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室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条弥
水真冰啊。
冰得他全身哆嗦。
胸口却像有团火苗,贴着骨头缓缓燃烧。
堂兄说池子以前淹死过小孩,后来就在台阶下加了一块大石板,只留下人头宽的间隙走水。
他把脸贴近水面,黑洞洞的,看不见石板,看不见倒影,像贴近一片虚无。
前面有苔藓和泥土的气味。
如果能钻进这片世界,是不是就可以熄灭火苗,把一切都抹掉?
水池深处传来隐晦的咕嘟声。
他听了一会儿,慢慢下了决心。
他按原路摸回院子旁,听见有人同奶奶说,大的已经找到了,在坟山边摔断了腿,看坟的人叫了车,已经在往下抬。小的还没找见,他们打算再往西边找……
不能再等了。
再找下去,就要被发现了。
他把打湿的裤脚挽起来,沾血的部分不算明显。
他扶着墙,尽力以正常的步伐走出去,叫了一声奶奶。
堂兄的呼吸缓慢又沉重。医院为了能让他睡好,开了镇痛药。睡前他看着堂兄吃了。
他俯下身,透过颈侧薄薄的皮肤,仿佛能看到血管在跳动。
如果皮肉被撕开,纠结的管道和肌肉就会暴露出来,像开败的花朵。
他把自己的手比在旁边,黑白分明:纤细的、孱弱的、小孩子的手,和少年敏捷的、颀长的脖颈。
凸起的喉结像颗小小的果实。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锁骨和下颌之间一片平滑,宛如一截细莲藕。
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掐住。
他一点点抚摸自己的身体,肩膀,手腕,小臂,腰,大腿——全然是儿童的模样,瘦弱到骨节突出。
还有性器。
那人嗤笑着,把它捏在手里,说,小鸡儿挺嫩。
他剧烈地颤抖,紧咬牙关,不让牙齿互相碰撞。
嘘——不要出声。
不能被发现。
恐惧和怒气从脚底攀升。
狗在呜咽。
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仅靠这双手是不行的。
得是更尖锐的东西,才能贯穿。
他回头搜寻。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房间里像笼了一层雾。
他在雾气中拿起铅笔,回到床前。
床上的人眉头微皱,一无所觉。
只要对准位置,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
他暗暗数着呼吸,思量着什么时候下手。
一,二,三,四。
床上的人突然扭动了一下,抓了抓脖子,嘟囔着“今天吃什么好啊”,转出脸来——
他像被烫伤一般,猛然后退。
鸡叫了。
陈希手忙脚乱按掉闹钟,鸡叫声戛然而止。
粥还在火上炖着,她怕忘了时间才设的闹钟,谁知道手机落在厨房没带在身边,鸡叫得仿佛有人逼它跳锅。
她关了火,打开砂锅盖子,把里面的瓷调羹夹了出来。米粒炖得碎碎的,不用嚼就可以直接吞下去。做菜她只能够温饱,炖粥的基本功还是有的。
多少个因为熬夜的而饥饿的夜晚啊——囤货清空的时候,她就是靠着一把米一口锅活下来的。
林月从房间里出来了,身上披着嫩黄色的毯子,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双颊睡得嫣红。
毯子还是她留在沙发上的。
陈希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便不再担心,转身在碗柜里找汤勺,“喝不喝粥?”
他应了一声。
陈希顺手递给他一个碗,他一个没抓住,瓷碗摔在地上,吓了陈希一跳。
眼看着室友游魂般蹲下去,伸手就往瓷片尖角上怼,她连忙拦住,“你先别动,放着我来。”
她从柜子里找出胶带,把大块的碎片缠在一起,再用湿巾捻起四散的碎末,一起扔到对应分类的垃圾桶里。
室友贴着她来来去去,像只巨型小黄鸭。
“小心别被我撞到。”陈希提醒。
她小时候养过四只鸭子。家里的猫闲着没事,先扑死了一只,被按住一顿教训,又偷偷弄走了另一只,不知道藏去哪里。
一只她上午出门前还见它打喷嚏,下午放学回来已经不动了。
最后一只命大,从一个拳头大,长成两个拳头大。她整个夏天都在四处打苍蝇喂它,它却只喜欢跟在母亲身后。一次母亲在厨房做饭,鸭子窝在她脚后,被油迸到的母亲下意识退后半步,踩断了鸭子的脖子。
四兄妹都被埋在后院的花坛里,狗狗来了之后一口气都给刨了。
猫怕狗狗,被追了几次,搬到了后院棚子下的隔板上,整天不着家,只有吃饭和躲架的时候回来。
附近一只波斯猫仗着体型大横行霸道,几次直追到后院,把猫按在地上打得屁滚尿流。
狗狗在窗口看得摇头摆尾。
物种之间没有情谊。
不然智人也不会吃遍七大洲。
她舀了两碗粥,放上勺子,端到客厅餐桌上。
室友默默在旁边坐下,拿勺子在碗里搅着。
陈希先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粥下肚,她舒服得眯起眼。
“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她问。
室友回来之后就开始不舒服,一量体温37.5,喝了感冒药就直接睡了。
林月摇头,摸索着抓住她的手。
疾病使人脆弱。室友现在脆弱得有点傻,陈希安慰道:“别担心,只是感冒。接下来是周末,好好休息吧。”
林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开始喝粥。
客厅里一时只有勺子触碰碗壁的声音。
她一碗粥喝完的时候,林月才喝了一半。她又舀了半碗,陪他慢慢喝。
“你会做什么样的噩梦?”林月低声问。
“什么样的都有。”陈希吹着勺子里的粥,“最近一次是梦到和导师跳舞,他一边让我转圈圈一边问’论文呢论文呢’。合作的师兄还在旁边鼓掌。”
“会害怕吗?”
“当然。‘噩梦’本身就是从结果定义的吧?不害怕就不是噩梦了。”
“有多害怕?”
“害怕到吓醒,心跳加速,无法入睡,只能起来继续看文献。”
林月胃口全无,缓缓搅动勺子,“如果……是更可怕的呢?”
陈希看了他一会儿,回过头来继续喝粥,“那就开始听《国际歌》。”
林月动作一顿。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要起来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我存了二十几个版本的《国际歌》,就等着这种时候。”
林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起来有点奇怪,有用就行。”陈希抽回手,搭上室友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林月同志,革命尚未成功,请努力加餐饭。”
她端着碗,轻轻地碰在林月的碗上,发出“叮”的一声。
最佳室友 绿叶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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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室友 大蒜
客厅的灯关着,黑漆漆一片。
陈希从房间出来,摸黑烧上一壶水。
等水开的间隙,她拿了一罐酒,往马克杯里倒了半罐。
窗外透进昏黄路灯,事物暧昧不清,水壶咕嘟咕嘟地吐着热气,像来自异界的魔法生物。
她咬着牙,把厨房窗户拉开一半,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月的空气冰冷,马路上只有零星的汽车驶过,尾气的味道一直飘上十几楼。
起因可能只是一个表情,某个场景,列表里的缺失值,不够大的r方,不到两颗星的显著性,有人叉着手问的“so what”。
失败感就会突然冲刷上来。
接着是愤怒。怒火会点燃失败的石油,把她黏在水面上。
手脚发麻,眼后发胀,心脏捶打着脊柱,轰隆作响。
随后是一切停滞的无意义感。
该怎么办呢?
捶打吗?狂吼吗?像疯子一样扒开衣服,露出胸口吗?
混乱的独白只能是点缀,否则就是无意义。
厌恶、唾弃、痛苦、恐惧,甚至麻木,情绪只有成为集体的情绪时才足够重要。大多数是重要的,或者不必是大多数,集结成群即可拥有重要性。
可重要之后呢?
重要之后是解决。是处理流水线上的家畜。把活物麻痹、放血、分解,分部位挨个处置,清洗、去毛、刮皮,切成合适的大小,放进塑料托盘,包上保鲜膜,包装成干净整洁的样子。
然后摆上超市整齐的货架,被看起来平静又和蔼的主妇买回家,端上和乐融融的晚餐。
肉的结局只有两种,悄无声息地下架,或者成为合家欢的一部分。
这就是“屠宰”的终章了吗?
然后呢?
问题雨水般敲打角膜。
她只能沉默着等待风暴过去。
水开了。
她提起水壶往杯子里倒,用力过猛,杯子满了一半,倒有大半泼在手上。
她甩了甩手,端起杯子喝了几口,一边开了水龙头,把手放在水下。
刚被烫过的皮肉,突然冲上冰凉的水,又是一轮焦灼。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腕。手腕不算纤细,可以摸出肌肉的坚实饱满。天生的强健骨骼、肌肉分布,后天的营养、锻炼,让她从小比同龄女性有力。
这是她的身体。
这是最重要的工具,她很喜欢,所以不能自损。理智清楚地告知这一点,她也深感同意。
但这不妨碍她活动受伤的手指,也不妨碍她摄入酒和糖的混合液。
温度从口腔一路向下,一直扎到胃里。舌头逐渐尝到白桃的甜味。
厨房的窗户对着隔壁大楼。十五层以上基本都是仓库,十五层以下的办公室里,加班的人都已经走了。
每一扇窗户都是黑色的。
这里也不过是无数黑色窗口中的一个。
酒稍微有些凉,她又往杯子里加了点水,这一次手很稳。
她又站了一会,端起杯子转身,打算回房间,不期然看见厨房门口的灰色人影。
一惊之下,身体比意识先动。杯子飞了出去,人影一声闷哼,酒水四溅,桃子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
“怎么不开灯……”人影扶着墙说。
是室友。
她按亮了灯。室友捂着左侧的锁骨,眉头紧皱。
“需要去医院吗?”陈希语气平平,放下刚才抄起的水壶。
室友摇了摇头。
“……对不起,吓到你了。”她蹲下身,开始拾地上的狼藉。
杯子瓷实,刚好摔成一大一小两半,大的那块连着完好的杯底,修整一下还可以用来种草。细碎片用湿巾抹了包好扔掉,地上和墙上的液体也用湿巾擦掉。杯子里没有太多酒,墙面涂了防水漆,不会留下痕迹,很好处理。
她在室友的脚边忙碌,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语气也已经整理好了。
“衣服要换的吧?”
白色t恤上有几个粉色的小点。睡裤和拖鞋都是黑色的,看不出来污渍,应该也溅到了。以他爱干净的程度,多半要换掉。
室友闻言抓着t恤就脱,她差点没绷住表情,“不用在这里脱!”
已经晚了。
又是白花花一片。
她捂住脸,喃喃道:“你是动物吗?”
就算是动物,也没有这样乖顺的吧?过分地遵照指示,简直像被吓破了胆。
室友捡起掉在身后的毯子,默默裹住身体。还是那条嫩黄色的毯子,自从上次披过之后,就被他彻底霸占。
好像恋物癖一样。
迷恋的,纠缠的,跟随的。
简直莫名其妙。
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吧?把她当傻瓜吗?
舌根泛起苦涩。
“不脱了?”陈希抱着手看他。
室友一动不动。
“接着脱嘛。”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要掉下泪来,看得她更加来气,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不脱是吧,那我帮你脱。”
她冷笑着上前,抓着裤腰就往下扒。
棉质的睡裤松松地挂在胯上,系绳一拉开就直落脚背。
“抬腿。”
室友垂下眼,一声不吭,退后一步,光着脚站到客厅地面。睡裤和拖鞋黑乎乎地堆成一团。
象牙色的脚趾踩在瓷砖上,冰得发红,看起来越发可怜。
妈的!
陈希咬着牙,开了脑内循环:楼下就是派出所,做人不能太超过……
她扬了扬下巴,“回去。”
这次室友没动,稍稍抬起眼,就对上了她的瞪视。
身高的差距从未如此明确。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陈希不为所动,“不听话?”
室友慢吞吞地蹲了下去。
陈希:???
这是干嘛?赤身裸体孤星泪?
趁她不备,室友突然出手,抱着她的腿,一把把她扛了起来。
老城区的房子普遍偏矮,房东为了藏水管,特地做了吊顶。陈希正绷着身子全力对瞪,冷不防突然升高,头顶直冲天花板,发出好大一声“咚”。
石灰板似乎震得掉了些灰。
“林月我操你妈!”她捂着头顶龇牙咧嘴。
室友稳如泰山,举着她转身就走。
她当即一扑,险险避开厨房的门框,保住了后脑勺。
头顶的震荡还没散去,她就被扔到了沙发上。室友以大卫的姿势站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划划。
不一会儿,电吉他的声音就回荡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
陈希一口气没上来,颤巍巍地指着室友,“我……我操你妈……”
林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妈很漂亮,你随意。”
摇滚的歌声在客厅里回荡。
……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
“我日你了个鸡巴卵泡大乱斗!”陈希气得乡音都出来了。
林月转身进了厨房,拎了一瓶酒出来,拔掉瓶塞递给她。
陈希对瓶灌了两口,冰得浑身哆嗦,口音转了回来,“我操你大爷!”
“好的。”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请便。”
“我操你妈论文!”
“对,操它妈。”林月附和着在沙发旁蹲下。
“答辩委员会滚开!!外审就是狗屎!!”
“没错都是狗屎。”
陈希咕嘟咕嘟灌酒,越骂越兴奋。
“操你妈的制度政策决策过程!”
“操你妈的财政入投资风险powersharing!”
“自组织才是真理!”
“老子就要做个极左!”
“无政府主义万岁!”
……
红酒很快下去了一半。
《国际歌》已经停了。
陈希打了个嗝,抖着手放下酒瓶,喘着粗气道:“多谢。”
“客气。”林月托着下巴看她,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就是呼吸里都是酒的味道。
“现在几点?”她觉得头顶胀痛,还有点晕。
她拿起褐色的酒瓶,从一堆白色的英文里找出了12.9% alc/vol。
有点不妙。
林月看了看手机,“一点四十几。”
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敲门,也没有邻居的叫骂。
她想起中介对房子的夸奖:老房子好啊,砖都是实心的,水泥质量也好——不像现在的楼。房东还换了钢板门,小妹我跟你讲,隔音效果很好的……
赞美八十年代!
“你醉了吗?”林月问。
“我不会醉的。”
“真的吗?”林月饶有兴致,眼看着她从眼角红到脖子,连脚背都开始泛红。
“真的。”陈希眼神清明,“你不要想搞什么小动作。”
“不会的。”林月了然地点头,“还骂吗?”
“不骂了。”
“你还没骂导师。”
“算了,平时已经骂够多了。”陈希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神经病?”
“还好。”
“真的?”
“真的。”林月点头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陈希表示怀疑,“在你床上拉屎也可以?”
林月眯了眯眼,“这个不行。”
不愧是好室友,洁癖绝对是加分项。陈希认真道谢,然后提出要求:“那你可以叫我船长吗?”
“……”林月觉得自己满头青丝都变成了问号。
“这个称呼很酷。captain, oh, captain。”
“……船长。”
“你好,大副。”
“……”
“大副,我要休息了。请照看好船只。”陈希说着从沙发上起来,如常地走向房间。
林月赶紧跟上。
陈希在门口停下,转身严肃地打量他,像在思考。
林月深吸一口气,“船长怎么了?”
陈希点点头,“大副,你要参观我的船舱吗?”
林月裹紧毯子,小心地问:“你真的没醉?”
“我的意识屹立不倒。叫我船长。”
“……”
“真没醉,你放心,就是话有点多。”陈希推开门,“请。”
最佳室友 小红
几乎对称的房间结构,类似的家具摆设。
靠墙的桌子上散落着电脑、纸和几本书,衣柜的门关着,没有想象中衣物随意放置的样子。窗帘好好地拉着。
林月暗暗松了一口气。
床单和被套浓墨重,看过去会觉得被色甩了个巴掌。床头放着一只半人大的黑熊玩偶,大概是常被用来当靠背,肚子有点瘪。
床头的墙上贴着圆形的标语似的东西。橘黄的底色上,圆头圆脑的英文字体写着“don’t panic”。
走近之后,他看到床头柜上除了手机线,还立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一位戴着方框眼镜、西装笔挺的长者正微笑着直视前方。
“你冷不冷?”陈希问。
林月在长者的注视里打了个寒战,“冷。”
她翻出空调遥控器开了暖风。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床单,折成一半,铺在床边。
“请坐。”她盘着腿陷在羽绒被里,坐在五缤纷的床单上,像坐在花丛中。
林月默默在她对面坐下。
他们沉默着对视,像是准备谈判的对手。
“我从很早前开始就想做一件事,”陈希盯着他,“可以请你帮忙吗?”
林月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拿着一支口红。
他觉得有点不妙。
“放心,已经刮掉一层了。”陈希跪在他身前,抓着他的下巴跃跃欲试。
膏体有点凉,点在嘴唇上带来陌生的触感。她的手指因为酒发烫,像一小截炭火在他唇上轻蹭。
心底泛起平静的睡意,像沐浴在儿时的月光里。阳台外传来火车进站的声音,隔着玻璃,只剩下隐约如风的呜咽。
她涂完一层,停下手仔细端详,“你好像白纸。”她轻声说。
她不敢下重手,只薄薄涂了一层,面容已经艳丽起来。
林月疑惑地抬眉。
她连忙解释:“是说你白。”没有蠢的意思。
他的眉毛抬得更高了,“你说话好像有点失控。”
她有些警惕:“你要评价吗?”
“纯粹好奇。”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会贴标签吗?”
林月试图接近她的思路,“便笺?”
“给人贴标签。”
他暗暗吸气,“会吧。”
陈希有些呆怔,碰了碰他的嘴唇,“如果言行戳破了标签呢?”
林月觉得无奈,“你想说什么?”
“言行戳破标签,有什么问题吗?”她盯着他的嘴唇。
林月断片了半秒,迟疑着说:“可能像是……色块偏移?”会造成模糊和混乱感。
“有道理。”她想了想,说,“那表达呢?表达戳破被描绘之物呢?比如,用世界毁灭来描写一个人的心碎。这样合适吗?如果确认不合适,那描写是否存在一种配给制度?”
她突然笑起来,“假设有这样一张表单,上面写着——
秃头:可以使用叹气程度的形容,哭的程度过于夸张
重要会议宣讲到一半尿急:可以描写紧张,最高到桌子碎裂,天地将崩不现实,限两句
告白失败:允许哭泣或者失魂落魄,要死要活就神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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