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士卒的逐步正规化,使得巨鹿泽的自保能力大大增强,同时也使得军中事务愈发繁杂。程名振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到后寨参与日常议事,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在张金称眼前晃,以免招他心烦。更多原因是脱不开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去听废话。
也难怪他忙得晕头转向,数万大军,真正懂得战阵兵法的人,几乎就他老哥一个。每名都尉、校尉都需要他手把手去教,并且还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很快教会。而 都尉、校尉的人选,决策权还在张金称和众当家手里。有些人明明不是那块领兵的材料,考虑到泽地中各方势力的平衡和寨主们的面子,程名振还是要硬着头皮容忍 他们。
好在如今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渐入正轨。特别是那些普通士卒,现在已经完全能分得清楚前后左右、鼓点锣声,只要各级军官们能恪尽职守,整个军阵即便骤然遇到轻度打击,也能基本保持运转顺畅。
按照张金称的要求,锐士营在去年冬天的恶战后,进行了成倍的扩张。为了将扩张对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影响降到最低,眼下每一队士卒都是新兵和老兵混编而 成。每天下午,老兵带着新兵一道训练,提高阵型配合、贴身格斗的常规技巧。而在上午人精神头最足的时候,则由几个都尉分别带队,在程名振的指导下进行实战 模拟训练。通过一定强度的对抗,来提高将领和士卒们对战场的直观认识。
一旦有弟兄在训练中受伤,或者因为受不了训练的强度而晕倒,则归杜鹃及其麾下的锦字营女兵处理。为了提高弟兄们训练的积极性,杜鹃还特地抽选了一批模 样周正、性子活泼的女兵在校场周围观战。名为替大伙呐喊助威,实际上则起到了监督作用。在少女们的灼热目光下,任何要脸面的男人都不愿意偷懒。每当女兵们 的巴掌声响起时,年青的男性士卒则鼓足了精神,恨不得把浑身上下的本事都展现出来。
除了带领女兵负担起监督和救护的职责外,如果有人细心去看,还会发现杜鹃麾下的锦字营,无论入选锐士营的,还是未被入选的,大部分低级军官都站在观众 队伍里。程名振的每一步操练细节,都被他们看得仔细,记得明白。至于他们为什么那样做,是有人授意还是主动参与,个中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矣
平素几乎日日都要出现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杜鹃心里正感到纳闷。猛回头看到柳儿和晏紫主仆两个拎着篮子姗姗而来,赶紧放下手中的家什迎了过去。
你忙你的,别耽误的正事儿。往常奉命而来从没觉得过紧张,今天的柳儿心神却有些慌乱,摆摆手,笑着道。
没事儿,有人替我盯着呢,哪能把姐姐一个人撂这儿杜鹃倒是没看出柳儿脸色的异常来,照旧像平常一样从女兵手里接过一碗冷水,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向肚子里猛灌。
见到杜鹃那幅天不收地不管的模样,柳儿立刻恢复了正常,快走两步,一把抓住碗边,低声斥责道天才暖和起来,小心别喝坏肚子
喊了小半个上午,杜鹃早已渴得嗓子眼儿冒烟,怎么肯轻易放弃,一边往回抢碗,一边喘息着解释:没事,没事,大伙天天喝也没见谁肚子难受过
论力气,纵使三个柳氏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杜鹃,连抢了几下没抢动,她只好悻然松手,没好气地数落:都快是孩子她娘的人了,怎能这般不小心着自己。一旦被冷气淤积在心口,我看你下半辈子怎么难受
早着呢杜鹃喝饱了冷水,交出碗,顺势自己拍了拍自己平平的小腹。没那么快,这才刚住一起几天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害羞柳氏无可奈何地翻了下白眼,像个慈母般呵斥。
这不是没外人么杜鹃死皮赖脸地回应。
姐妹两人平素说笑惯了,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女兵们也知道大当家夫人和九当家夫人是手帕交,在一起总有很多体己话说,所以也不往跟前凑热闹。只是小丫鬟 晏紫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一双脚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站。两只眼睛也滴滴溜溜,东张西望看个没够。
这儿不用你伺候,相看就凑到跟前去看柳儿知道小女孩家那点儿爱热闹的毛病,把篮子夺下来,笑着命令。
那,那,夫人晏紫这才缓过些神来,看看柳氏,又张望了一下校场上往来行进的队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要你去你就去记得别把自己丢了就行杜鹃看不惯别人怯生生的模样,上前拍了她一下脑门,笑着命令。
小丫头被拍得一僵,旋即明白这是一个友好的表示,羞羞地施了个礼,低声道:那,那,谢夫人。谢七当家
说罢,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蹦跳着扎进女兵堆儿中去了。柳儿在她背后看得直摇头,笑了笑,低声跟杜鹃数落:平时都憋出犄角来了,难得能放一次风。这些孩子,嗨
从打扮上,杜鹃就能猜到晏紫的身份,接过柳儿的话头,笑呵呵地回应,还都不是姐姐惯的,要我说,能跟上姐姐是她们的福气
你这丫头嘴巴今天抹蜜了柳儿回头,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
姐妹二人嘻嘻呵呵,笑闹着说些女人之间的废话,时间也倒过得飞快。感觉上才一会儿的功夫,上午的实战模拟操练已经宣告结束,累脱了皮的喽啰们听到解散 命令,轰地一下便撒了羊,前呼后拥向校场外边走。杜鹃怕晏紫初来乍到适应不了这种混乱场面,赶紧打住话头,招来两个贴身女兵吩咐:去看看夫人的婢女到哪 去了别让人挤伤了她。这群该死的杀才,跟他们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肯离开校场再散
能练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柳儿向校场上混乱的人群张望了一眼,然后笑着安慰杜鹃。去年这个时候,每次要不踩趴下几个,几乎都不算完现在,好歹互相之间还能留点儿距离,没用矛尖捅自己人的
那也倒是杜鹃摇头苦笑。让一群散漫惯了的喽啰学习秩序,不比让一个孩子学习走路轻松多少。全亏了程名振打小就看惯了这种场面,明白有些事情需要 循序渐进,急不得恼不得。若是换了别的当家来做教头,即便不被喽啰们千奇百怪的坏习惯活活给气死,也得被某些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家伙活活给累死。
说话间,二人已经从校场外围走向内侧,从人群中仔细搜寻晏紫的身影。正找得有些着急的时候,猛然听斜后方有个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你,你不要脸。谁是来看你的了,是夫人要我跟着她
是夫人体谅你想我想得苦,对不对,我的小心肝儿嘈杂的哄笑声中,一个男子阴阳怪气地追问。
滚开,姓周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紧跟着,人群中传来杜鹃的心腹侍女红菱的声音,隐隐带着抑制不住地愤怒。
谁姓周啊,哪个姓周啊赶紧站出来听红菱姑娘训斥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激发出更多的哄笑声。
巨鹿泽本来就是个大土匪窝,男人们跟女人们开些过分的玩笑,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从来没有哪个当家的会认真追究。虽然眼下是在校场当中,但训练已经结束了,大伙便乐不得将紧张的神经放一放,想方设法给自己寻些开心。
红菱是杜鹃一手出来的,性子中亦带上了女主人的三分刚烈。几番斥责无果,立刻从腰间拔出刀来,抬手向前虚劈,让开,刀剑无眼。谁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吆你这小妮子,居然跟大爷玩武把式儿。要不咱们就比划,谁赢了,就陪对方一个晚上
好啊旁观者唯恐天下不乱,大声替挑衅者喝彩。
比就比,谁还怕你不成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红菱根本没听出对方话中的圈套来,将披风向后一甩,大声回应。
那咱可说好了,就今儿晚上挑衅者挤眉弄眼,满不在乎。我赢了你陪我,你赢了我陪你
可怜的红菱这才明白过些味道来,脸色一红,举刀便劈。挑衅者嘴巴虽然贱了些,手脚却非常利落,一个侧身让开刀刃。再一个倒钩,飞脚踢在了收势不及的刀柄上。
女孩家力弱,横刀立即脱手。看热闹的人迅速让开一个圈子,把交手双方围拢在正中央。红菱兵器脱手,却丝毫不见慌乱,赤手空拳与胆敢出言不逊的男人战做 了一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个男子也不好意思再亮兵器,索性空了双手,拳来脚往,见招拆招,不时还在胡扯上几句,口头上占尽了对方的便宜。
到了此时,小丫头晏紫反倒成了旁观者,只会站在圈子内哭鼻子抹泪。无论是男性喽啰和女性喽啰都不肯给予她半分同情,纷纷拍起巴掌,为交手双方大声喝彩。
红菱毕竟是女孩子,耐力远没男性持久。拆了二十几招后,鼻尖上立刻渗出了汗水。与她相斗的那名男子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却不想这么快结束比试。一边继续 嘴上花花,一边卖弄身手,大有不占尽便宜不罢休之意。周围看热闹的喽啰们见状,愈发觉得过瘾,跳脚拍巴掌大喊大叫,抓她那抓她那儿唉吆,这脚够 狠,断子绝孙啊,唯恐天下不乱。
耐着柳氏在旁边的面儿,杜鹃一直没有出头给贴身婢女撑腰。毕竟跟她比斗的那名男子是张金称新认没多久的义子张虎,无论亲不亲,都算得上柳氏的半个儿 子。但看到张虎占了上风还要得寸进尺,招招都往女孩家的忌讳处使劲儿,心头的火便被勾起来了。再听到周围喽啰们喊的那些污言秽语,实在忍无可忍,抬脚向身 前的几个倒霉蛋上猛踹,厉声喝道:都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这么有本事。菱子,退下来。剩下来的场子我给你接着
红菱本来就已经输得无可再输,只是恨对方嘴上无德,所以才免力坚持。猛听到场外响起自己熟悉的声音,眼圈一红,捂着脸跑下。张金称的义子张虎正卖弄的过瘾,根本没发觉场外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见对方哭着逃走,哪里肯放,张牙舞爪地追了过去。
才追出不到五步,前面猛地出现了一双绣花鞋。红红绿绿,甚是漂亮。没等张虎看清楚鞋面上的花样,鼻子和胸口已经与鞋底来了次亲密接触。被踹得两眼发黑,蹬,蹬,蹬倒退六七步,仰面朝天跌进了人群当中。
谁这么缺德连对手的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人踢趴下了,他却丝毫不觉得惭愧。嘴上依旧花花地叫着,谁,哪个娘们这么缺心眼儿。抢汉子也不用如此着急,老子今天
荤话还没等说完,旁边扶着他的喽啰呼啦一下,全都散开了。失去的支撑的张虎再度倒地,直摔了个七荤八素。这回,他终于发觉了苗头有些不对,艰难爬起上身,呻吟着道:不就是个玩么用得着这么狠也就是我身子骨结实,换个骨头架子
还比么你赢了,我就把红菱和晏紫一块儿送给你当老婆。你要是输了,自己找块豆腐撞死去玉罗刹杜鹃好久没发威,突然的变化让大伙极不适应。但转 念想想杜鹃的绰号是什么,众喽啰谁也不敢吭气了。胆小的蹑着脚尖便向校场外溜,胆大也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张虎这回知道自己激怒了谁,心中暗叫倒霉。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鼻血,可怜巴巴地回应:嫂子,我哪是您的对手呢再说了,您是小九哥的夫人,我跟您动手也与礼不合啊
玉罗刹杜鹃把眼睛一瞪,厉声质问:甭扯我们当家的。咱俩就说咱俩。你知道不知道红菱是我的贴身侍女既然你敢连她都打,我这个嫂子又何必放在眼里
张虎没被张金称认为螟蛉义子之前,曾经日日在程名振后边晃,当然知道红菱是什么身份。但他现在也是水涨船高,不必对一个小女兵礼敬有加了。况且今天这事儿分明是红菱先拔的刀子,他脾气再好,也没站着挨砍的道理啊
想到这儿,张虎又擦了把鼻血,涂得满脸通红,嫂子,嫂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弟兄们都看着呢,是您的侍女先欺负到我头上来的
说罢,他还想找个人来给自己作证。无奈周围的家伙们看热闹时唯恐天下不乱,到了此刻却唯恐把祸水引到自己头上。一个个侧过脸去,谁也不肯替他说句公道话
照你所说,是我御下不严,纵容侍女欺负你喽杜鹃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如果张虎说两句好话,看在往日大家相处尚可的份上,今天这事儿也就揭过 去了。偏偏张虎入泽后见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杜鹃,根本不知道玉罗刹的名号由何而来,所以也不懂得服软,兀自硬着头皮强辩:我可没那么说。只是谁的刀子落 在地上,大伙都能看得见
好啊,那你告她持械行凶去啊。到二当家那边去告。然后再跟二当家说一下,她为什么拿刀子砍你见张虎没完没了地强辩,杜鹃气得脸色雪白。如果对方 是别人,她早就用刀子来讲道理了。不论是是非非,打服了再算。偏偏对方是张金称的义子,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柳氏就站在旁边。
也不至于闹到那个份上张虎侧开头,尽量不与杜鹃的凌厉目光相对。此刻他立足未稳,知道即便到了二当家薛颂那里,也没人肯替自己出头。况且大当家 张金称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如果他就这么鼻青脸肿地走到后寨去,告诉义父自己被一个女人给打趴下了,恐怕非但讨不回公道来,反而又自讨一顿板子。
贴身婢女被人当众调戏,柳氏早就气得脸色青黑。不待二人继续争论,上前几步,指着张虎骂道:走啊,怎么没种了。她为什么要砍你你最好说清楚些二当家处事最为公道,说不定还会给你撑腰,让你直接到我房间里把晏紫抱回家去
我不过是跟她闹着玩儿张虎惹不起杜鹃,更没胆子惹柳氏。虽然柳氏现在已经失了宠,但男女之间的事情有谁讲得清楚。万一哪天张大当家对两个新人失去了兴趣,又想起柳氏这口旧灶来,那他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倒霉么
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张虎,又看了一眼面冷如霜的杜鹃,柳氏灵机一动,叹了口气,低声数落,正所谓至亲不过父子。你是大当家的义子,我只是个如夫人,将来怎么样说不定还要看你的脸色呢,无论如何不该得罪你。
但你做人也得有点分寸,知道自己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晏紫她再不济,也是我的贴身丫鬟。你没事儿就往我的房间里钻,是给你义父长脸呢还是欺负我这姨娘没本事呢
这下,张虎更无言以对了。凭心而论,他对晏紫动手动脚,只不过是在馆陶县当衙役时养成的坏习惯,根本没准备把女方怎么样。但是被柳氏这么上纲上线地一 数落,就变成了恃宠而骄,欺负义母了。话一旦传出去,张金称再急着用他,也得要那个脸。他的螟蛉义子之位恐怕连坐都没坐热乎,便要变成一具无头死尸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自知今天断然讨不到便宜,张虎翻身站起,长揖到地,姨娘千万别这么说,我对晏紫姑娘没什么恶意。只是大 伙平素在前寨开玩笑开习惯了,嘴巴上都没把门儿的。所以到了后寨,也一时没注意到有什么忌讳,总喜欢顺嘴胡诌。如果姨娘和晏紫姑娘不高兴听,我以后改了便 是。还请姨娘不要生气,为了我这个混球,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一番话,既服了软,又把自己犯下的错轻描淡写地推了个干净。即便听在柳儿这机灵人的耳朵里,也不得不佩服他聪明。抬眼看了下杜鹃,发现对方也没继续追 究的打算。柳氏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也别怪我说你说的重。算下来,咱们还都是馆陶县的乡亲,情分非同一般。你如果真的喜欢晏紫,就到阵前多打些漂亮 仗,自古美人爱英雄。届时她耳朵里日日灌满你的大名,即便嘴上不肯,心里也肯了。可如果你就知道一味地说漂亮话,所做的事情却没有半件能拿上台面。将来即 便你在大当家那里把她要了去,她心里也未必会看得起你
呵斥完了张虎,又转身拉过晏紫的手,笑着叮嘱:好了,别哭了我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自己也争点气,将来无论是谁,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直接拿刀子砍。女孩子家,越是软弱,越容易被人欺负
小丫头晏紫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居然弄到了这么大的阵仗,让一位当家,一位夫人替自己出头。又是害怕,又是感动,抹着眼泪连声答应。经历了这样一场热闹,柳儿显然也失去了继续观看下午训练的心思,跟杜鹃打了个招呼后,带着晏紫怏怏离去。
既然当事双方之一已经走了,杜鹃也没必要继续跟张虎纠缠。横了他两眼,也带着紫菱,红霞等侍女离开。没打着狐狸白闹一身骚,张虎后悔得连跳湖的心思都 有。下午训练整个就没了状态,甭说招呼好麾下士卒了,连自己都分不清旗号跟鼓点儿。好在程名振早就被人告知了休息时发生的事情,也没过多追究,随便给张虎 找了个借口,命他提前回去休息。
到了晚上,杜鹃依旧憋满肚子的火儿。洗过澡,一边伺候着程名振更换衣服,一边怒气冲冲地数落:中午闹那么大动静,你居然也不过来看看。万一那小子不知道进退呢,咱们还真的跟他闹到后寨去
你不是把人家都给打趴下了么我再过去干什么程名振轻轻拍开杜鹃的手,笑着回应,再上去帮你补几拳,打他个不长记性还是上去秉公处理,让大伙都无法下台
那倒也是杜鹃抿嘴而笑。事情关乎大当家张金称,如果程名振出面了,双方反而不好收场。像当时发生的一样,她为侍女抱打不平,揍了好色之徒一顿。过后挨打的没脸告状,张金称也没必要追究。整件事情到此为止,双方都落了个清静。
想到这一层,她的气儿全消了,眼神也慢慢温柔了起来。不料程名振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恐怕这事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你还记得当时柳儿所说的话么绝不是只为了教训张虎
她说了什么程名振不提,杜鹃还真把柳儿的话给忘了。此刻仔细想想,发觉其的确有些反常。照理儿,晏紫挨了欺负,柳氏应该早出头才是,为何要等到自己压不住火动了手,才出来帮忙
可若说柳儿想利用自己来对付张虎,形势又不是很靠谱儿。毕竟柳儿争的是后宫之位,外边多一个援手就多一份把握,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跟张虎结仇
想来想去,杜鹃想得脑瓜仁都疼了,也没弄清楚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猫腻。程名振的脸色却愈发郑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恐怕泽地里的太平日子已经到了头大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真的要起了疑我之心
你是说柳儿姐姐在提醒咱们杜鹃吓得一把捂住程名振的嘴,小声嚷嚷。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她才放下手来,以极低的声音追问,怎么会这样咱们不是已经做了很多让步了么我们两个寨子都合并成一个了,他怎么还嫌不够
人么程名振叹息着感慨。当年他也没想到林县令会出手加害,结果差点连命都保不住。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同样的事情经历过一次,第二次便警醒许多,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刻便能发觉苗头。
只是发觉的苗头之后如何应对想来的确有些令人头疼。张金称对自己有恩,万一双方发生火并,无论胜负,日后自己肯定难在江湖上立足。抛开这一层不算, 即便是非自在人心,眼下张金称步步紧逼,杜疤瘌却念着老哥们儿之间的情谊,不断要求自己的女儿女婿退让。翁婿至亲还如此,巨鹿泽其他几位当家的态度可想而 知。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那一天,恐怕除了杜疤瘌之外,泽地其余几位当家,无论愿意不愿意,都会站在张金称的一边。
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呀杜鹃性子急,见程名振只顾着叹气,忍不住低声催促。
程名振摇头苦笑,希望是我多心,按道理,柳氏夫人怎么着,也该帮他的丈夫,不该帮咱们但凡事都需要早做准备,从明天开始,咱们的寨子夜间巡逻人手 增加一倍。调整队伍,把跟咱们不亲近的尽量放在外围,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尽量调到身边。另外,出去探泽外情况的弟兄们,你也催促他们再抓紧一些。哪天泽地里 无法容身了,好歹咱们得有个去处我不想跟大当家动手,但也不能任他宰割。实在不行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一走了之,找人山头躲起来,凭着手中的财宝逃过这 个乱世
千头万绪集中在一起,听得杜鹃脸色越来越苍白。到外边去立个寨子,自己打自己旗号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但为了丈夫,她必须着手去做。来得及么阿爷也是,他说过后寨有他顶着,怎么也没见他能弄出个动静来
我估计,大当家即便对我再不满,只要我做得挑不出什么错处,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发力。程名振苦笑了几声,继续向杜鹃交底。他现在忙着称王,届时 会遍发绿林帖子,邀请很多豪杰前来助兴。如果在称王之前先来一场窝里反,面子上会非常难看。所以,咱们应该还有一段缓冲时间。不会立刻就被逼到绝路上。并 且,说不定等称王之后,大当家有了新的目标,就不会再折腾咱们了
嗯杜鹃轻轻点头。她现在心里边非常乱,根本无法判断形势。但凭着对张金称的过去的了解,她相信丈夫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巨鹿泽已经先后稀里糊涂地死了好几个大当家。下一个别人爬起的垫脚石,绝不该是自己的丈夫
咱们也不是非这样做,只是,有备无患总比祸到临头,只能束手待毙的好怕杜鹃过于担心被人看出端倪,程名振又拍了她一下,笑着安慰。
我知道杜鹃惨然一笑,用手指比了比二人的胸口。你知,我知,如果在这世界上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相信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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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三卷 猛兽行|16.朝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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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心生警觉,程名振便愈发不愿意往后寨去了。零点看书即便是不得不参加的议事,也与杜鹃二人带着各自的亲卫同来同往。虽然二人心里都清楚,真的要是发 生什么异变,这区区三十来号亲随未必能抵挡得了多长时间。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突围的机会,只要夫妻两个其中任何一人能跑回锦字营,号召起来的弟兄就足以令 张金称对剩下的另外一个投鼠忌器。往最坏里打算,即便事发突然,夫妻两个都冲不出来,至少也能战死在一块儿。不用一个孤单的走在黄泉路上,另外一个却要在 别人的猜忌中忍辱负重地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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