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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看到程名振等人跑过来,营寨门前交战的双方动作立刻开始放慢。他们分不清新来者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都等着新来的人表明态度当程名振和杜鹃带着弟兄毫不停留地去远后,他们也不问为什么,又大吼着举起刀,叮叮当当打成了一团。
令尊大人到底站在那一边无暇关心几个营地人到底谁在跟谁拼命,程名振直奔自己最需要的主题。
他跟张二伯是多年的老兄弟杜鹃竖起眉毛,低声强调。但躲躲闪闪的目光却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恐慌。父亲是张金称的老兄弟不假,可当年孙安祖和张金称也是老兄弟不过一场酒宴后,孙安祖就成了勾结朝廷的恶棍,叛贼。而从此整个巨鹿泽以张金称为尊,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孙安祖曾经在此安营扎寨。
令尊最近跟张大当家走动多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孙大当家程名振知道这样问下去,不可能从杜鹃嘴中得到准确的答案,只好皱着眉头换了种说法。
他们经常一起喝得烂醉杜鹃犹豫了一下,再度低声回应。没说过,我阿爷从不提孙大当家后一半疑问,她可以给出确切的答案。她知道程名振为何有此一问。今天的造反者,打的就是替孙大当家报仇的旗号。如果父亲不提孙大当家,几乎可以证明他与张金称之间没有起隔阂。
杜老当家肯定没造反没等程名振说话,跟在杜鹃身后,有一名满脸是血的小头目抢着得出结论。我刚才看见杜老当家跟张大当家两个站在一起,被好多弟兄们护着向营地深处去了
你在哪看见的,还有谁程名振喜出望外,一把拉过小头目,大声追问。
还,还有小的就不清楚了,当时乱乱的,小的只能跟着大伙逃。小头目搜肠刮肚,能提供的情报却非常有限。看到程名振脸上露出了失望,他咬咬牙,大声建议,反正看当时的样子,张大当家肯定有所准备。造反的人声势虽然大,却未必能成气候即便他们能成气候,您和七当家只要掌握住锦字营,也能换杜老当家一条活命出来当年张当家火并孙当家,不也是这样么,之后活着的人握手言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话说得虽然直接,却也不无道理。程名振和杜鹃听罢,无奈地点头。二人继续带领大伙向锦字营驻地赶。猛然间,杜鹃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拉住给自己出主意的小头目,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在哪个当家麾下效力
小的叫韩世旺,本来跟着六当家的,可六当家今天所做之事,小的的确毫不知情喽啰头目被杜鹃突然表现出来的热情吓了一大跳,赶紧大声替自己表白。小的真不知道,我今天只是看热闹来的,连兵器都没带
不分辨还好,一分辨,更是暴露出了他刚才所说的话不尽属实。七当家杜鹃左手一扣,叼住韩世旺的手腕,右手中横刀直接架在了此人的脖子上,你姓韩,六当家韩建纮是你什么人六当家做了什么,你到底看没看清楚刚才都有谁在作乱
哎呀,哎呀,小的,小的说。七当家,七当家放手韩世旺又疼又怕,鼻涕眼泪一块流了出来。
边走边说,别指望有人救你杜鹃松开左手,刀刃却依旧压在韩世旺的脖子上,一边推着他小步快跑,一边厉声质问。
小的,小的韩世旺被逼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小的真的没参与造反,否则小的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在七当家一块跑出来。小的,小的虽然姓韩,却不受六当家待见。他嫌,嫌小的没胆子,给姓韩的丢人小的,小的刚才看到六当家与五当家打起来了,六当家的亲信还护着杨公卿那王八蛋
不可能六叔不是那种人杜鹃狠狠推了韩世旺一把,将其推了一个趔趄。她相信对方没有参与叛乱,否则肯定也不至于被造反者追杀。但六当家带头造反,与杨公卿里应外合的消息却让她一时难以接受。记忆中,六当家韩建紘虽然平素待人冷冰冰的,却是个非常正派的寨主。不贪财,不好色,对属下弟兄也非常和善。如此难得的一个好人,怎么可能却跟杨公卿和刘肇安两个禽兽混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是一路货色,根本不可能合得来
韩当家当年是不是也跟孙当家熟悉作为局外人,程名振此刻的心智远比杜鹃清醒。如果他也跟孙当家熟悉,此事就不难理解了。张大当家做了初一,就怪不得别人做十五
杜鹃轻轻摇头,眼中瞬间涌满了泪水。当年,张大当家火并掉了孙大当家,一举夺得巨鹿泽主导地位。所以,韩六当家和刘八当家就想趁着这次出击失败,张大当家威信大落的时候重演当年的故事。这就是土匪,不怪程名振总是瞧不起大伙。大伙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无法让外人瞧得起
没事,不管谁造反,咱们一定能救你爹出来程名振猜不到杜鹃为什么流泪,以为她是为杜疤瘌担心,压低了声音,温柔地安慰。
第一次被他这样温柔地相待,杜鹃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一边跑,一边哽咽着回应,阿爷,阿爷。
猛然间,她伸出胳膊,自己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心中的悲伤立刻被疼痛所取代,所有委屈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圆泪眼,玉面罗刹杜鹃大声发誓,我一会儿就带人杀回去,无论谁造反,我一定不放过他
这才是平时的七当家程名振伸出胳膊,在杜鹃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又软了下去,柔若春柳。二人又相对着笑罢,扬起头来,一道直面泽地中的烟尘和火光。
一片混乱当中,锦字营的驻地显得极为另类。虽然也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试图冲进里边制造混乱,守营的堂主却遵照杜鹃的命令,紧闭寨门不出。这种凭险据守的策略刚好歪打正着,虽然不能给张金称所在主营那边提供什么支援,却也没给敌人可趁之机。
杀光他们看到有人敢在自己的营寨门口撒野,杜鹃满腔的怒火立刻找到了发泄口。不顾程名振拦阻,抡着横刀,疯子般冲进了攻击者队伍。
一名旅率楞了下,居然犹豫着是否下令将杜鹃砍倒。正是这片刻的犹豫要了他的命,玉面罗刹手起刀落,将他的脖颈砍成了两端。血呼地一下窜上天空,将杜鹃的眼睛也染得通红。瞪着通红的眼睛,杜鹃扑向了下一名喽啰。刀如闪电,先砍中对方肩膀,然后沿着肩窝一路下去,劈开锁骨,胸腔,肋骨,嘎碴一声断为两截。
拿下她乱军当中,终于有人叫嚷了起来。举着兵器蜂拥而上,却明显有所忌讳,不敢真的向杜鹃要害处招呼。一瞬间竟被杜鹃打得缚手缚脚,混乱不堪。当他们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程名振已经带领大队弟兄冲到了杜鹃身边。双方各展身手舍命厮杀,很快便分出了高低胜负。
程名振和杜鹃救出来的人都是各营的小头目,武艺和体质本来就强于普通喽啰。这支队伍人数虽然没乱军多,但指挥和配合方面却又强出对方不少。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形势开始向一边倒的局面发展。很快,锦字营内部的弟兄也发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被人围攻,打开寨门,呐喊着杀了出来。两股队伍里应外合,半柱香功夫不到,已经将来犯之敌杀了个干干净净。
周凡,里边的情况怎么样浑身是血的杜鹃伸手扯过麾下的一名堂主,大声询问。
那名堂主也很精干,立刻抱了抱拳,大声回应道:禀七当家,刚才有几名王八蛋趁机在营地里边煽动闹事,都被属下带人抓起来了。咱们锦字营现在非常安静,大伙都等着您回来主持大局
传令,锦林、锦云、锦山三堂的弟兄出营列队。在自己的弟兄面前,杜鹃心里再苦,也必须装出一副钢筋铁骨模样。传令,锦风堂的弟兄,还有锦霞唐的女兵,留守主寨。打开所有机关,别放任何外人进入。
是被唤作周凡的堂主答应一声,立刻派亲兵跑入寨中传令。不一会儿,锦云堂堂主王飞和锦山堂堂主张瑾两个都带着各自的麾下跑了出来。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杜鹃安然无恙,众喽啰们士气大振,纷纷挥舞着兵器嚷嚷,请杜鹃给他们指明攻击方向。
盐山来的贼人杨公卿和内黄来的白眼狼王当仁两个,想谋害咱们大当家杜鹃也不含糊,整理了一下衣衫,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宣布。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喽啰们一听是外人作乱,精神头更加足,呐喊声响彻湖面。
有黑心贼跟外人勾结,试图把整个巨野泽交给姓杨的和姓王的杜鹃故意不提六当家韩建紘与八当家刘肇安的名字,继续向麾下煽动。
煽动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巨鹿泽虽然只是个匪窝,但土匪们在不出门打劫时,也曾开垦了不少荒地,加盖了不少茅草屋。可以说,他们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家。如果造反者只是想谋夺张金称的位置,大伙还未必能同仇敌忾。可既然造反者已经与杨公卿、王当仁这两个吃了大伙半年粮食的白眼狼勾结起来了,就别怪大伙对他不客气了。
小心翼翼地朝程名振方向看了一眼,杜鹃没从对方脸上看到任何不快。这使得她的信心更足了一些,用刀尖向距离锦字营最近的一个营地指了指,大声道,那是五当家的营地,叛贼正勾结外人,堵住门口不让五当家麾下的弟兄们出来救火。跟我去把叛贼杀光,别让他们继续在咱们这里糟蹋
得令众喽啰答应一声,成群结队向林字营跑去。杜鹃点手叫过几个骑着马的心腹,命令他们给自己和程名振各让出一匹坐骑,然后又命人爬上寨门,将锦字大旗拔下来,亲手举高高地举起。
三千名临时拉起来的弟兄人数虽然不算多,却已经是此刻建制最完整的一支队伍。一边走,杜鹃根据程名振的建议一边传令调整队形和兵种排列,待走到了林字营附近,攻击次序已经排列完毕。
围堵林字营的喽啰本来人数就不多,完全靠里边的人缺乏组织才占据了上风。被杜鹃督军从侧翼一冲,转眼间便溃了下去。清理完了林字营外围的叛贼后,一边摇动着手中大旗,杜鹃一边冲着营内惶惶不安的喽啰们喊道:郝当家是我的师父,他被杨公卿和王当仁困在张大当家的主营里了,我这个当徒弟没什么本事,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被人追杀。你们中间是男人的,就拎着兵器跟上。不是男人的就躲进被窝里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也别想着给我碍手碍脚否则,我认得你,我手中的刀可不认得你
愿意跟着七当家林字营的弟兄正找不到主心骨,听杜鹃如此一说,哪个还肯退后。况且五当家郝老刀收七当家杜鹃为徒弟这事儿,大伙都曾经亲眼所见。师徒如父子,七当家即便再蛮再恶,相信她也不会对自己的师父下毒手。
如是一来,杜鹃麾下便又多了千余喽啰,并且其中还有三百多名骑兵。按照程名振的建议,她将骑兵单独编成一个旅,由林字营的悍将张猪皮带领,放在身边当做后备队。其他三千多喽啰则分为左翼、中军和右翼三部分,排好队形,大张旗鼓向下一个营盘移动。
三千五百余人的阵列,规模已经十分惊人。紧挨林字营驻地的是六当家韩建纮的方字营,营门紧闭。里边的弟兄大部分都被六当家韩建紘拉出去攻打张金称的主营去了,留守的仅仅是一些老弱病残。杜鹃一皱眉头,便想绕寨而过。程名振却低声建议道,攻进去,把里边所有能点着的东西全点着了,乱韩老六的军心
对于他的谋划水准,杜鹃素来佩服。连犹豫都没犹豫,立刻将命令传了下去。到了此刻,锦字和林字两营的弟兄即便后悔,也已经没了退路。只好硬起头皮冲上前,抬着临时拆来的木头撞击寨门。
里边的喽啰兵士气本来就不高,被杜鹃挥军一逼,更是手忙脚乱。不到半柱香时间,寨门便被硬生生撞毁。熟门熟路的韩世旺亲自带领一队勇士冲入,举着火把将方字营的房屋和芦苇尽数点着。刹那间,方字营内火光冲天而起,将附近所有烟尘的势头都给压了下去。
这回,不待杜鹃继续挥师转向下一个营盘,一伙带着豹字旗号的喽啰就主动冲了过来。双方交手,杜鹃先命中军后退,两翼按兵不动,然后又突然吹响号角,将蓄势待发的三百骑兵尽数放出。仓促前来的豹字营喽啰们猝不及防,被张猪皮带领弟兄们直接杀了个对穿。留守两翼的风林二营喽啰趁机杀上,三下五除二,将敢于抵抗的豹字营同行砍了个干净。
再不用程名振指点,杜鹃带领着弟兄们追着残兵的脚步冲进了豹字营,于营里边放点起无数个火头。她恨八当家刘肇安,不但是因为此人总是对她纠缠不休。她还恨此人贪婪,此人无耻。是此人为了一己私利将宁静的巨鹿泽推入了深渊。是此人,让她花费数月时间辛辛苦苦在程名振眼里建立起来的形象彻底破碎。
火光把营地内的池塘湖泊映的通红,她的眼睛也被烟熏成了一片血色。一边流着泪,她一边大声命令,调转队伍,去四当家的金字寨平乱敢于不奉号令者,杀
杀接连获胜的喽啰们士气高涨,举着血淋淋的刀锋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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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1卷|4.红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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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字营和豹字营先后涌起的火光让张金称所的主营所承受的压力大减,土匪们的家眷都在泽地里,方字营和豹字营起火也就意味着八当家和六当家丢了老巢。胜利者会毫不犹豫地点燃他们的房子,拉走他们的牲口,当众他们的妻子女儿。别指望昔日的袍泽们会秋毫无犯,大伙都是土匪,记忆中没有怜悯两个字。攻下大户人家的堡寨后会做的事情,得手者会在方字和豹字两营重复一个遍
有个小头目第一个反应过来,放弃了面前的敌人,掉头便向大营外跑。我儿子在里边一边跑,他一边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他的顶头上司从背后追过去,挥刀狠狠砍下。血一瞬间喷泉般溅起老高,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却继续不停飞奔。须臾之后,血泉落下,散开。更多的人踩着死者的血迹,四散而逃。
我的牛我家刚收的苇子啊理由似乎都非常充分,八当家刘肇安指挥着亲信砍倒多少人也制止不住。正手忙脚乱的时间,前方忽然又传来一声沉闷惊雷,哄宛若山崩,倒了,倒了尚未发现自己后路被抄的喽啰们大声欢呼。然后,他们的欢呼被噎在了喉咙里。就在大伙费劲体力撞到的木门后,一排排等待以久的弓箭手齐齐地松开弦。
嗖嗖嗖嗖数以千计的雕翎飞上半空,令眼前的景色猛然一暗。紧接着,那些白色或灰色的羽毛擦着斜线落下,上面溅满了血珠,一串串,四下喷射狼牙箭,天杀的居然使了狼牙箭识货者大声哀号。一支从官军手中流出来的狼牙箭卖价至少是三个肉好,素来被绿林豪杰们当做保命利器,即便在攻打馆陶县时,张金称也没舍得把库房里边的狼牙箭搬出来给大伙使用。而现在,他却将其射到了昔日的兄弟们身上。
大当家早有准备,咱们上当了这句话,比前一句对军心的打击更严重。即便是最忠勇的喽啰,也纷纷将目光投向刘肇安,期待着他能给大伙一个确切的说法。冲上去,张金称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被他活捉,大伙都得做了口粮刘肇安被看得心慌意乱,挥舞着长槊叫喊。张金称最喜欢将跟他作对者的心肝挖出来吃掉,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突然想起了此节般,喽啰们脸色更青,目光不断四处张望。
一望之下,众喽啰心中更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大伙一道举事的杨公卿已经带着他的弟兄脱离了战场。现在,众人只能望见他们逃走时脚步带起的烟尘。而信誓旦旦与豹字营同生共死的王当仁发觉攻击不利后,也在迅速收拢队伍。他们在巨野泽中没有任何牵挂,撤退时的动作和放火时的动作一样干脆利落。
恐慌,是战场上最大的敌人。从古至今,概不能外。没等观望的喽啰们做出最后决定,寨墙后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完成了三次齐射之后的弓箭手们从容地让开,数百名轻甲骑兵挥舞着雪亮的横刀杀了出来。
郝老刀一马当先,在乱军中砍出了一道缝隙,两名亲信侍卫紧紧跟上。三匹骏马从这个缝隙硬挤了进去,带领着后继者将缝隙越撕越大,越撕越大,渐渐变成了一条血河。作乱的喽啰们纷纷闪避,将毫无防护的脊背让给了战马。战马的主人毫不犹豫,提着横刀顺势一抹。一道道醒目的血口子在人群中出现,受伤者躺在血泊中,翻滚呻吟。
顶住,顶住,否则大伙都不得好死一片哀鸣声中,八当家刘肇安的动员显得那样的苍白。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指望有人主动向前硬顶敌人的骑兵,即便吴起重生也不可能做到。喽啰们快步向后退,向后退,转身,由退缩变成溃逃,狼奔豚突,毫无方向。个别忠心的头目还妄图行使职责,被乱军一挤,立刻倒在了地上。无数双穿着草鞋的和没穿草鞋的大脚毫不客气地从他们身上踩过,然后是马蹄,然后,是彻底的轻松与解脱。
顶住,顶住刘肇安越喊越绝望。他无法相信自己仔细准备了小半年的叛乱居然这么快就宣告了失败。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几名效忠于张金称的骑兵很快发现了他,策动战马冲了过来。刘肇安挥舞着长槊迎上前,让开马蹄,挑翻第一名骑手。然后又迅速用槊刃扫倒第二个。没等第三名骑手靠近,他跳上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双腿一夹马腹,落荒而走。
后面的骑兵紧追不舍,素有巨鹿泽身手第一的刘肇安头也不回,双方在其他人的脊背和后脑勺上展开的竞逐,豹字营的喽啰们被踩得哭爹喊娘。如此一来,没被踩到的溃兵反而得到了更多活命机会。他们避开战马经过的路线,避开顶头上司八当家刘肇安和自己曾经的袍泽,撒开双腿向人少的地方逃。冒着青烟的芦苇丛,倒塌的帐篷,积聚了半池淤泥的水塘,此刻都成了理想的避难所。只要躲开交战双方的锋芒,丢下兵器,就不会立刻送命。这是巨鹿泽的规则,胜利和失败双方都肯承认。反攻出来的山字营和火字营喽啰鄙夷地看了放弃抵抗者一眼,大踏步从泥塘、苇丛和各种避难所旁跑了过去。
八当家完了泥塘中,等待处置的喽啰们默默地想。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资格为留在营地里的家人和财产而担心,那是获胜者的权利,无论对方给他留不留一口余粮,了他的女人还是杀死了他的孩子,他都只有接受的份儿。并且,永远不要想着报复两年前,巨鹿泽中上演过同样的一幕。那回,他们跟在张大当家身后将孙安祖的财产、女人和部众分光杀尽。这回,不过是将两年前的事情重复了一次。他们不幸站错了队而已
忐忑不安的等待不需要太长时间,如何应付叛乱和稳定大局,巨鹿泽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当喊杀声渐渐移向营外后,几百名彪形大汉簇拥着今天的胜利者走了过来。把他们集中到一块儿,仔细甄别那是张金称的声音,半个时辰前叛乱者们还试图拿着此人的脑袋向八当家领功。现在,他们的命运全掌握在了此人手上,即便身边就有兵器,也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老规矩把兵器丢到他们脚边张金称的声音再度传来,不愠不火。话音落下,营地中立刻响起了一片抽泣之声。失败者们抽泣着,任由同伙被从自己身边挑出来,拉走,抽泣着任由挑出来的同伴被获胜者捆成棕子。然后抽泣着捡起胜利者丢过来的刀,抽泣着举起
十里抽一,剩下的九个人杀死被抽出来的那个倒霉蛋,算作重新向胜利方效忠的见证。这是绿林道的规矩,对获胜和失利双方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公平
不过今天张大当家的作为却远不像以前那样干脆,正当俘虏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又犹豫了起来,慢着我再想想沙哑的声音中除了喜悦之外,还带着无尽的疲惫。老三,你来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三当家饶命三当家饶命没等被问的人给出答案,被绑成一团的投名状们齐声哭喊。三当家,我们都是被胁迫的。没想着造反啊三当家,我们做牛做马也报答您
三当家,我们已经被八当家输给您的女婿了我们是您的,我们的命都是您的这一句最为聪明,惹得张金称和他身边的人开怀大笑。
老三,听他们说什么没有。你来决定笑够了,张金称看了看三当家杜疤瘌,大声宣布。
乱哄哄的哭喊声让三当家杜疤瘌很是为难。整个圈套设定过程,他都曾经参与。外边那两把烧了叛乱者老巢的大火,如无意外的话,恐怕也跟他的女儿杜鹃脱不了干系。今日之后,他们父女所在巨鹿泽中所掌控的力量已经仅仅低于大当家张金称一个人。他今天的所有决定,都涉及女儿和准女婿的根本利益。
鹃子,鹃子和小九他们两个刹那间,素以精明著称的三当家杜疤瘌居然看不透自己的老兄弟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颤抖着嘴唇,反复强调。张金称让他悄悄做准备,他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张金称让把亲生女儿也瞒住,他毫不犹豫地去做了。张金称要他别担心女儿的安危,因为八当家一直把杜鹃当宝,决不会伤害杜鹃一根汗毛,他依旧没有反驳但现在
老三,你放心。刘肇安当众下的赌注,谁也赖不掉仿佛看穿了杜疤瘌心底的想法,张金称再度重复。
那,那杜疤瘌的嘴唇继续颤抖着,目光不敢向哀哭者们这边看。老规矩终于,三个字从他的喉咙里滚了出来,无比沉重
刀光闪处,血珠飞溅。被逼着向昔日袍泽举刀的俘虏们放声大哭,一边嘶叫,一边用怨毒地目光看向杜疤瘌。他们眼里的仇恨令杜疤瘌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但很快,他又大步俘虏们逼近,一边走,一边厉声怒吼道:哭什么哭,这都是绿林规矩既然走了这步,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呜呜俘虏们不敢顶嘴,只敢拼命向死尸上挥刀。有些尸体已经被砍成了数段,但没有命令,他们不能停手。停下手来的人便会被视为仍怀着二心,怀着二人的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轮投名状。
这是绿林道规矩。杜疤瘌说得对,谁也挑不出理来。
好了挖坑,将尸体埋掉见俘虏们已经被自己镇住,杜疤瘌悄悄松了口气,大声命令。这个恶人不好当,屠杀曾经的兄弟会使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名誉受到更大的损失。即便在事态平息之后,也不会再得到喽啰们的尊敬。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张金称的要求。这位老兄弟很聪明,但聪明和心胸宽广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情。今后在泽地中,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女婿三个人的势力加在一处已经能撑得起来半边天,不由得张金称不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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