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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常思豪笑道:“是啊,这里面很简单,没有什么玄虚,其实武功与穿衣吃饭有什么分别?桩你站进去了,以后再练,便是日练日得,不会走弯路了,来来来,我再教你天机步法!”
二人讲讲练练,说说笑笑,累了便仰躺在镖车上闲聊打趣,枕臂赏月,一时忘忧。秦绝响忽道:“大哥,咱们打个赌玩儿如何?我说天明必有雨。”
常思豪问:“你怎么知道?”
秦绝响笑指天星:“你看,北斗晦暗,仙后耀明,显然是阴阳反背,阴气冲发,阳气薄和,然而北斗第六星开阳有渐明之意,可见阳气也在逐渐转强,二气斜行,走势缓慢,天明后必交于天河,届时阴阳合汇,水火相攻,必能生风雷、落秋雨。”
常思豪半信半疑,道:“你居然懂得观星,在我心里,这种东西只有戏台上的诸葛亮才会。”
秦绝响一笑:“我总研究机关,对这当然也有涉猎,其实星学气象也简单得很,只是不懂的人喜欢把它玄虚化罢了。大哥,你懂得了练武功和吃饭穿衣一样的道理,又怎会悟不透这个?你想,天有阴阳,人有男女,男女在一块儿能生孩子,阴阳二气相合,风雷化雨,滋养天地,就使万物生发呗。其实古代人的想法都很朴素,现在人们看古书,总往复杂了想,结果自然是越想越不明白,还越觉古人高深莫测。”
常思豪点着头仰面读星,咂嗼着其中的滋味,只觉以往心中许许多多的迷惑,都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不同领域中的道理和规律,都在融合贯通。
武学之路,技巧再高亦有其极限,练到后来,便是以心意分境界,以悟见论高低。许多高手不断苦苦磨练自己的技艺,战力再强却也再难有所进境,全因心中有执,滞重了





大剑 四章 忧意满怀
秦绝响眼神中多少有些无奈的意味,吁了口气,说道:“世俗人家但凡有点地位的人故去,都要高搭灵棚两丈七、三丈六的,再守上七七四十九天超度亡魂,以我爷爷的身份,操办它一百零八天也不过分,可是生前不孝死了孝,跪了哭,哭了跪又有个屁用?家里大伯的后事还没料理,大姐也不知情况如何,我心中怎能不急?”
安子腾点头一叹,说道:“也是。那这样,这边的灵棚和灵牌都不动,我再请僧人来超度便是。”秦绝响闻言老大的不高兴,轻哼了一声:“请什么请?难不成要把华严寺的小和尚找过来?这帮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哪有一个好饼?我爷爷若真在天有灵,听见他们念经,只怕要气得再死一次。”
华严寺住持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己传开,众人心知肚明,想起来各自苦笑。
引雷生那半片山似的身子晃了过来:“少主爷说的对!老太爷自来喜欢热肠汉子的豪情畅笑,英雄大剑的激勇长歌,和尚念经磨磨叽叽,嘀嘀咕咕,有什么好听?现在啥都是虚的假的,报仇雪恨才是真的!看我把这灵棚拆了,咱们提刀上马,跟着少主爷去杀那狗日的长孙笑迟!”说着话上去大手一张,使的全是大擒拿手的拆骨法,三下五除二将灵棚拆了个干净,倒仿佛是把它当成了敌人。
其他人见此情景会心而笑,只是想着和聚豪阁尚有一场势在必行的死战,笑容又都有些发僵。
秦绝响面容异乎寻常地平静,淡淡道:“引雷生,你要留在大同。”
“怎么?”
引雷生扔了手中的木架,虎目翻圆:“凭什么不带我去?为啥我要留下?”
秦绝响脸色一冷:“少废话!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我说话不管事么?怎么,秦家只有我爷爷张嘴才能管得住你?”
引雷生目色中登时有了冤怨和凄徨,他“喀哧”一声扯掉衣衫,团了一团“啪!”地摔在地上,一双大巴掌把自己的胸脯子拍得啪啪直响:“天日可表!少主爷!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您瞧瞧这些疤!六年前我当横把的时候我们十几个弟兄中了计被引入三条岭遭了伏击全军覆没,得着信儿后是老太爷亲自带人翻山越岭找了两天,才把还剩一口气的我从死人堆里拽出来!那是大三伏啊!我在死人堆里趴着,全身血泥汗水腥臭难闻,伤口里都爬满了蚂蝗下上了蛆!抬回去大伙儿一看就哭了说没治了,大爷说不行让大小姐试着治治,就抬去了她那院儿,大小姐当时二话不说剜掉烂肉就给我裹起了脓!我是个啥?我他妈是个啥呀!可是在她的眼里就只有病人,没有高低贵贱!那年她才十三哪!大爷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老太爷子多么疼她秦家上下谁不知道!可是他俩在边上看着就没伸手拦一拦!我挣扎着要起来他们还点了我的穴道!少主爷!我引雷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哪!我不是不听您的,我是想给老太爷、给大小姐报仇啊!少主爷!现在您是秦家的主!就是我引雷生的主!您只要一句话,指山我就把它刨开,指海我就把它填上!您可不能嫌我拙笨,您得带着我,让我跟着您呀……”
他说着、吼着,泪珠子早已滚了出来,话也就咬不清楚只剩下喉咙里喁喁的呜声了。
常思豪瞧着他身上一处处涡状的肉摺,知道这是深剜进去至少一两寸左右愈合后才能造成的疤痕,想到秦自吟,鼻子禁不住也跟着发酸。
秦绝响静静地听着,眼眶子里也在不住地发潮,听到最后,他狠狠眨了一下抑住心酸,长吁了口气,道:“不但你留下,大同的人我一个也不带走。”
安子腾等都不解其意,以目相询,秦绝响道:“不用奇怪,现在太原的情势还不清楚,总舵已毁,说不定四处都是聚豪阁的人,我回去也不能大张旗鼓,要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这边刚刚恢复秩序,要办的事情很多,需要你们打理,另一方面,外围有人我心里也踏实。”
安子腾垂首道:“少主英明。”
秦绝响忙道:“安舵主不须如此,想我爷爷在日,遇事还都与诸位商量,而今小子无知,行事鲁莽,还须您老多加提点,有什么想法意见尽管说。”
常思豪一旁微笑点头。陈胜一和谷尝新等人却在交换着眼神,都暗道少主爷昨天还傲得不行,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谦恭了?
安子腾道:“少主多心了,老太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老人家仙去,我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少主爷您,方才少主所做决定确实比较稳健恰当,老朽的称赞也是发自内心,绝无它意。”
秦绝响拱手道:“如此绝响这里先行谢过!以后大同事务还要多多仰仗您老。”
安子腾还礼:“好说好说。”
秦绝响喝道:“引雷生!你把那牛鼻涕狗眼泪擦干净给我老实留下!大饼牛肉按顿吃,把你那狗肚子填满了、把劲攒足了!和安舵主一块儿好好把大同这边给我管好等着我的号令!放心,有用得着你这倔牛脑袋的时候!”
“是,是!我听少主爷的!”
引雷生蹭着鼻涕忙不迭地应声,仍带着哭相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他知道少主爷骂他这是亲近!说明少主爷瞧得起自己,眼里有他这个人。
秦绝响在分舵众人脸上扫了一眼,面上挂笑,心中暗自翻腾:“不但是安子腾,其它人也都是望着爷爷秦lang川的旧恩在替秦家做事,江湖人只讲利益不讲情谊,像引雷生这样知恩重义的热血汉子少之又少。现在看似无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变故,说不定就人心离散,分舵不是要独立出去就是会瓦解冰消,看起来自己想拉队伍与聚豪阁决战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目今最重要的是扶住秦家这面大旗不倒,另外还要快速培养出一支新生力量,团结在自己周围,钳制监督旧部,将局面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
回想自己以前任性胡为,没少得罪人,晋城分舵主齐梦桥曾在十岁生日时送来一块宝玉为礼,自己却拿起看看又扔回盒内,浑没当回事儿,接过长治舵主马明绍送的《冬官考工记》,倒一翻半天,把齐梦桥晾在那儿下不来台。临汾舵主陈志宾的小女儿比自己小两岁,名叫暖儿,那年过春节,陈舵主把七岁的她带来一起给爷爷拜年,自己却恶作剧把她弄进了洗莲池里,捞出来时差点没冻硬了。陈志宾嘴里虽没说什么,心里怎么说也得拧个疙瘩。运城分舵主迟凤宽和自己倒没什么过节,不过去年因为与别派挑起冲突,被大伯狠狠批了一顿,若非记念前功,差点革了职,现在爷爷一过世,大伯又不在了,这些人岂能安份得了?培养新生力量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事情瞬息万变,只怕自己的人没培植起来,各分舵就已经产生变故,如果聚豪阁正四处加紧活动,策反这些人掉转枪头归顺他们,那可更要麻烦。另一方面,晋境之内平日里对秦家敬畏的长空帮、铁旗盟、三山会等帮派会否趁火打劫,借机吞并秦家的地盘亦未可知。一时间内事、外事,人际、利益……方方面面林林总总的东西如何克制如何平衡这些平时根本不用去管的事情一下子全扎在他脑子里,令他越想心中越慌、越没底。
常思豪见他脸色变来变去,目光闪烁,双手微抖,过来低道:“绝响,桩中要领,要时刻带在身上。”
秦绝响打个冷战,腰颈立直,忆起他昨夜所说越想越多,越多越乱的话来,立刻悟到:“练功时候,身上哪里紧张便放松哪里,处事何尝不是如此?哪里出现问题,解决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胡思乱想,未免作杞人之忧了。秦家未乱,我自先乱,底下的人岂非对我更没有信心?”想到这儿心下一宽,两肩立沉,胸口感觉一阵轻松。
常思豪笑道:“这就对了。”
秦绝响暗思若非习了这桩法,身体与心理之间的联动平时还真感觉不出来,真是一层有一层的境界,练到才知。
安子腾下去安排马匹干粮等事,秦绝响四下扫望看不见恒山派的女尼,向常思豪道:“大哥,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向馨律姐辞行。”
旁边阿香道:“馨律师太清早领着恒山众尼出门去了。”
秦绝响一愣:“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看见?”陈胜一道:“她是在你和小豪回屋洗漱那会儿走的,去了云冈。”
秦绝响一时无语,心想她到云冈去,自是要处理两位师太的遗体,以便带回山安葬,只是怎么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而且还偏赶着那么一会儿功夫,难道真是凑巧?还是刻意避开我?心中微乱,暗暗告诫自己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而且馨律身份特殊,一切还得慢慢来。
他勉强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忽又想起一事,招呼引雷生道:“对了,祁大叔的尸体也还在云冈,葬得太过简陋,我们走后,你派人过去将他遗体寻回,在本地寻个风水俱佳的所在好好安葬。”
引雷生道:“不须少主爷费心,这事二总管已经吩咐过了,属下定当尽心办理就是。”
秦绝响撇了眼陈胜一,心中冷哼一声,没再言语。不一会儿马匹牵来,干粮备好,他将骨灰包裹背在身上,率陈胜一、常思豪、阿香、谷尝新、莫如之以及于志得、张成举和几名从太原带出来的随从与大同分舵诸人告别,出了镖局又到总兵府与严大人辞行。
严总兵本想要叮嘱几句,见秦绝响也不像能听得进去的样子,也便不再多说,亲自将几人送出了门口。这时一乘六人抬的绿呢簪花大轿忽闪忽闪行了过来,有个公人打扮的汉子在前面手执鞘腰,用刀柄乱拨着人,口中喝骂:“百姓们闪开闪开!没见胡公公的轿子来了么?你们还敢挡道?”
常思豪几人拉马往边上闪了些,让出道路,大轿沾尘,那公人探身在轿边道:“公公,总兵府到了,严大人就在门口。”
“哦?呵呵呵呵……”
轿中人一阵轻笑,声音尖细又略带暗哑,仿佛一只拉了几天稀的乌鸦:“总兵大人亲自来府外迎候?那咱家怎么敢当啊!”只听轻轻一声击掌,那公人挑起轿帘,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太监缓缓走了下来。他一见站在门口的严总兵,脸上笑出不少皱纹,拱手道:“严大人,哎哟哎哟,这话儿怎么说的这是?您怎么还迎出来了呢?这叫咱家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
在他拱手之际,手指上好几枚宝石戒指露出袖外红绿生芒,小指甲留得三寸有余,弯弯如钩,看得常思豪不由一阵烦恶。
严总兵勉强笑笑:“下官不知公公回城,原该到府上先行拜望才是。”
“咦?”胡公公一脸奇怪:“回城?回什么城?咱家半刻也没离开大同啊!”他回身瞧着侍候自己那公人:“小松子,我出过城吗?”
那公人摇头笑道:“哪有!公公前日不还在城头上与严大人一同督战么?鞑子弓箭厉害得紧,那天嗖地一箭,洞穿了公公的袍子,把小人吓了一跳,公公却安之若素,还笑话小人哩!难道您忘了?”
胡公公道:“可不是么?呵呵,这两日公事杂乱,严大人定是忙得糊涂了,唉,这也难怪,难怪。哎呀严大人,说起来,此次你领军杀破俺答大军十万,立下天功一件,这回待咱家禀明了督公,奏明了皇上,不封你个侯爷,也得封个大将军当当,咱家这里可要先行恭喜你哩!”
严总兵明知他在这耍无赖,也不能得罪,淡笑道:“严某哪有什么功劳,这都是皇上的洪福齐天,公公督军有力。”
胡公公笑道:“哪里,哪里。”
秦绝响心中爆火,懒得再听他那个调调儿,翻身上马,抱鞭向严总兵一拱手:“伯父,告辞了!”
严总兵点头:“一路平安。”
那太监胡公公斜眼向几人背影瞧了瞧,又回头看看严总兵,面孔转冷,不阴不阳地讪讪道:“原来,严大人是送人,不是来迎接咱家呀。我还道是……”他猛地瞧见那队人中有个黑脸小子扭过头来,目光中带着股子狠劲儿,仿佛一柄刀子从自己眼睛透进来,直扎到心里一样,吓得愣住,后半截话含在嘴里,舌头搅动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出得城门,常思豪抬眼望去,时值秋末,四野外萋草苍残,碎叶高日冷,暖意无多,道上行人稀稀落落。
回望城头与自己一行挥别的士卒人等,心中感慨无限。
“大哥,走吧。”
秦绝响正了正背上的骨灰包裹,拧过头扬鞭磕镫,当先而出,几匹马随之扬尘追去,身后秋风丝乱,一如断却的琴弦。
蹄声中,也不见天空有什么暗淡,只是云翳微凝,晴雷颤响,雨点就落了下来。




大剑 五章 中流砥柱
风疾草瑟,刷拉拉雨线如织。
一条贯穿两片疏林的小路已被沤泞,混黄的雨水左一汪,右一滩,缀若连湖。
落在残叶、树枝、地面、草丛、水洼里的雨点,各自发出不同的声响,和着风声,时缓时急,汇成一派具有动感的、从容不迫的恬静。
忽然间,一种更强的音色注入,使雨的节奏有了生动的变调。
是蹄声。
蹄声远来,渐近,渐缓。
马上人身上一色莎草蓑衣,头戴竹制宽檐斗笠,低头冒雨而行,鼻以上部分全部隐于暗影。
其中一人道:“少主爷,马累了,歇歇再走吧。”
最前面那匹马被主人勒了一勒,偏头斡斜停下,前腿蹋蹋踏步。马上人用鞭杆顶了顶斗笠,露出一张小脸,柳叶眼煞气森森,表情冷峻,正是秦绝响。他眼珠骨碌碌左右一转,已将周遭景致收在眼底,道:“这又没处避雨,停下来怪冷的,马儿跑不坏,一歇怕倒是要受凉了,还是继续走吧,速度放慢些也就是了。”
常思豪抖了抖蓑衣道:“绝响,你观星好准,说会有雨,还真就下起来了。”
秦绝响一笑:“那是自然。”脸上有了些得意。
几匹马缓缓前行,道边林木虽疏,可也能挡些雨点,风也变得弱了一些。阿香拨马往常思豪身边凑近些问道:“豪哥,咱们在城里看见那胡公公,便是太监吧?听说皇宫里才有,我可是头一回见到。”
常思豪点头。陈胜一却道:“太监并非皇宫里才有,一般的在宫中侍候的阉人,都叫内侍,或者宦官,能叫得上太监的,地位已经很高了,至少得在四品以上。他们有的在京,有的驻外,有的守皇陵,有的管织造,干什么的都有,按职责分为秉笔太监、督军太监等等多种。那胡公公便是驻大同的督军太监。”
秦绝响脸又阴了起来,道:“那老侩一瞧便不是好东西,声音本来就妖,偏偏说起话来又阴阳怪气。”
常思豪道:“军队就该由将军说了算,弄个督军太监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陈胜一微微一叹:“当皇帝的,最不放心的就是兵权,太监离皇上最近,把他们安排到军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先传到皇上耳朵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存亡皆出于此,乃是国家命脉,现在东厂势大,也跟他们掌握着这些督军太监,能影响到兵权有关。冯保和郭书荣华手里有这张王牌,自然在京师坐得稳当,而外面的督军太监们因为有东厂的主子倚仗,在外面自然也是横行无忌。”
“又是冯保!”常思豪听得暗暗咬牙:“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能得到那么大权利!真是岂有此理!”
阿香奇道:“太监们不是不识字么?那又怎么能给皇上办公事呢?”
“嗨!”陈胜一摇摇头道:“不许宦官认字,太祖爷是那么说过,怕的就是他们干涉内政,可是后世子孙又有几个能把祖宗的话当回事儿呢?咱大明在永乐年间设了东厂,凡事直接向皇上汇报,可是日久天长,除了传话,还要有文书吧?这些人不认字,怎么写东西啊?后来宣宗就下令在宫里设了个内书堂,让学官教太监识字,这一识字,可不得了,他们能干的事就多了,于是什么司礼监、内官监、神宫监、尚宝监、尚衣监,左一处,右一处,分门别类,各式各样地就建了起来,成了内外沟通的桥梁,弄得办什么事也少不了他们了。”
常思豪道:“传递个文书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皇上居然让他们督军,军权岂是闹着玩的?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
陈胜一道:“督军其实也多是在监摄军队,权利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么大,而且你想想,太监都是断子绝孙的人,他能有什么贪图?他要想谋朝篡位,谁能拥护他?他造了反当了皇帝,能留给谁?跟骡子一样,他们就这辈子只能落个吃吃喝喝,权势再大,做不出也没必要做出威胁到皇家的事。他们手中一切都是天恩所赐,要想保住地位权势,就只有进忠固宠一途,所以太监们献媚的功夫都是一流的,他们能哄得皇上开心,又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威胁,皇上贪图玩乐,懒得办公事,交给他们去干,既省心又放心,何乐不为?”
秦色响嘴角斜挑起来,眼神中带着冷冷的笑意:“其实冯保倒不算什么,只要皇上仍在,他那个位置换个人坐也是一样,难道谁还能把皇上也弄死?就算换个新皇上,又能如何?嘿嘿,这世界就是这样,它转它的,咱们活咱们的吧!放着地上的心不操,操天上的心,有什么意思!”
被他这一说,几人都觉冷了心田,但听得马蹄在泥泞中粘粘腻腻,踏得唧唧作响,却没人再有兴致说话了。
常思豪心中默默忖想叨念:“难道这些,真的是我们这些草民不必想、不该想的东西?那么人活着,究竟该想些什么?”
待马儿缓过乏来,众人再度催动前行,途中无话,这日申末时分已然赶到阳曲,陈胜一说前面已离太原不远,建议在此歇脚,秦绝响点头应允,不到饭馆酒店人多之处,只寻个客栈,向店家订了酒菜送进房中食用,又派于志得出去买了些华服纱冠,大伙儿除掉湿衣,将衣裳换了,扮作客商模样,捱到日落,这才会账起身。
来到太原城北门之时暮色已浓,炊烟雾起,众人不敢掉以轻心,放慢速度悠闲而入,暗暗观察情况。但见长街如旧,行人熙攘,与往日并无多大分别,秦绝响超出半个马头在前,穿过大北门街不奔秦府反向东行,拐文殊寺街过临泉府再往西,众人于后跟随,虽不解其意,也没多问。不多时来至鼓楼大街,远远瞧见会宾楼门前红灯照幌,伙计在门前笑脸迎送,楼上楼下高朋满座,喧声一片,俱都心下一沉,暗道莫非此处已被聚豪阁接手了?
阿香用手一指:“咦,那不是马舵主么?”
秦绝响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一人正在二楼窗口处走过,头戴黑纱冠,身穿紫缎衣,正是秦家长治分舵的舵主马明绍。心下一喜:“秦家这么些分舵,唯有马舵主与自己最是相得,如今他在,自是掌控了局势,使本舵不致沦入长孙笑迟之手,真是大幸。”回头用眼神一领众人,引马拐入会宾楼后巷。他亲自上前内扣打门环,这门环左重右沉,声音有异,他敲了左七右五共十二下,门一开,两个伙计探出头来,见是他们,急忙让进,着人通禀,不多时马明绍率十数人提衣赶至,远远瞧见秦绝响,紧跑几步到近前单膝点地,拱礼垂头:“马明绍参见少主!”
秦绝响急忙上前搀起,笑道:“马大哥,咱俩还用得着这样吗?”
马明绍肃容道:“少主爷对属下以兄弟相称,那是对属下的体恤和抬举,属下心怀感激,恩铭五内。然礼自不可拘,亦不可废,尊卑有别,属下不敢轻慢半分。”
秦绝响一笑:“马大哥还是老样子。”回头给常思豪作以介绍,马明绍眼睛一扫便心中有数,知是少主爷的近人,态度亦十分谦恭。
常思豪见他不过三十出头年纪,白面无须,相貌英俊,只是眉毛稀而不淡,似经过细心的描画,鬓角发际毫毛除尽,根根如丝,所着紫缎长衣团锦盘花,秀美异常,衣领袖口各处无不洁净板正,平整无皱,腰间斜挂美玉,上刻云纹兽面,古朴雅致,近前施礼之时,身上若有若无的还带过来些许清香,很是贵和中正,也便微笑还礼。
马明绍逊让一番,叫身后那十数人也都过来相见,这些人都是长治分舵的横把、协总等中层头目,常思豪一时也记不得许多姓名。
见礼已毕,一齐来至后院小厅落座,马明绍招呼伙计准备酒席,被秦绝响拦住,屏退杂人,询问以往经过,马明绍道:“我是因为长治一批货账目问题来的太原,到府中见到两个婢子和大小姐,才知本舵出了变故,赶紧下令调人过来处理,好在聚豪阁的人似乎血洗本舵之后便悄然撤走,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我一面派人打理官府,一面收拾残局,经过统计,本舵一共死了六百四十二人,内中仆众杂人亦有不少,由于人数太多,所以都在夜间偷运出城在林中火化,这些日子已陆续给其家属抚恤完毕,基本没起争端,我是从长治调的银两,本舵的半分未动。”说着将账薄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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