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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陇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择木

    那是在一个山洼处,没有人烟,偶尔只有几只鸟飞过。那里四面环山,中间有一块差不多两亩地大小的空地,空地上盖了三间木屋。若此处像是一个包子的话,那这三座木屋以及木屋里吵吵闹闹的人,便是团在一起的馅——各类材料混在一起。从这个“包子”往外出去,似乎只有一条路,车辆勉强能开进来。

    林宏吉是跟随着介绍他过来的朋友老常,坐着一个大卡车一起来的。卡车的货厢被改装成了一个大铁箱,里面安装了很多座椅,卡车俨然成了客车。车没有窗户,所以他们十几个“客人”坐在车里根本无法看到外面是什么。车顶装有电灯,中间的座椅上还放着一些吃的,还有饮料。老常带他上了车后,车门一关,听得后面“咔擦”一锁,就出发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先是平稳的一段路,后来卡车似乎是上了土路,高一下低一下的,而后一路颠颠簸簸,晃动不是很大,却一直不停,这想必是走到了石滩里面吧下车之后,林宏吉就看到了眼前的三个木屋,一路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林宏吉难免心生恐惧,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四面的山把中间这一块围得严严实实,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缝隙能够让目光径自透出去——难怪选择这样的地方,难怪卡车得绕几弯才能进来,就是长了天眼也发现不了的地儿啊!就连木屋也被刷成了和山一样的焦黄色,即便飞机从头顶飞过,那也是观察不到的!

    林宏吉进了木屋,烟雾缭绕的空气差点让他喘不过起来。在一缕缕阳光的照射下,分明可以看得见千姿百态的烟雾不断升腾,交融着嘈嘈切切的吵闹之声,似乎要把屋子撑破了。林宏吉刚进来的时候,呛鼻的空气、聒噪的声音,都快要把他的心都碾碎了,不过很快他便适应了。观摩了十几分钟后,他和老常挽起袖头,坐在一个圆桌周围,便开始“当啷当啷”摇起骰子来了。

    ——没错,这是一个隐蔽的、公安机关一直寻找的、大赌注的赌场。

    林宏吉先前玩过各式各样的赌博,不管是扑克、麻将、骰子,他无不精通。只不过在六闸乡乃至荣昌县,在别人开的茶馆、商店之类的地方赌博时,不过就是输赢几十块;即便是玩赌注较大的“大场子”,顶多也就是一二百块钱的输赢。从十七八开始,这一类小赌博他玩了已经好多年了,在赌桌上的他,十之七八,都能赢钱,人称“常胜将军”。只不过林宏吉近来想盖一院房子,然后打算娶媳妇,无父无母的他,指望不上哥哥嫂子,而眼下种地的钱、加油站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最终禁不住老常口中“一夜暴富”的诱惑,带了好几千块钱,便来到此处,想好好赢一把,翻一回身。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林宏吉开始的时候十分小心谨慎,不压大注。凭着“常胜将军”平日里在赌桌上察言观色的能力,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赢了一千多块。

    林宏吉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奇与喜悦,便暂时退场,出去撒尿。可令他真正惊讶的是,在厕所里,他竟然碰到了刘长乐!

    二人互相对视,都各自愣了一下,最后也没说话,便各回各桌。

    林宏吉依旧小心翼翼地玩着,渐渐地,他赢得越来越多,他兴奋极了!对面输的三个人看上去非常气愤,互相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人说道

    “哥们,看你今天运气这么冲,我们赌一把大的怎么样”

    “怎么赌”

    “你那里的钱全部押上,我们也凑齐全部押上,谁赢了,这些全部都是谁的!”

    “好!”林宏吉显然是兴奋过头了,不顾老常提醒,当即便将全身的钱押了上去。

    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对面几个人的表情、眼神、指尖微微的动作,认真分析着桌上的局势,双方报了两个轮回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知晓结果了!

    “开!”

    眼前的景象瞬时让林宏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输了!




第四十四章 断趾
    在对方的一片得意之声中,林宏吉怒拍桌子,“再来!”

    “你都没钱了,再怎么来”

    林宏吉哑口无言,僵在原地。

    “小伙子,我们借你五千,敢不敢再来”其中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举着一沓钱挑衅道,林宏吉刚准备伸手去接钱,那人又将手缩回,“要是再输了怎么办”

    “输了,哼!要是输了跟我回家去取,怕我还不上还是咋地!别让我抓到你们使诈!”

    林宏吉迅速将钱捉到手里,老常立即伸手攥住他颤抖的手腕,稳稳地按着“你可要想清楚了,输了可就白输了!”

    “老常,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刚输的钱全是青照的,我得赢回来!”

    那个瘸子看着二人眉眼相对,犹豫不决,趁势给林宏吉加了一把火“来,别怂!瞧仔细了,别输得裤子都不剩!”在双方的一片骂骂咧咧之中,又一局开始了。

    对方三人分明在挤眉弄眼,林宏吉死死盯着,汗水已经在额头上流下了。但他却丝毫看不出他们使的什么手段。还没琢磨明白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吼叫“开”,六个骰子的点数呈现在众人眼前。——林宏吉又输了!

    恰如晴天霹雳的一击,林宏吉瘫软在椅子上。半晌,他才慢慢打起了一点精神,开始思虑眼前的局势。算下来,他输了差不多有一万多块。除去欠的钱先不说,要紧的是,自己带过来的本钱,几乎是“六闸加油站”近段时间来卖油的一大部分毛收入。眼看着就要过年,不久春种便开始,前来买油的人肯定会很多,所以林青照会拿着这些货款再去玉门进油。事实上,林青照存钱之处很早就被林宏吉发现了,在他上夜大之后的一个晚上,林宏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借”了几千块钱出来。在老常的引荐之下,又有“常胜将军”的自信,林宏吉预备靠着这些本钱,大赢一把,然后将本钱悄悄还回去,一举两得。但是林宏吉没想到的是,小赌和大赌有着本质的区别,一时冲动,竟然全部输完了,他内心极其羞愧,更觉无颜再去面对青照。输的钱已经没有办法追回,但是欠的钱能不能逃掉呢

    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听口音,对面的三个债主是像张掖那一带的人,林宏吉心想,他要是逃走,这三个人哪还能找得到他然而问题在于,这里老常和刘长乐都知道他底细,万一赌徒逼问他们,那他不就暴露了刘长乐且不用管,毕竟这里没人知道他们互相认识,另外他是村支书,事关赌博,他肯定不会惹这个麻烦;那就只剩老常这边的问题了。

    林宏吉给老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

    刚准备挪步,那三人便吵嚷起来“输了钱,要去哪啊”

    “去撒尿!这你也管,我还能跑了不成”

    林宏吉拉着老常躲在了厕所后面,看着老常的浓眉大方脸,林宏吉开口说道

    “老常,我一下子输了一万多,实在还不起,欠那三个张掖人的钱,我不打算还了,我想偷偷溜了!”

    “你疯了啊,欠了钱可以慢慢还,但你知道在这里要是私自逃跑,是什么后果吗来的时候规矩我都跟你说了,输钱不是大事,要是坏他们的规矩,你麻烦就大了……”

    看着老常大嘴一张一合说着后果的严重性,林宏吉打断了他,指着不远处两块马鞍状山石的夹缝说“刚出来的时候,我仔细瞅了一下周围,那两块大石头接在一起的地方,我可以悄悄爬上去,那里也没有人看守,只要我翻过那里,他们肯定就找不到我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跑不掉,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林宏吉强颜笑了一下“又死不了人!只是,老常,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他们肯定会难为你。”

    “这你不要担心,我和这里的东家熟,再说,在这片场子上,规矩严,谁的问题谁担责任,牵扯不到其他人身上!”

    “这我就放心了,”林宏吉握住老常的手,“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就说我是你赌博场上的朋友,其他的情况你啥都不知道,这样你也不会有太大干系。我就不信这几个张掖人能找到我家里去!”

    林宏吉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转身便要走。老常又一次拉扯了一下他,林宏吉叹了一口气,“老常,光是借来的钱,我都还不起了,我不能再欠别人钱!”

    从牙缝蹦出这句话后,林宏吉便弓着身体,从一个遮挡物处挪到另一个杂物处,逐步向着他瞅准的“马鞍”靠近过去。他一边留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蹑手蹑脚地向前走,越来越近了,还有五米,三米、两米、一米,林宏吉已经藏到了山脚下凸出来的一块石头侧边。他扫视了一下周边,确定安全之后,双脚一踩,两手一扒,开始往上爬。左脚、右手、右脚、左手,他稳稳地交替挪动着,快了,他快要爬到那个“v”形山缝了,换下一只手,他就可以够得着那个“v”字底部的尖了。

    霎时间,一阵激烈紧促的锣鸣响起,林宏吉心中一怵,只见从山的另一侧,“v”缝中跳出两个人,一脸阴笑地盯着他。等他回头看时,他的脚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

    林宏吉被拎进了一间小木屋的“管理室”里面,四个大汉已经将他按在了一张桌子上,他的嘴也被捂住了,他丝毫动弹不得,连一声叫喊也发不出来!林宏吉瞪着惊恐的眼睛,见对面走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或许是剪树枝用的——不停地“咔擦”“咔擦”。那人将左脚往凳子上一踩,“小伙子,输钱不要紧,但是坏规矩可就要紧了!给你个教训,教你还敢跑!把鞋脱了!”

    林宏吉双手死死扣住桌子的边沿,几乎要把桌子的木屑抠出来了!那人将林宏吉右脚的小趾放在了大剪刀里,林宏吉挣扎着抬起脖子,眼睁睁看着那人握着剪刀两柄的双手靠拢在了一起……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林宏吉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四十五章 我对不起你
    虽说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但是骑着摩托车在这西北的冬季,干燥的寒风像是一把把柔软的匕首一般,在林宏吉的脸上拍打、切割。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在他脑中像电视画面一样不断演播,去山谷前的激动,在卡车上的茫然,到山谷后的新奇,赌博场上刚开始赢钱的兴奋,输钱时的懊恼,逃跑时的心惊胆颤,被抓时的恐惧,断趾时深入骨髓的痛苦,他仍然能真真切切感受得到。

    脚趾被切,在冬季本来就不易痊愈,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长好了一些,不想发摩托车时重重磕了一下,伤口又流血,寒风侵来,林宏吉似乎又感觉到了当日的锥心之痛。赌博的事仍需要瞒着着林青照,所以他还得去诊所再好好包扎一下。

    转眼间,和青照兄弟、巧巧一起做饭炒菜,谈天说地的一下午便过去了。要说巧巧的厨艺真不错,这让三人热热闹闹地饱食了一顿。虽说巧巧性格内向,不喜过多的言谈,但是她的贤惠和质朴已经深深让青照觉得——她会是个好嫂子!

    傍晚时分,青照又跨上摩托车去夜大了。林宏吉孤坐在炉子旁边,清洗他沾满血渍的袜子。然而,他真正发愁的是欠的五千块钱该如何偿还那几个赌徒给的期限是,过年之前让林宏吉再去赌场还钱。眼瞅着大年三十越来越近,林宏吉上哪去筹钱呢上次“借”的时候,青照那里还有几千块,总不能再去“借”一次吧想到这里,林宏吉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心里默念着我怎么还能做这种事情,真不是个东西!

    林宏吉最担心的是他上门来讨债,那么赌博的事情周围的人便全都知道了,今后他再也没有办法在村子里立足了!这些问题让他这段时间以来寝食难安。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那是三个张掖人,来我们荣昌县得两百公里路,不会为了五千块钱专门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吧再说他们已经赢了我好几千了,也不会再揪着这些钱了吧就算他们来了,在我们这地方,他们还能有多放肆林宏吉一遍又一遍自我安慰着。好在林青照到现在也还没有发现他的货款被“借”,这是林宏吉所有糟糕的事情之外,唯一能够值得庆幸的。

    想到这里,不知是什么原因,让林宏吉心中隐隐不安。他站起身来,爬到炕上,掀起炕角上的毛毡——不错,这里正是藏钥匙的地方。而后,他又打开立柜,取出立柜顶上被磁铁吸附的一个小铁盒,开锁之后,林宏吉大吃一惊——铁盒中竟然空空如也!

    不可能!上一次他取钱的时候这里面还有几千块钱,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是林青照取走的,那他肯定会发现铁盒中的钱少了,但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没吱声呢难道是别人偷走的应该也不会,钥匙和铁盒放的位置这么隐蔽,锁和盒子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却也不像是外人偷的。林宏吉困惑不已,实在无法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宏吉小心翼翼地将钥匙、盒子放回原位,不久,林青照便回来了。

    “大吉,知道斯巴达克斯吗”青照一边跺着冻着的脚,一边问着林宏吉。

    “咋了,你说的什么斯是今天学的吗”

    “嗯,今天老师讲世界历史。讲斯巴达克斯起义,只可惜被克拉苏残酷镇压了。这个克拉苏啊,你知道是谁吗他是原来古罗马的军事家,后来对安息帝国发动战争,在卡莱战役中全军覆没。有意思的是他的儿子突围了,后来流落到了当时的汉朝的骊靬。骊靬啊,就在咱们这里!”林青照一边兴致勃勃地说,一边指着地面。

    “嗷——”林宏吉若有所思地长叫一声,看着林青照会意一乐,忽又话锋一转,“实在听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什么这斯那斯的,这么拗口的你是咋记住的”

    “你竟然调戏我!”林青照也带开玩笑地一步上前,不想一脚踩到了林宏吉的右脚。

    林宏吉当即疼得“啊”一声叫出来,未免被发现,马上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林青照觉得林宏吉表现得过于勉强,赶紧追问道

    “大吉,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我总觉得怪怪的。”

    “没,没啊,”林宏吉有些惶然,“唉!今天上午骑摩托的时候磕了一下,到现在还疼得不行!”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脚伤得很严重啊,”林青照盯着他的右脚,“从上个月开始,我看你睡觉的时候一直不脱袜子,我还在纳闷到底咋回事呢。上个月的时候,你说你哥生病了,要去照看一下,差不多一个多礼拜没来加油站,刚来的时候你还瘸着腿走路,我问你,你说不小心滑倒摔了一下,我也没有过多在意。我现在倒是觉得是不是你的脚哪里受伤了啊”

    “真没事!我的脚也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林宏吉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大吉,你可不要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林青照说完,转身便出门了。

    林宏吉满心自责,以为林青照全都知晓了,呆呆站在原地。没想到不一会儿的功夫,林青照又进来了。他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掏出了一小沓钱,往林宏吉面前一伸。

    “大吉,我猜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又不好意思跟我说,这些钱你拿去吧。你哥哥的病,还有你脚上的伤,赶紧去治吧。我知道你要是生个病受个伤的,全都得靠自个儿,又不像我们,有爹有娘,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能够帮衬一下。”

    看着摆在面前的钱,齐刷刷地垂下来,林宏吉心中感动万分,一时哽咽起来。忽然一个印象画面闪进他脑中,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一沓钱,竟然发现这一沓钱就是之前放在铁盒里面的。钱上的那一箍绑头发用的,外面的一圈黑色裹布有些起毛的橡皮筋,对他而言,印象比较清晰。因为当时“借”完钱之后,他绑余下的钱的时候,是那般小心谨慎。这也便意味着,铁盒中不见的钱是林青照拿走的。可是钱分明少了一部分,他为什么问也不问呢

    林宏吉忽觉热泪盈眶“青照,你没发现铁盒中的钱少了很多吗那是我拿走的啊!”林宏吉不停指着自己的胸口。

    青照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大吉,我知道是你拿走的。你要不是遇到什么大的难处,你也不会随便拿的。我们开加油站就是为了赚钱,赚的钱是大家的,现在你遇到困难,花钱是应该的。”

    “青照,那是你的钱!我都没跟你说一声,就私自拿走了,我那是‘偷’啊!”林宏吉热泪已经淌下。

    “大吉,不用这么说。我们兄弟几个,你永远都是大哥。唉!怎么说呢从小到大,你吃的苦,受的欺负都比我们多,你看你的身板,哪有我的壮实,我也知道哥哥嫂子毕竟不是爹爹妈妈,如今有了难处,没人能帮得上你。你又不好意思向兄弟张口,这我都理解……”

    “青照好兄弟,我对不起你啊——”林宏吉放出了哭声。



第四十六章 家徒四壁
    林宏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自责,一五一十地跟林青照说起了他赌博的事。而后,青照执意拆开了林宏吉脚上的纱布,只见他右脚小趾只剩微微一小段,却肿胀得大了一圈,且依旧流脓不止。青照眉头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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