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让程名振最头疼的是窦建德洺州之行的表现。怎么说呢这位窦王爷,长乐王,如今身上具备了成为一个盖世枭雄的所有素质。睿智、大度、手腕圆熟外加慧眼如炬。然而,他身上却缺乏一个上位者应有的圆润和稳重。有时候,他越是想表现出自己的王者之风,越令旁观者犹如芒刺在背。就拿他过问自己的家事来说吧,事实上,窦建德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表现他和自己的亲密无间,还有对下属的满意与器重。然而由于只考虑的单方面的意图而没考虑听话者本人的感受,这个本为示好的举动,却收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
程名振知道,窦建德说那番话的意思未必是想把窦红线硬塞给自己。程名振还知道,窦建德听了自己的表态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动向自己身边安插女人。程名振甚至知道,窦建德在各个屯田点的那些表现,并不是真的有意宣示其对襄国郡的主权。并且即便其真的抱着这种目的也并非不可理解。毕竟襄国郡目前还处于半独立状态,窦建德需要做些事情巩固他的统治。他只是在努力做好一个诸侯的分内之事而已,中规中矩,不偏不倚。但程名振无法保证窦建德身边的其他人,还有时刻注意着窦家军的其他人怎么想。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程名振猜测,窦建德试图以嫁妹方式拉拢自己的消息会以想象不到的速度传播开。而有关窦家军与洺州营貌合神离的消息也会跟着不胫而走。对于窦家军那些潜在的对手,这意味着一个可能的机会。而对于刚刚安定下来的襄国郡和洺州营弟兄,则意味着一个随时会扑下来的风险。
这个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到底会演变到多大,在不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程名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在不损害自己自己根本利益的前提下打消窦建德对洺州营的猜疑,程名振也不知道。他甚至有些迷茫自己当时投靠窦建德的选择是不是太急切了些。虽然当时的确大伙已经无路可退,可现在看来,窦建德这棵大树到底可不可靠,还非常难讲。
比起外部这些千头万绪的谜团,自己家里那点儿小事儿在程名振眼中就有些微不足道了。妻子犯傻也不止是这一回了,刚刚成亲时,她不还总在想着到底配得上配不上自己么现在,这么多年过来了,两人的日子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不能说一点儿矛盾都没有,但彼此之间绝对把对方当做了最后的依靠。不相信对方会背弃,更不相信对方会轻易倒下。
尽管如此,每每看到杜鹃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幽怨,程名振还是会心头发紧。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专门抽出一个晚上时间,跟妻子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急着需要制造一个小程名振或者小杜鹃出来。除了转述自己对窦建德提议的答复外,他也不知道如何跟妻子讨论纳妾这个问题。赌咒发誓,好像有点儿多余,反而容易让杜鹃背负上嫉妇之名。毕竟从原来的张大当家,到现在的杜疤瘌,还有襄国郡的各个县令、都尉,每个人都是三妻四妾。男人么,只要心里有数就是了,没必要把什么都挂在嘴上,摆在明处。
可不跟杜鹃掰开揉碎表白一番呢,妻子这两天来憔悴的面容又明显被他看在眼里。这事想起来又十分好笑,妻子原来是那么坚强洒脱的一个人,偏偏在此等小事上纠缠不清。其实,所谓张红线、窦红线、李红线,不过是拉拢关系的工具而已。如果别人每次试图塞一个女人给自己,她就发愁一番,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发愁的日子呢
正当他们夫妻二人各自陷在各自的谜团里一筹末展的当口,王二毛回来了。这个已经再度更名,把自己唤作王蔷,字伟长的家伙人还没进后堂,嚷嚷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衙门,怎么了,怎么大清早的一个个低头耷拉脑袋的,就像都饿了半个月一般。教头没给你们发工钱么还是七当家故意克扣伙食
这厮,都当了县令了,依旧没个正形程名振听见嚷嚷声,只好在一堆案牍中暂且抬起头来,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向身边伺候自己的亲随吩咐,让厨房收拾一桌饭菜,直接送到后宅。跟夫人通报一声,告诉她王二毛回来了。顺便通知我岳丈和孙六叔,请他们一起过来吃中饭。
亲随答应一声,小跑着去了。急促的脚步声令本来有些沉闷的后宅为之一振。王二毛的脚步声紧跟着在书房外响了起来,嚷嚷声里也隐隐带上了几分打趣,吆喝,还真有当郡守的架子了,连门都不肯出一步。不愿意搭理我,我可就走了。改天再到衙门里跟郡守大人汇报
趁早给我滚进来。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么程名振抓起一本书,隔着门帘砸了过去。书还没等落地,已经被王二毛干净利索地抄在了手中。春秋啊,好书,据说关云长当年最喜欢读这本。怎么,里边告诉你如何守荆州了么
你就没一句正经的程名振笑着骂到。抬手向面前的胡凳上指了指,坐吧,茶水马上就会送过来。谢映登是不是回信了徐茂公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几十仓粮食在手里握着,不处理只能看着它只能发霉。不如跟咱们做笔买卖,各取所需王二毛大咧咧往程名振面前一坐,笑着回答。不过运粮比较麻烦,走陆路的话耗费甚大,走运河的话,中间恰好隔着博望山。徐茂公说了,王德仁和房彦藻那一关,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博望山提起正事儿,程名振的心思立刻清楚起来,徐茂公是准备借刀杀人吧,这厮,算得可真够精细的。他好歹也顶着瓦岗军黎阳大总管的头衔,发个手令下来,王德仁敢吱个屁字
做买卖么,当然要讨价还价了。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他。他手里握着那么多粮食,不愁没有买家王二毛呵呵一笑,对徐茂公的想法了然于心。
这厮程名振皱了皱眉头,嘬着牙点评,李密把房彦藻安插在博望山,就等于在他徐茂公背后插了把刀。这厮自己不想动手拔刀,却让咱们来帮他背负一个恶名
呵呵,我估摸着也是王二毛笑着附和,不过咱们跟王德仁、房彦藻两个的账也该算算了,否则,也忒便宜了那两个家伙
嗯程名振对王二毛的话不置可否。洺州营被窦家军吞没之事,其中王德仁、房彦藻两个居功至伟,如今大伙恰好憋着一肚子恶气无可发作,能找个宣泄口也不错。只是办法选择上要谨慎些,既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能让窦建德多生忌惮。
正犹豫着,杜鹃已经亲自端着茶具走了进来。给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人各斟了一盏,然后静静地站在窗边听二人说话。
这番表现可是和王二毛记忆中的杜鹃大不相同,惊得他抬起头来,诧异地问道:嫂子今天怎么了眼皮都肿着,莫非被教头欺负了不成
没正经
不关你的事儿程名振夫妻闻言,赶紧低声呵斥。彼此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觉得好生尴尬。
王二毛却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呵呵呵呵笑了几声,抿着嘴打趣,我看嫂子是喝干醋了吧你可真看不开。有人盯着,说明小九哥有本事,嫂子你当年有眼光啊。若是小九哥像我一样,走到哪都不招人待见。嫂子你当年不是瞎了眼睛了么
一句笑话,就像在重重乌云中捅出了个窟窿,透下阳光万道,登时把夫妻两个之间连日来一直不尴不尬的气氛照了个无影无踪。狗嘴吐不出象牙杜鹃啐了一口,起身欲走。王二毛却追了上去,不依不饶地啰嗦道:嫂子你这就笨了。这后堂之内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怕她谁来什么张红线、李红线、王红线,即便是皇帝老儿的公主要下嫁,不一样得管你叫声姐姐么无论她背后有谁撑腰,你大妇的身份在这摆着,看她不顺眼,大棒打出去便是。难道皇帝老儿管得宽,还能管得道臣子的大老婆如何持家么
天下的事情就是如此古怪。有些稀里糊涂的病,必须稀里糊涂的药来治。王二毛颠三倒四的一番胡扯虽然不着边际,听在程名振夫妻两个的耳朵里却犹如醍醐灌顶。互相看了看对方憔悴的面容,夫妻两个同时在心中暗自抱怨: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理儿如果我早跟他她把话说清楚,又何苦让他她如此难受
这夫妻之间啊,有话不能憋着。哪怕是吵架拌嘴,也比都闷头不语强瞧着好朋友夫妻二人脸上惭愧切扭捏的神情,王二毛便知道自己的药方下对了症。得意洋洋地抿了口茶,继续数落道:这夫妻之间相处啊,其实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至少,这门学问比成亲本身复杂许多。来,给山人倒茶,且听山人跟你们仔细解说
得了吧,媳妇长什么样还没谱呢,倒跟行家里手似的程名振立刻回过神来,反唇相讥。
杜鹃也不是个善茬,上前一步,劈手抢过王二毛的茶盏斟满,大口的茶水堵不住你的嘴。喝吧,呛不你
这,这不是新人入洞房,媒人抛过墙么早知道这样,我就晚几天再说王二毛端起茶盏吸了一大口,然后嬉皮笑脸地抗议。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了程名振敲了敲桌子,笑着数落。也别净替我们夫妻两个张罗,你自己呢有没有看到合适的邯郸那地方可是自古出美女。你现在好歹也是县太老爷了,看中了哪家小姐,自管跟我说。我跟鹃子替你找媒人
别,千万别王二毛吓得连连摆手,大人还是省省心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
二毛,你可真的不小了从羞涩中缓过神来,杜鹃慢慢恢复了一幅长嫂模样,前些日子我去拜见大娘,她还为你的事情跟我唠叨呢。你不成亲,你两个妹子就没法出阁。你纵使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把她们两个留成老姑娘吧
她们的事情,还是不要跟我的事情扯到一起的好提起自己的亲人,王二毛收起满不在乎的笑容,郑重回应。嫂子,你有空得跟我娘念叨念叨。乱世儿女,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只要我那两个妹妹自己看着顺眼,对方人品也过得去,就可以嫁了。到时候,无论我在不在场,成没成亲都无所谓
也是这个道理。大娘那边,我自然会去说。不过,你这当哥哥的,也带个好头不是杜鹃抿嘴而笑,满脸长者温柔。
王二毛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借口。程名振见状,知道他的心结还没解开,放下茶盏,笑着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实在不成,我这个当哥哥的乱点鸳鸯便是咱们襄国郡内那么多弟兄,总能替你在其中寻到两个妹婿。打住,打住。咱们接着说正事儿,刚才说到哪了都怪你这小子,说话总是东一耙子,西一扫帚
我进来时,你们说要去找王德仁和房彦藻两个算账杜鹃想了想,笑着提醒。
程名振和王二毛双双点头。然后在同一时间说道:此事不能犯不着用刀兵。只要咱们
然后二人又同时打住话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够了,程名振向王二毛一摆手,你先说吧,估着我跟你想一块儿去了
王二毛心里也深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点点头,笑着补充,以咱们洺州营目前的情况,擅自出兵。老窦那边,肯定也是宁可不要徐茂公的军粮,亦不愿这么早与李密开战。所以,我想,此事咱们只能智取。借力打力,让博望山内部自己先乱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名振笑呵呵地点头,王德仁之所以跑到河北来,就是不愿受人辖制。如今李密又在他头上安了个太上皇,他心里能舒服得了才怪
咱们正好挑拨离间王二毛迅速接口,但执行此计的人身份不能太低。否则无法达到效果。
我亲自去,顺便让雄阔海、伍天锡他们几个跟着散散心。他们这些人啊,打仗时总想着过太平日子,真正安定下来,又觉得筋骨疼
我带二百弟兄在山下接应你闲了这么长时间,也正好让弟兄们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太平久了,军心涣散
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在一起讨论军情了,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非常痛快。杜鹃见丈夫难得高兴,便在一旁静静的替二人天茶倒水。待听到程名振准备亲自去博望山冒险,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小心翼翼地提醒,你们哥两个还是再商量商量,拿出个详细章程来吧。王德仁是头酸脸子,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往他嘴边送
不妨扭头看了一眼妻子,程名振报以安慰的微笑,如今王德仁那厮的地位,恐怕比咱们还要尴尬。李密拿他当做一粒伏子安插在河北,从背后威胁徐茂公。可他一旦惹恼了窦建德,这粒伏子就成了弃子。两家开战,博望山首当其冲。李密远在河南鞭长莫及,徐茂公正巴不得借刀杀人呢,当然也不会发兵救他
小九哥不在平恩,关注这边的眼睛也就会跟着移动。任谁的脸皮再厚,也不能跟人家妻子商量转让丈夫的买卖咱们这就叫祸水东引待大伙的目光都被徐茂公、王德仁、李密等吸引了过去,自然也就没人找你们夫妻的麻烦了王二毛笑了笑,低声补充。
如此复杂的连环套,显然超出了杜鹃的理解范围。她轻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丈夫和王二毛的话都很有道理,佩服之余,心里又隐隐感到一丝失落。她不清楚丈夫和王二毛两人如何能对几百里外的局势洞若观火眼前的欢乐气氛,很容易便令她想起三人初次相逢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样的生涩,同样的懵懵懂懂。前后不过几年时间,丈夫和二毛就都长大了。大到她需要抬起头来,才能看清他们的眼睛。他们两个人都不再是当年进入她的锦字营,一边嬉皮笑脸打哈哈,一边试图寻求保护的小生瓜蛋子。两个人都成了这乱世中难得的豪雄,心思慎密,行事果决。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具体出行和留守的细节,当下,由程名振亲笔给窦建德修书一封,告诉对方自己要去博望山拜会王德仁,替窦家军疏通自黎阳向武阳、清河等地运粮的水道,然后也不等窦建德的答复,直接带着王二毛、雄阔海、伍天锡和王飞等人奔汲郡而去。
那伍天锡、雄阔海等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子,最近几个月正憋得头上生角,此番终于得了出门机会,哪管前途危险不危险。一路上大呼小叫,手舞足蹈。热热闹闹中走完了几百里路,直到博望山脚,才得暂时消停。
一行人如此张扬,早被细作看在了眼里,报到了山上。博望山大当家王德仁乍一听程名振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以为对方前来寻当年之仇,紧张得长身而起,抓起家伙就准备擂鼓聚将。待听细作告知,对方满打满算只有二百来号人,气焰登时又小了下去。皱着眉头,低声嘟囔道:只带二百多人他干什么来了难道个个都是铜头铁罗汉不成
管他呢,杀下山去,一并擒了便是见王德仁被吓得手足无措,房彦藻心里好生鄙夷,扫了对方一眼,沉声建议。
不可王德仁背上登时一紧,扭头看了看房彦藻和跃跃试的几个属下,厉声阻止。那姓程的岂是喜欢冒险之人他既然只带了两百多名护卫就敢过山,想必是有恃无恐。放他过去放他过去他不招惹咱们,咱们也不必多事
房彦藻听闻,心中老大不乐意。嘴角向上挑了挑,终是把话忍了下去。作为外来户,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况且临行前李密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王德仁部是瓦岗军伸向河北的触角。他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要把这支触角给弄丢了。
喽啰们见房大人不阻止,答应一声便准备下去传令。谁料,脚还没出聚义厅,看山的喽啰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报,大当家。程,程名振,程名振送帖子拜山
拜山王德仁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速度太急,不禁有些头晕目眩。见过不怕的,还没见过这么不怕的。明知道自己对其居心叵测,竟然主动把脖子往刀下送。
刚想说一个请字,将对方放上山来看看其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心中却又是一寒,暗自思量道:此子向来诡计多端。想当年卢方元便是也一不小心,被他给害得尸骨无存。我若是轻易将他放进来
转念一想,人家已经把帖子送进来了,自己却不敢接待。传扬出去,日后绿林中便再无立足之地。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有请。打开山门,列队相迎。叫厨子收拾一桌硬菜,别坠了咱们博望山的颜面
你博望山有何颜面房彦藻听得直撇嘴,脸上依旧带着平和地微笑,挡住王德仁的去路,低声建议,大当家是不是慎重一点儿,毕竟咱们瓦岗寨跟窦家军眼下并无邦交。万一有心人把此事传扬开去
他都到我家门口了,我还能往外赶么至于邦交,现在没有,日后还不会有么你替我写一封信给密公,把今天的事情仔细说明。想必密公知道后,也不听容小人胡乱下蛆
连续两度建议被驳,房彦藻脸上很挂不住。退后半步,继续建议道:不劳大当家吩咐,这信,房某自然会写。但大当家是不是在聚义厅外埋伏一批刀斧手。万一那姓程的不识抬举,也好将他一举擒获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心黑王德仁撇了撇嘴,送给房彦藻一个白眼珠。暗藏刀斧手,摔杯为号,是不是你以为我这是摆鸿门宴呢到时候万一传扬出去,知道的人会说我老王当机立断,杀窦建德的信使而明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王胆小心窄,连顿饭都请不起呢先生还是退开吧,这江湖人之间的事情,咱们还得按江湖规矩办
说罢,也不理睬房彦藻如何脸红脖子粗,大步走出聚义厅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他,当我老王是傻子么酒宴上杀人,说得容易。杀完了姓程的,你姓房的拍拍回瓦岗寨领功受赏去也。窦建德正愁找不到茬呢万一他带兵打过来,还不是我老王在这儿顶缸。徐茂公巴不得我早不替窦建德摇旗呐喊就算仗义。隔着一个黎阳,等李密的援军到了,我老王早被人剁成肉酱了届时你们瓦岗军、窦家军算不打不成交,我老王呢,整一个大蒲包,还是傻瓜馅儿的
想到这层,他愈发觉得憋闷,走的步子也越来越大。远远地看见程名振带着四名铁甲侍卫,还有十几个抬着箱子的小喽啰,缓缓上山,立刻扯开嗓子,大笑着迎上前去:程兄弟,今天刮得是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
东南西北风,哈哈,王大哥,多日不见,您老可是越来越富态了程名振大笑,举步相迎。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兄弟般抱在一起,彼此拍打后背,接着骤然分开,互相对着施礼:王家哥哥程家兄弟小弟哥哥这厢有礼了
房彦藻看得生气,站在旁边冷冷而视。程名振抬起头来,第二眼便认出了他,于是又笑着躬身,这不是瓦岗寨的房先生么怎么也在博望山上难得又见到先生一回,真是晚辈的福气
他跟王德仁称兄道弟,却对房彦藻执后辈之礼,无形中便将王、房二人拉开了一丝距离。房彦藻是个人精,岂能听不出其中道道当下冷哼了一声,退开半步,平揖相还,在下福薄,怎当得起程郡守的先生我现在奉密公之命辅佐王统领,你还是跟我平辈论交为好
岂敢,岂敢。房先生雅量高致,岂是程某这草莽高攀得起的。不过客随主便,既然先生是此地半个主人,程某就僭越些,称先生一声房公吧
哼房彦藻冷笑,虽然不乐意,也只得接受了这个尊称。毕竟自己是个读书人,跟程名振这蟊贼称兄道弟实在有损身价。况且姓程的此番前来必然有事,没弄明白其真正意图前,没有必要把彼此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僵。
这几位兄弟是在下看着好生眼熟早就对房彦藻啰啰嗦嗦不耐烦,王德仁接过话头,冲着雄阔海等拱手。
都是我的好兄弟。听说要拜会王寨主,便一起跟着来了程名振大咧咧地一摆手,向王德仁介绍,又高又黑那个是雄阔海。只高不黑那个是伍天锡。剩下那个白脸小胖子是段清。黑脸宽肩膀是王飞。过来,你等一块见过王当家
雄阔海等人答应一声,齐齐上前向王德仁拱手。把个王德仁唬得向后退了半步,赶紧抱拳相还,,你洺州军有名有姓的豪杰都来了。可真给我老王面子。不敢不敢,我这厢有礼。咱们赶紧进屋去,进屋去吃酒耍子
多谢王当家厚待众人齐声答应,跟在程名振身后一起往里走。只四个人,威势却如同千军万马。看得王家军喽啰个个心跳不止,有人干脆偷偷将手都按到了刀柄上。
还有两百弟兄在山下,我怕他们给大当家添麻烦,就没全带上来一边走,程名振一边有意无意地提起。
有什么麻烦的,甭说两百,即便两千人,我这博望寨也盛得下王德仁不肯输了气势,强挺着脖子回应。来几个人,给山下送酒送肉,管够人家大老远来了,咱们不能不仗义
如此,那就多谢王当家了程名振笑着拱手。
什么谢不谢的。我当年到巨鹿泽中,你们不也是管吃管住么王德仁笑着摇头。回想起当年巨鹿泽之会,突然又不胜感慨,好多年了吧想起来就跟昨天一样张大当家,薛二当家,郝五当家,还有你小程,啧啧
是啊,当年咱们河北群雄在巨鹿泽中指点江山,可真是痛快顺着王德仁的话茬,程名振感慨万千。可惜了,咱们河北群雄自己不争气,总是互相之间争来斗去,白白便宜了外人。否则,什么李仲坚、刘武周、李渊、杜伏威,当初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哪有在咱们面前扎刺的份儿还有那王博、卢明月、朱璨、孟海公,嘿嘿
从北到南,他几乎将天下有名有姓的豪杰数落了个便。唯独不提窦建德和李密。听得房彦藻心痒难搔,忍不住插言道:密公
李法主啊,当年他好像还在东躲呢吧程名振立刻出言将对方的话顶了回去,不过人就得信命。如今密公麾下兵多将广,比起当时,可是鲤鱼化龙了放眼天下英雄,谁人能比密公今日
前半句话将房彦藻噎了半,后半句话又让房彦藻说不出的自豪。李密当时的确被人追得如丧家野一般,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当时自己有远见,认定了李密是天下之主。不是么,换做其他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避李密如瘟疫还恐怕来不及,谁肯不计辛劳地为其四下奔走
说着话,众人已经来到聚义厅前。王德仁做了个请的手势,挽着程名振并肩入内。房彦藻紧随其后,再往后是王德仁麾下的几个亲信将领,秦德刚,贾强邦,周文强之流,与雄阔海、伍天锡等互相谦让着走进。负责抬拜山礼物的小喽啰们没资格入聚义厅赴宴,被单独引到门口的一个小凉亭里,另外摆了两桌。菜色却也是山珍海味,丰盛异常
聚义厅里,众人分宾主落座。王德仁拍了拍手,命亲信先送上美酒。自己举起一盏,笑着劝道:难得贵客光临,小寨蓬荜生辉。请饮此盏,为密公、窦公和天下豪杰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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