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秦绝响喃喃道:“燕临渊?我听着好熟。”说着眼睛向一旁瞧去,秦梦欢纤指正轻轻搓捻着腰间一段黑绸带梢,面上却仍是淡淡愁容,与往日不二。
秦lang川叹了一声:“燕临渊与你姑姑之间,有一段渊源,旧事也就不用提了。”秦绝响点了点头。秦lang川又道:“响儿,你想想,云北许看见匪徒重伤在地,是否与你今日观棋一样?你可要记住,凡事虽有一果,却可能有无数因,切不可只看表面,否则出了事情后悔莫及。”
秦绝响深悟点头,又觉得,今日爷爷的耐心好了很多,竟多次细细和自己讲解道理,此种情形,往日颇不常见。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深想。
秦lang川续道:“云北许之事,误会所致,本来不怪燕临渊,但十绝剑剑走奇绝,思维也颇古怪,不去怪自己徒弟鲁莽,自己教育无方,偏怪燕临渊不问清红皂白。况且,燕、云二人,年龄相仿,十绝剑悉心调教二十年,满以为徒弟一出世就能名动江湖,没想到却被燕临渊轻取,这样一来,他和他爹爹西凉大剑的名头可就一下子把十绝剑盖了。此时他们已不是在考虑道理,而是为脸面之争。正赶上武林雄风会召开,这十个前辈闹到雄风会上要杀一个后辈,算是把剩下那点脸都丢尽了。虎耀亭与龙波树同在长孙笑迟麾下,交情莫逆,当时燕凌云先被引开,龙波树不在,虎耀亭见好友的师弟被十剑围杀,奋起相救,是舍了命了,他和燕临渊并肩对十绝那一战,可算得上前所未有的大杀局,战况之惨烈,至今有人津津乐道。他那一身豪气,你爷爷我也佩服得紧,你那点能为,好干什么的?也敢笑话于他?”秦绝响不甚信服,目光瞥向秦梦欢,带了些求证之意。秦梦欢听父亲述起往事,目中光芒闪烁,时而欢欣,时而凄黯,忽然为秦绝响投来的目光所警,心神一收,似乎对回忆被打断有些着恼,转身向外退去。
秦绝响从她背影处将目光收回,眼中犹疑又化作睥睨,冷冷道:“他能做到的,偏我就不能做到?他能与人并肩对十绝,怎知我将来不能单剑对十一绝?”
秦lang川望着他:“人家对十,你立个大志,才对十一,气象也就是如此,再大不到哪去了。”秦绝响欲改口说:“我要对一百!”转念想那样倒像小孩子赌气,更不成气候,遂止住不言。祁北山急忙笑着替他解嘲:“少主如今发愤习武,将来自然大有可为,莫说十绝剑,就算二十绝剑,也未必在话下。”秦绝响翻着眼睛想想,说道:“那样虽也没问题,但打打杀杀,愚者所为,我宁斗智,不斗力。”
秦lang川眉头顿皱:“你连个棋子是怎么碎的都猜不好,还敢说要与人斗智!斗力不行,斗智你就行么!你这孩子,顽劣不堪,气性狭小,注定难成大器。嘿,左右今日也是要与聚豪阁鱼死网破的了,我还费心教你这废才作甚!远远滚开,去吧去吧!”
秦绝响闻言一愣:“今日?”
此时暮色已降,冷郁深沉,院中亭台花草都涂上一抹暗色,洗莲池一汪碧水化作深黑,岸边柳枝映于其上,微风不起,安静得像一块玉。
秦lang川缓缓站起身来,双拳一紧,两袖如帆,骨头节嘎嘎响起,从尾椎骨一直响到颈间。
他抬头望天,表情平静肃然,喃喃道:“是时候了。”
常思豪与陈胜一纵马如飞,三里之地眨眼即到,在榆林中与秦逸汇合了,查点人马,共一千五百八十一人,马队沿官道南下,蹄声如雷,烟尘滚滚,有如大军出征。待到红日依山时分,马队已奔出数十里,陈胜一提醒道:“大爷,竹筒书!”秦逸点头,马速不减,单手从怀中掏出竹筒打开里面纸条观看,面色忽变,喝道:“马队停止前进!”
秦逸内力深厚,虽则蹄声如雷,但众武士听他的声音仍清晰无比。
千多匹雄骏急急勒住,嘶啸声连成一片。
陈胜一急问:“大爷,怎么回事?”
秦逸不答,二指伸出。陈胜一挑马头过来,将纸条接过,拢目光一瞧,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大剑 十章 鸽子的心
秦府大厅之内,灯光掌起。
桌椅都已撤下,厅内空阔豁然,反光的地面明澄如镜,衬得四角昏暗,柱影重叠。
秦lang川端坐中央正位,身边仅有秦绝响侍立于侧,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静寂无声。
廊下有一名武士头目步进厅来。
秦lang川从容问道:“都就位了么?”
武士头目禀道:“本舵所剩三百一十七人,按老太爷吩咐,入府饱餐已毕,全体待命。”
秦lang川道:“带几个人到后院武库,取硬弓百张,安排善射者上四角阁楼,注意观察府墙上动静。”那人应声而下。秦绝响寻思:“聚豪阁虽挑了咱们几处分舵,也不至于这便就杀来,爷爷年纪大了,行事谨慎,图个有备无患,可也不用如此郑重。”秦lang川阖目道:“绝响,你带足食物,到你那树洞密室里躲着去吧。”
秦绝响一愣:“爷爷,你知道我有那密室?”秦lang川哼了一声,用眼角瞥了瞥他:“你那工程不小啊,婢子们上来下去,把挖出的土都垫了楼后那练功场,当我不知?”秦绝响尴尬一笑:“原来你早知道了。”秦lang川道:“你那小孩子的把戏,安能瞒得过我,只不过我当时动了一念,没去阻止你,这一念今日竟成现实,绝响,你这是自己挖洞救了自己啊!”秦绝响奇道:“什么救自己?”
秦lang川道:“你去洞中躲着,待聚豪阁将我府中人杀个干净之后,再出来逃生,这不是救了自己么?”
秦绝响大惊失色:“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lang川神情颇为淡然:“聚豪阁今夜来攻,咱们仗着墙高阁耸地利之势,虽能拼杀一阵,恐怕最终也在劫难逃,你躲在密室之内,切不可出来,保住我秦家一点血脉香火,就算是你的大功了。”
秦绝响听他言语颇有凄凉之意,不禁心头酸楚。道:“聚豪阁虽挑了咱们几处大分舵,但离太原还远,爷爷何出此言?”
秦lang川嘿然一笑:“你还没有明白?那不过是聚豪阁的计谋而已,是假的。”
这一言仿佛平地惊雷,令秦绝响愣在当场,半响,他才道:“那怎么能?何事元之伤绝非作假……您的意思是……苦肉计?不能!此人原杀了私向番人贩茶的汉奸藤富仁,太原城轰动,这事我都知道。官府判他死罪,家中老母听说儿子杀了藤汉奸,大叫三声好儿子!你有忠义之心,英雄的肝胆!娘要死在你先,如此你便不算不孝!说完碰头而死。您爱他是条汉子,他家中老母死葬,俱是咱们秦家出的银两,后又托人以死囚替换,将他从大牢里买出,辗转安排到沁县分舵任职,四五年来兢兢业业,忠心不二,未曾有一事办错,要说他叛到聚豪阁,回来施苦肉计,那也是万没可能。”
秦lang川灯影中的眼窝显得幽深而诡秘,缓缓道:“他确非叛徒,但这就是敌人计中虚实互济之处,沁县被挑是真,余处分舵被挑是假。”
秦绝响思忖良久,摇头表示怀疑:“信鸽都是咱们府的,纸条又有笔迹可鉴,岂会有假?”秦lang川一笑:“绝响,我怎么教你来着?人只看到一个结果的时候,却绝难想像出导致这一结果的种种原因。笔迹可以模仿便不必说了,信鸽确是我府的也无疑,但是敌人虽然构想巧妙,还是留下了一个破绽。”
秦绝响问:“什么破绽?”
秦lang川缓缓道:“鸽子的心。”
“什么?”秦绝响奇不可解,只觉爷爷今天所说的话真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秦lang川解释道:“普通信鸽,一千六百里外能归巢已算不错,咱秦家通信所用的鸽子,却都是专人豢养,六千里直达,中途不歇的健鸽。拿晋城那鸽子来说,它若真远道飞回,要穿越太岳山,一路而来,必心跳加速,身体疲惫,而那时我将它托在手里,却感觉它心跳较为平和,再看眼神,也不像疲累的模样,另外几只鸽子,也一看便知,所以我断定,这几只信鸽,定是在近处,被人放飞归府。”
秦绝响哑然而愣,脑中不停地打着转,思考分析着前后经过。
秦lang川道:“近处放飞的鸽子,竟会带来远处分舵被围、被毁的消息,那么其中自然是有诈了。至于信鸽的来源,沁县分舵既毁,自是一切都落在敌人手里。聚豪阁做事向来周密,沁县分舵不过二百余人,被围挑歼灭,岂会有漏网之鱼,所以何事元虽然逃回,必是聚豪阁故意留的线。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在陆续收到信鸽之后,从时间上来判断,得出各地分舵同时被毁的假象。”
秦绝响道:“如此说来,各分舵被毁是假,那临汾被围也是假的了,信中说是被围而非被毁,莫非是要吸引秦家的兵力前去救援,然后中途截杀?”他想起常思豪此刻可能正被人围住血战,不由心里一紧。
“说对了。”秦lang川赞许地瞧了他一眼,但这表情一闪即逝,继而面上又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援兵都是精锐生力军,截杀他们要费一番周折,聚豪阁虽有那个实力,但长孙笑迟向来力求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收益。他可不喜欢做亏本生意。”
秦绝响击掌道:“要想损失最小,莫过于擒贼擒王。——啊哟,爷爷,我可不是说你是贼。如此说来,他们一定是要趁虚从沁县直插而上,来攻咱们秦府本舵!”
秦lang川笑道:“你只料对了一半。若是敌人从沁县而来,疲惫而减损战力,而且秦府高墙深院,易守难攻,他们再傻,也不会以劳攻逸。”
秦绝响略一思忖,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您的意思是说,敌人分为两股,一股围挑沁县分舵,再发信制造假象,另一股则早伏于太原城外不远,当信鸽入府,咱们的援兵出动离城之后,他们就趁时而来?”
秦lang川点头:“不错。围剿沁县的敌人不过是小股部队,咱们的兄弟又岂是白给的,我料他们一战之后,虽取全胜,但也必伤亡惨重,这一路已不足虑,纵然跟进助战,谷尝新、莫如之二人于榆次、太谷二地截拦助守,足以抵挡。潜伏于太原左近这股敌人,才是主力。”
秦绝响迟疑半晌,道:“咱们秦家眼线遍布晋境,他们的大批精锐竟能潜到太原附近而不惊动一草一木,这怎么可能!”
秦lang川一笑:“也容易,咱们秦家的情报网铺得再广,也是有点有线,还能在荒山之上都设了哨卫不成?他们只需翻山越岭,走无人处,并带好食物干粮,不去市镇打尖住店,自然让人难以察觉,不过,他们目标太大亦难行动,所以我估计此次来的主力部队人数不会太多,至多两千左右,但必都是绝对的精锐。”
秦绝响忽想起一事,会心一笑道:“爷爷,你让大伯他们率众飞骑赶往霍州,这一招我可是猜着了。”
秦lang川颇有些期待,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道:“那你便说说。”秦绝响道:“你定是在竹筒书内告诉他们回来相救,聚豪阁围我们在里,大伯他们却围在聚豪阁人之外,这样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自可将其攻破。只是你告诉他们出城五十里外再开竹筒看信,未免迟了些。”秦lang川笑道:“聚豪阁的人岂是好骗的?沿途定伏人探听消息,咱们援兵去的不远,势难令他们相信我秦家中计。”
廊下步音传来,祁北山进厅道:“禀老太爷,四周都已布置妥当,府内婢子厨娘等杂人已令入后院花房武库等处暂避。”秦绝响面带不悦:“祁大叔,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却和爷爷一起,跟我打哑谜。”祁北山苦苦一笑:“惭愧,其实我也是听老太爷说到今日二字,又联想到抛棋子入池的暗喻,才彻底想明白。”秦绝响怏怏道:“你们的头脑是比我好用得多了。”
秦lang川哼了一声:“听这丧气话,就知道你将来也没出息!”
秦绝响听他用个“也”字,想到父亲,心中一痛。秦lang川还想说些什么,恰此时秦自吟手提宝剑正步进厅来,便对她道:“吟儿,你来得正好,带你弟弟去他那暂避,看住他,不许出来。”秦自吟道:“让小弟自去便是,世上有战死的吟儿,可没有苟且偷生的秦家大小姐!”
秦绝响笑眼斜睨,冷哂道:“姐姐,没有苟且偷生的秦自吟,便有苟且偷生的秦绝响么?兄弟平日何处得罪,让你这做姐姐的如此瞧我不起?”
秦自吟目光一软,过来拉了他手柔声道:“小弟,你是秦家唯一骨血,若有闪失,将来秦家还有何指望?我等之仇,也无人能报了。”
秦绝响甩手退开两步,恨声道:“姐姐,你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谅聚豪阁有多大能耐,能说将我秦家灭门便灭门?就算他们有这实力,我秦绝响也万无独自偷生的道理,秦家今日就算断子绝孙,也比留一个猥琐的脓包胜强百倍!”
“铿——!”随着双掌金石相击般的一声脆响,秦lang川霍然站起,大笑道:“好小子!这才是秦家的男人!好,咱们就并肩携手大杀它一场,生尽其欢,死亦无憾!”
姐弟二人点头相应,目光坚决如铁。祁北山在侧,面对此情此景,禁不住泪水湿了眼眶。
秦lang川哈哈大笑,手拢两个孩子的肩头,阔步出厅。
抬眼望去,月华流彩,星辉明灿,夜色沉静得像一片深海,殿角铃声鸣响,夜风冷烈,甚是爽人。
忽然东方有琴声传来,合着女子歌声,曲调时而激越,时而凄清,动人之极,唱的是:“生死共,且缠绵,红烛无语,一醉梦楼兰!楚歌尽,泪不干,小桥上三尺青锋斩了红颜,有道是,死何憾,生又何欢?英雄立马乌江的岸,仰天看,虎目圆,望不破这空澄万里亘古长蓝……”
秦绝响不悦道:“四姑又在胡编乱唱些什么?”
秦自吟凝目淡淡道:“她写这曲子,名叫‘泪咽和’,唱的是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忽然又是一声弦响,曲声扬起,似来自府外极远处,与秦梦欢的琴声相合,几个调子转换过后,两琴之声融于一体,再难分出彼此。秦绝响奇道:“有人在和四姑一起弹?”秦自吟道:“嗯。”秦绝响道:“这调子悲,不好听。我去叫她弹些别的。”秦自吟一笑:“四姑可不是唱小曲儿的,你想听什么她便给你唱什么。”秦lang川道:“不用管,随她去罢!”
秦绝响却不听话,提一口气,拔足奔去,未行几步,忽听有人喊道:“走水了!”
大剑 一章 火攻
一声走水喊过,天际忽地一红!
秦lang川等人飞身形窜上楼顶,立于翘脊之上四下观望。
秦府大院极其广阔,只见南边靠近外墙的几处楼阁,已然着火,墙外有几股水柱射进来,沿墙一路喷洒并且不断地改变着位置,向前移动。
成百火把紧随其后,正连珠般隔墙掷进院中,掷到一处,火光立雄。
秦lang川立刻明白,那不是水,而是油!
油柱是一股股喷出,位置移动平滑,显然是由车辆一类装载,以压力喷射。秦府正门窄小,并且有高墙相隔,相对较为封闭,难以力攻,故而敌人选择了用火。
风助火威,烈焰逐天,一时黑烟滚滚,腾飞如云,秦府本有不少刀手伏于墙边草木之中,以伺翻墙偷袭而来的敌人,这一下全被大火烧起,形容狼狈。
祁北山喊道:“我出府去毁他油车!”
“不可!”秦lang川伸手拦住:“敌人在府外合围,咱们冒然冲突而出,反受其害。”转向楼下高声喊喝:“府内人等退离墙边,取水灭火!”
秦府内小廊之下、天井之侧都有大铜缸,平日盛满清水,以做防火之用,当下众人一齐上前,舀水冲油,火把扔来便熄,不多时火势已受遏制,另有一队人提桶去洗莲池补水。
忽听一声尖哨,墙外天空之上齐刷刷如扯尾烟花般飞起不少五爪钢钩,落下来叮叮叮挂上墙头,紧跟着百余红衣武士扯索翻墙而上,这些人身手极其敏捷,秦府三丈二尺的高墙,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川。
秦府瞭望台上一梆锣响,阁楼窗忽地打开,内中所藏的弓手一齐现身,铮铮铮弓弦响成一片,箭矢如雨,覆向墙头!
惨叫连声,数十名红衣武士中箭跌落,有的跌在墙内,身子尚在空中之时,便被秦府武士乱刀穿身,府内顿时欢声一片。
墙外尖哨又起,数人再度爬上墙头,这次他们手中却有长盾护身,那长盾皆是牛皮所制,内夹铁网,坚韧而又轻便,盾身呈弧圆形,表面有小观察孔,较普通盾牌长出不少,只需弓腰伏低,便可将其整身罩住,秦府弓箭虽强,却伤他们不得。
秦府刀手聚守墙下,只待其跳落,便乱刀分身。
岂料那些红衣武士却停于墙头不动,大声呼喊报着方位角度,墙外数股油柱喷射而起,向他们所报之处急泼,红衣武士趁油尚在空中之时,将火把扔去,煞时间油柱化做一条条火龙,覆向院中!
秦府刀手左躲右闪,油火落地,四散飞溅,沾身即着,有墙上这些人报着方位,其喷射的准确性自比初时强上百倍,加上夜风助火,扑救不及,刹时间已有数人焚身丧命!
秦lang川心中起急,思忖着对策,忽然院中有拎桶武士喊道:“报老太爷!洗莲池那边有水鬼潜行入府,急需增援!”
洗莲池水乃源自汾河支流,于西墙侧后方引进府中,虽然墙下面拦有铁栅,自是难挡聚豪阁的人。
秦lang川心中暗赞,南边用火急攻,却暗令人于西方水路潜入我府,果然是暗渡陈仓的好手段。喝道:“绝响,你带人过去,守住水口!”却无人答言,回顾身侧仅祁北山、秦自吟二人,秦绝响却不见了。秦lang川骂道:“这兔崽子,光会动嘴,这会儿跑哪儿躲着去了!”
秦自吟眉间凝怒,呛啷啷拔剑出鞘:“我去洗莲池!”
秦lang川急嘱道:“令武士以长矛刺之即可,且勿下水!另派人搬假山石投入水口,封死来路!”秦自吟应声于屋脊间纵跃而去,斗蓬飞扬,如黑燕舒羽。
此时秦府东面琴声忽急,铿锵激昂,有战场攻杀之雄,秦lang川心中一痛:“梦欢,你在以琴声助战么?许多年过去,少有听你弹起这样调子的时候了。梦欢哪梦欢!爹给你起错了名字,难道你这后半生,就真的只能在梦中才能得到一点点欢乐么?自古痴情总遇薄,燕临渊,你真害她不浅!”
一时杀声又盖过琴音,秦lang川回过头来,只见祁北山已经飞掠而下,在院中足尖轻点,身如箭射,之字形几个窜纵避开火龙,到了墙边,提气迈步飞身而上,长刀一挥,向墙头一持盾红衣武士劈去,出手如电,真有奔雷之势!
那红衣武士仗盾格挡,蓬地一声,长刀砍于盾上,虽未砍透,巨大的力量却将他击飞而起,凌空射出七八丈外,这才如断线风筝般向下跌落。
祁北山腰身一拧,双足已经踏上墙头,一瞥之下只见墙外红衣如蚁,密麻麻怕是有数百之众,另有一辆马车,上载大罐,罐身接出长长的喷嘴,角度可调,有专人负责转换方向。罐底安有翘板数个,下有鼓风皮囊,几个身形粗壮武士在上面呼喝着号子纵跃施压,每次身子落下,皆有几股油柱喷入秦府之中,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敌亦早伏有弩手在下观望动静,见他上墙,崩声连响,万弩齐发,直射而来!
祁北山心知难躲,一个倒翻落回院内。
墙头上持盾武士挪开一个位置,又有数人翻身而上,这几个却是一手持盾,一手持矛,负责保护掷火把者。祁北山再次飞上相攻,敌以矛长兼凭居高临下之利突刺封挡,他功力虽高,却也再难得手,不禁暗叹敌人机变敏捷,战术调整之快,无以复加。今日负责指挥攻府的倒底是谁呢?
此时夜风愈烈,院中火路纵横,炙lang滔天,近处已待不住人,他只得收身退回。
秦府众人忙着到洗莲池汲水救火,然而扬汤止沸,终究无济于事,一时又陷入困境。忽听嘎拉拉声响,四名武士拉着一物从后院转来,那物约五尺见方,上覆厚帆布,下有木轮,不知是什么东西。秦绝响在侧催着武士:“快快!”武士虽拼尽全力,拉动起来仍是速度缓慢,肩上绳索绷得笔也似直。
秦lang川喝道:“绝响,你在干什么?”秦绝响嘴角一撇:“你瞧着吧!”说着将帆布一扯,露出粗重的黑漆木架和两掌宽厚,三尺来长的钢制弩弓,木架后面有靠背坐椅,左侧还有一个支架,上面放的都是四尺余长,碗口粗的巨弩,黑森森显然整身都是镔铁打就,每一支恐怕都有四十余斤。
秦绝响令武士将这巨弩车拉到院中,自己纵身坐上,右手摇动一个轮盘,木架传动,一支镔铁巨弩滑进弩槽,同时弩弓在齿轮力下渐渐拉满,他又摇动左手边一个轮盘,弩车嘎嘎嘎转变方向,对准了墙头上的持盾武士,脚下一踩机关,喊了声:“射!”
哧地一声,镔铁巨弩暴射而出,其势快极,弩弓强大的弹力将座椅上的秦绝响震得五脏翻腾,面色也为之一变!
只听轰地一声,巨弩微偏一些,射在墙头之上,顿时砖石四射,瓦片纷飞!尘烟散去,墙上竟被射出一个豁口。秦lang川一见此弩威力如斯,不禁心中震荡,忖这东西速度奇快,力道又强,若是射向人身,恐怕顶尖高手亦难躲开。
秦绝响骂了一句,摇动轮盘,进行微调,又一支巨弩就位,机关响处,弩如流星奔月,带着破空的奇啸,再度射出!
墙头敌武士躲避不及,以盾格挡,扑地一声,巨弩破盾而过,如穿腐纸!
由于弩力强劲,将敌身子射透之后,又带尸体飞起数丈之高,这才坠落墙下。秦府之内顿时彩声一片。
秦绝响甚是得意,哈哈大笑,摇动轮盘,转换方向,巨弩连发,又射死几人,余敌不敢再待,退归墙下。祁北山喊道:“绝响,将弩调平!”秦绝响问:“干什么?”祁北山指着油柱喷来方向道:“弩力强劲,可隔墙射他油车!”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