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终有归

    现在这个东西，就在眼前被陈静嘉拿着，递到楚天面前。

    “你快过生日了吧”陈静嘉把护膝递过去，浅浅一笑，“这个送给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楚天推了回去：“不用了，谢谢，别破费了。”

    “拿着吧，这个……是生日礼物啊，别人送礼物你也不收吗”

    楚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陷入了尴尬，之湄用手轻轻点了下楚天，说：“你就收下吧。”

    楚天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悦。

    之湄看陈静嘉手还在伸着，一直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只好先接了过去：“我先替他拿着。”

    陈静嘉对此没什么表示，任由之湄接过去，也没有看她。

    楚天说：“那我们……先走了。”

    陈静嘉垂下眼，没有看他，捏了捏拳头，颤声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楚天接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又看了看之湄，问陈静嘉：“没关系吧”

    “没关系。”陈静嘉仍然没有看他，“之前你帮了我很多，谢谢你。我……”

    她憋了半天，才好像鼓足了很大勇气：“我现在好像……好像有一点喜欢你。”

    之湄蓦然沉了下心，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静嘉。

    陈静嘉没有看她，甚至不在意她是否在场。

    之湄低着头，看到陈静嘉捏着衣角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别过了脸，不去看他们两个人，眼前的情景太突如其来了，她此时反而比陈静嘉更不知所措。

    楚天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地看向之湄，之湄的头却转向了一边。

    他犹豫了一下，温声道：“你说了‘一点’，也就是不确定，可能是因为接触过几次吧，不一定是喜欢。”

    陈静嘉却突然提高了音量：“是……是喜欢！我喜欢你。”

    楚天只好叹了口气，说：“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陈静嘉仍旧是低着头，声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就是喜欢你而已，不论你怎样，我只想按自己的心意对你好就好了。”

    楚天有些无奈：“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陈静嘉默不作声。

    楚天看着她，目光渐渐沉下去：“不要这样。”

    陈静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伸出胳膊一把拥住了楚天。

    之湄没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出，眼睁睁着看到陈静嘉扑向楚天怀中，明明是一瞬间的事，却仿佛一频一帧都落到了眼中。

    她大脑被震惊冲得一片空白，两条腿似乎被禁锢在地上，无法动作。

    楚天几乎是在陈静嘉扑过来的瞬间就推开了她，没料到一直安静柔弱的女生会有刚才的动作，他一扫方才的温和，脸色冷了下来。

    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了女生的喝声：“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闻言，都扭头看过去，只见张彤站在不远处，惊诧地看着他们，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

    张彤向前走了几步，脸上已经挤出些笑意，却仍是看着勉强：“楚哥又有桃花了”

    又转头对陈静嘉说：“原来你喜欢楚天这样的啊”

    陈静嘉默然不语，之湄哑声道：“张彤……”

    张彤却没有看她，依然是大方地说道：“我有个东西放教室柜子里了，就回来试试看还来不来得及拿到，没想到回来还能碰到你们，我还以为这会儿教室已经没人了。”

    她看了看教室门，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门还是锁了啊……那算了吧，我白跑一趟。”

    “楚哥，我看刚刚的情景，这次有戏啊。”张彤看向楚天，脸上虽然带着笑，声音却冷到了冰点，“静嘉这样的女生，想不喜欢都难吧”

    之湄没听过张彤这么说话，一时间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如何应对。

    楚天却没有回应张彤的话，沉声道：“我们走。”说着就一把拉过了之湄的胳膊，朝楼道口走去。

    陈静嘉也准备离去，却被张彤挡住了。

    张彤方才脸上的笑意此时已然全无，她看着陈静嘉，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质问意味：“你真的喜欢楚天”

    陈静嘉凝视着楚天离去的方向，轻声应道：“嗯。”




第32章
    之湄回想着刚刚发上的一切，想到陈静嘉近来的所作所为……

    总是躲着自己，尽可能避免和自己相处，

    每次她找楚天，其实自己都是有察觉的，只是自己一直站在陈静嘉朋友的身份去看待那些事情，而不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其实那些行为，明眼人不是都看得出来，她喜欢楚天吗

    自己为什么一直忽略了呢

    总觉得不对，不该是这样。

    行为是没有问题，但和张彤，和自己，感觉完全不同。

    就算有亲手做的饼干，时不时拿出的甜点，借着问习题来和对方说话……

    但是感受不到有喜欢。

    女生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关于自己喜欢的人，第一次见成可言时，自己都感觉的出来，没有理由和陈静嘉相处这么久都感受不到。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这么做呢

    楚天拉着之湄一路走出了教学楼，之湄跟着他的步伐，沉默了一路，走到校门口，突然轻轻挣脱了楚天的手。

    楚天停下脚步，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哥，静嘉她……”

    她想起了齐扬，想起了陈静嘉谈及齐扬时眉眼间无意中流露出的幸福感。她不曾看到陈静嘉的过去，不曾看到陈静嘉和齐扬的相处的画面，但是那样温柔而向往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带起的笑容，悄悄告诉了她一切。

    那才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样子吧。

    楚天打断了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应该……不是真的。”

    不等之湄回答，楚天又忙不迭接了一句：“而且我对她没感觉，之前帮忙啊什么的也没有那种想法……”

    听到这句话，看着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的一丝别扭，之湄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楚天还来不及消化，一路上团在肚子里的纠结被对方简单的三个字给堵了回来，他松了口气，带着一脸问号：“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吗她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之湄很少看到这样的楚天，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些捉弄的想法，“可是哥这么好的人，对身边的人也很好，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也是正常的吧”

    出乎她意料的，从停下脚步起就一直注视着她楚天，听到这句话后移开了目光，微微蹙起了眉头：“你真的这么想吗”

    “不是吗”之湄看着楚天的变化，心想自己莫不是触碰了他的逆鳞，就将方才的心思收了回去。

    楚天低下头，径自沉默着。

    之湄看着他今晚反常的样子，以为自己真的惹他生气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暗自懊恼起自己的一时兴起来。

    楚天突然说：“那你呢”

    之湄没反应过来：“嗯”

    “你说很多人喜欢我，那之湄呢怎么想”

    之湄被问了个束手不及，下意识地磕磕绊绊道：“就……跟大家一样啊。”

    楚天不语，双手交叠在脑后，抬起头看着夜空，倏地轻笑了一声。

    之湄总觉得今晚自己做错了什么，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同于往日心照不宣的安静，此刻这种诡异的沉默好像无形间把两个人隔开了。

    之湄第一次发觉，自己面对楚天的沉默时是这么无力，不是那种和欺凌者对抗时的无力，是无法关照亲近之人的无力。

    这才发现，往日里两人间的氛围都是由楚天在主导，好像他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想要什么，怎样会开心，怎样会安心。

    自己和他相处时的轻松自然，原来都是他在努力啊。

    可自己现在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安慰的话、缓解气氛的话说不出一句。

    自己真的好没用啊……

    之湄越想越沮丧，从眼前的处境想到自己的问题，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许多往事，自己似乎永远都没有扮演过主动的角色啊……

    楚天的手机铃声突然震动起来，把之湄从飘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楚天接了电话：“喂盒子”

    之湄不知道“盒子”是谁，就看到楚天时不时点一下头，神色严肃。后来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楚天顿然放松了神情，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谢了啊盒子，你继续盯着点儿。”

    ……

    “嗯好，那先挂了。”

    楚天挂了电话，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之湄看了看他，心翼翼地问道：“是谁呀”

    “何梓焕，一朋友。”楚天回过头来看她，脸上还带着笑，与往常无异。

    “奥……”之湄又问，“什么事儿啊”

    其实往日里她是不喜欢窥探别人**的，但是今天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不停地向前探着，跟楚天多说几句话。

    “之前因为……陈静嘉的事儿，找他帮忙来着，看能不能把学校论坛里关于陈静嘉的贴子删掉。”楚天又接道，“盒子刚打电话跟我说，他把那些贴子删掉了，但是……”

    之湄急道：“什么”

    她之前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刚刚听楚天说，那些贴子删了，原本心里是暗暗欣慰的，结果对方又来了个“但是”，她一下子揪起了心。

    楚天看着她忐忑的样子，眸色暗了暗：“那些贴子都是匿名贴，不知道来源，盒子说他在查，至于能不能封号，他也不一定做得到，而且……”

    “其实这不算什么办法，总会有新的贴子冒出来的，源头是谁我们也知道，但是眼前并没有什么办法遏制，况且大家对陈静嘉的印象都已经定格，现在删掉其实对她也没有太大帮助，我这样做，只是希望能给那些人提个醒，不要让她们太肆意妄为。你明白吗”

    之湄点点头：“我知道。”

    “不过盒子跟我说，他在翻论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以前的匿名贴，没什么热度，所以沉在了论坛底下，如果不是他刻意翻论坛，可能都看不到。”楚天顿了顿，继续道，“贴子的楼主发了一个视频，视频中，有一群人在欺辱一个女生，为首的就是程雨熏。”

    “真的吗！”之湄不可遏制地激动起来，眼里都闪着光，“那我们不是可以借这个，让大家知道程雨熏她们的为人吗”

    楚天还没说话，之湄反应过来，又迅速收回了刚才的表情，有些惭愧地说：“那个视频里被欺负的女生……是谁”

    “我还没看到那个视频。”楚天继续道，“不过听盒子说，虽然不认识，但好像在学校见过，只是他也想不起来是谁。”

    之湄听了，问道：“那待会我们回家了，一起看一下那个视频行吗”

    “嗯。”

    “毕竟……”之湄想了想，又喃喃道，“就算我们现在想做什么，也要经过那个女生同意才是，这种视频……随意发出来肯定对那个女生有不好的影响。”

    楚天勾了勾嘴角，表示赞同：“对。”

    “哥，我觉得学校里对程雨熏她们不满的人应该挺多的，只是迫于她们的势力。”之湄说起这个，话顿时多了起来，“如果能让大家看到这个视频，一定能对程雨熏她们造成不的打击。”

    “就算在欺负人的时候，大家也惯于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正义的理由不是吗就像对待静嘉，大家也不过是拿着‘不检点’三个字作为自己执行正义的理由，好把自己归于道德这一方，对她进行批判不是吗”

    之湄说到这里，眼里尽是不平之色，“如果这个视频传播开来，大家自然也会对程雨熏进行审判，好证明自己是正直的、有道义的人，是不是！”

    之湄说到这里，心意难平，不自觉地抓住了楚天的胳膊，目光紧紧地锁定他，似乎想从他口中证实一个答案。

    楚天对上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是，一个人只要被安上一个对于他人来说难以忍受的罪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之湄。”楚天看着她，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不忍，“前提是，没有人相信他，他身边空无一人。”

    之湄愣住了。

    是啊。

    就算所有人对程雨熏冷眼相看，她身边还有那么一群人，一直跟她在一起啊，那些视频又能对她产生多大影响呢换言之，视频流传出去以后，如果程雨熏依然我行我素，其他人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不能。

    她会和从前一样，过得好好的，因为永远有一群和她一样的人，在支持她。

    就连陈静嘉，因为有自己相信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的。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被推上了审判台，任由他人指责践踏，所有的反抗只能换来众人变本加厉的欺凌。

    却连一个人都抓不住。

    原来从始至终，成为众矢之的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