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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月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星河
辰昕揶揄道:「洛堂主,我看你不容易脱身了。」
洛青的脸色略显尷尬,向星寧夕道:「城里居民…,很是热情,我们赶快进堂就是。」
前行几步,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一群扯着嗓门的大妈和拎着花篮果篮高声喧哗的姑娘,见着了他们,纷纷涌了上来。一名姑娘见了星寧夕,激动道着:「她是谁?堂主带了姑娘回来」、「她凭什么?她是谁?」眾人七嘴八舌,喊得愈发热烈。
星寧夕略感诧异,洛青只带着不失礼的微笑,点了头,领眾人加紧脚步迈进会堂,门口兄弟十分熟练地挡住群眾,关了堂门。
厅堂上坐着叁位已过天命之年的长者,一位扎着发髻的妇人见了洛青,笑道:「青儿,回来了。」
小草开心的奔上前去,喊道:「夜伯母。」
夜夫人笑道:「小草,这回你也跟上了?」
小草嚷着:「那是自然,哥哥们要赴宴去赏那岱山美景,我纵然入不了山门,也当要跟上一回。」
洛青低头礼貌地揖道:「忽和长老、夜长老、夜伯母。」
其中一名略微宽胖,驼黑肤色的老伯,声如洪鐘喊道:「这一趟喜酒没喝着,倒揽回了不少事啊,青儿。」又看看一旁辰昕,道:「昕儿,你大哥留你相助洛青,我瞧着挺好。辰老听你这般被拦了,不大乐意呢。」
辰昕笑道:「父亲那脾气长老是知道的,同您称个架子罢了。洛青有难,我若回去,他定要再把我赶上来。」
忽和点头笑道:「好,甚好。」他又抬头,定睛在星寧夕身上,道:「这位,想必就是星天漠的女儿。丫头,我便不问你父亲安了。」
他身旁那长老一身清风,衣色暗灰,长鬚即胸,面容瘦。起身发话道:「老身夜穹。星前君主这事,我们很遗憾。你既来了,先好生歇着。你父亲惠我月盟良多,我们照看你自是应当,无须生分。」
星寧夕低头揖道:「谢谢长老…。」
夜夫人走了上前,十足亲切牵起星寧夕,笑吟吟望她,道:「好生标志的姑娘。你不出岱山门,这岱山绝色,我们还是头一回见到。我记得…你叫星寧夕?」
星寧夕有礼的低下头,道:「小女寧夕,夜夫人过誉了…。」这双眼,这句话,好似有些熟悉。
果然,夫人又道:「青儿,你见着夜阑了?他可好?」
洛青揖道:「见着了,他已自东疆回来,我请他戍守南城,还…未能先回兰台见过长老和伯母…。」
「没事儿,本当如此。做母亲的,叨念着罢了,你当怎么发派便怎么发派。无须顾虑。」夜夫人看看眾人道:「好了,你们风尘僕僕才刚抵家门。先去看看萧老,安排妥当后再续话不迟。」
洛青点点头:「晚点再来与长老议事。」
忽和瞟了洛青一眼,叹道:「这我们多年也不想管事了,不过区区岱山门,交给你就行了。我和老夜本月初就想云游四海去。要不是你大哥来报千叮嚀万嘱咐要我们留下,现在也不用在这儿困着。」
洛青笑道:「倒烦扰长老了。我明日带点酒来,您便当作与青儿谈天吧!」
「好!这兰台的酒就属萧老酿得最好,我们还不敢打扰他老人家。」忽合笑道。
洛青再向长老一揖,转身向辰昕道:「我们从后堂出去吧。」
夜夫人笑道:「青儿,每天这样闪闪躲躲不是办法。东疆萧堂主不错…你何不想想。」
洛青凉凉一笑,忙道:「既然不错不如先替夜阑考虑,青儿告辞。」
眾人穿堂自后门而出。后院紧接宽阔广场。大堂以南,四围筑墙,通向城南。较之城北,少了街市,多是住宅院落,显得清幽不少。
小草噘着嘴道:「姊姊你不知道,每次来兰台,那堆姑娘总是纠缠不清。」
星寧夕浅浅一笑,道:「早听闻南方姑娘热情,今日倒是见着了。」
洛青微微脸红,转头见辰昕还訕笑着,不悦道:「你若喜爱那些热闹姑娘,不如这次你和小草去北城住山藤那吧,出出入入包准他们纠缠没完。」
辰昕摆了个万死不肯住北城的神色,冷道:「拜託,让我离那些姑娘远一点。我自然要住你那。怎么,不让住了?」
洛青瞪了辰昕一眼,思量道:「我只是在想,带星门主回我府邸,招人眼目,不如这回,我们回爷爷那儿住。」
辰昕点头道:「确实比较好。」
于是,眾人在老医神萧老那处落了脚。竹木混搭的二层药房坐落林旁,绕着薄雾,一派幽静。屋后几畦花田,花田后边儿草药植栽绵延进林间,坡度渐升。
萧老穿着泥灰宽布衫,手顶着竹篮,自林间而出,欣喜地喊道:「青儿!」
「爷爷,当心。」洛青忙奔上去,接过竹篮。
萧老笑道:「回来了,昕儿小草也来了。都累了吧?」看了看星寧夕道:「这位,是星门主了?当年木子河一战,我见你父亲还是个少年。如今,女儿都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他看了看洛青一行人,还风尘僕僕貌,道:「还没回府上?你要住我这儿来着?」
洛青笑道:「来陪陪爷爷可好?」
萧老瞟了他一眼道:「你那儿小兄弟是多了些,府邸没个府样,倒像个武堂,也该立立家室,好好…。」
洛青忙道:「好了好了,爷爷,先让我们歇歇吧。」
萧老点点头,向星寧夕道:「你不妨就在这住下,莫与我们客气。先去搁下行囊,安顿安顿。我们饭桌上聊。」
星寧夕浅浅一笑道:「谢谢爷爷。」
洛青领星寧夕走进药房,自后门出了院,院内座落一间木製小屋,屋内陈设简单,素雅静净。
「这原是萧奶奶的房,爷爷有个儿子,在执行会务时丧生了。萧奶奶自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不愿见人,也怕药房人杂,过了病气,遂在这儿搭起小屋,后来…终究还是走了。」他说着,又看看星寧夕道:「希望门主别介意,那也是好几年的事了,只是这里素简了些,不若你在岱山的院落,怕委屈了门主。」
星寧夕连忙摆手道:「自然不会,我看这里厅堂灶房一应俱全,又很是幽静,一点不委曲。」
洛青一笑,道:「灶房有是有,怕你不会用,你若安顿好了,还是来药房同我们用膳吧。」
星寧夕脸一红,点头嗔道:「知道了。」这洛青,还知道开她玩笑。





岱山月緣 第十章副堂山藤
夕阳甫落,星夜渐升。星寧夕出身岱山门,又为君主之女,虽不奢华,也称得上物质丰裕,从前闺居一院唤知芳,小时几位花门师姐轮流带着,大了些,亦有两名小婢女陪侍。此番与洛青等人奔波,确有些辛苦。好在她性子温和,自幼也没让星天漠贯养过。头一遭出远门,事事新奇有趣,小草絮饀,洛青周到,辰昕解语,一路也稍解了抑鬱。连日上来,与小草洗漱都甚是简便,如今能得些热水,心里十分感激。仔细洗漱梳理了发,顿觉一片舒心。
走进药房。萧老同洛青、辰昕与小草已围坐桌边,桌上摆着饭菜,温热米香伴着木须豆腐、油绿菜蔬、鱼汤与粗茶。眾人许久没有如此安逸用膳,洛青与辰昕显然食慾极好。中平原一带盛產稻麦,与岱山下的粟米不同,星寧夕虽不甚习惯,却也觉得十分新鲜。
「洛青、辰昕!」门外传来清亮喊声,一着褐布衣男子,头以粗绳乱扎着髻,衣上混抹着些泥。年较之洛青略略小些,飞快的跑了进来。向萧老点头道:「萧爷爷,我才回城,听长老说他们回来了,去洛青府邸却扑了个空,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来了。」
洛青笑道:「我才想着怎么不见你。又去东林找矿了?」
辰昕笑道:「果然还是一般邋遢。」
洛青向星寧夕道:「这位是西一副堂主山藤。」又向山藤道:「岱山星门主寧夕。」
山藤性子热烈奔放,见她貌美,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让她清冷灵眸一瞧,又连忙别过头:「你那混帐师兄做的混帐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吧,这里就当自己家,我还不信他真能拿我们怎样。」
萧老道:「藤儿,你既然还没用饭,便一块儿用吧。坐下慢慢聊。」
山藤已搬过椅子,柜里取来碗筷坐下道:「这还要爷爷你讲,您的饭菜可香了。」
萧老摇摇头道:「这星姑娘在你也稳重一些,人家还以为我们兰台尽出野孩子。」
山藤笑道:「我便这性子,有什么好遮藏的,我们洛青堂主不是野孩子那便行了。星门主你莫怪。」
星寧夕淡淡笑道:「副堂主真性情,寧夕好生羡慕。」
山藤挥挥手,只道他不若洛青辰昕有排行,也大不了她多少,不如直喊他山藤。洛青一笑,趁势亦让她,同盟里排行唤他叁哥,省得这堂主唤来生分。
山藤吞了口饭,配了口茶,又道:「你叫寧夕是吧,挺好听的名字。」
星寧夕端起茶杯,瞧着眾人,有些好奇,这即便不唤门主,也该称声姑娘,这直名道姓的自己虽不介意,却有些不惯。这月盟当真豪放得多。这风气,也和岱山门很不相同,忍不住问道:「刚刚…那夜长老夜夫人,是夜阑总长的父母?怎么…总长不用接下长老的位置,领这西一堂。我记得堂主…,我是说叁哥和四哥,都在乌尔长大。岱山门内,各自壁垒分明,像你们这般串门子,很是稀奇。」
山藤笑道:「有什么稀奇?我们安排职位,一向看得是适任。那夜阑性子野,自幼爱打架,夜长老自己带了几年,便送去东疆大长老那里上阵歷练。堂主这职,需得向洛青辰昕这般稳重文气些的,才担得好。若给了那夜阑,像什么样了?」
洛青跟着道:「夜长老从前带兵出身,西一在地的孩子,不少入了两地防卫队,武行差一些的,便进工程支。我和山藤幼时长在乌尔,都属西二,但其实长老们相熟,地缘又近,不过两叁日路程。两地连成一气,西一西二的孩子,自小便是这般来去,我们入西一堂也很寻常。」
星寧夕点了点头,道:「真好…。」
洛青见她想着岱山门,道:「你们守着那把倾天剑,这内情自是复杂了些。也不太能比。过去…就算了吧。」
星寧夕喝着茶,轻叹了口气。
山藤看着她,好奇道:「寧夕,我还记得该是前年,听闻岱山由你接上门主,道上传你富倾城之貌,生来带花香,我们都很好奇,还在议论,星前君主从不让你露面,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怎么接那岱山门。我们几个接职之先,都得跑过东西疆,上战场磨个几年。」
辰昕咳了咳道:「都你一人在讲,我们可没同你议论。」
山藤嚷道:「欸?我明明记得洛青说,要找机会见见她。都赖我头上来了。」
洛青无奈道:「我年年都要上一回岱山,和星前君主会会西疆,见,是迟早要见。」
山藤一叹,道:「却不料这般让你见着了。」
星寧夕看了看叁人,道:「其实…岱山一向都是门争居多。北关阵式守着,木子河也有你们镇着,我们没什么外敌,对外,较着重交谊。这一两年,父亲认为我定了性,本有意开始让我会客,偶尔下岱山走走。这次婚宴,父亲要我出席几场仪典,敬敬酒席。大会,也有安排见你们,只是…却生了乱。我所懂得那些…终究还是纸上谈兵,不若哥哥们经验老道,倒让你们见笑了。」
山藤又添了碗饭,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我以为仙地的人,同青川那般,都不太好相处,如今听你说起话来,倒是温温柔柔,没什么派头。」
洛青馀光扫了山藤一眼,总觉得他话特多了些。
星寧夕凉凉一笑:「这流落在外,还要撑什么派头。」
洛青忍不住道:「山藤,你饭多吃些,话能不能少说点。寧夕身手,我见过的,不如你和她比划比划。我瞧你打不过她。」
山藤见洛青板起了几分脸色,忙道:「是是。吃饭吃饭。」
饭后,星寧夕看着一桌狼藉,想也不好总是吃人便饭,帮些忙也好,便道:「爷爷,请让我来拾。灶房可借我一用?」
萧老道:「后边便是,你自个儿来。」
星寧夕点头,便着手往灶房打理。
洛青心想这活儿她定不熟悉,不自觉的跟了上去,挽起袖道:「我来帮你。」
见两人先后进了灶房,萧老挑眉,向辰昕低声笑道:「你这兄弟可有些不一样了。怪不得不好意思带回府邸,避嫌是吧。」
辰昕一笑,喝了口茶,亦低声道:「爷爷,你若问他,他可要恼了。」
萧老道:「甭问,这孩子眉眼一动我便知道他想什么。年纪也长了,早该好好想想,找个媳妇儿。」
山藤嚷声道:「什么媳妇儿?你们不过就出这一趟门,我错过了什么?」
辰昕道:「小声点,你倒没错过什么,还没开始呢…。」
山藤忽地福至心灵,一愣,声音倒是放低了:「惨了,寧夕生得这般好看,是男人都要瞧上两眼,洛青莫要把这笔帐记下了。」
辰昕笑道:「你那两眼委实瞧不得,你担心洛青,不如先烦恼衣若。」
山藤睁着大眼道:「若若?你不说我不说,她又不在这儿。」
萧老一笑,道:「你和若儿倒底行不行,月盟什么都好,就是女孩儿少,你们这一个个大好少年,至今空在这儿,我都替你们心急。」
山藤声音又大了起来,嚷道:「有什么不行,我和若若好得很。」
萧老瞟了他一眼,道:「我却听她气噗噗回安南河了?」
山藤打着哈哈,尷尬道:「她脾气本来就大些。过几日要不来,我去找她便是了。」
小草见叁人聊得欢快,对自己宛若不见,终忍不住嗔道:「爷爷你们就是偏心,星姊姊是漂亮,人都道岱山君主之女容色倾城,小草即便比不上,也是真真确确跟着洛青哥哥这些年了。」身子一扭,不悦的进房去了。
萧老一楞,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小草倒是长大了。」
辰昕喝了口茶,道:「她还是那般孩子气,一颗心跟着洛青罢了。洛青也没在意过。」
萧老笑道:「可得留心了。你这做哥哥的,也替她担待些,这西一西二随她挑,有什么难的。」
辰昕听着,对这事有些上了心。
洛青同星寧夕自灶房出来,温了壶酒,上了些瓜果。
洛青道:「你们聊什么?」
萧老一笑,装傻道:「我这老人在能聊什么,不就聊你们何时添个妻小。坐吧。」
洛青闻言,忙拨了话尖儿道:「怪不得我好像听山藤嚷嚷衣若什么的。」
四人许久未见,几杯清酒下肚,便也聊开,尤其山藤谈天话地,将洛青离开兰台后的上至会务下至小报,加油添醋活灵活现的报告了一番。
洛青话仍不多,酒也喝得少,却仔细听着,不时插句话,递上几问。
山藤再仰头送了杯酒,将杯子登在桌上,道:「你信里说要多备几匹针器刀剑,我便到东林寻兵器长,那天他右捧一颗夜明珠,左持一道开山大斧,挤眉弄眼,极其神秘,要携我入林。他说他自那灵气森森的岩壁上,发现一脉石矿,乌黑沉亮,四散光芒,如龙脊般一路延到后山。若用来冶炼刀器,锐不可挡,定可匹敌绝世名剑。我自不信他,山脚矿脉我早摸了个通透,哪还有什么亮黑石矿,但我还是有些好奇…。」
洛青抬起头,打断他道:「他用那石矿炼了几盒针,几盘飞刀?」
山藤道:「你怎么知道那石矿只适合用来打针和飞刀?」
「炼了多少?」洛青扬起酒杯,喝了一口。
山藤捎捎头,数道:「武针二百盒,飞刀二百盘,长剑方从乌尔运回铁矿,还没进炉,计画上等剑器五百支,中等二百支,下等二百支。」
星寧夕听着,心下佩服,他能从山藤戏折子一般又混杂公事的言谈中,理出些头绪来,想来也是多年培养出的默契。
洛青点头,道:「下等不必,悉数练中等以上,岱山剑器不凡,不能用下等剑。」又向辰昕道:「你们兵器长能不能也炼些,这次若真要上岱山南城,兵器用得兇。」
辰昕点了点头,一派轻松,兀自喝着酒。
洛青转向萧老,又问了药务。
萧老叹道:「你也派个人给我,自羽竹入了防卫队,我委实有些忙不过来,你堂下习武那小徒何列,常来我这,也练了些医务药理,不如你让他过来,补这空缺。」
洛青想了想,道:「好。他忠正心细,身世清白,理药合适。明日我问问他。」
星寧夕对他们会务内容不特别感兴趣,却喜爱这般轻松谈天的气氛。从小长在森严的岱山门,稍有记忆以来,一向都是战战兢兢,同着父亲或师父讲话,当得礼数周到,万分不敢踰矩,即便和同辈讲话,也是客客气气,揖来让去。
想起过往,不觉又有些伤神。愣愣的把着杯子,多喝了几杯。
不过片时,有些醉意。身子一歪,微撞上身旁的洛青。她挪了挪身子,又是一片茫然。
洛青停下话,转头看她。不看则矣,一看不觉出了神。
她黑发柔柔披肩,弯肘支托着芙蓉花腮,水眸愁思瀅瀅,几分醺醉,几分迷离,搭上她微倾的姣好身段,一身媚态不可方物。就连山藤与辰昕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星寧夕隐约感觉叁人瞧着她,以为自己易醉,坏了眾人兴致,阑珊端了杯酒,起身道:「你们…你们聊。」说着,晃着走到门边,斜倚门槛落坐。
乘着醉意,往事排山倒海而来,自岱山门生变,凡事倏起跌宕,不及细量。如今回望,倒有些恍如隔世,心里沉痛却未减得半分。她又一仰头,送了杯酒,昏昏沉沉。




岱山月緣 第十一章初識當年
岱山山脉高耸,终年积雪,林木繁盛。岱山门位在山腰,气候暖些,天门坐落东侧高地,地门位于西侧谷地,两门北接天池。天池旁春日飞花,夏转苍林、秋红冬雪,四季更迭,又有天河高低飞瀑跌宕,奔流西海海滨。绝世八景,颇为人称道。然岱山门清远避世,除了为数不多的筵席与武会,外人几无甚机会能入山赏景。
相传,岱山门为两位坠凡仙人,星魁与地伶后代。地伶怀恨挟怨,武道利狠。星魁为情相随,寧捨仙籍,也要落凡陪她。几十代相传,门内如今虽为凡人,不时有生来带着仙质的子嗣,岱山遂成了着名仙地。天门与地门以武行着称,森门沿袭了花门内经,以医伤相传,执掌门内医武、工程与火器,其下星支则主司星象、祭祀、预言和耕牧;花门除了医伤,亦主掌药务、膳食、歌舞与器物艺文;门内揽弟子,也理着北林、北关口与岱山南城一带政务。
岱山门建筑堂皇,人员繁复。要承接如此庞然组织的君主,星天漠自是对星寧夕十分严苛。然那年,她十六岁,方是芳华灼灼,也叛逆气盛的年纪。
她还记得,那是融雪的初春,天河水声琮琮,林木疏旷,枝椏轻点绿芽。她刚下了武堂,偷了个空档,在林里焦急奔着。
这么十万火急,原是为了桩少女心头的要紧事:她与森门好友暮樱,前日救下了一隻误闯地门禁林,惊慌逃窜而出的小雪狐,牠被地门豢养的獒犬攻击,窝进一处草堆低低鸣泣。岱山灵兽不少,然平日并不常现踪,雪狐尤为难得。两人见着时,牠白色皮毛上浑身是血,焉焉一息,两人急急替牠裹了伤,将牠藏在一处安稳石穴,再为牠舖了个小窝,细心将养着,说好了轮流照看餵食。
岱山门外环四林坐落森门营帐。东侧高地立天门殿,西侧谷地落地门殿。东西两殿间闢出平地,设集贤大堂与大广场。殿大门遥遥相望,两门关係若是不好,一年也开不上几次。
地门人对星寧夕一向虎视眈眈,星天漠自小叮嘱她,能离地门多远,便离多远。然她要入森门西林,只能冒险,疾绕过地门林边。
星寧夕跑得有些急,听天门师兄说地门禁林今日试火器,那轰隆的炮声狗吠,想必又会把如今还馀悸犹存,畏缩胆小的雪狐吓得满林惊逃。
「阿雪…?」
好不容易方抵岩穴,星寧夕轻声唤着。
小雪狐嗅着,从岩穴轻巧跳出,一跃鑽进星寧夕怀里。这伤不过几天看着是好了太半,灵兽体质果然也有些不凡。她亲暱的挠了挠雪狐柔顺的毛,道:「想不想我?我帮你带了些吃的。」说着,空了隻手,想自袖袋中掏出几颗枣子。
忽然,谷地隆隆炮声作响,连带着林地震颠了几下,接着几声仰天狂咆的狗嚎,雪狐一个惊跳,歇斯底里地胡鑽乱窜,落下地来便往前猛衝。星寧夕惊喊:「阿雪!」
小雪狐死命往前衝去,不偏不倚又是地门的方向。星寧夕赶在后头,究抵不若雪狐灵巧,远远瞧见牠鑽过木篱缝缝,再入了禁林。
星寧夕一声喊苦,喃喃道:「阿雪,你哪儿不去,又进你才死命逃出的地林,才道你是灵兽,我看一点也不灵。」
这下进了人家当口画下的地界,该如何是好。
正当迟疑,獒犬又一阵咆哮,星寧夕心一横,总不能见死不救。她纵身翻上墙头,又翩然落地,一起一落轻巧如风,连个枝叶也未踏出声。
她心里十分满意,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只是抬头放眼灰暗的禁林,哪儿还有雪狐踪影。她一咬牙,只道不在意那阵阵泛着的地门魔气,往林内移步。
不过离墙几呎,忽有绳索套踝,咻咻划空,将她严实扯落在地,缩绑在树干旁。她出入森门林惯了,一向平顺,却不晓这地门禁林内竟还安着捕兽的圈套。
獒犬闻声群起狂吠,似乎便要自远处奔来。
不慌不慌,原不过个粗绳圈,割断了便逃。她平日不配刀剑,一对青环如今却无什么用处,只好胡乱摸了块尖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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