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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头骨碎裂,鲜血顺着头顶流下来,流过他瞪着阎狩的眼睛,最后淌入衣领之中。
死不瞑目。
师徒两人的尸首相距不过咫尺,却永远不可能再靠近半分。
阎狩看也没看那尸体一眼,转而望向白茸:方才你什么也没找到
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白茸似乎不受分毫影响,兀自笑吟吟道:真没找到,不信的话,阎长老与萧师兄去找找兴许是我找漏了。
地窖里,沈峤和十五的穴道已经解开了,后者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沈峤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即使自己也在流泪,却死命扯着他往后走。
十五起初挣扎得厉害,直到观主被杀,他方才像是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毫不反抗地任由沈峤将自己拉走。
两人撞撞跌跌,在黑暗的密道里一路前行,沈峤大病未愈,经脉甚至还没有修复好,要拖着一个不比自己轻多少的十五,浑身骨头都在发作着痛楚,像是被人用铁索牵扯皮肉,一步一步,仿佛用尽毕生艰难。
也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并没有多久,但沈峤觉得自己走过了半生一样。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门打开,将十五拖曳出来,又在隐蔽草丛里摸索到机关,照观主先前的吩咐,从外面将石门关上。
如此一来,就算阎狩等人发现密道追踪到尽头,从里面也是打不开石门的。
而密道外头则通向白龙山另一面的山脚,这中间的时间足够他们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者从容逃走了。
做完这一切,沈峤松开十五,倚着石头剧烈咳嗽,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像刚刚受尽了酷刑一般,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待吐出几口血之后,方才觉得滞闷的胸口舒畅一些。
再看十五,还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蜷缩身体环抱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哭得浑身颤抖。
沈峤叹了口气,摸上他的脑袋: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竺兄和初一也不会惨死。即便是为了他们也好,我们现在先离开好不好,等一切安全了,我由你杀由你打,你想怎样都可以。
十五哭着抬头:师父和初一,他们再也活不过来了,是不是
沈峤目中含泪,却咬着牙没落下来,心神激荡之下,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
是,他们活不过来了,可他们最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就这样被那几个人捉住,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十五不再出声,只默默流泪,半晌之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活着,我不能让师父担心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沈峤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往东,去碧霞宗,我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他从怀里掏出方才观主塞给他的物事,其实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一面刻着碧霞宗三字,一面则写着一个竺,想来是观主当年在碧霞宗的身份证明。
摩挲端详了一会儿,他将木牌递给十五:这是你师父留下来的遗物,你要好好收着。
十五珍而重之地看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几次摸了又摸,像是怕一不留神,木牌就丢了。
沈峤拉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草丛,往前方走去。
十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身后,茂密的树木重重遮掩之下,将那个小小的出口石门也挡得密密实实,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五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沈峤握紧他的手。
碧霞宗在泰山,泰山则在东平郡,往东平郡可直走济州,但沈峤怕合欢宗的人猜到他们的去向,所以特地带了十五南下梁州,等于绕一大圈,多了一大半的路程。
十五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是从前害羞友善的模样,见了人也不大说话,沈峤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但这种事,旁人劝是劝不来的,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观主原先在地窖里藏了些铜钱,数目不多,但足够他们一路省吃俭用直到抵达东平郡了。
白天的时候两人赶路,夜晚就宿在城内,若是无城,尽量也找些热闹点的镇子,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人多反而不容易被找出来。
这一日二人走到西兖州,正好时值傍晚,沈峤就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他与十五同住一间,将床让给十五,自己则打地铺练功。
用朱阳策重筑根基之后,沈峤仿佛进入一片闻所未闻的崭新天地。
方寸世界,纤毫毕现,素处以默,妙机其微。
真气流淌过受损的经脉,带着一丝丝疼痛,却又如同新生,连同从前受过的诸般重伤,好像都在慢慢得到修复。
这才是朱阳策的真正玄妙所在。
内视所及,晨光着树,明月入庐,宝华神蕴,梅萼幽生。
巨阙,中庭,华盖,璇玑,原先堵塞或受损的经脉穴道重新一一打通,长久以来一直淤塞心口的烦闷和隐痛也正一点点消失。
沈峤双目紧闭,浑然不觉旁边有双眼睛正在偷窥自己。
本来早该睡着了的十五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装睡,眼睛却悄悄睁开一条缝。
他看见原本好端端的沈峤忽然吐出一口血,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并作几步跑到沈峤身边。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沈峤睁开眼,摇头笑道:这是淤血,吐出来才痛快。
十五眼含泪光:你不用哄我了,我知道这一路上你没有买药,只是为了省钱,我救你的时候,你明明伤势重得快要死了
沈峤:不买药的确是省钱,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用内功慢慢恢复,喝不喝药都不要紧了。
十五:真的
沈峤摸着他的脑袋:真的,我答应过你师父要好好照顾你,就不会抛下你的。
十五忽然抱住沈峤嚎啕大哭: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只是,只是很难过
沈峤眼底微酸:我知道。
他轻轻拍着十五的后背:对不起。
十五摇摇头:你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沈峤苦笑:怎么不是我的错他们本是追杀我而来,却连累了你们。
十五:他们这么残忍,就算没有你在,只要他们觉得师父藏匿了你,照样会下杀手,师父救你,和我当时救你一样,我们都没有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好不好该得到惩罚的应该是那些坏人,不是好人。
沈峤听得又是心酸又是心痛,心道竺兄啊竺兄,你在天之灵,看见十五这样懂事明理,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他问十五:你想不想学武功
十五点点头:我想学好武功,为师父和初一报仇。
沈峤:在你回碧霞宗之前,这一路上,我先教你玄都山的武功,好不好
十五眼睛一亮:玄都山,难道是号称天下第一道门的玄都山
沈峤点点头。
十五:沈郎君,您是玄都山的弟子吗
沈峤含笑:是,我叫沈峤,是玄都山第六代掌教祁凤阁的亲传弟子。
十五啊了一声:我,我好像听师父说过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还当过掌教
沈峤摸摸他的脑袋:是,一言难尽,就先不与你说了,我这次来邺城,也是为了寻找北上的玄都山弟子,谁知道
他顿了顿,谁知遭遇桑景行,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十五为难道:可,师父说过,武功是每个门派的不传之秘,除非加入那个门派,否则是不能学的,我已经答应师父要去碧霞宗了,所以
沈峤笑道:玄都山的武功也好,碧霞宗的武功也罢,都是为人所学,只要教的人和学的人本身没有门户之见,又何必拘泥其它我只教你武功,你无须拜师。
说罢他将用黑色布条重重裹起,伪作竹杖的山河同悲剑拿出来,将上面的布条一层层拆下。
山河同悲十五好奇地念着上面的篆体。
苍生有难,山河同悲,草木有灵,天地不朽。
沈峤悠悠道,手指抚过剑鞘,忽然握住剑柄,飞快抽剑出鞘,手腕不见如何动作,霎时间满屋光华,仿佛处处皆有剑光,处处杀意凛凛,鹤鸣高飞,雁横雪塞。
但只一瞬间,所有光芒又都消失了。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剑还是那把剑,好像从来没出过鞘,刚刚一幕也只是十五的错觉。
十五早就愣在那里,合不拢嘴,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沈峤朝他笑道:你去摸摸那件衣裳。
衣裳是沈峤自己的外裳,因来时淋了雨,他便除下来挂在房间里的木架上。
十五的手指刚碰上衣服,就不由自主咦了一声。
外裳化作几片飘落下来。
除此之外,屋子里其它物事却都完好无损。
十五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了。
沈峤:如何
十五:好,好厉害
沈峤扑哧一笑: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学武
十五点头如捣蒜:沈师在上,请受十五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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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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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紫府起初有好几套剑法,到了我师父祁凤阁的时候,他认为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与其繁杂乱眼,练不过来,还不如只将一套练到炉火纯青,所以他便将历代剑法重新整编,变成最后的两套。
其中一套沧浪剑诀,则是他老人家身临东海亲见日升月落,云随浪涌之后有所体悟所创,糅合了玄都山先前一些剑法的精髓,正好今日路过黄河,意境相似,我便为你先演示一遍,你无须刻意去记里面的招式,只要好好体会其中意境。
十五小脸严肃,认认真真拱手:是,沈师,弟子会努力去感受的。
沈峤一笑,抽剑出鞘
他们所在的这段流域,去岁正好决堤而淹没两岸农田,如今十室九空,放眼荒凉,余下黄河大浪滔滔,依旧不停奔向前方。
此刻沈峤站在一块独自伫立的大石上,底下便是奔腾不息的黄河,咆哮着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
在 阳光的照耀下,河水熠熠生辉,晶亮潋滟,沈峤一人乍看单薄,难与天地争锋,但当他抽剑出鞘的那一瞬间,气势竟然不逊分毫,山河同悲剑同样因反射出夺目光 芒,剑锋一起,剑气四溢,带动河水愈发澎湃汹涌,他整个人则置身在剑气之中,如同将欲御剑而去的仙人,飘逸潇洒之极。
十五看得完全呆住了。
他跟着观主时,观主虽然也教他们武功,但观主武功本身就一般,很难向他们描绘什么叫高深的武学境界,十五听观主描述过,真正的武道高人,能以自身涤荡周围,影响天地一草一木,使其受到自身心绪而牵动。
初一和十五两人当时都听得浑然忘我,向往不已,心道自己若是有生之年能见识到这样的高人就好了。
而现在,曾经梦寐以求的景象就在自己眼前出现。
看沈峤的一招一式,连十五这样在武道上刚刚入门,甚至还谈不上初窥门径的人,甚至也能感受到其中牵引万物的力量,那是他贫瘠的语言所无法描绘的画面,也是十五毕生难忘的景象。
师父,初一,你们看见了吗
十五热泪盈眶,甚至有种跪下来痛哭的冲动。
不仅是旁观的十五,连置身其中的沈峤,也正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境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气冥冥之中与河水彼此牵动,互为气机,剑意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又从手中山河同悲剑喷薄而出,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有形剑意化为白虹,从水汽之中贯穿而过,剑意所至之处,河水轰的一声猛然炸开,壮观奇丽,水珠四溅,闪耀七色光芒。
沈峤剑尖一颤,人从石头上面陡然跃下,毫无预警,看得入神的十五大叫一声,并作几步跑到河边,却见沈峤落在汹涌的河水之中,兔起鹘落,手中剑势未停,绵绵不绝,凌波微步,恣意自如,宛若闲庭信步,以剑拈花。
从来不为任何人停留,急于吞噬万物的黄河在他脚下奔流,却在他周身三尺之内,温柔得像月华抚弄春风,任其自在,任其去留。
天不为春,着手成春。
流水无情,剑则至情。
以至情之剑驰骋无情之水,纵风雨千重亦独往。
剑光所至,万取一收,风流尽得。
一套剑法既毕,沈峤从河中石头跃至岸上,眯起眼往回看,他的眼睛仍旧不是很好,也许是因为之前余毒在体内滞留太久太深的缘故,即便根基重塑,也没法恢复到往日清晰无比的程度。
但这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方才他使出那一套剑法时,用的是自己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以剑意维系与周围的联系,所以落脚处分毫不差,并不因视力而减损,这也算是有舍有得,因祸得福了。
十五在旁边怯生生道:沈师,我以后真的能练成您这样的境界吗
沈峤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大道三千,人人不同,你只要用心研习,将来必然也能水到渠成。
十五也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这是他自离开白龙观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沈峤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师父的死,我知道你没有忘,我也没有忘,我们一起记在心里,但你师父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能开心快活,答应我,过了黄河,我们就把伤心事都抛掉,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好不好
听他提起师父,十五的眼眶又有点湿了,但他很快点点头:好的,我会好好活着,努力练功,当一个好人,不会让师父失望,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峤什么也没说,只将他紧紧抱住好一会儿,才把人松开,然后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的身影沿着河边,慢慢地向前走。
而黄河,依旧滚滚向前,亘古不变。
他们两人走得不快,这一路整整走了好几个月,直到八月初,才抵达泰山脚下。
泰山共有大小山峰一百多座,碧霞宗不在历代帝王封禅的岱顶,而在东北麓一座名不见经传的烛南峰上。
烛南峰不算高,位置却得天独厚,山上奇石环绕,清流淙淙,因地势较险而少游人樵夫,
二人在山下稍稍整装歇息,便开始往上爬。
十五颇有点近乡情怯,心头忐忑不安,在沈峤带着他往上走的时候,便忍不住问:沈师,您知道碧霞宗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吗
沈峤笑道:碧霞宗始建于汉代,如今的宗主叫赵持盈,同样是身列天下十大的高手,竺兄既说赵宗主是他的师侄,那么论辈分,你应该是与赵宗主同辈。
十五抓着他的衣角,却绝不是害怕自己跌下去,这几个月他跟随沈峤习武练剑,进步飞快,玄都山的轻功天阔虹影在他使来,已得三四分精髓。
等把我送到碧霞宗,您就要走了吗
你不希望我走吗沈峤故意逗他。
十五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笑,没说话。
观主和初一去世之后,这一路沈峤照顾细心,如师如父,十五早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依赖孺慕至深,如今看见碧霞宗近在眼前,师父的遗命很快就能实现,可伴随而来的却是很有可能的分离,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沈峤:放心罢,到了之后我也不马上走,先看看再说。
他 没有告诉十五的是,碧霞宗虽然曾经也是大派,但近年来衰微得厉害,只因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奇才赵持盈,这才稍稍提振名声,但一个门派要光大不可能单靠一个 人,赵持盈再厉害,想要力挽狂澜也有些吃力,听说近年来赵持盈闭关,门派事务一直是其师兄岳昆池在打理,竺冷泉当年离开门派必然有缘故,而且这个缘故肯定 不会太愉快,只不知他们见到十五会作何反应,若是不喜欢十五,他也不能将十五留在这里受委屈。
十五不知沈峤心头所想俱是为自己考虑,心中惴惴不安,既担心碧霞宗上的人不好相处,又担心太快与沈峤分离。
两人就这样快爬到半山腰,沈峤却发现了不对劲。
一般门派若在山上,有些守卫森严点的,山下就会有弟子值守,稍微松一点的,到了半山腰,也必然能看见人。
但现在,眼看他们已经快要到了,人影却没看见半个,这不能不说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十五显然也察觉到不妥,原本抓住沈峤的衣角却悄悄松开,他不希望有事的时候,自己成为拖累沈峤的累赘。
沈师,您看
沈峤眼神不好,十五却发现石道旁边被丢在草丛里的断剑,弯腰捡起来递给他。
沈峤摸到断剑的口子,这明显是用力过度折断的,此间不见尸体,也不知剑的主人是跌落山崖了,还是已经逃跑了。
小心些,上面兴许还有,你跟在我后面。
果不其然,越往上走,兵器就越多,陆续也有尸体,分不清是碧霞宗弟子的还是别人的。
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遥遥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话未落音,一剑已经朝十五后背飞掠而来。
沈峤听见动静,神色未变,拉住十五一个旋身,两人位置转眼就调换过来,他自己则迎着剑锋而去。
山河同悲剑甚至都没有出鞘,他掌风侧拍,将剑势拍得偏了方向,袖子一舒一卷,便将对方的手腕给拿捏住。
沈道长对方咦了一声。
阁下是沈峤眯着眼,只能看见眼前一个五官模糊的人影。
在下范元白,正是碧霞宗门下,我们曾在苏府见过一面。对方道。
沈峤想了想,终于有点印象,当日他代晏无师赴苏府秦老夫人寿宴,的确好像遇见过泰山碧霞宗的弟子。
范元白:敢问沈道长为何身在此地
他的语气不掩焦灼,却仍能耐着性子,先客客气气问询一声,一是范元白本身脾性不错,二是那日沈峤与段文鸯交手的表现折服了许多人,这其中也包括他。
沈峤将十五与碧霞宗的渊源简单说了一下,还让十五出示木牌为证。
范元白拿过木牌端详片刻:我确实曾听过竺师叔祖的名字,不过其中内情却不甚了了,既然如此,两位不妨随我一道上山,也好将此事呈禀师长。
沈峤道:多谢范郎君,方才我们在沿途发现断剑尸首,想必你应该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范元白苦笑:说来也巧,我此番回家探亲,一去大半年,今日正好回宗门,谁知在山脚下就发现不妥,原本宗门安排在那里轮值的弟子却不知所踪,一路上来,心惊胆战,正好遇见两位,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敌非友。
沈峤: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上山一探究竟,若平安无事,也好求个安心。
范元白连声应是,当下便与沈峤十五一路同行上山。
只是三人越往上走,心就越发悬在半空落不下来,只因一路上去,触目所及,刀剑越来越多,尸首也越来越多,范元白从原先力持镇定,还能弯腰去察看尸首,看有没有活口,到后面脸青唇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过范元白的解释,沈峤他们知道这些尸首里头就有碧霞宗的弟子,而且还占了大多数,其他尸首则身份不明,从兵器上看,对方用的也是剑,剑上刻着东洲二字。
十五奇道:东洲是什么门派
他只以为他初入江湖,孤陋寡闻,没想到范元白也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反是沈峤道:中原没有东洲派,高句丽却有一个。
范元白这才道:不错,此派号称高句丽第一大派,我也有所耳闻,但高句丽乃异国,与我碧霞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不耽误脚下功夫,离山顶越来越近,三人已经遥遥耳闻短兵相接的声音。
耳力如沈峤者,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喊话斥骂。
范元白加快几步,赶在前面,手中剑已出鞘。
十五则拉了拉沈峤,小声道:沈师,您跟着我,地上尸首有些多。
沈峤心头一暖,点点头,没有违逆他的好意:好。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眼前所见,仍令范元白禁不住揪心。
只见原先平静祥和的宗门,如今已成血海一片,尸首的数量在进了宗门之后达到顶峰,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缓缓流淌向不知名之处。
那 些已经闭上眼睛的碧霞宗弟子,与十五暂时还毫无关系,他有沈峤在侧,尚能维持冷静镇定的模样,但范元白却有些忍不住了,只因这些人曾与他朝夕相处,是他亲 如手足的师兄弟妹,半年前他下山时,这些人中还有笑闹着要他带什么好吃好玩的回来,现在他们却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范元白双目通红,内心的伤心愤恨逐渐凝聚,直到看见不远处有两帮人马在厮杀,他毫不犹豫就提剑上前,谁知刚要加入战局,却又愣住了。
这交手的两派人马,竟然都穿着碧霞宗弟子的服饰,双方之中也都有他熟悉的面孔。
李师弟乔师弟快住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好战正酣,杀得兴起,自然没有人理会他,兵戈交接之声铿锵不绝,刀光剑影几乎耀花了旁人的眼。
范元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自己离山一趟,回来就看见宗门自相残杀的场景。
他心神激荡,一时有些恍惚,自然也没注意到正有一把剑递向自己背后。
然而偷袭者还未将剑身送入他体内,就已经惨叫一声,松开剑,捂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哀嚎。
小心背后。沈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不愠不火。
范元白稍稍回过神,向他道谢,又抓起身后偷袭他的人,发现竟也是本门弟子。
你是卢长老座下的薛杞为何要偷袭我
对方看见他身后的沈峤,想起自己刚刚被此人一剑挑断手腕,不由畏惧:是,是真正的掌门回来了,你师父,岳长老他却占着代宗主的位置不肯让贤,所以号令座下弟子互相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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