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游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Lucifinil
我准备挂电话了,吴安然突然说,你知道吗,他死了。
那时候,有一片枫叶吹到我的脸上,过了好久我才发现,把它拂到地上。远方的枫树忽而簌簌巨响,叶子漫天乱舞,可我看不清,有什么东西瞬间糊住了眼睛。
他其实死了很久了,十分突然,大概在五年前,我出逃去北京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一到北京,就接受学校的封闭式训练,没有一点消息。
他的尸体一个月后才被警方从予湖西岸打捞上来,已泡水腐败地厉害。这个消息曾一度震惊w市,报纸论坛连续刷版,夜夜不停。他的脖颈后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割断了大动脉。经法医鉴定,不是溺亡,而是利器所致。
他们立案调查,几个月耗了进去,依旧找不到真相。后来,在予湖西岸往东的渡口,发现了另一具尸体,是个变性人,匕首上的指纹与他相符,但他已面目全非,根本找不出身份。
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跟档案库里许多陈年旧案一样,最终沉寂大海。
我忽然想起我那扔掉的手环,遗失的外套,还有吴安然借给我,我却意外弄丢的漫画书。它们都去哪了呢,没有人能回答。
也许这就是现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
快到清明的时候,我回到了家乡。
维一个人留在北京,打理画廊。不久,等我祭奠完父母,也将回去,同他一起生活。我们在北京的郊区买了新的房子,以后也准备定居在那里。
父母的墓在一起,在四青山的墓园里。清明节,去扫墓的人很多,天上下了微微细雨,四青路上车辆拥堵,我中途下了的士,打着伞匆匆徒步赶到墓园。
有几年没来清理了,杂草丛生,上一次带的鲜花与果子,已被山上的野猴啃得一干二净,果核还在,与零碎的花瓣躺在一起。
我把新的、鲜嫩的花束放到碑前,默默低头哀悼,停留了很久,再向他们讲点话,就打算离开。浓烈的悲伤已被时光冲淡,只留下浅浅的、淡淡的哀愁,我的心情很平静。
我一切都好,请你们放心。
有一处墓前人群络绎不绝,声势浩大,我来的时候就被吸引注意。不过很多人来了,仪式性摆花后就离开,没有过多停留。唯有一个普通的工装矮个男人,他站在那里很久,直到我经过。
我扫了那墓主人一眼,蓦然怔住。曾经深深刻在回忆里的那个名字,如菟丝花爬上心脏。我从门口的摊头又买了一束花,折返后放了上去。
我又留了一会儿,可思绪是空白的,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道向他说些什么。其实那些过去,我已经放下了。过了叁十这个坎,其实已过半生,我看得愈开,心也愈宽阔,愈平和。
那个矮个男人还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我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
他说,你是相宇的同学,陈阮吧。
“同学”这个词在我心里其实已经相当遥远了,总感觉是上个辈子的回忆。我愣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他又说,我是相宇的亲生父亲,我们可以聊聊吗?不会有多久,半个下午的时间。
后来,我被他邀请去一间杂货铺,开在一中附近不远。铺子有些年头,卖些零食水果,门面看着鲜有人来,生意也不好。
我朝墙上望去,那上面挂了很多张照片,像素模糊不清,右下角还有具体的年日,一看就是老式相机拍出来的。
我有些好奇,凑近一瞧,却瞬间愣住了。
我看见了婴儿时的他,幼儿时的他,还有少年时的他,都是比高中要稚嫩的面孔,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大概有二十多年。
很多照片里还有一个面容俏绝的女人,长得十分美丽,词语形容不出的美,比我在新闻报纸上见的明星还要漂亮。那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同时,他们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矮小的男人,就是现在坐在我对面的男人。
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普通而平庸。他若不说,我实在不能把面前的人和他们联系到一块,内心讶然。
我神,男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在意地笑笑,可眉眼间那丝藏不住的落寞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忽然想起来五年前周阿姨的话,嵇相宇的母亲嫁过两次,他的继父是w市的大人物,而他跟了母亲,与生父断了联系。
看着面前这个沧桑的男人,我的内心莫名涌起一股怅然。他给我倒了刚泡好的茶水,我赶忙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客气,毕竟是长辈。
我们聊了很久,没有什么伤怀的话题,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着,气氛还算欢快。
只有唯一一点让我有些感慨,与我对他曾经的认知有些出入。
他的父亲竟说,相宇并没有表面那么强大,很多时候还是一个充满自卑的孩子。
男人叹了口气接着道,他的母亲是个要强又不肯认输女人。跟我离婚把他带到冯家后,相宇在那受了很多苦。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没能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
我注视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他红了眼眶,再后来,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我赶忙去抽桌边的纸巾,回头想递给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强迫着抑制自己恢复正常了。
不久,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眼手表,是该离开的时候。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认识我,还突然叫住我聊天,也许是寂寞太久,只想找个人说说话吧。
我起身就要道别,男人匆忙地叫住我,说有件东西要给我,是相宇曾经来看望他,留在他这里的物品,忘了带走。
我有些惊讶,站在门口等他。
只见他蹲下去,然后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艰难地从老桌子下方抽出一只行李箱,上面已积满灰尘。这么一拿出来,他抚着胸受呛了好久。
男人打开箱子,里面很空,几乎没有什么物品,只有一个细长的、洁白的,像棍状物体的东西。我今天忘带隐形,看不出来是什么,便走上前去。
从他手上接了过来,我低头看去,是一张被卷起的纸,中间还系了丝带,像卷轴一样保存起来,很认真地被人保管着。
凑近了后,我才发觉,那纸发黄而脆弱,逃不过密的双眼,上面的丝丝纹路全泛着岁月的痕迹。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心跳得越来越快。于是迫不及待地把丝带抽开,然后把纸展开。
我终于看清了纸上的东西。
那中间画着一个人,是高中时的他。
那纸也不仅是纸,是高中时我的画。
他说,这是你画的吧,右下角署了你的名字。相宇当初毕业来看我,随身带了这画,后来忘了拿走。
我听见了他父亲的轻叹,那声叹息里包裹着许多,有惋惜,有遗憾。
我怔怔地看着画,以为它早就被销毁,被班主任丢在某个角落,以为一切都找不到答案。
只见素描铅笔勾出的轮廓在光阴下变得模糊,他的脸变得模糊,我的双眼也模糊起来。
画的留白处附有一首诗,是海子的诗,我至今还记得,还能默背出来。
我当初写下来是完整的。可现在纸上这诗的前半截好像刻意被人擦了去,只剩下后半截。
只剩下——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终)
禁忌游戏 结语·致读者
谢谢大家,这个故事到这就正式结束了。
其实它的雏型原先不到30字,躺在备忘录角落。只是我一时兴起,灵感偶然碰擦产生的小火星。没想到,后来能被我写完。
我知道,这个结局不怎么美满,你们也许会失望,甚至可能会骂我(开个玩笑)。但它一直在我心里旋转,无数次我想改成一个he,它就又在旋转,我就只能从了它了。
尽管不美满,但却是我心中最好的结局。
我很喜欢作家莫言的一句话。而我笔力十分有限,想不出什么来概括这个故事的核心。偶然看到他的话,觉得万分合适,就用这句话来总结这个故事吧。
轻易不动感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会地裂山崩,把自己燃烧成一堆灰烬,被他爱上的人,也会被这狼烟烈火烧烤得痛不欲生。
哈哈,这句话是真的很厉害,很髓。
最后,感谢每一位读者,或踊跃,或沉默。
感谢你们陪我走完这一段旅程,陪我一起作为旁观者,经历这个关于爱、恨、救赎与毁灭的故事。你们的回复我都有看,很多时候来不及一一回复,在此致以歉意。
感谢你们。
禁忌游戏 番外:童年
(嵇相宇视角)
父亲回来了,他带着一盒新鲜的酱香鸭,从楼下新开的老陈记刚买的,还冒着热气。
我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踌躇片刻便放下手中的作业走了过去,对他说:“妈妈刚打电话回家,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父亲把餐盒放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布,擦拭掉额间的汗水,头转了过去。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落寞。
他笑了一下:“是工作上的事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听到酒吧里嘈杂的环境声,还有别的男人在我母亲耳边暧昧的声音,隐隐约约。
父亲是开小商铺的,而我的母亲是酒吧里的舞女。小时候,母亲经常不归家,我跟父亲睡在一起,他有一本故事集。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会经常读给我听。
他讲完故事,便喜欢回忆自己与母亲的过去,有时候我睡着了他还没发觉,一直自言自语地讲着。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父亲跟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多到我数不清次数,他只是一遍遍地讲着,仿佛永远讲不完。
他们相识于一场劫难。母亲曾被两个陌生男人尾随,他们企图对她图谋不轨。在那个黑夜里,父亲恰巧途径,英勇地救下了她,可不幸挨了一刀。他们就此相爱,后来生下了我。
我是在街坊邻里异样的目光下长大,这源自于我的父母。父亲个头矮小,五官扁平,没有钱也没有才,而我的母亲万分迷人,曾是酒吧街里最艳的一朵花。
周围常有闲言碎语,说我是母亲在外跟别的男人养的孩子,而父亲是蒙在鼓里的接盘侠,如此反复,日不停歇。
有一日我终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打了隔壁的周二鑫,他的牙磕到了门槛上,碎了,流了一嘴的血。后来他父母找上门,我被父亲拉着向他赔礼道歉。那时还很小,只有八九岁。
我感到委屈,更为父亲感到委屈。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肆无忌惮地伤害了我,最终却变成了我的错。
我总觉得,母亲好像并不爱父亲,更不怎么爱我。在父亲的故事里,他们永远相爱不会变,但在现实里,父亲总会等到夜深,等着她带一身酒气回家,醉醺醺路走不稳。厨房里有父亲事先备好的醒酒汤,但母亲从没喝过几口。
曾经有一个晚上,我没睡着,偷偷开了门缝往外看。我听见碗筷碎裂在地上的声响,父亲刚做好的宵夜被母亲打翻,他跪在地上整理,嘴里苦苦央求,别吵醒孩子。
母亲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你结婚。
他低头不语,我看见父亲的双拳紧握又松开,最后无力瘫坐在地上,仿佛没有脾气。
父亲把母亲宠成公主,而在母亲眼里,他只不过是奴仆,还是一个提供不了锦衣玉食的奴仆。
母亲在沙发上哭。父亲低着头,默默红了眼睛。她并不算坏,只是要强又爱慕虚荣,舞女的世界太过浮华,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呆久了,很难再回到质朴平凡的生活中去,工作周围不是白手起家的老板就是衣食富足的二代。可她又担忧他们滥情,到了父亲这里,转眼变成了另一种嫌弃。只有在日复一日的哭喊打骂中,发泄着对生活的不满。
母亲突然从沙发后抄起扫帚柄,猛地一下就朝父亲背上打了上去,连连打了好几下,直到我从房间里冲出来,拉住她的手。
她却狠狠瞪了我一眼,让我滚。她骂了起来,说父亲是没用的男人,而我是累赘的孩子。
后来,她在酒吧里认识了冯老板,我的继父。再后来,母亲和父亲离了婚,我想跟着父亲生活,却被她坚定地夺回抚养权。
她警告我,如果跟着那个男人,我一辈子只能像他一样烂在泥里,永远爬不上去。
我还是坚持,又被她扇了一巴掌,父亲最终规劝我听妈妈的话,跟着她,以后一切发展都好。
那时我难受地想哭,不理解地看着他。有时候,父亲让人心疼,有时候又无比懦弱没有脾气,根本不像一个男人。
到了冯家以后,母亲很快便怀了孕,冒着超生被罚的风险,在将近四十岁的时候,生下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母亲很爱弟弟,对我的爱甚至比不上对他的一根手指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在坐月子中途放弃休息,出去工作,没有看过我几眼。我被托管给在乡下的爷爷奶奶,他们已高龄。在漫山遍地都是水田的农村,我总是一路跑在爷爷前面,让他来追。而奶奶因疾病瞎了一只眼,还跛了一条腿,没有干农活能力,便整日在家里纳鞋,盛夏拄着拐杖拿出去卖。
虽然清苦,但那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回忆。
弟弟很小,我那时已快上初中,可母亲从不让我接触弟弟。我曾偷偷溜进房间,想看一眼躺在摇椅里的弟弟,伸出手想碰他小小的五官,却被母亲突然发现。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仇人,一只野兽,她猛地推开了我,我的头撞在了门尖上,破皮流了血。
她冷漠地抱着弟弟出去。最后还是别墅里的周阿姨给我上药,连陌生人都比我的亲生母亲待我要好,我不明白,心里宛如破了一个窟窿眼,怎么也填不满。
她剥夺了我任何娱乐机会,不能像别的孩子出去打球,也不能上网看电视,每天除了学习就只能学习。她给我请了一大堆家教,填满了日程表。可却把弟弟的房间堆满了玩具和零食,每天陪他拼拼图玩认字游戏。
我知道,她并不是出于为我好的心理。她这么做,只是不想在这个家看见我,宁愿把我天天关在笼子里不出来。
在那一刻,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恨这样的女人成为我的母亲。
上初中后,我的五官逐渐长开,遗传了母亲的容貌,身高体型也发育优良,不像父亲那般矮小。在学校有很多女生喜欢我,下课的时候,教室玻璃窗外常常有陌生的面孔出现,把我像猴一样围观。我一出教室,她们就会捂住嘴交头接耳,神色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但我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们,我明白,很快,只要又有好看的男孩出现,她们就又会喜欢别人。这样的感情像苇草一般低廉卑贱,转眼就变。
又有什么是经得起考验的呢?我的父亲曾差点舍命救下母亲,积年累月的辛劳与爱,却换来她的不满、虐待与背叛。
我不相信爱,我讨厌感情,更讨厌背叛。正如我内心深处厌恶着我的母亲,厌恶着女人。
禁忌游戏 结语·致读者
谢谢大家,这个故事到这就正式结束了。
其实它的雏型原先不到30字,躺在备忘录角落。只是我一时兴起,灵感偶然碰擦产生的小火星。没想到,后来能被我写完。
我知道,这个结局不怎么美满,你们也许会失望,甚至可能会骂我(开个玩笑)。但它一直在我心里旋转,无数次我想改成一个he,它就又在旋转,我就只能从了它了。
尽管不美满,但却是我心中最好的结局。
我很喜欢作家莫言的一句话。而我笔力十分有限,想不出什么来概括这个故事的核心。偶然看到他的话,觉得万分合适,就用这句话来总结这个故事吧。
轻易不动感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会地裂山崩,把自己燃烧成一堆灰烬,被他爱上的人,也会被这狼烟烈火烧烤得痛不欲生。
哈哈,这句话是真的很厉害,很髓。
最后,感谢每一位读者,或踊跃,或沉默。
感谢你们陪我走完这一段旅程,陪我一起作为旁观者,经历这个关于爱、恨、救赎与毁灭的故事。你们的回复我都有看,很多时候来不及一一回复,在此致以歉意。
感谢你们。
禁忌游戏 番外:童年
(嵇相宇视角)
父亲回来了,他带着一盒新鲜的酱香鸭,从楼下新开的老陈记刚买的,还冒着热气。
我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踌躇片刻便放下手中的作业走了过去,对他说:“妈妈刚打电话回家,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父亲把餐盒放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布,擦拭掉额间的汗水,头转了过去。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落寞。
他笑了一下:“是工作上的事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听到酒吧里嘈杂的环境声,还有别的男人在我母亲耳边暧昧的声音,隐隐约约。
父亲是开小商铺的,而我的母亲是酒吧里的舞女。小时候,母亲经常不归家,我跟父亲睡在一起,他有一本故事集。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会经常读给我听。
他讲完故事,便喜欢回忆自己与母亲的过去,有时候我睡着了他还没发觉,一直自言自语地讲着。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父亲跟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多到我数不清次数,他只是一遍遍地讲着,仿佛永远讲不完。
他们相识于一场劫难。母亲曾被两个陌生男人尾随,他们企图对她图谋不轨。在那个黑夜里,父亲恰巧途径,英勇地救下了她,可不幸挨了一刀。他们就此相爱,后来生下了我。
我是在街坊邻里异样的目光下长大,这源自于我的父母。父亲个头矮小,五官扁平,没有钱也没有才,而我的母亲万分迷人,曾是酒吧街里最艳的一朵花。
周围常有闲言碎语,说我是母亲在外跟别的男人养的孩子,而父亲是蒙在鼓里的接盘侠,如此反复,日不停歇。
有一日我终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打了隔壁的周二鑫,他的牙磕到了门槛上,碎了,流了一嘴的血。后来他父母找上门,我被父亲拉着向他赔礼道歉。那时还很小,只有八九岁。
我感到委屈,更为父亲感到委屈。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肆无忌惮地伤害了我,最终却变成了我的错。
我总觉得,母亲好像并不爱父亲,更不怎么爱我。在父亲的故事里,他们永远相爱不会变,但在现实里,父亲总会等到夜深,等着她带一身酒气回家,醉醺醺路走不稳。厨房里有父亲事先备好的醒酒汤,但母亲从没喝过几口。
曾经有一个晚上,我没睡着,偷偷开了门缝往外看。我听见碗筷碎裂在地上的声响,父亲刚做好的宵夜被母亲打翻,他跪在地上整理,嘴里苦苦央求,别吵醒孩子。
母亲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你结婚。
他低头不语,我看见父亲的双拳紧握又松开,最后无力瘫坐在地上,仿佛没有脾气。
父亲把母亲宠成公主,而在母亲眼里,他只不过是奴仆,还是一个提供不了锦衣玉食的奴仆。
母亲在沙发上哭。父亲低着头,默默红了眼睛。她并不算坏,只是要强又爱慕虚荣,舞女的世界太过浮华,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呆久了,很难再回到质朴平凡的生活中去,工作周围不是白手起家的老板就是衣食富足的二代。可她又担忧他们滥情,到了父亲这里,转眼变成了另一种嫌弃。只有在日复一日的哭喊打骂中,发泄着对生活的不满。
母亲突然从沙发后抄起扫帚柄,猛地一下就朝父亲背上打了上去,连连打了好几下,直到我从房间里冲出来,拉住她的手。
她却狠狠瞪了我一眼,让我滚。她骂了起来,说父亲是没用的男人,而我是累赘的孩子。
后来,她在酒吧里认识了冯老板,我的继父。再后来,母亲和父亲离了婚,我想跟着父亲生活,却被她坚定地夺回抚养权。
她警告我,如果跟着那个男人,我一辈子只能像他一样烂在泥里,永远爬不上去。
我还是坚持,又被她扇了一巴掌,父亲最终规劝我听妈妈的话,跟着她,以后一切发展都好。
那时我难受地想哭,不理解地看着他。有时候,父亲让人心疼,有时候又无比懦弱没有脾气,根本不像一个男人。
到了冯家以后,母亲很快便怀了孕,冒着超生被罚的风险,在将近四十岁的时候,生下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母亲很爱弟弟,对我的爱甚至比不上对他的一根手指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在坐月子中途放弃休息,出去工作,没有看过我几眼。我被托管给在乡下的爷爷奶奶,他们已高龄。在漫山遍地都是水田的农村,我总是一路跑在爷爷前面,让他来追。而奶奶因疾病瞎了一只眼,还跛了一条腿,没有干农活能力,便整日在家里纳鞋,盛夏拄着拐杖拿出去卖。
虽然清苦,但那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回忆。
弟弟很小,我那时已快上初中,可母亲从不让我接触弟弟。我曾偷偷溜进房间,想看一眼躺在摇椅里的弟弟,伸出手想碰他小小的五官,却被母亲突然发现。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仇人,一只野兽,她猛地推开了我,我的头撞在了门尖上,破皮流了血。
她冷漠地抱着弟弟出去。最后还是别墅里的周阿姨给我上药,连陌生人都比我的亲生母亲待我要好,我不明白,心里宛如破了一个窟窿眼,怎么也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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