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毕毕大人
梁恩泽垂眸思索了一会,伸手按住了孝严的肩膀:“所以你已经猜到了涉及面太广,才不急着破案的?”
孝严静静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梁恩泽觉得确实术业有专攻,他在这种事情的敏感度上,比孝严确实还差着火候:“既然云蒙大桥的水那么深,你还是手吧,别查了。”
孝严年纪轻轻能代理大理寺卿,就说明这个人不只是尽责和有能力,官场上的油滑趋利避害有时候比他爹做的都好些,他昨天在云蒙大桥看到了水猴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今天上午回家之后反应过来,坦白说比他平时的反应速度慢太多了。
说来他最近日子过的太舒服了,虽然受了点伤,可是有梁恩泽陪着,让他神魂全出了窍,在大理寺当值的时候,心思还放在工作上,可是一旦出了那个门,他就不是曾经的岳孝严了,以前每天闲暇时将案子和最近的事在脑海中反复过的习惯也没有了。
他觉得之前有眼睛可能只是暗中看着他的动作,不过没想到他能一步将云蒙大桥的山洞子给端了。
算是误打误撞也好,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孝严思虑了半天,一抬头发现梁恩泽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当即换了个表情:“嗯,听恩泽的,哥哥不查了。”
梁恩泽也不是好糊弄的,他长指反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孝严,你可以不去查,不过无论如何也得将这个事情想明白了,你父亲就是兵部尚书,你又是大理寺卿,只要想知道当日谁在幕后调动了御林军,没有查不到的道理。”
窥天机 是进是退
他哑然低声:“问题是,在幕后调动御林军的那个人是想要做什么?”
孝严笑:“恩泽,目的只可能是一个,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梁恩泽是长子,日后是要接梁国公的爵位,所以实际上是个将军,只要是将军就要讲一个知己知彼:“如果只是宫中的后妃追求长生不老,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私心杂念重了一些而已,可是能调动御林军的,不可能是后妃,难道是…掌印的太监?”
本朝掌印太监官职不小,玉玺在手,相当于分得了皇权的一部分,对御林军和禁军有一定的协领权。
而本朝的苏暨公公,本来就是陪伴着诚德皇帝长大的“大伴”,陛下对其极其信任,宠信有加,只有他能调动御林军,可他想长生不老,想做什么?
孝严伸手握住梁恩泽的手,十指交握:“泽,你也看到了,那个山洞子里鬼常在的小身子都保留了下来,说明已经延续了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说,那位可能研究长生不老,已经研究二十多年了。”
想到苏公公平日红润的面容,以及确实六十来岁没有怎么改变过的容颜,看着如同四十许人,梁恩泽觉得心中发冷:“他研究了二十来年长生不老,陛下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人性之恶不可想象,追求几两银子尚且可以杀人越货,何况是皇家的尊贵和财富?
孝严:“我希望他只是想一直享受荣华富贵,狐假虎威的多活几年而已。”
梁恩泽抓到他语气中一丝不确定的气息:“什么是只是想?”
孝严:“泽,背后议上肯定是不行的,我们两个是关起门来说,不过你想想看,当今天子身体一般,据说常年咳血,已经不惑之年了,可子嗣并不多,太子也才十来岁,每个月上朝的时候越来越少,经常口谕和圣旨是通过掌印的太监发出来的,折子也是通过苏公公递进去的,如果你是苏公公,会怎么想?”
虽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不可能有别人,不过梁恩泽还是四顾的扫了一扫,得隔墙有耳:“陛下在一日,苏公公就能富贵一日,他当然巴不得陛下春秋鼎盛,万万年。”
孝严:“宦官嘛,无根之人,没有后代,所以就没那么多野心,陪着皇帝们一起长大,也最听话最得圣心,历朝历代,皇帝都不愿意离开宦官,可我总觉得,苏公公的手插得太长了,御林军都听他的了,那控制皇宫大内,还不是弹指之间?”
梁恩泽坐直了身子,觉得脊梁柱发凉,低声说道:“孝严,掌印太监已经是至高的荣宠,苏公公联合军方做什么?”
孝严打小见过太多的小鬼在眼前争夺,为了蝇头小利尚且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何况是无尚的权威:“泽,你倒不如问我,苏公公现在看起来就至少能活个七八十岁,却研究旁门左道延年益寿做什么?陛下身体不好,可苏公公如果万万年的话?”
孝严仿佛看到了险恶的人心在地狱中争夺:“你想想,我是说如果陛下真的千秋之后,苏公公还身体硬朗,太子登基,会怎么做?”
眼前熟读的经史子集在梁恩泽眼前掠过,一摸震惊浮上了他的眼前来:“我,托孤的重臣,可能还有些人能保全,但是托孤的宦官?…你的意思是?一旦陛下身故,新登基的小皇帝未必容得下苏公公?再放任他一手遮天?”
孝严重重点头:“你也想到了?自古以来,史册上,新登记的皇帝没有能和前朝的宦官相安无事的,能和平相处的也得是和自己培养的宦官;除非已经被宦官把持朝政无力回天的,否则对曾经先帝的大伴,全是一句话——先忍,后杀。”
梁恩泽头痛欲裂,一瞬间无数种想法浮上心头,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诚德皇帝宠信宦官,不过对内外局势的把控也还可以,他当然盼望着诚德皇帝能多活几年,可是朝堂看似平稳,已经有耐不住的力量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如果已经插手到了御林军,则兹事体大,梁恩泽觉得不知道怎么做:“孝严,你打算怎么做?”
和平日端方如玉的样子不同,孝严已经被地狱里的煞气包围了,他歪着嘴角邪笑:
“泽,我暂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所以静观其变,此事可大可小,可背后险恶的用心还是看得到的,我才一个大理寺卿,还是代理的,怎么可能是掌印太监的对手?如果查的太深,必然会受打击;可现在已经抓到了端倪,如果只是将抓到的人放了,也是暴露了自己知情的事,还是要被忌惮,所以…”
和梁恩泽想到一块去了,梁恩泽接口道:“所以还是要有所应对,不能别人在暗,你在明处继续下去了,可问题是,你怎么才能够不引起苏公公的记恨,却又能将此事提醒给陛下呢?”
孝严单手抚着额头,他看到朝堂上和稀泥无数,可也平生第一次面对如此难题——如果苏公公不那么得陛下信任,他直接说宫中有人想长生不老一直掌印就行了,可现在圣旨进入大内,还要先被苏公公过一道,这不是告状告到对手手里去吗?
而且想要告状一个准,必须证据确凿,但是又涉及到御林军,御林军是死活不会承认和苏公公勾结的,只会说是野外演习水操;凭他们在云梦大桥山洞子里抓住那几个虾兵蟹将,谁能说明白是为了长生不老怎么炼丹的?
总之一团乱麻,贸然行动死路一条,看来这事今晚是想不明白了,他的手把额头都揉红了,眼睛也有些烦躁的冒水气:
“泽,照我看来,我们没有将天补上的本事,现在贸然而动,只会引人耳目,还把自己折进去,我只有初步的打算,突然停手也是告诉别人自己已经发现大毛病了,我们明天还是先照常查案,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而动。”
梁恩泽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冒进肯定是不对的:“心乱如麻,你也不要全瞒着,要和父兄商量,听到没?”
孝严从案子中抽神出来,嘻嘻一笑,两个肩膀嘚嘚瑟瑟的东摇西晃,伸手扶恩泽皱起的眉心:“泽,月光不错,别在屋里憋着了,走,我们去郊外月色下走走。”
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孝严总能研究出点乐子来。
待到第二天孝严带着岳九回到了大理寺,看到休养了两天恢复的不错的几个阶下囚。
包括在云梦大桥山洞子里抓到的女刺客,也被手铐脚镣的控制在审讯室里,这几天已经被差役们连续过了几次堂,等到孝严到了再提审的时候,笔录和预测的差不多了。
孝严坐得笔直,一身暗红色的官袍板板正正的套在身上,更显得身长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堂下跪着的女子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场,面色凄慌,可声音却大致平静,语句中的破音也像是装的:“小女子已经因为犯罪落到了官爷手中,我打小就已经飘零江湖了,做的全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没有家人了,名字说也无妨,我叫做柳清风。”
孝严看到她这样子,就知道是见过大场面的,骨子里的印记,装害怕倒是装的也挺像:“你身手为什么这么好?”
问的也是废话,来自皇宫大内,身手能不好吗?
柳清风:“惭愧,打小在江湖上学艺,女人难以服众,所以拳头要更硬才行。”
孝严冷笑,陡然大喝:“身手如此了得,你别告诉我是大街上打把势卖艺的人交给你的?!”
柳清风好像对官爷突然变脸也有心理准备:“我在小时候,无家可归,就住在云梦大桥的山洞中,偶尔得到了洞中的秘籍,早晚修炼,得此身功夫。”
岳九乐了:“哎呦,柳姑娘,我小时候哪里人少往哪钻,怎么这好事我没赶上呢?”
柳清风咬住下唇:“…”
孝严也不再多问:“你当日为什么在云梦大桥的山洞中?”
柳清风这一番话已经说了几遍了:“我当日新得了一具尸体,去云梦大桥里保存起来。”
孝严:“你保存尸体做什么?”
女刺客叹了一口气:“我是江湖人,自小孤苦,可总要活着,和男人不同,我又不能去拉车抗包,也不愿意卖身为娼,所以就寻了一个不要本钱的买卖,选择云梦大桥的桥洞里是因为那里小孩比较多。”
孝严:“你所说的不要本钱的买卖就是拐小孩卖小孩吗?”
柳清风一副楚楚动人的愧疚样子:“买卖小孩,小的容易出手一些,有一些小孩大一点不好卖,就打残废了去乞讨。”
孝严将一条长腿支在了凳子上,拍桌子道:“妖女,既然是买卖小孩,留着那么多尸体作甚?”
柳清风还敢抬头,哭哭啼啼:“我本是女子,不得已做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最开始于心不忍,就把错手杀了的孩子尸体留了下来,做法想办法超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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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她在胡扯,岳九忍不住想喊差官们上来打板子,这神境界已经明显超过了一边当婊/子,一边立牌坊了:“妖女,你杀人无数,祸害孩童,居心何其毒也?还有脸说超度了他们多年?我现在就给你尝尝大理寺的蝴蝶展翅和金戈铁马!”
大理寺酷刑不少,蝴蝶展翅是将人双手大展开绑起来,之后用铁刷子刷腋下到腰侧的肌肤,此处肌肤柔嫩,用不了几下子神仙都受不了。
可蝴蝶展翅和金戈铁马比起来,就算是小儿科了,金戈铁马是专门用来对付女犯人的,拿一个铁驴,某器官朝上,内有可以转圈的暗刃,正对着坐上去捆住了固定好,之后铁驴开始动,基本一个回合下来,不死既残。
柳清风再怎么视死如归,终究是肉做的,看似哆哆嗦嗦的跪在当场:“官爷,官爷,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觉得他们年纪小就死于非命,是他们命不好,超度了他们好让他们尽早投胎。”
孝严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女人连金戈铁马都知道,金戈铁马是大理寺的酷刑,多年来也只在那些协同奸夫杀父的女人身上用过两三次,连梁恩泽和他哥哥岳孝廉都不一定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看来柳清风是宫中出来的无疑了。
不过既然他暂时不想审问的那样深入,也就只能暗气暗憋:“柳清风,你是怎么抓到那些受害的小孩的?”
“有时候会在山洞里看情况施一些小伎俩,把小孩们吸引来,比如用花树吸引了文小姐,以及用野兔野物吸引一些男孩子。”
“吸引来就抓了,大多数是卖,有一些实在不听话的,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就杀了,琉璃瓶子是用来装被杀小孩的尸体的,干的年头太多了,攒下来的尸体也就越来越多了。”
“…”
柳清风越编越离谱,反正她已经是罪孽深重的阶下囚,被问斩是一定的,孝严犯人见得多了,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冷笑着拍桌子撂下一句:“胡编乱造,我记得一起被抓住的不是你一个人吧?没记错还有别人,希望他们也和你一样,也只记得这么点事。”
之后索性不审了,案子查不查,查多深,现在全是问题;对面的是苏公公,诬告陷害是大罪,知情不报还是大罪,豆腐掉灰堆,打打不得,吹吹不得。
幸亏人世间还有开心的事情可以做,比如去找他的相好的。
孝严出生在兵部尚书一品大员的家中,也没觉得这是解决不了的事,总归是有些麻烦罢了,他天性豁达乐观,他想着此事晚上好好和父兄商量一下,总有应对的办法,之后人模狗样的将衙门里的事交给了岳九,出门脚底上抹了油,一溜烟的就出门了。
孝严三拐两拐,在文德街上逛了一圈,顺着后门溜进了梁国公府,进了梁恩泽的院子去找梁恩泽。
清风阵阵,凉爽习习,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人间龌龊,那么阳光雨露全很美好了,他进了屋子的时候梁恩泽正坐在桌子边看公文,见他又推开后窗户偷偷进来了,抬头一笑。
孝严先掏出小礼物来献媚:“泽,我刚才路过拐角的文德街铺子,你才我给你买了什么?”
梁恩泽不想猜,孝严经常送他点小玩意儿,比如挺小的笔墨纸砚、一碗牛杂或者一束不怎么正经的百合花,看孝严手中不太大的小盒子,觉得可能装不下什么太大的玩意儿:“什么东西能装进这么小的盒子里?一包糖果?”
孝严眸子亮的灿若朝霞,他觉得买东西有时候也得和一个眼缘,以前他从来没喜欢过小玩意儿之类的,可这次路过文德街的时候,看到这个小玩意儿就挪不开眼睛,他身上少年的兴致起来了:“泽,你打开看看,打开看看嘛。”
“就没正经,前几天折腾来的花还没干,又不知道什么小东西,”
梁恩泽为人雅正,就算是不感兴趣的事,也不想太博人面子,他打开层层灰色纸的包装,别说小盒子还挺致,完全拆开之后,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他托着晶莹剔透奶白羊脂玉雕成百合花的底座:“孝严,你平时不是挺有男子气概的,怎么买的东西像个姑娘。”
孝严不以为意,是真名士自风流,猛虎还嗅蔷薇呢,他一个神棍,就想嗅百合花暗香浮动的气息怎么了:“有个梁大公子呢,就是我心目中百合花一样的男人,看到百合花就迈不动步了,你再拆。”
打开百合花瓣,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露了出来,梁恩泽伸拇指中指捻起来一枚,竟然发现扳指上还带着图案,是一对春带的猴子:“哈哈,孝严,你…买这一对做什么?”
孝严最近被狐狸勾了魂了,整日里神魂颠倒,买扳指能做什么?当定情信物呗,他伸手拿过栩栩如生的猴子扳指,眨眼冲梁恩泽笑:“泽,我们两个全是属猴的,多应景啊,而且这对我仔细看了,全是公猴!”
梁恩泽被逗得有些直不起腰,一弯腰的空当又觉得后背疼,额头一缕乱发伏了下来,有些前仰后合:“就胡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是一对公猴?”
孝严拿着戒指贴近了梁恩泽,呼吸快拂到了他的脸上,声音突然变低了,握住了他的手,一下子就戴在了他的拇指上:“泽,戴上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趁着梁恩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嗖的一下子又把另外一枚戴在自己手上了,十指一握:“以后你就跑不掉了,好不好?”
总把自己号称是墨玉的孝严脸红红的,大大的眼睛里灿若星河,紧张到牙齿咬着下唇,隔着空气都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像怕被拒绝了似的。
梁恩泽只想得到赤子之心四个字,好像,养个大型犬也不错。
他扬眉轻笑:“我为什么要跑?”
孝严眼睛更亮了,不管不顾的刚想往上扑着吻她——
却听到外边的敲门声,声音还挺急的:“少爷,少爷,你是在里边吗?”
岳九?狗日的岳九,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搅浑,孝严觉得刚才的情绪白酝酿了,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滚进来,你最好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否则的话——”
岳九已经几大步冲进来了,好像没感到自家少爷吃人一样的眼神,孝严最近有点臭美嘚瑟的要飞了,岳九也大概能猜到他怎么回事,直接唉声叹气的开了口:“梁公子,我清点云梦大桥山洞里找到的琉璃瓶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物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孝严气的都要倒地了,已经冲进来了打扰了他的好事还问当讲不当讲:“臭小九,你要是说出来的事情不重要,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梁恩泽有一种直觉,觉得心下一阵阵的紧张:“讲。”
岳九站稳了,长吸了几口气,伸手抹了一把下巴,面色严重的问梁恩泽:“梁公子,我听你说起过你三弟梁恩伦,是不是掌心上有六颗痣?”
梁恩泽面沉似水,点头:“是。”
岳九当年和孝严携手去找小种马梁恩伦的尸首,对梁恩伦的特征很熟悉:“他小手指很长,和无名指基本是平齐的,你说他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手型一样的人。”
梁恩泽空咽了一口唾液:“是,你们找到他了,在哪里?”当年只找到了很少一部分。
岳九叹息:“我在云蒙大桥下翻到的一个小琉璃瓶子里,找到了一只手,你去看吗?”
梁恩泽未敢惊动父母兄弟,和孝严、岳九两个人,来到了大理石的证物室,孝严和岳九两个人不自觉的站住了,看梁恩泽一个人脚步沉重的向前走。
提到三弟,梁恩泽两眼含雾,这是他们家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惨痛往事,现在家里很多节日,比如春节、元宵和中秋已经全不过了,以前每年是全家齐聚一堂,三弟负责插科打诨,一家人中貌似最没出息的老幺,好像从来是大家咳嗽的对象,大家也不怎么顾虑他的面子尊严似的,三弟从来混不在意的嬉皮笑脸,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现在那个人突然没了,家人有时候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时候说到“给恩伦”端过去,才恍然想到,才长成大人的小公子已经没了。
有时候会静悄悄的变成一句:“给他供奉上吧。”
琉璃瓶子被整齐的摆放在了证物室的一角上,梁恩泽未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这个让他心碎的瓶子。
一只长爪已经泡的发皱,显得指节指甲细长,在苍白的手心上的六颗红痣非常明显,他蹲下来仔细看,不用说是手指的长度,连掌心的纹路他都认识。
梁恩泽眼睛红红的呆愣了半晌,好像还是无法面对,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拇指上的猴子扳指还没有摘下来。
窥天机 身不由己
梁恩泽眼睛红红的呆愣了半晌,好像还是无法面对,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拇指上的猴子扳指还没有摘下来。
人间悲欢喜乐,和他的三弟再没有关系了。
他好像不忍心这只手泡在这里,轻轻的问岳九:“我可以把他取出来吗?我想让这只手和我三弟葬在一起;还有,是谁把这只手放在这里的?”
他以前就总是觉得三弟死的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能查出来为什么手会在这里,幕后杀人的是不是也能够顺藤摸瓜的被找出来?
孝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泽…”
岳九没有梁恩泽的痛彻心扉,也不用孝严的感同身受,更冷静一些:“梁公子,人死不能复生,此手是证物,还是要保留一阵才好。”
等到梁恩泽离开了大理石,岳九开始一五一十的向孝严汇报情况:“去找你之前,我让那晚一起被抓的几个人分别来辨认过,他们中有一个人不想死的,说知道这手是怎么回事。”
孝严:“如果知道手是谁的,还敢摆在这里的话,就说明是直接冲着梁恩伦去的,那就是敢动梁国公府了,此事不能装糊涂,还是要弄个明白。”
岳九本来就是自家少爷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少爷是为了梁恩泽的缘故,一是想要梁恩伦的事水落石出,二也是为了把暗中的幕后找出来,得别人在暗,梁恩泽在明,过于危险:“少爷,如果这么查下去,查到了宫里的,怎么办?”
孝严皱着眉头,他心头各种念头已经转了好多圈:“小九,咱们如果在一点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肯定不能贸然的去当愣头青,不过愿意开口的人说知道梁恩伦是怎么回事,我们去问问就是。”
大理寺的地牢堪称天罗地网,夏季尚且四处阴森冰冷,冬季的恐怖可想而知,能进大理寺地牢的,就算是高级囚犯了,待遇也是不同凡响——比如稻草铺成的床铺,四处大摇大摆走路的老鼠,翻着陈年僵尸味道的烂棉被,这些是第一级待遇。
第二级待遇就更复杂了,比如那些刑具们,夹棍板子是小儿科的,鞭子红烙铁经常见,其他的把人吊起来的仙人指路等等不计其数。
第三极待遇就是对付朝廷钦犯了,有那些犯了大罪嘴还太硬的,反正早晚要连坐,不折磨犯人了,开始折磨犯人的亲人,一般人,看到家人受苦,基本上但求自己一死,也想把家人保出去。
其实之前还有第四级待遇,后来在孝严代理大理寺卿的期间,也就是这两年给废止了,更残忍的肉刑,直接将人去了手指或者髌骨致残,他当时的说法是:
“我并非是妇人之仁,致使人肢体有损的话,也就是残废了,纵使没有罪,以后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人残疾之后,身心遭受重大打击,很多犯人但求速死,无论是为了破案,或者是为了震慑犯罪,效果全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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