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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陇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择木
    “妈,你刚说借钱”林青星和王桂琴对望了一眼。在林青星的心目中,父亲林玉松除了电视柜抽屉里锁着钱之外,至少也还有几千块,所以上次林玉松回家取钱的时候不够,他便不愿凑一些。现在听到这钱是借来的,心中多少有一丝愧疚;不过又想着,后续看病的钱既然已经有了,他也便觉得心安理得,不再过多在意了。

    “对啊,家里总共就那么多,花完了不借怎么办这次得亏了老大和老四,不然拿啥钱给青高看病”

    “妈,我和林青星也刚刚结婚,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觉得心里太亏欠了……”听贾兰花言语略有些生硬,王桂琴连忙回应道。

    “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就好了,不用操心这。你们日子过好了,我心里也瓷实。”

    陆陆续续地,亲朋好友、同村邻居也逐一来医院看望林青高。青高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好转,只是经此一病,性格大变,又犟又倔,若与之争执得厉害,则很容易暴躁起来。知晓情况的人,就由他去犟了。半个多月过去了,林玉松来了一趟,走的时候贾兰花也一起随了去,他们必须要为开春种庄稼的事忙活了。林青照则独自一人照顾着青高。只是对林玉松来说,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主要的劳动力,又要放羊,又要犁地播种,今年的春种注定是异常辛苦的。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后,病房里的病人都睡着了。林青照一个人靠着窗户坐着,翻看着一本历史书。这是他在西市场买来的,对他而言,看历史、学知识不仅能打发无聊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完全沉浸其中,不亦乐乎;除此之外,他还抽个空隙,特意回了一趟乡上,问妹妹林青苗要了初中的数学之类的课本,有闲暇便自己摸索着学习。在西市场,他还买了一本厚厚的《唐诗宋词全集》。赵洁总是拿“李清照”来开涮他,他便要把这“李清照”“李大词人”相关的事搞得清清楚楚。读到李清照的词,青照常常在想赵洁常说“知否,知否”,可她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红肥绿瘦”吗她一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是否又能感觉到自己“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的凄苦之心呢这会儿,林青照翻到的是近现代史中关于中国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最后一天的会议在嘉兴南湖的一条画舫上召开的相关描述,竟然不由地浮想联翩,呆望着窗外。

    忽地,几声尖锐连绵的警报声将林青照飘远的思绪截了回来。往窗外俯瞰,一辆救护车驶入了医院大院里,车上匆匆抬下一人,看着众人那般急切的步伐与动作,回头再看看睡熟的青高,又想着这些天在医院看过的那么多病人的苦痛,林青照不由得想着究竟生活的意义在哪里呢

    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拥有了生命,那么为什么上天又要给人世间制造这么多苦难与疾病呢为什么要把每一人从俊俏稳健、意气风发的姿态,慢慢折磨成颤颤巍巍、暮景残光的样子呢创造生命,这自然是上天的杰作;可是为生命带来诸多痛苦,最后还要将其终结,上天又何苦做如此自相矛盾的事呢快乐、舒适、美丽,这么多美好的事物,无所不能的上天何不一直维持这种景象呢同样是生活,同样是赚钱,为什么父母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流汗,为什么像张成寿这样的就能呆在阴凉房间里指挥别人即便是生了病,快要死去,有的人可以坐着轿车来,有的人只能躺在拖拉机中颠簸,有的人只能坐牛车里,或者被背着往大夫那里去有了病痛,上天就创造了药铺,或者医院,可是就连在医院看病,为什么要用钱来决定是生存还是死亡为什么做手术、做检查,还不得不给有些医生塞点红包呢




第二十一章 不能报警
    从有了思想开始,人类就开始了对生死的设问。千百年来,不同的哲人给出着不同的答案。围绕着生和死,我们又有了关于情感、人生、社会的思考,疑问层出不穷,答案也无穷不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某个瞬间,我们或许会心生疑惑;某个瞬间,我们又将这疑惑忘却。我们的成长,不过就是不断忘却来来往往的疑惑,又不断思考新的疑惑。所以,很多的问题,终究不是林青照能想得明白的。他回回神,觉得思考一下前些日子朱正说的话才是正事。窗外的天清澈如洗,空旷辽远,那种坦荡自在,收入眼底,心胸立时也敞亮许多。此时,医院大门里又进来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旁边跟着一长发青年,二人步履急促,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虽隔得比较远,林青照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那姑娘是赵洁!

    她急急忙忙来医院做什么难道也是生病了

    林青照怀揣着忐忑紧张的心情跑下楼迎了上去“赵洁,你咋也来医院了”

    “我爹爹……我爹爹出事了!”

    原来刚刚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正是赵洁的父亲赵先见。今早他在大仓内巡察粮食的情况时,不小心从高高的粮垛上滑下来,右腿结结实实硌在了地上磅秤的边沿上,导致骨折,被送到了医院。他儿子赵欢便匆匆去学校叫了赵洁,一起赶来医院。

    赵欢长赵洁三岁,说来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只不过几年之中,接触过的姑娘不少,但却没有一个愿意踏踏实实跟着他的。一直以来,赵先见家庭条件优渥,赵欢从小也没有像普通农民家庭的孩子那般受过许多累、流过许多汗。十多岁的时候,从初中辍了学,就跟县城里的浪荡青年混在了一起,没有务过正事,不良气息倒是沾染了不少。隔三差五地,赵先见夫妇就要花钱去填补赵欢捅的窟窿,甚是心烦。只不过任凭赵欢如何放肆,倒还是十分畏惧父亲的威严,在父亲面前,他倒是显得十分乖顺,被父亲厉声责备时,大气不敢出一声。此外,赵先见也是从不给赵欢过多的零用钱,更别说让其插手他收粮卖粮的生意了。时间一长,赵欢心中便有很大积怨。大儿子小时管教不严,导致现在放荡不羁,总是惹弄是非,赵先见的妻子董长霞便对赵洁管束很严格,一心想把她培养成大方之家的姑娘。因此,在众人和来宾面前,赵洁举止端庄、矜持得体;可赵洁天性活泼,一旦脱离了父母的视野,则立马就由池塘中沉稳自若的鱼儿变成了枝头欢呼雀跃的鸟儿,这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变化,一方面让林青照琢磨不透,困惑不已,另一方面,正是由于这又静又闹的性格,才深深吸引着林青照,对之朝思暮念。

    果真如此,在赵先见和董长霞那里,赵欢虽说造型打扮惹人眼球,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很老实,怎么看都和他那一头往天上乱戳的头发不相称。不过他那眼珠乱转、眼神乱瞟的“滑”劲儿,倒是被林青照看得清清楚楚。赵洁也显得格外懂事,碰见了林青照,再也不拿“寻寻觅觅”的“李清照”来开玩笑了。当天下午了解父亲的情况后,二人也都各自离去了。随后的五六日中,赵洁下午一放学,便赶来医院陪做完手术的父亲一会儿,赵欢时不时也来过几次。但凡此时,林青照都会梳洗整理一番,安排一个刻意的邂逅,倒也使得这几个日子添了几分期待与乐趣。

    经林青照私下里打听,赵先见右腿粉碎性骨折,至少需要住院调养两个月。他的病房在四楼,宽敞整洁,安静舒适。这天下午,林青照又算着赵欢去病房的时间,依旧计划着制造一场“好巧啊”的相遇,于是从二楼病房出来,打算去四楼。正走到三楼至四楼的楼梯转折处,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踏着急促的小碎步从楼上跑下,青照还在满心琢磨着见到赵洁后说什么话,不经意就被那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急着去投胎啊”青照匆匆瞥了那人一眼,骂骂咧咧时,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上。

    慢步踱到四楼后,他就远远地徘徊在赵先见的病房附近。过了几分钟,董长霞提着开水瓶进了病房。又几分钟,赵洁就出现了,蹦蹦跳跳走得很疾。林青照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讪,她便一转弯进了病房,正心生懊悔时,隐隐约约地,林青照听到了病房内有争吵声,不禁略略凑上前去。

    “明明来医院了,这么多人,我的包你就不能操点心看着”听声音,说话的是赵先见。

    “我是藏在这柜子里的啊,我还在上面铺了一层报纸,这些天别人送的水果我都压在上面,谁知道这包怎么就不见了”回话的应该是赵洁的母亲董长霞。

    “那它能飞了啊包里的钱就先不管了,本来也没多少,可那几份合同,还有欠条,现在弄丢了你说咋弄今年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那你埋怨我有什么用我让你就安心养病吧,你非要我把包取过来,挣钱也差这几天吗”

    “我不挣钱,谁来养你们还有那不争气的赵欢,天天偷鸡摸狗的,你看还是个人吗,还不如死了清静!”

    “你倒是巴不得我们都死了,他再不争气,那也是你生的养的,现在这个德行,怪谁啊”董长霞哽咽了一下,“你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什么社会发展要干事业,儿子当时在学校不好好念书,你要是能多管一下,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病了,在这里一躺,吃喝拉撒全得我伺候,我就出去打点开水这么一小会儿,包不见了,然后全都怪我……”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爹,妈,你们都别吵了!”林青照本在思索着刚才他们的对话,一听赵洁尖叫了一声,往前凑得更近了,“包丢了,得想办法找啊。我先去找医院的反映一下,再直接去找派出所!”

    “好,你们赶紧都去——”

    赵先见话还没说完,林青照一激动,推门而入“不能去派出所报警!”



第二十二章 青照探案
    看房内三人面面相觑,林青照才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了,慌忙打招呼道“爸爸婶婶好,我叫林青照,是赵洁的朋友。本来打算找赵洁有点儿事,结果在门外听到吵架,说爸爸包丢了,所以才一下子冲进来了……”在荣昌县方言中,父亲称为“爹爹”,“爸爸”是叔叔的称呼,“婶婶”则是阿姨之意。

    林青照说话声渐渐变小,看着赵洁也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父母,他连忙抬头又对董长霞说道“对了,听赵洁说王桂琴是她表姐,想必就是您侄女吧!她是我嫂子哩!”

    虽还是满心疑惑,听到有亲戚关系,董长霞舒一口气“哦——原来桂琴嫁的林青星,是你哥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三哥也住院了,听赵洁说赵爸也在住院,一直想来看望呢,也没敢进来。”

    “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眼熟呢”赵先见接过了话。

    “爹,你忘了,他之前跟着张成寿当装卸工来着。有一次,你还在张成寿那里夸他干活很厉害呢!”赵洁答复道。

    “哦,想起来了!你三哥住院不要紧吧”

    “不要紧,脑膜炎,住院也二十多天了,慢慢在好转!”

    赵先见突然语气一沉“我先不问你在门外面偷听了多久,你说说为什么不要先报警。”

    林青照心里一颤,赵先见虽然右腿被包扎得跟粉刷白的柱子一样不能动弹,但话语之中威严不减。他壮了一下胆子说道“爸爸,我能先看看病房还有柜子吗”

    赵先见首肯之后,林青照扫了一眼病房最里面靠墙的病床是赵先见的,另外两张床上病人都不在,也没有家属。每个病床的床头边均有一个立式小柜子,董长霞所说的放包的柜子便在赵先见床头右侧,他伸手即可够着。青照打开柜子观察了数十秒,又侧身望向其他床位,随后目光移到门口,而后又走近另外两张病床,打量了一遍床铺,接着打开各床头的柜子观察,关上柜门后,转身向董长霞问道

    “婶婶,爸爸的包什么时候丢的啊

    “就刚刚,吃过饭后你赵爸睡着了,我就出去打了一壶开水。回来后可能声音有点大,他就醒了。在那里躺了一小会儿,他说记起个事,让我取包里的本子,结果一开柜子,里面就是你现在看到这样子了。说来也真奇怪,你赵爸就像是能预料到包丢了一样。你问这干嘛”

    “林青照,你问你的,我和你婶婶都会跟你说。”赵先见说得很平和,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董长霞和赵洁。

    “那包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就丢了没发现呢”

    “那不会。吃完饭,我打开柜子取水果的时候,还看见包在呢。就这不到一小时,除了出去打开水,我就没离开过病房。肯定是我出去后,小偷趁着你赵爸睡着,把包偷走的。”董长霞一边答话,一边做着不经意的分析。

    “我在外面看赵洁也是刚刚来……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呢怎么一个陪的人都没有啊”

    “他们啊,都吃饭去了。每天吃饭他们都比我们晚将近一个小时。”

    “婶婶,您是说他们每天吃饭都是这个点吗”

    “对啊,前前后后差不了多少。他们出去也没多久,怎么,你不会怀疑他们有人偷的吧我看他们这两家人都是老实人,平时喧荒儿也挺好的。”

    “那倒不是。”林青照勉强笑了一下,“赵爸,您的包是什么样子的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呢”

    “是一个黑色皮包,大概有两本书这么大。包也很好认,一面有一道横向的拉链,另一面有一道竖向的拉链。”赵先见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包的大小以及拉链的位置,“包里面有六千块钱,一个记账的本子,本子中夹着一些欠条之类的单子。”

    “哦,那包倒是很容易分辨。对了,这两床的病人您之前认识吗有没有和他们相关的人和您有过生意往来呢”

    “不认识!生意上的事,跟他们当然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也没有其他进来进去的人知道包是放在柜子里吧”

    “那不会!每次取包放包的时候我都很小心,一般其他人也看不到!”董长霞回答道。

    “那这么看来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林青照颔首喃喃自语着。

    “想到什么了!”赵洁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看着林清照先是一本正经地打量着病房内的物什,又在柜子前细细端详,一会儿动作显得急切,似是有所发现,一会儿又做沉思状,像知道了什么一样,赵洁竟觉得他真有一番“断案”的气派。看现场、询问也有一会儿时间了,赵洁觉得神神叨叨的林青照虽不说成竹在胸,但至少已经有很多头绪了。听他说到“想起一人”,赵欢心中一亮,以为青照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林青照生涩地笑了一下,又急速瞟了一眼赵先见。

    “青照,你还卖关子啊,快说呀!”

    “赵洁,不是我不说,只是现在真不方便直接说。”

    听着赵洁又要追问,若有所思的赵先见抬起眼,插了一句“赵洁,你先别问了。林青照,你继续说你的。”

    “对了,赵洁,你哥今天没来吗”林青照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呀,上午来过一次,谁知道现在又在哪里浪荡呢”董长霞的回答中充满着哀愁。

    “他也没说过平日里在哪里,在做什么吗”

    “他大多数时间混在外面,具体我也不知道……对了,前两天我问的时候他说他在北街上卖啤酒,在赚钱,夸夸其谈的。这事和他有关系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问,”看着赵先见眼神迷离地一直盯着自己,林青照又连忙补充道,“赵爸,我想的是这样,咱们先不报警,一方面怕打草惊蛇,另外一方面,即便报了警,就丢个包的事,派出所的也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能找到了。我现在有个计划,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我就能把包找回来了。要是这个计划没成,我还有另外一个计划,到时候我再跟您商量,看您是想按新计划走呢还是报警,都听您的。您看这样可以吗”

    “好啊——”赵先见不假思索地长长一声应了下来。

    “爸爸婶婶,还有赵洁,丢包的事你们先别声张,就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见赵先见点了点头,董长霞母女也异口同声地“嗯”着。

    “那我先走了,我也得抓紧时间去找包了!”打过招呼后,林青照小心翼翼地关门而出。

    “赵先见,这孩子神神秘秘的,你真要让他去找啊”董长霞似乎很不放心。

    “就是啊!”赵洁也附和着。

    “让他去吧,他估摸的可能没错。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赵先见呆呆望着房门,眼神中交织着担忧、迷茫、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第二十三章 万物出乎震
    1990年的惊蛰,是在3月6日。《夏小正》曰正月启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入冬的时候,动物藏于土中,不饮不食,蛰伏起来;到了此日,天上的春雷将蛰居的动物惊醒,百虫动作,万草萌发。

    1990,这是20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的开端。是“推陈”,是圆满完结过去一个百年的开始,也是“出新”,是积极迎接21世纪的开始。春,打开了这个开端之年的新气象;惊蛰,又复苏了蕴藏在春里的新希望。总之,到处一番欣欣向荣的局面白杨树的枝丫有青芽爆出来了,田埂上、水沟边,星星点点的绿尖儿在跳动,若是再加上那又高又寥阔的天际,中间时不时波动而过的鸟群,以及地上劳作繁忙的农民,俨然一副动静相携、意境开阔的画卷,要是王右丞在的话,定要将其画下来,再吟上一首清新淡远的诗,题在他那传神的画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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