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刘金吾觉得这帮人颇具喜感,扫了眼饺子,笑问道:“什么馅儿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老鸨子发出一连串儿夸张的媚笑,好像打碎了一地的碗盘儿,四分五裂却也不乏脆生。把炭火向他挪近的同时抿了一把耳边的头发,斜斜langlang地瞄过来道:“我们这儿呀,什么馅儿都有,随便挑一个,都是皮儿滑、肉软、汁水儿多,香喷喷儿的,包公子爷您喜欢!”刘金吾笑道:“我说的是饺子。”“我说的也是啊,”老鸨子眯眼笑笑,忽然摸着脸佯嗔:“啊哟,公子爷,您想到哪儿去了?”刘金吾点指笑道:“好你个坏妈妈。”“呵呵呵呵,”老鸨子花枝乱颤起来【娴墨:阿哲落伍了吧,如今的新名词儿叫ru摇】,抛着媚眼儿道:“说我坏,我就坏,可惜这人老容颜败,要不然哪,一准儿要您点我的菜呢。”
乍一见时刘金吾并没朝她细看,只是大略有了个丑印象就没想过要再细瞧,这会儿老鸨子贴身挨面地站着,不由得这张脸不入眼,只见她这一笑,从嘴里突兀地伸出一颗牙来这牙是如此的孤芳自赏,一点也不怕生,它长得长而且瘦,从上唇正对人中的地方支出来,好像棉袍底下伸出的一只小脚儿,探够着天涯远隔的地面,带着两分风情,却把紫焦的下唇衬得越发像个门槛子忍不住就笑起来道:“嗯!瞧您这模样儿错不了,年轻的时候,一定风华绝代。呵呵呵呵。”
两人聊会儿闲话的功夫,姑娘们也都整理好了容妆重新到厅上一字排开。老鸨子从怀里抽出方半旧的帕子一甩,笑道:“公子爷,您瞧我们这姑娘,那是一水儿的江南美女,您喜欢哪个就随便儿的挑吧。”
刘金吾瞧她们脸上虽收拾了收拾,身上换的衣服却比原来的还旧,看来生意不佳,好行头就那么一身。他是逛惯了上流香馆的人,小寮里这些个姑娘皮焦骨瘦,哪瞧得入眼?但是看惯了香玉美人,再看歪瓜劣枣,又觉别有情趣【娴墨:美人无情趣,便是真花瓶,做摆设还得勤擦勤拭,不如旧茶缸子用着舒心,所以丑姑娘万勿自卑,不怕长得丑,就怕没女人味。】,二郎腿一搭,笑向一个额头圆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啊?”那圆额姑娘道:“鹅叫大娟儿,似夯州来咧(我叫大娟儿,是杭州来的)。”
她说“娟”字之时,上下唇外扩,像个踩瘪的喇叭,又像是酒爵的长沿,看得刘金吾差点笑崩,心想:“这口音明明是河南的,哪是什么江南的?”强忍着,点头道:“杭州好啊,晓月平湖,夕照雷峰,既有美景,又有美人,你既是杭州人氏,想必也沾了不少的灵秀之气。”
这里的姑娘平日接的客人都是些干粗活儿的力巴、剃头搓澡的小工,上来便猫挠狗咬似的【娴墨:捎带一笔民间丑态,正衬小刘假斯文,真扒皮挠心之语。作者揭此类人、事,向不留情。】,哪说过这等言辞?大娟儿半懂不懂,直勾勾站在那儿,瞧着他的粉白脸蛋,咬了指甲吃吃地只顾笑。
这一下倒把刘金吾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说瞧她这表情,不像是我来嫖她,倒像是她憋着要嫖我【娴墨:嗯嗯,难得来了这么个好小伙,岂能轻易放过……】。笑问道:“学了曲子没有?像什么西江月、山坡羊之类的,随便唱一个来听听。”
大娟儿欢喜点头:“羊算啥,牛咧也会呀!鹅嗓子可高哩!嫩听着!”就拈了个兰花指,眼睛斜望红灯,唱道:“山乡咧小伙呀牛毛儿多,小妹鹅只爱哥一个,哥呀嫩不嫌妹妹丑,妹也不嫌嫩嘴有豁儿,哥呀嫩稀罕妹妹的撅儿(脚),妹妹也爱让哥哥来嘬【娴墨:豁豁嘴tian脚丫子,难为你怎么想来。】【娴墨二评:山歌里都带上恋足癖,可见国人一向都是什么德行,恋足是国人通病,作者写阿遥、初喃时是画其美,此处则画其粗丑】,哥呀嫩啥时候来娶鹅,洗罢了屁股鹅就上嫩的车……讴儿……”没等唱完,忽听“咣当”一声怪响,定睛看时,那位公子两脚朝天,椅子翻扣了过去。老鸨子道:“哎哟,这怎么说的!”赶忙搀扶。
刘金吾仰在地上,两只手兀自在大腿上连擂带捶,泪珠儿都崩出来八对儿半,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这哪是曲子?这不是串街要饭唱的河南讴儿吗【娴墨:讴歌、讴歌,讴乃中华古调,今人不识其滋味久矣】?别说,她声音高亢嘹亮,唱得情趣欢喜,只是调门儿起得太高,多少有点破音儿,粗砺中反而别具原朴之风味。陕西、河南一带有些地方,全是黄土原,经年干旱,水比油都金贵,所以有些人家洗完脸的水还要拿来做饭用【娴墨:真有是事】,一年到头甚至数年都不洗澡【娴墨:农村此事不新鲜,有水地方亦如此】。姑娘出嫁用清水洗洗屁股,已算是最大的lang费了【娴墨:西北人民生活真不易,叹叹,本地人习惯了还好说,支教的姑娘们辛苦了】。这种不文之事教她唱来,丝毫不觉放荡,反倒真实有趣。爬起来重新坐好时,感觉两肋发酸,连下巴都笑僵了。
老鸨子见他高兴,眉开眼笑地招唤道:“大娟儿,公子爷爱听这类的,再唱一个,再唱一个!唱你拿手那个‘花荫留少水多多’!【娴墨:贱格之至。我知你又在讽谁,这趟偏不拦,只恨你讽的还不够。】”大娟儿登时憋红了脸,侧过身子扭捏:“那个太臊人咧,鹅唱不来,鹅莫不开。”刘金吾心想:连你唱来都害羞,那这曲子得不堪成什么样儿啊?心里极是想听,但他是逛惯了大地方的人,颇能怜香惜玉,不愿在众人面前让这大娟儿难为情【娴墨:有家教】,当下摆手一笑道:“算了,再听你唱,我肚皮都要笑破了。”目光移去,又问靠边上一个道:“你叫什么?”
那姑娘直溜溜地站在那不知回答,老鸨子道:“公子勿怪,她以为您问别人呢。”到近前去,一扳那姑娘腮帮:“洋洋【娴墨:不写明姓氏,已是留脸。】,瞅这边儿!公子喊你哩!”把脸这一扳正才看出来,这姑娘长了对斗鸡眼,一只朝左上,一只朝右下,倘若中间的鼻梁再歪些儿,正好能凑成一幅太极图。听鸨儿娘说人家叫自己了,她赶忙应道:“哎妈呀,是咋哩?”急急一个万福,脑门却正磕在老鸨眼眶上,俩人哟了一声,都摔了个腚墩儿。
刘金吾乐得腰疼,心想这些人可比那些玩琴棋书画的有意思多了【娴墨:殊不知如今正是这帮人在侠坛上调弦弄笔、大出洋相】,以前没到这地儿来瞧瞧,真是损失不小。问道:“你也是江南的?”
那叫洋洋的姑娘爬起身来,斗鸡眼如阴阳鱼儿乱转,一时丢了方向,四处瞅不准人,口中道:“嗯哪。”
刘金吾问:“你们这江南,是哪条江以南哪?”
洋洋怔住,直勾勾地道:“还有哪条江?黑龙江呗!”
刘金吾哈哈大笑,道:“不挑了,都过来,都过来!”当下把姑娘们都呼拉拉唤到近前,左问一句,右逗一句,摸摸这个,捅捅那个,聊得不亦乐乎。
嘻嘻哈哈过得快,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圆桌面停止了抖动,秦绝响抹着鼻血从桌底爬了出来。老鸨子见他额上热汗蒸腾,身上颤颤巍巍,两腿哆哆嗦嗦,赶忙道:“哎哟哟,出来了!快扶一把!裤子给提上,别受了风!赶紧的!”姑娘们瞧他只是个半大孩子,此刻也不怕了,分过三五个,上去架胳膊的架胳膊,掏手绢的掏手绢,替他抹尘土、拍衣裳、揩热汗、擦鼻血【娴墨:五百两银子挣得不易】。另有两人到桌底去拉那姑娘。
秦绝响坐下喝了点热茶,这才缓过口气来,小脸儿像烧融的蜡头儿,软软蔫蔫,油汪汪的【娴墨:丑态可恨又可怜】【娴墨二评:懂了。写脸实非写脸……贱格日涅夫同志,你这样很不厚道呀。】。刘金吾笑道:“托你的福,我算是来着了,今儿这三十儿,过的比哪年都有意思【娴墨:又是双押,自己过得有意思,绝响出洋相的事看在眼里,岂非更有意思?】。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么?”
大剑 【评点本】163三章 生突变
“别说了.”秦绝响一脸苦涩,伸出手来无力摇摆,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刘金吾笑道:“没事,歇歇就好了。”秦绝响问:“你怎么赶巧正遇上我?”刘金吾笑道:“哪有那么多巧事【娴墨:天机在此,妙在自说】?本来我从宫里伺候完出来,正准备去找你。走到半路听见声音,吵吵闹闹的挺像你的声,就过来瞧瞧,结果还真是。”秦绝响问:“你找我?有事么?”刘金吾笑道:“事倒没事,每到过年,我就觉得心里空,没处躲没处去的,就是感觉跟兄弟你投缘,想过来聊个天儿。”
老鸨子一听话音是宫里的人物,当真稀客。这要是伺候好了拉成主顾,以后可是财源广进。忙笑道:“哎哟,可不是嘛,富贵也不敌寂寞呀,两位公子一块儿聊天也挺孤单的,正好让我们这儿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陪你们!你瞧瞧这一个个牌儿有多亮?这身段,这腰条儿!不是我夸口,在京师里呀,可是撑起了我们这行儿【娴墨:这行二字是双衬,笑死】的大梁呢!像什么水颜香、土颜臭、韭菜花、卤盐豆的,瞎吹滥侃才捧个虚红罢了!烧纸钱儿能燎多大个火儿?这不眼瞅着就完了吗?跟我闺女怎么比【娴墨:笑死。你这俩闺女堪称侠坛双璧,别人哪敢来比】!孩子们,还不扶二位公子上楼去?伺候好了,公子爷还要大大的赏呢!”一摆手帕儿,登时那圆额头的大娟儿、斗鸡洋洋还有什么艳秋、玉梅等几个都一拥而上,嘻嘻哈哈地往楼上拽扯。
秦绝响要女人,向来在身边婢子里挑顺眼的玩,逛妓院实属头遭。如今瞧着眼前这些姑娘长得歪瓜劣枣,衣裳旧不时鲜,也不知是多少个扛杆卖汗的力巴、劁驴配狗的种爷、捉铲抠脚的雕公搂过、抱过、摸过的,想到刚才自己所为,一时羞丑难当【娴墨:一顿污笔讽刺之后,笔锋忽然回挑。可知绝响羞正是作者知羞,绝响丑正是作者知丑。虽知羞丑,却又不得不用此笔。用笔苛,恰是有人把事先做在那里,故作者这苛怪不得。人不来怪,作者知羞知丑,必要自怪,有此心方有此笔,是真恭文敬字,奉墨如神,处处检慎自省人。这两章,文里文外两层事情,两样颜色,上一章笔锋所指处若看不出,恐更不解此间乐、此间痛矣。文字之败坏,是一个国家风气之败坏,一个民族灵魂之败坏的缩影,从文者闻之见之岂能不痛。】。此时正好那洋洋也过来拉他,但是斗鸡眼看不准,俩手没抓着胳膊,直奔他的细脖子而来。气得他猛一挥手,将几个姑娘都甩出去,摔了个七荦八素。老鸨子躲闪不及,正被大娟儿的圆脑门儿磕在脚面上,惊得她一个小跳,口里“哟哟哟”地叫着,抱着脚玩起了单腿蹦。秦绝响也不理会,拉起刘金吾道:“咱们走!”
老鸨子蹦了十几蹦,扶住门框边探头,见他二人走远,把腿一撂,歪着脖颈冷冷一哼,扭着身子回来,把手帕懒懒地往怀里一塞,道:“都瞧见了吧?男人都是这一路货,无情无义!八**儿硬了便像条抢屎的狗,这一软哪,又变成公子老爷了【娴墨:爽利直透,过瘾之至。】!小三儿,小五,上门板!老丛,把面板端出来,咱们接着包饺子!臭丫头,看什么呢?把你那小心思都收起来吧!飞来凤不落你这枯树枝儿!俩半大孩子有你什么盼头!还不给我干活儿去!小爽儿【娴墨:妙名儿】,你就别上手了,赶紧去洗你的屁股罢!大过年的连药也没顾得用,真揣上了狗崽子,人家可不来领【娴墨:所思所想是实际,是体贴,出口却是骂责语,声厉盖因痛曾深。这也是有过往的人。】!哎哟,地上这饺子是谁踩的?尽给我糟践东西!”姑娘们抿嘴相互捅着,都收敛了笑容,拿盆的拿盆,取面的取面,黑黑的门板盖尽了灯光,小小娼寮之外顿时一片沉寂,幌子上那条女人的破裤子随风摇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秦绝响二人寻路往百剑盟总坛来,刘金吾见他脸色惴惴,显然余悸未平,笑道:“这可是当年老皇爷和身边道士们研制的东西,药性大得很,以后小心吧。【娴墨:皇上和道士不是在修仙吗?研究这干什么?可知一场闹剧亦非闲笔,写小秦、小刘丑态,正暗透宫廷丑态。老嘉靖死了,这药流到侍卫总管手里,隆庆那能没有吗?】”秦绝响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别事。琢磨着小晴若是真逃出去,这大过年的,她想找个男人可比我还不容易,多半此刻已经死在哪儿了。现在自己把盟里维护得很好,就算有人知道了真相,为了学武功,有钱赚,选择哪边也是显而易见的。想到这稍觉轻松。问道:“我大哥一早就进宫了,你瞧见他没有?”
刘金吾道:“他给皇上请了安,又去了李妃娘娘那儿,我忙着伺候皇上,后来他走没走,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秦绝响一愣:“我大哥还认识宫里的妃子?”刘金吾道:“你有所不知,当今三皇子朱翊钧就是李妃所生,这孩子又跟冯公公是最好,成天大伴、大伴地唤他,一刻也离不开【娴墨:冯保精明之至,凭这孩子的恋劲,徐阶就踢他不走】。侯爷去李妃那儿,多半还是为了见冯公公。怎么,他去干什么,没和你说吗?”
秦绝响立刻用笑容调整了僵态,道:“我们兄弟无话不谈,他哪能不和我说呢?昨天咱们在东厂扒了墙,他今天便到宫里去擦擦窗。八面见光,这屋里才能敞亮啊。只是我对李妃不熟,有点奇怪罢了。”
两人闲聊慢走,过不多时,眼见不远处便是总坛外墙,忽然斜刺里步音哗响,从黑暗小巷中窜出一队人来,为首之人喊道:“是少主么?”
秦绝响听是马明绍的声音,便答道:“是我!”
马明绍紧跑几步来至近前,满脸是风干的汗痕:“可找着您了!出大事了!”秦绝响一皱眉:“发现小晴了?她又干什么了?”马明绍摇头:“不是她,是大小姐被劫走了!”
“什么?”秦绝响眼中的奇怪压过了惊异。
马明绍道:“大小姐和馨律掌门见天色已晚,准备回侯府,刚出院门就被一伙人夹在了中间。据说这伙人武功奇高,侯府的卫士一出手就被打倒了,馨律掌门在对方夹攻之下几招之内便即落败,大小姐怕动了胎气,就更不必说,被他们卷地风似地劫持而去。馨律掌门拉匹马便追了下去。云华楼的人赶紧报信,有人说您走时奔的是独抱楼的方向,到地方暖儿又说走了,追到总坛来,您又不在,我们放开了人马撒着网地找,这都好半天了。”
秦绝响眼珠转转,一挥手:“走!”
一行人进总坛要了马匹,直奔云华楼,到了地方,人报意律和孙守云等人不到,也跟着馨律的方向追下去了。几名侯府卫士已都被人救了过来,并无死伤,询问之下,都说对方黑布罩脸,看不清楚,动起手来如妖似魔,根本摸不着半分动向。刘金吾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我去调兵!”秦绝响伸手一拦:“没用。这帮人武功高强,兵勇是对付不了的。”刘金吾道:“你对他们的来路有些眉目?”秦绝响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是想替明诚君报仇。”“你是说聚豪阁?”刘金吾想起昨天那二人身捆炸药拼死拼活的场面,心头悸悸,喃喃道:“是他们俩……不,他们六个……他们大闹一通,逃得了性命,顶着东厂的追缉居然不跑不躲,反而会回来寻机报复?”
秦绝响道:“聚豪阁的人阴损诡诈,行事出人意表,岂是寻常可比?”问道:“有人去通知我大哥了么?”侯府卫士道:“早有人去过了。”秦绝响吩咐马明绍:“散出人去打探消息,若追上馨姐,务必告诉她不要硬拼。”跟着使个眼色,带着人又赶奔侯府。到地方挑帘进了中厅,就见常思豪和一个人正在灯下对坐说话。刘金吾道:“咦,戚大哥,您也来了?”
戚继光本来脸色沉凝,见了他们强作一笑:“是啊,刚到不久。”
刘金吾一奇:“大过年的,怎么这副表情?莫非有什么事么?”
戚继光见他旁边是秦绝响,也都不外,便道:“别提了,我刚和侯爷说完。前些日子我派人加急传信,让南方的汤玉臣、郎秋信等老部下查徐家的事【娴墨:接上第二十六部线索。线有长接有短接,有就势拉起,有小心提拽。】,他们雷厉风行,接信立即动手,可是今天接到回报,这些人都陆续出了事情,不是在河边酒醉淹死,便是莫名其妙失踪,徐家通倭圈地的证据没抓到,倒把我的人给搭进去了。”
刘金吾闻听此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徐阶长子徐璠、次子徐琨论精明程度,比三公子徐瑛可是强之万里,只因徐阶担心老三糊涂出事,这才把他带在身边时时管教护翼。徐门二子仗着父亲的势力,在家乡独霸一方,与土皇帝也没什么两样,官私两面各路人物都要仰他兄弟的鼻息。一来他们的人本身就对胡宗宪的旧部加着小心,二来戚大人的手下都是军旅中人,行事未免粗疏,一个不慎事败身死,也就不足为奇了。当下歉然道:“这事怪我,没把徐大、徐二放在眼里,也没想到他们手底下人这么敏感谨慎、心狠手辣【娴墨:戚手下无能事,心里想到,口中半字不提。自责一句,恰为脱责,又骂徐家,令戚大人生同仇敌忾之心,便不在意自己,真会说话。】,如今已算是打草惊了蛇,这可如何是好【娴墨:话题不使停留在追责上,而是转到如何解决问题上。现在很多企业领导就缺乏这头脑,一味在已经存在的过错上打转,导致手下人不想解决问题,四处寻找推卸责任的方法,这就是不会引导群众思路,最后大家都往后看,企业就越来越失去活力。】?”
秦绝响道:“徐家的事不急,火燎眉毛,先顾眼前吧!大哥,我大姐被劫走,怕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你可收到消息了?”戚继光惊道:“什么?有这等事?侯爷,刚才您怎么没说?”常思豪伸掌一拦,站起身形,缓缓道:“他们的心思我清楚,内子暂时不会有事。”秦绝响登时察觉到不对,一时可也顾不得许多了,说道:“大哥,你在东厂就想帮明诚君来着,恐怕不是和他惺惺相惜这么简单罢?”戚刘二人一听,也都向常思豪瞧去。心想“不简单”,会是怎么个不简单法?聚豪阁的人抱着造反的心,难道常思豪与他们还另有勾缠?
秦绝响进一步道:“大哥,在酒桌上,朱情给你解那‘侠’字,倒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莫不是想拉你入伙?”
戚、刘二人目光随着常思豪的身子移转,只见他踱来踱去,踱至窗边,伸出手去,轻轻推开半扇,月光扑进来,像擦上些粉般,照亮了他的侧脸。
常思豪凝眉望着空庭冷月,呼出一口白气,两人见此情景交换个眼色,更觉心不落底。
秦绝响追过去,不耐地唤道:“大哥?”
常思豪身子不动:“我问你,小晴人呢?”
这话像随手扔过肩的果皮,啪地打在秦绝响脸上,冷冷地不带半点感情,他柳叶眼登时一撑,迟愣片刻,忽然嘴角咧开:“呵,大哥,原来是你把小晴带走了?我还奇怪呢,怎么她好好地睡着,忽然就不见了呢。”
常思豪猛地回头:“少再虚言諕我!你若对小晴也下其毒手,那可是罪上加罪!”
秦绝响笑容立僵,瞧他表情又不像是假的,登时心头生乱,道:“大哥,小晴真不是你救的?那……”他猛地想到秦自吟来,脱口道:“莫非也是聚豪阁的人……”未等说完,胸口衣服早被一把揪住,常思豪鼻对鼻子脸对脸地道:“绝响,事到如今,咱们这对兄弟,看来真是做不成了!”
大剑 【评点本】166六章 推梦人
常思豪一听这话便知断不可行.朱情和江晚的武功或可与四大档头一拼,但他们之前已然身受重伤,战力要打折扣。龙波树、虎耀亭、风鸿野和云边清四人拿着兵刃也讨不到人家的便宜,胜率就更低了。郭书荣华说什么三局两胜,其实己方却是胜券稳握。
江晚向朱情身边凑近,在他耳边低语,就在这时,忽然衣袂生响,一道金玉之光从椅上射出,直取滩头!
金是金锋氅,玉是亮银衣!
东厂干事掐定三角滩头,犹如扇羽围柄,稳操胜券,聚豪阁武士谁也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竟会孤身冲出,一时都惊直了眼睛,就听“哗啦啦”金铁链环生响,盘花连珠棍、三节链子枪、金攥伏虎盘龙梢和一对凌云飞虎爪迎击而起,破风生啸,齐向郭书荣华身上招呼!【娴墨:四个人五件兵刃】郭书荣华一滚身单臂划圆,刹那将前三件长兵收夹在腋下,身子借力随之钻旋一低衣氅圆展如碟单足就势擦地甩起大弧,“蓬”地一声,足跟正中虎耀亭脸侧,将他偌大身躯踢得拔地飞起,连环撞上龙波树、云边清和风鸿野,四人同时跌去,飞虎爪脱手在天【娴墨:厂中四大档头对四帝打个平手,今小郭一招击破四帝,可知其功力,至少等于四大档头的叠加】江晚见势不妙,扯着秦自吟右臂,身往后撤,想要陷入人群为掩郭书荣华左掌已到眼前他赶忙扬掌相迎与此同时,朱情斜刺里二指如剑,直取郭挥出的左臂根。
郭书荣华左掌击到中途,忽地腕子一转,往江晚小臂上轻轻一拨江晚的右臂登时偏去,挡住了朱情的攻势同时右掌劈出,正中江晚的左肩!
江晚纵然身不受伤,亦非郭书荣华的对手,何况现在手里还抓着个秦自吟?
常思豪离得虽远,却也瞧得清楚:郭书荣华这一掌劈的正是肩腋大筋,此处脱力,江晚自然再抓不能。然而就在他们这交手的时刻,就见黑沉沉的河面上,顺流影绰绰箭也似斜下来三只快船,刹那切近,船头忽地一沉,仿佛刀锋轻轻切入水面。
郭书荣华一掌得手,就势拢住秦自吟的肩头向右轻轻一带,已将她整个人拢抱在怀中,眉眼相对时微笑着轻轻说了声“别怕。”借她的体重身子向右旋倾正好避开朱情二次攻来的一抓就势起腿,小靴如掠地挑起之飞燕,“蓬”地一声,正中江晚左肋!
江晚呕血撞上朱情斜向飞起之时,郭书荣华也借这一踢之力,正要射身撤回,忽听风声不善,一道黑影斜刺里插来掐断归路,二指如叉,直取自己面门!
来敌出手如电,功力之强超乎想像。他赶忙一侧身身后风声不对!
避已不及。
间不容发,郭书荣华脸上露出从所未有的肃重,蓦地舒喉一啸,回掌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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