:「放肆!你师妹不懂事,你竟跟着胡闹,下去领二十杖,滚!」
其实不过洒了酒,她赔个不是也就罢了,连起师兄公然顶撞,却叫星天漠十分难堪。
星宁夕闻言,立时了傲气,急向星天漠大伏在地,道:「女儿不懂事,坏了您筵席,请您饶了二师兄,女儿甘愿领罚。」又向夜阑伏道:「宁夕不慎,碰倒了酒盏,赔了总长一身衣裳,坏了总长兴致,是宁夕之过,还请总长见谅,莫要介怀。」
夜阑一笑,道:「不如,你帮我替了这件衣裳。」
星宁夕伏在地上的身子一僵,并不应声,亦不敢起身。
「夜阑,休得无礼。」夜穹在旁,沉声道。
忽和方才虽未看得分明,这事起在夜阑,他也略知一二。喝了口酒,搁了酒杯道:「夜阑,你把座上长辈放哪了,还轮你处置?星姑娘是日后岱山君主,就算倒你一锅汤,你也得承。」又向星天漠道:「老漠,这洒了酒不过小事,小辈们就是冲动了些。我看你这女儿舞跳得挺好,莫让她直跪在那,她要领罚,不如再跳几支舞吧。」
洛青当下见两位长老,竟不挑破夜阑,反让星宁夕抗责,很是不悦,本想发声,却叫忽和眼神拦了下来。如今历练了几年,方知当天的情况,争得本就不是是非,让夜阑赔不是,只会让星天漠更加在意,这事后究责,当更为严厉。而那事由,本也没几个人瞧清,当众论起来,也叫星宁夕难堪,只能让她将事揽了,最好说得星天漠罚她敬个酒,跳个舞当作赔罪。
星天漠见两位长老开口,也不便再说,瞪了那天门弟子与星宁夕一眼,道:「宁儿留下,彦熙,你回天门殿跪着。」
那彦熙敛着怒眉,一揖而去。
星天漠要她再为两位长老与夜阑敬酒赔礼,再跳一曲。
她一双眼红着,依言做了。一席舞淡淡含愁,醉了几分,更显风姿婥约。
洛青善琴,直觉那出自森门主的琴声,也多了几分敛着的怒气,不望了几眼。
星天漠瞧着星宁夕,似意识到什么,静静喝了杯酒。她这女儿,竟也这般大了。
白棠花田里,星宁夕挑了眉,看着洛青道:「当天席上顾全他面子也就算了,那总长,回去究竟挨罚没。」
其实月盟不若岱山门规矩多,孩子既成年接了职,长辈也不再日夜盯着。那夜阑平日惹的事不少,当天那般,委实事小,长老们不过厉声责了几句,也没怎么罚。
洛青凉凉笑着,道:「都十年了,你总不会还气着?」
星宁夕睁大眼,洛青这么说,倒是没罚。
她埋怨道:「那天你们回去,我和二师兄各挨了二十杖,从白天跪到晚上。父亲连列七条,说我行事不慎,不知轻重,不辨情势,不懂忍敛,公然顶撞,累及同门,得罪盟友。每日早武前,还得再跪一个时辰,连跪七日。且从那之后,他便不再让我赴大宴跳舞,抛头露面,那约莫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我…。」
星天漠自然不会再让她跳舞,却不是因为她开罪夜阑,而是因为她太惹人眼目。然洛青有些惊讶,她不过洒了壶酒,便要罚成这般,论她恋上地门主,想着私逃,究是如何活了下来。
他叹道:「你父亲罚得,也特重了些。宁夕,你幼时…究柢如何生活?」
星宁夕一愣道:「幼时…?我…也记不甚清,稍识之无的年纪,我便拜我后娘花门主玦希为师,习花门艺舞与医药,后又破天门不女弟子之例入门,得再匀出时间练武。从早到晚就是书堂武堂药堂。说起来,天门武行,净是打杀。师父的花门二经,揉合了武行与舞蹈,练起来倒有趣些,在花门,还能听乐习歌,亲花善草,我原也喜爱。」
洛青浅浅笑道:「果然没空闲再练厨艺了。你那锅甜粥…。」
星宁夕瞧了他一眼,低下头道:「不好吃么…,早上火生得大了,焦气重了些。岱山冷天尤寒,师兄们练武又消耗体力,我若在门内煮那粥,大家可是抢着喝的。」
洛青笑笑,那般光景喝起粥倒是不错。
他忽然想起她先时提起师兄,似有不少芥蒂,好奇问道:「你师兄们待你可好?在岱山门,可还有家人朋友?」
星宁夕想了想,叹道:「小时候,父亲还许我同他们闹着玩,后来,我大了些,父亲下了严令,他们对我便多了几分礼数,敬远得很。再后来…我与岩靖峰订了那门亲,他们自然…各个敢怒敢言,对我极不友善。直至我接了上门主,他们才勉强原谅了我。」
她随手转弄着一株小草,又道:「至于朋友…,天门没有女弟子,花门女子几个几个交好,我未与他们同住,也没空与他们交游,便有些生疏。但我父亲与森门暮家交好,我与暮家小妹,都稍听得懂万物生灵之音,我们一见如故。此外…还能同我说些话的,如今,再称不上是朋友了。」
想起过往,星宁夕有些黯然神伤,淡淡道:「叁哥…不如,我们再去看看其他花药吧。」
洛青点了点头。想她最后说的约莫是岩靖峰了。
她在岱山门,父亲严厉,门人淡漠,处在天地两门仇怨间,委实过得有些孤独,加上那岩靖峰,伤她太深,也怪不得她不想回门。
他陪着她,缓步在药田间,见她不过片时,已敛尽方才眼底哀愁,和当初大殿上烈着性子的少女,判若两人,荏苒十年,倒磨出了她一番圆融内敛,忍让相安。
他看着她,心里有些不舍。
星宁夕已全心搁在那些草药上,欣然道:「叁哥,这兰台和岱山一带的植系不大相同,好些我只看过图鉴和干燥后的药材,却没见过他们在田里摇曳的样子。这些花草,爷爷照料得甚好,绿意昂然,香气十足。这是…?」
星宁夕叙叙叨叨,洛青却不怎么留心听,想着她与岱山门,又想起她昨晚大醉伤怀的神情,不觉出神的看着她。她如此善压抑,不知她这番清淡神情下,藏了多少苦。他真要照秦潇的话,留她助月盟抵御岱山门?
星宁夕拾起一株小草细瞧,一抬头,见洛青望着自己发楞,唤道:「叁哥?」
洛青闻声,忙一凝神,看了看她手中的草药,解释了一番。
星宁夕听得新鲜,点了点头,眼神发亮如光。
洛青松了口气,心里不觉困惑了起来。
「洛青!」辰昕自药房上来,在远处喊着:「南城来报,我们得赴大堂。」
洛青回喊道:「知道了。」转向星宁夕道:「抱歉…我得过去一趟。」
星宁夕一笑,道:「叁哥你忙。」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十五章石台烟花
夜幕垂下,洛青与辰昕才回到药房。星宁夕备了茶果,为洛青冲了壶灵蓟茶。自来兰台,萧老还贮了不少晒过的灵蓟花,星宁夕便日日叮嘱他要饮上一回,将那针伤再调得彻底些。
见洛青脸色略沉,萧老问道:「怎么?」
洛青瞥了星宁夕一眼,迟疑道出岱山门关了北天河水阀,西海海滨不满,樊姝且多次与金轩副将索伦面会于北关。
萧老摇摇头道:「你这远世的后山现下可麻烦了。」
洛青沉吟道:「他若让索伦进关,只有夜阑守在岱山,不太可行。明起大概有得忙了。爷爷,请恕青儿又得失陪几日。」
萧老点头:「那是自然,我早习惯了。」他喝了些茶,忽道:「青儿,倒是刚北城李老来拿药,说今个儿北城大开街市至午夜,还要施放烟花,庆祝东疆战事来了几场捷报。」
洛青点点头,笑道:「他们只要沾得上边,都要热闹一翻。」
萧老道:「你虽不喜热闹,烟花却是难得,不如你带宁儿去瞧瞧,岱山林木森森,烟花想必放不得。宁儿,你可看过烟花?」
星宁夕想想,道:「幼时随父亲下南城,好像曾见过那么一次。」
萧老向辰昕眨眼道:「小草,不如你陪我下棋吧,我今个儿才置了个新棋盘,想找人杀一场,你这棋艺有没有进一些?」
小草嚷道:「爷爷,要下你找哥哥下,我也想看烟花。」
辰昕知萧老用意,拨了拨小草头发道:「你不知道看过几次了,何必去凑热闹。」
小草推开辰昕的手,一双眼有些怨尤。她早已不若他们想的幼小天真,自然知晓萧老心思。她爹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总道她若嫁不出去,家里总还有个洛青。洛青淡淡听着,当她是妹妹,一片磊落,本就也对她好些,她却生成一片少女情心。
辰老从不让她习武打杀,身为前堂主之女,现任两城堂主的妹妹,两个哥哥宠着护着,也没人敢招惹她,自小野在乌尔,无束无拘,她实在不太知道什么叫委屈。自萧老那媳妇儿出口,她很是在意,难过了几天。洛青对星宁夕那几分他尚搞不清楚的心思,她十足敏锐,的确瞧得分明,对星宁夕便冷淡了不少。
星宁夕不想小草难过,又见洛青方才一脸严肃,忙道:「不如我陪爷爷下棋吧,我不用去没关系的,想来叁哥没这心情…。」
洛青一笑,却道:「不,我想带你去。」
辰昕见小草一脸哀怨,倒也可怜,便道:「走吧!你前几天不是吵着要发簪子,我陪你去逛逛,市集上也看得见烟花的。」
四人出了门,辰昕同小草走在前头,去了北城市集,洛青却领星宁夕一转,往边坡小路而上。
「我们不去市集么?」星宁夕奇道。
洛青无奈笑道:「我进了市集可又招惹麻烦,你…也不太适合去。」辰昕知洛青不喜热闹,也不肯带星宁夕进市集,特寻了簪子为由,把小草支了开。
星宁夕这几日待在兰台,倒也几分明白洛青的意思。城里消息传开,说堂主带回的岱山美人在南城药房,这药房生意倒是好上不少。白日里洛青不在,她若待在药房厅堂,一众大娘见了她,亲切的握着她手,有的为儿子分说,有的为女儿叹息;年轻女郎瞧了她,似乎各个不是滋味,虽然不甘,又无话可说。然来更多的是一众男人,对着她明瞧暗瞧,大胆些的,戏言都出了口。从前星天漠挡着,她几时受过这番惊吓,只得躲进后院藏着。
想着,便默默跟着洛青,问道:「这要去哪?」
洛青道:「这阶顶有一石台,平日可以挑望守备,视野很好,烟花灿空,街市倒像星河琉璃。」
星河琉璃…,她有些神往:「叁哥…,出入嚣尘,却也是诗情画意之人。」
洛青淡淡笑道:「也不过就图个自由安静。」
那日瞧洛青神色,他当真对那些姑娘唯恐避之不及。自己算进那段伤情亲事,也都论及婚嫁,怎的这几位堂主,个个两袖清风,尚未婚配,夜伯母提了个人,他又急着拨出去:「叁哥怎么就那么怕那些姑娘,定下来不也挺好。」
洛青一愣,停了步伐,不知如何回答。
星宁夕险些撞了上去,方停了脚步,见他不回答,心道不定踩了他痛处,忙道:「抱歉…我多事了。」
洛青又走了几步,苦笑道:「说实话,爷爷每回见我就要叨念,但…这事总令我心烦,可勉强不来。到了。」
石台端立于前,挂着黄灯,晚风徐凉。北城的灯火,远如星子,忽明忽灭,闪烁其华。
洛青同星宁夕倚着栏杆道:「从前,我时常一个人来这里,抛掉城里隆隆喧闹、无穷算计。静静的,好似一棵树木,一块砾石。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忘记仇恨,活得简单些。」
她忍不住歪头瞧了洛青一眼,他虽和善,不笑时神情间总有几分清冷抑郁,想起那日同小草对话时,他只说自己是辰长老的义子。她轻轻问道:「叁哥…你的家人呢?」
洛青眼神有些黯淡,亦有些泰然,道:「辰长老、辰伯母、辰昕、小草、萧爷爷就是我的家人。我五岁那年,青川谷兵污辱我母亲,杀了我父母,只是为了…无聊好玩。正巧辰长老经过乌尔南林,退了敌,救下我,待我和辰昕无二。我的名字,也是义父起的,期许我,绝处逢生。」
她听了,避重就轻,转着眼睛道:「我记得,小草说叁哥幼时小名唤做阿泥,却也可爱。辰长老约莫是想着,一方泥土,育出一山青色。」
洛青看看她,笑道:「你若觉得可爱,唤我阿泥也行。」
星宁夕连忙道:「宁夕不敢。」她想了想,又道:「叁哥是青川人…怪不得身上,有股仙质…。」
「你感觉得出来…,其实,我不清楚我是不是青川人,也不知为何父母幼时会出入那南林,义父屡次为我协寻探亲,却都未果。你说的仙质…,义父提过,然我除了直觉准些,也不觉得有甚么殊异。」
她杏眼圆睁,认真道:「就是在岱山门…这仙质也很稀罕。」她轻轻一叹:「然我瞧着,长在这月盟,约莫快乐不少,比那仙质还珍贵。」
洛青微微一笑:「我和辰昕一起长大,一起入会,分接任西一西二储备堂主。十岁那年来到兰台,和萧爷爷学医,和长老们熟悉西区会务。虽然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内心藏着几分家仇旧恨,终究,还有一群长辈,几位兄弟,天塌了,也有他们一起担着。」说着,不经意又道:「你的孤独…倒比我更甚了。」
孤独…,星宁夕迎着晚风,有些茫然。
她初尝孤独滋味的时候,还不识得孤独二字,她只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住处不同、作息不同。待她稍长了一些,渐渐明白自己身分,不敢妄为。然情劫弄人,若是当时,岩靖峰与她出了岱山门,或许她能爱得义无反顾一些。那门内订亲的叁年,孤独和煎熬,却日日折磨着她,全靠岩靖峰一派温柔安抚的眼神,一双温暖坚定的手,让她强撑在那里。
但他…,终转过眼,撤了手,将所有责备的眼光、讪笑的眼神、落井下石的恶语,排山倒海的敌意,悉数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些日子,又仅是孤独二字担得。
她望着宛如星河的街灯,半晌只轻淡地道:「我…习惯了。」又向洛青道:「岱山门…给叁哥添麻烦了。我喜欢岱山,那里有无尽的林,相邻无垠的天,豢养无数生灵,天池畔繁花灿然,群鹿亲水。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本当详宁和乐,我却不懂,历来门人为何如此相斗。」
洛青看着她,静静道:「若无你这般清澈的心,却也听不见那些细微的声音,你叫…宁儿,你父亲却是忘了。」正说着,数枚烟花上升,绽放在天,璀璨夺目。
抬头望着,沉厚荡空的烟花响声,让她敛了敛神。
洛青见她双眼倒映着火光,脸上却挂着泪。忍不住伸手,为她抹去一颗泪珠。
她一愣,忙低下头。
洛青连忙手,懊恼自己忘情,道:「抱歉,赏烟花本该尽兴,却惹哭你了。」
她勉强一笑,道:「没事,谢谢叁哥带我看烟花,在这里的几日我很开心,好久没这么自在了。」她转过身道:「我们走吧,爷爷一个人闷着,不如去陪他下棋。」说着,连忙如小鹿般跃下石阶。
洛青看着她的背影,心纠结着。
岱山月缘 (简体版) 第十六章歃血为盟
翌日,未用早膳,洛青已不见人影。小草气不过辰昕拐了自己看簪子,却让洛青与星宁夕去看烟花,了包袱,搁了字条,气冲冲回乌尔去了。辰昕一叹,差了几个心腹,暗跟上去。耽搁了一阵,也匆匆去了大堂。
叁人一去便逾一周。
星宁夕每天帮着萧老植理花药田、制作药材。药房里来了个兄弟,即是萧老前日提起的何列,萧老唤他列儿,列儿唤她一声星姊姊。
何列是西一堂长大的孩子,跟着洛青习武习医,约是个束发小少年,却已一派持重沉稳,理起药来,十分细心周道。
这天,何列随萧老赴药田采药,两人回来,药材搁了满院。星宁夕正坐在院内,依着日光细查一张乌尔南林地貌图。
「宁儿,你瞧着地图可仔细了,想上哪去?」
她抬起头,应道:「爷爷,宁儿在厅堂瞧见这张地图,我从前想过,要到青川一带走走…。」
萧老甚是惊讶,道:「青川?宁儿,恕我直言,你如今只身一人,如何去那样险山岭,那莫魁不是个好东西。再说,青儿会务繁忙,你在这儿陪我倒好,我十分喜爱你那些花门药理,也见你把这些花药照顾得万分妥贴。你要走,我可十分不舍。」
「我…。」她让洛青辰昕劝过一回,本也消了念,只是见了地貌图,想了起来,又忍不住瞧了瞧。
萧老看了看她,又道:「宁儿,其实萧某…万分希望,你能留下来好好相助青儿。」
她见萧老脸色有些沉,问道:「叁哥怎么了?」
萧老略有迟疑,道:「先前你也听见了,我琢磨了几日,仍得向你明说。岩靖峰屡屡挑事,不仅月盟,西海各族都不堪其扰。又地门盯紧了南城驻村,屡派门人侵袭。他们十分阴险,爱用奇毒,会里兄弟牺牲可多了。前几日盟主点名要你相助,青儿却始终不肯。昨日岱山又报,地门扫荡驻村,夜阑还在南城恶战却有不敌之相,青儿和昕儿恐怕得北上了。」
星宁夕睁着大眼,答不上话。
萧老又道:「宁儿,从前星前君主在世时宽和待人,轻税赋、乐商贾,西疆各会合作畅快,民生自然得息。但如今不过几月,新君主挟令疾风,烽火连月,要说民不聊生也不为过。你到底是岱山君主之女,本也该接岱山君位。西疆百姓,你总得放在心上。」
萧老此番话极重,她震动着。半晌,轻轻道:「宁儿明白,不敢置身事外。」
于是,萧老领着星宁夕,来到大堂。
大堂内,忽和同夜穹坐在案旁下棋喝酒,一派轻松。一旁,洛青却同辰昕、山藤和一众首长听着战报,桌上搁满名册地图,密密麻麻插着旗、画着线。那天,自烟花石台回到小屋后,星宁夕都还未见到他。
洛青一抬头,见到萧老与星宁夕,皱起眉来,道:「爷爷,你…。」
萧老叹道:「青儿,你别怪我多事,我只恐你私心看不清局势,宁儿可是明白人。」
洛青一脸严肃,看上去极为不悦,道:「宁夕,你不需要…。」
忽和在棋盘上落了个黑子,轻递来一句道:「青儿,你也不用执着,丫头若愿意自是大好。做大事之人还得大气些。」
那两尊长老,要便不开口,一开口,便再没什么好说。他一叹,走到门旁。
辰昕重启话头,向星宁夕引介会内兄弟,道:「你坐,这是水域支长,主理二溪事务、兵器长、兰台城长,西贸易支长…。」接着又念了一串令星宁夕昏了头的职位人名,说着转向兄弟们道:「星门主,星前君主之女。」
兄弟们热情和着,纷纷振奋喊道:「好!」、「星前君主当年可比今日岩靖峰上道的多!」「星门主你别怕,我们帮你打回去。」
她点头回礼,神色淡然,静静的并未答话。
夜穹见这一局被忽和翻了盘,看了看他,讪然喝了口酒,忽扬声道:「星门主,老身很高兴你能相助,但…,我丑话直说,此番要敌的是你老家,你身分殊异,即便不正式入盟领职,我仍希望你与月盟,歃血立誓。你…可思量清楚了?」
洛青转过身,有些惊讶。平日议事这两尊长老大多不在,要是在,便是自顾自地下棋喝酒,从也不说什么。今日,干涉的事却还不少。
星宁夕闻言,轻道:「宁夕承蒙月盟相救,略尽绵力…不敢或忘。」
夜穹瞧了她一眼,道:「好,洛青,你代月盟,备酒。」
洛青心里千叹百叹,只能依言回身,朝外吩咐了,又自案上默然斟了碗酒。
他端起酒碗,起步走出大堂。众人亦随后跟了出去。
兄弟在外摆起香案,洛青取香祭了天。递出短刀,落了道口子,血延刀尖滴入酒碗内。又缓缓抬头,瞧了星宁夕一眼,不太甘愿地将刀递给她。
星宁夕接过短刀,亦在手上画了道口子,滴血入酒。
洛青沉道:「为西疆安宁,愿星门主宁夕,相助月盟,尽当竭力,守口如瓶,不相背弃。」仰头喝了口酒,铁着一张脸,将酒递给星宁夕。
她接过了,亦道:「为西疆安宁,星宁夕愿相助月盟,尽当竭力,守口如瓶,不相背弃。」
两人饮酒,洒酒于地,歃血为盟。
回了药田,星宁夕拿着竹篮,仔细挑着野菫草。何列在旁帮着,道:「姊姊,我早上才采一批都还搁在院里,这草都要被我们剪光了。真要叁斤那么多啊。」
「晚点再栽一些苗吧。菫草生得快,又具奇效,但炼起来却也没多少。」她仔细忙着。
何列见她很是挑剔,剪了株带紫花的长茎,问道:「这个行么?」
星宁夕点头笑道:「行,我瞧你挑得很好,你对这些花药,很是熟悉。」
何列脸一红,道:「若是习医,药柜里认得清便行,若要懂药制药,这药田当得跑得勤一些。我从前常同爷爷和师父来,姊姊接下田来照顾后,他们似乎长得更好。」
她微微一笑:「师父?你说堂主么。」
何列点头道:「是,我十岁进堂主府上当差,堂主见我还算肯学,便要我同他习医练武,我便唤他师父。」
星宁夕一笑,道:「你师父这么忙还能徒儿,他对你可好,我瞧他有时很是严肃。今天整个早上板着一张脸。」
何列道:「师父啊…他脾气很好,若没什么要紧事,一向和言悦色。虽说认真起来很是威严,但就事论事,赏罚分明,我们很是信服。」
和她认识的洛青差不多。她随口问问,不太上心。惦了惦篮子,道:「行了,回去晒着吧,趁现在日头足。」
她抬头看了何列一眼,笑道:「你脸上有些泥。」
让她水眸一瞧,何列心下一紧,急伸手抹了抹,没抹掉泥,反沾上了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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