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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整场录制一气呵成,一条就过,台长见时间还充裕,就问还背着吉他的秦戈:“你能单独再唱首民谣吗?”
林记跟公鸡打鸣似地脖子一伸,捂住嘴偷笑。这位台长想听的民谣肯定是近日爆火的《董小姐》,而秦戈前几天找他要烟的时候还揶揄过,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利群。
秦戈确实不乐意唱这种烂大街的歌,转移话题道:“要不我帮你把打篮球那段拍了吧。”
秦戈和林记来到篮球场,几个体育生正在3vs3,他们俩就加入进去,电视台的人在旁抓拍。八月下午五点的日光毒辣,少年们很快就大汗淋漓,却乐此不疲地继续奔跑,其中一个人一爆发,把篮
球扔上旁边体育馆的天台。
“我去捡。”秦戈自告奋勇上楼梯,把篮球从高处扔下去。
他身上全是汗,天台上又有遮阴处,他就冲下面的人摆摆手,让他们继续。他在天台上休息会儿。
人站高了,迎面吹来的风也比低处清凉,秦戈解开校服衬衫上的两颗扣子,捏着衣领扇风,漫无目的眺望不远处围墙外的公交车站。
星期五学校放学早,车站附近已经不像两个小时前那么拥挤,穿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等待下一趟车进站。
温临中学的校服很好认,不论男女都是白衬衫藏青布裤,和职高城的蓝制服形成鲜明对比。两所学校就在隔壁,学生放学后自然涌入同一个车站等待。
人群里更明显的是没穿校服的,秦戈意外地看到陈栖叶,那件暗红色的衣服正是他那天换洗下来的。
秦戈望着那个恬静内敛的少年,自己不知觉地从遮阴处走出暴露在阳光下。
他倚在天台的围栏处注视着十多米外的陈栖叶,少年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手里拿着两个平整的透明塑料袋,袋子里放着夏季和秋季两款校服。
秦戈热得恨不得把校服脱了,他想象陈栖叶穿白衬衫的样子,肯定连最上面的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
他不由笑了一下。在陈栖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眸和发梢的汗珠一样晶莹,他看到三个穿职高校服的人走到陈栖叶身侧。
秦戈低低骂了一句,以为那三个人看陈栖叶好欺负过来插队,那三个人却跟陈栖叶聊上了,其中一个称兄道弟似地揉陈栖叶肩膀,陈栖叶把他的手挪开,那人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然后那人在陈栖叶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大摇大摆地往车站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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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栖叶伫立了五六秒,最终跟了上去。
秦戈双眼一眯,目测估计职高的人要带陈栖叶去哪里,然后疾步冲下平台,在林记等人懵懂的注视下往校门跑去。
他可不认为陈栖叶班里同学名字都念不全就跟职高城里的人交上朋友。相反,温临中学学生被职高学生霸凌的事儿发生过不止一次。
第8章赵云和
温临中学星期五下午只上两节课,三点二十放学铃响。三点半,陈栖叶敲开教务处的大门拿到两款校服,每款两套。
而这还不是全部,老师让他十月份再来一次拿冬季校服,陈栖叶带着两个袋子回到教室,班里只剩下值日生。
陈栖叶坐回自己的位置,摊开试卷开始桌右上角有一本巴掌大的便签,上面详细写着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自己应该完成什么作业。四点五十,他把没写完的物理试卷放进书包,关掉空调和窗门离开教学楼。
四点五十八,陈栖叶站在公交车站等候,队伍短得大家都能上同一趟车。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从小到大的好成绩得益于时间管理和执行力,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休息全都确到分钟,所以他没跟归心似箭的学生一起挤三四点的公交,而是把时间花在教室写周末作业。
陈栖叶把便签翻到背面,默背上面写着的英语单词。两分钟后,他会坐上7路公交在第九个站点换乘12路,终点站老城区南洋街。
陈栖叶预计自己会在五点五十分左右回到家,他母亲六点下班,他正好可以抢先帮母亲做晚饭。
但他的计划没能赶上意料之外的变化,三个穿职高校服的年轻人站到他身边。陈栖叶以为他们想插队,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欲要后退,其中一个人勾住他的肩膀,假装跟他熟识道:“陈栖叶同学,我们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陈栖叶将那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掉,那人瞬间变了脸色:“别在我面前拿乔,你为什么从杭城中学转学,你自己知道。”
说完,那人和他的同伴一起离开队伍,手插校服兜晃晃悠悠,意思是让陈栖叶跟上。陈栖叶盯着他们的背影,再环顾四周的车流和人群,犹豫片刻后还是跟上,人生路不熟地来到连接两所学校的围墙尽头通天门没修路的山脚下。
那是监控死角,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来往,陈栖叶手里的校服被一人夺过,“撕拉——”一声扯开包装。
“哟,还是全新的呀。”带头那人将校服外套高举,故作认真地端详。学生们私下会把温中的秋季校服戏称为阿迪达斯的联名,纯白外套的两袖上有三条蓝直花纹,如果把胸口的校徽标志换掉,确实像阿迪达斯的运动服。
陈栖叶上前想把衣服拿回来,那人往后一抛,把新校服扔给身后的同伴。
陈栖叶有些怯,但不再后退:“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那人也上前:“可我们认识赵卓。”
陈栖叶眼眸一烁,那人掏出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屏幕上显示温临一中的贴吧首页。
“赵卓托我们告诉你,别想着再回杭城,也别再让他听到你的名字,不然……”他做了个发送帖子的动作,“他就把你在杭城中学干的好事全都抖出来,让你在新学校也待不成。”
赵卓是土生土长杭城人,工作也在杭城,这几个小混混十有八九是他通过网络联系上的。陈栖叶毫不怀疑,赵卓并不希望自己过得好。
陈栖叶的言语在那嚣张的三个人面前显得苍白,他执拗:“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这态度挺出人意料的,职高的小混混将他上下打量,他们身后传来手机照相的声音。
四人闻声望过去,秦戈冲他们扬扬手机,说:“我拍照了。”
“你们也太猖狂了吧,”秦戈边说边往前走,手指山脚下还未完工的电线杆,“装摄像头的电线明天就拉过来,你们还敢把温中学生带这里来讹钱?”
秦戈站到带头那人身前。他人高马大,不苟言笑时气场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有压迫感,职高学生连忙把校服换给陈栖叶,陪笑道:“我们、我们就是想知道温临中学校服手感怎么样,所以把朋友请到这儿。”
他把重音放在“朋友”上,反问陈栖叶:“是吧,小叶子?”
这昵称颇为亲切,听得秦戈直皱眉,原本以为陈栖叶会否认,陈栖叶却跟来解围的人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栖叶不希望秦戈掺和进来。
“就是……都是误会。”职高的人开溜,滑头地跟陈栖叶告别道,“下次再见。”
陈栖叶蹲下身,把校服折叠好重新放回塑料袋。秦戈的目光落在他指骨分明的双手上,说:“你别怕。”
陈栖叶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仰头,秦戈刚好背对着阳光,他蹲的地方正是秦戈的影子。
“学校这几年越来越重视校园霸凌,他们要是想敲诈你,你一定要告诉家长老师,或者——”
“我”字还没说出来,陈栖叶站直身说:“这位同学,你真的误会了。”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我要回家了。”陈栖叶绕开他往回走去,秦戈盯着他的背影,很是不甘喊道:“真的要装不认识?”
陈栖叶脚步一停,再迈开步子,跟逃离似得行色匆匆。秦戈没追上去,他觉得自己很傻/逼,陈栖叶从言语到行动都很一致:这一切不关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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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踢开脚边的石子,给校长邮箱发讯息督促监控安装进度,离通天门十五公里外的老城区,陈栖叶直到六点半才终于回到南洋街。
南洋街是一条古城街巷,虽说有近千年的历史,建筑也保持原样,但不管怎么开发都不如那些叫得上名的古镇吸引游客,市中心往通天门移后南洋街更是没落,还住在这一片区域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陈栖叶往街道深处走,踩着石板路穿过只能通行一人的小巷,抵达后方的住宅区。
那些楼房也都年代久远,房本上的名字不止陈栖叶母亲一个,这个二层小屋总共住着三户人家,他们只拥有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和厨房的使用权。
陈栖叶先去了厨房,里面并没有他母亲陈悦的身影。他便轻手轻脚地上楼,后背贴着门旁的墙壁,扯动嘴角练习出笑容,才故作轻松地推开门。
陈悦随木门的咿呀声从餐桌旁站起来,身上还穿着环卫工人的工作服。陈栖叶看了看桌上丰盛的热菜再看向母亲,脸上绽出的笑和方才在门外练习出的一样。
他不希望母亲劳累了一天,还为孩子担心。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做这么多菜。”陈栖叶把书包放下,边说边打手势。他母亲是聋哑人,给儿子打手势的时候嘴唇也会动,陈栖叶完全能看懂。
陈悦说儿子回家,她高兴。陈栖叶把校服给她看,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吃好点,我才高兴。”
陈悦微微一笑,拿出崭新洁白的衬衫和外套,放鼻下闻了闻,那笑容更灿烂了。
然后她把双手放在膝上,并没有动筷,房间里一时只有电风扇嗡嗡的工作声,吹出阵阵并不凉爽的热浪。
“怎么不吃啊?”陈栖叶缓缓放下筷子,问陈悦。陈悦笑往门的方向看去,好像今天回家的人不止他一个。
陈栖叶有些猜到了,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栖叶能分辨楼里三户人家和他们的一条狗的轻重疾缓,他再一次听到那人的步伐,早已没了儿时的期待。
陈望推开房门,在门槛外掩了掩口鼻,并不遮掩自己对屋内环境的嫌弃。他坐到陈栖叶对面,陈悦给他拿了份碗筷,他不客气地夹菜吃饭,陈栖叶用力握着筷子,鼓足勇气跟他划清界限道:“这里不欢迎你。”
陈望手上动作丝毫没有迟疑,漫不经心道:“被那个赵老师养了两年,还学会耍脾气了?”
陈栖叶不善言辞,面对陈望更是憋屈到无言以对,陈悦同样放在桌下的手摁住儿子紧绷的大腿。“新学校还行吧。”陈望不是来正经吃饭的,一直在夹花生米。见陈栖叶对自己还是充满敌意和警惕,陈望又笑了一下,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陪赵云和上床,你哪儿来的奖学金。”
陈悦担忧地看向儿子,陈栖叶盯着陈望,没中他的激将法。
陈栖叶笃定:“赵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陈望又送了颗花生米进嘴,继续道,“赵卓考研失败只能去找工作,赵云和没时间力关心亲儿子,也不在乎其他竞赛生的成绩,三天两头只带你回教师休息室单独辅导,这小灶……开得也太明显了吧。”
陈望轻笑,像是觉得陈栖叶太过于天真和幼稚:“你敢说赵卓那天来找他父亲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吗,不然你为什么同意转学。”
陈栖叶缄默,双手掐住大腿外侧,用疼痛换冷静。他今年十八岁了,知道陈望这人十句话里有九句是不准的,但他肯定以父亲的身份和赵云和交流碰过面。
“我见过赵云和了。他虽说算不上幽默风趣,为人敦厚又老实,满足你对父亲的幻想吧。”陈望并不真诚地惋惜道,“可惜啊,又是个骗婚的同性恋。”
愤怒让陈栖叶的声音像锯齿:“你没有资格诋毁赵老师。”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说你以为他有苦衷?”陈望不为所动,“别傻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对另一个人好,他们只是在诱惑你,让你掉进他们的陷阱。”
陈望摇摇头,不指望陈栖叶能在这个年纪明白这些道理。
“我好歹也是你老子,奖学金拿到后记得给我一半。”陈望放下筷子,对餐桌上的食物和名义上的妻儿都没有留恋。他很早就不在剧院干了,陈栖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又和什么人厮混,他在陈望跨出门槛前问:“秦思源也是个骗婚gay吗?”
陈望的身子在陈栖叶提到这个名字后罕见地一僵,然后回眸看向陈栖叶。他不年轻了,而他十多年来的放浪形骸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忘记这个名字。
“秦思源是谁?”他回过头凝视着楼梯,一双狐狸眼半阖着,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我认识吗。”
第9章我请你挂瓶
陈栖叶在吃晚饭后抢着洗碗,陈悦争不过儿子,就打了一盆水帮他洗校服。陈栖叶把整合后的剩菜放进冰箱,擦干净桌面后,餐桌就成了他的书桌。
陈栖叶下意识去摸左手手腕,才想起到自己已经把赵云和送的腕表还回去了。他抬眼看墙壁上钟表确认时间,在便签上写下今晚的学习任务。
如果是平日,他早就心无旁骛开始刷题了,他的笔在试卷上停顿太久洇开墨。陈悦以为自己动静太响打扰到儿子,端起洗衣盆去阳台,陈栖叶干脆放下笔端来小板凳,和母亲一起洗衣服。
“妈,”陈栖叶下定决心道,“他下次再说要来我们家吃饭,你别答应,我们和他不熟。”
陈悦打手势:他是你爸爸。
陈栖叶说:“他从来没把我当过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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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悦这次加上嘴型:【你之前在杭城读小学初中,他也有出学,让你住他家。】
陈栖叶不想回忆那些年陈望带回家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他沉默,陈悦抬手摸上陈栖叶锁骨下方的一块皮肤,满眼担忧地看着那片突然泛起的红疹。
“我等会儿吃点扑敏片就好。”陈栖叶忍住习以为常的痒意,不想让母亲担心。他的躯干部位时常会过敏,泛起的红疹若是两三天都消不下去,就很有可能演变成感冒发烧。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也治不了本,只说他疫力不太好,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陈悦双手合十贴在耳边,叮嘱儿子早点睡觉,陈栖叶先答应着,洗完衣服后回到餐桌前做试卷。
他在学校里已经完成了大半作业,把物理解决后,他给自己限定时间做一套全国数学竞赛联赛的模拟卷。
联赛分为一试和加试,加上中途20分钟的休息时间,整场考试需要四个多小时。陈栖叶有策略地给每一道题分配时间,他放下笔,墙上的时针刚好指到12点。
陈栖叶舒了一口气,狠狠挠瘙痒的皮肤,指尖划过的红痕比疹子还狰狞。陈悦躺在靠窗的床上睡不着觉,起身拿了把蒲扇过来给陈栖叶扇风,陈栖叶指着头顶的风扇,说:“妈你睡吧,我不热。”
“我还得对答案。”他知道陈悦在担心什么,扶住母亲的肩膀,将她推回床边。陈悦重新躺下,陈栖叶蹲在地上,跟她说些开心的:“我这次有把握进省队。”
保送政策年年都在变,陈栖叶刚进高中的时候,一些拿省二省三的学长学姐都有机会保送名校,当他面临高考,连省一都只能当自主招生的敲门砖,他必须考到全省前几名拿到参加cmo冬令营的资格才能被保送。
陈栖叶高二就参加过一次数学联赛,拿了一等奖但没进省队。这个成绩在高二学生里非常显眼,他也成了竞赛老师们的重点栽培对象。到了高二下学期,他和其他几位竞赛生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去教室上课,天天窝在一个实验教室里刷老师整理编写的竞赛题。
那段日子堪称昏天黑地,陈栖叶觉得自己以后万一没法保送只能去高考,也未必会这么拼。不过他有自信,他跟母亲承诺:“等我保送上好大学,我就带你去新的城市,过新的日子。”
“到时候我还能拿到很多钱,你就没有理由再推脱不去医院了。”他想到和温中签约合同上的金额,才不愿意把一半的钱给陈望。陈悦年纪大了,累着了容易直不起腰,陈栖叶劝她去医院看看,她总是抗拒,打手势说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没毛病也会检查出毛病。
陈悦微笑,反握住儿子的手。陈栖叶也笑,一高兴,忍不住分享喜悦道:“我在学校里见到秦戈了。”
陈悦觉得这个名字陌生,陈栖叶补充:“就是杭城大别墅里那个经常给我塞巧克力吃的男孩。”
陈悦朦朦胧胧想起来了,那是儿子刚去杭城时认识的朋友,每个月回潭州见自己,他都会同自己念叨那个小少爷请他吃了什么零食。
陈悦问:【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
陈栖叶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是热心肠。”
自从转学回潭州,陈悦很久没见到儿子笑得这么轻松。她很欣慰,陈栖叶却问:“妈,你跟我说实话,陈望和秦思源真的没什么别的关系吗?”
陈栖叶眼里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陈悦实在狠不下心摧毁儿子的小确幸,摇头说:【妈妈不清楚,他们应该不熟吧。】
陈栖叶不认为自己母亲有隐瞒他的必要,松懈得呼出一口气。他睡在阁楼里,整理完错题后他躺在床上,电风扇并不能驱散身上的痒意,第二天醒来,胸膛处的红疹不仅没有消退,还蔓延到了脖子。
陈栖叶见怪不怪,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泰国产的清凉油,抠出里面绿色膏体涂抹到皮肤上。这罐药膏还是赵云和送的,师生俩独处的时间太长太久,赵老师自然观察到学生的过敏体质,担心他考试的时候也被瘙痒分心,就托人从国外带来这药膏,多少能缓解一点。
赵老师对他很是关切,药膏只是冰山一角。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每个地级市需要在六月份举办选拔赛,学校为了帮竞赛生挤时间,特意给他们买了折叠床放实验室里,希望他们把来回寝室的时间都利用起来,赵云和就搬了张摇椅过来,说陈栖叶如果住实验室,他也陪着,这样陈栖叶半夜凌晨突然想到什么问题,他们也好交流。
睡实验室这事最后因为洗漱需求不了了之,赵云和对陈栖叶的关照只多不少。几个月前赵云和还送了他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看时间,他很珍惜,但还是在离开杭城前还了回去。
陈栖叶把盖子拧好,盯着手里头的药膏出神。赵老师过去对他的好全都历历在目,他敬重赵老师,羡慕赵卓能有这样温柔敦厚的父亲,他真的没料到赵老师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红疹只会越挠越多,陈栖叶干脆换了件衬衫把纽扣系到第一颗,尽量不让红疹露出来。扑敏片不是每次都有效果,他又吃了两片,然后继续模拟了一次考试。
如此心无旁骛到中午,陈栖叶就着昨天的剩菜简单吃了顿饭,又把餐桌变成书桌。四大板块里他最薄弱的是数论,陈栖叶原本打算花一下午的时间把之前做过的数论题再整理一遍,二楼对面的张爷爷撑起木窗户喊陈栖叶的小名。
陈栖叶应声,抓起笔记本跑到楼下前往住宅区前的南洋街。张爷爷在街上有家卖笔墨纸砚的小店铺,经常给陈栖叶送纸送笔不钱,陈栖叶没什么东西可以礼尚往来,就会在张爷爷外出时帮忙看店铺。
今日地表温度爆表,小店开张了一上午都没生意,陈栖叶坐在挂着各式各样毛笔的房檐下,从椅子到摆放画具的长桌都是木质的,上面灰灰一层不是尘埃,而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就是秦戈遥遥看到的景象,艳阳天下的古街小店里,陈栖叶穿着身白衬衫伏案,安静沉稳得不像做生意的老板,而是旧时代的秀才书生。
“这不是陈栖叶嘛,你怎么在这儿?”杜欣怡进屋起遮阳伞,笑容熠熠。秦戈站在她身后,穿着宽松印花大裤衩和人字拖,给人的感觉过于随意。
杜欣怡回头,看出秦戈有些扭捏,憋笑道:“都说了让你换身衣服再出门,现在知道尴尬了吧。”
秦戈在心里头叫屈。周末他一般回城南的别墅区,和杜欣怡同一个小区,小区里的篮球场全是露天的,他嫌热又没事干只能在家打游戏,杜欣怡就时不时把他约到旁边咖啡店督促他完成作业,或者像今天这样出门,买画黑板报需要的颜料和笔。
她特意把目的地选在南洋街,就是希望秦戈多到外面走走,别再因为模拟考不开心。这招果然有用,秦戈原本不情不愿,进屋见到陈栖叶,身板都比之前挺得直。
陈栖叶也不像之前那样拘束内敛,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杜欣怡不止一次在一些不认识的女生那儿看到这种眼神,用玩笑话解释:“你可千万别跟裴哈哈打小报告说我们俩在谈恋爱。他刚从杭城回潭州那年我们就认识了,他要是对我有意思,哪里还等到现在。”
杜欣怡这话怎么听都有那么点暗示和醋味,秦戈连忙接上:“那没办法,从小到大想追我的人能从南洋街排到通天门下,我有选择恐惧症,一个都不要。”
“你就吹牛吧。”杜欣怡吐槽了他一句,开始选画笔。陈栖叶站在内侧看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还挺羡慕秦戈有个这么要好的异性朋友。
“这是数论?”秦戈瞅见了陈栖叶的笔记,陈栖叶点头,说一个月后就要联赛了,他得好好准备。秦戈还看见陈栖叶手边放着的便签,时间安排表里,陈栖叶在家的两个晚上都刷题到十二点后。
“你……”秦戈想说他好努力,一抬眼,注意到陈栖叶脖子下有几个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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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亲吻留下的痕迹,有些滞愣,陈栖叶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戈回过神,话锋一转又多此一举地再次强调:“我单身。”
陈栖叶还叫不习惯裴仁贵的外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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