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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浪费黎明
林涧松把磁带放进一个老式随声听里,他按下播放键,一股浑厚的男声飘出来。
云蓁凝神去听,听到几句歌词:
at the dark end of the street
you and me
i know time is gonna take it’s toll
we have to pay for the love we stole
………
他们拥抱着,在歌声里接吻,她的手一路往下握住他,像是做研究一样一寸寸地捏握着,看着它涨大起来。她吃吃地笑起来:“它好大啊。”
他覆上她,仔仔细细看她的眼睛,他问她:“为什么是我?”云蓁抚摸着他的眉眼,黄昏的阳光在他脸上流淌,她说:“为什么不是你?你难道不会暗恋一个人吗?”
当然会啊,林涧松想。只是他没有她这么坦然罢了,他没有她的勇气,他不敢告诉她,表达感情对他来说真的很难。
他们不断地亲吻,云蓁被他团团环抱在怀中,她的腿搭上他的腰,他按着她的臀,把她窄小湿润的入口贴紧他,然后刺入她,换来了她一声短促的喘息,他缓慢地进出,云蓁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她闭着眼,即使在这种欢愉时刻,她仍然蹙着一双细眉,挺俏的鼻尖,莹润的嘴唇,这么近看她,几乎看不出毛孔,她洁净得如同新生。
她又紧又窄,被他一点点撑开放大,缩,再撑开,再缩,身下淫靡的水声被音乐掩盖住,也掩盖住了他粗重的喘息。云蓁不断吻着他,她好像尤其喜欢吻他的眼睛,柔嫩的唇瓣拂过他的睫毛,从心底带出一阵痒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琥珀色的黄昏就要逝去,云蓁崭新如白纸一般的身体在昏暗中发出冷光,随声听循环播放到电量耗尽,音乐被突兀地截断。他们拥抱着睡着了,彼此都呼吸沉沉,他一直嵌在她身体里。
九点一刻,云蓁醒了。
屋子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动了动腿,感觉到林涧松从她身体里滑出来,带出来一些黏腻的液体,她全身酸痛,被他搂在胸前,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安静,很可爱,看着比平时小了几岁。
云蓁感到很满足,她和他合为一体了,她尝到了性爱的滋味,她终于能够毫无牵挂地去死了。
只是会有一点舍不得,她越来越喜欢他了。从远远的凝视到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从他身上获取的温存让她几乎有些不舍得死了。
要是时间是正常的就好了,他每天都会记得她。如果她能从这个时间循环中逃出来,她就要在真正的时间里去找他,和他在一起。
林涧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吻吻他的嘴唇,说:“我要回去了。”
林涧松坐起来按亮台灯,已经九点半了。
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说:“那我送你。”
云蓁从后面抱住他,她绵软的乳房贴上他的背,战栗一路从脊背蔓延到心底。她的脸贴着他的脸,他听到她的声音说:“我好喜欢你。”
林涧松转过头吻住她,她唇齿甜蜜,舌尖柔软,她跨过身坐在他的腰上,腿间濡湿的小缝贴着他的腹,有点冰凉,他的阴茎勃起来抵在她的臀缝里。
云蓁的头发散下来,有几绺粘挂在她睫毛上,更大一部分跳动在她后腰,戳刺在他揽着她腰身的小臂上。她向后仰着身子,尖峭的下巴与脖颈连成一条优雅的弧线,他们对坐着,这个姿势让他能轻而易举入得很深,他含住她跳动的胸乳,不断往她身体深处挺送,她难耐地呻吟出声,纤细如玉的胳膊搂住他,把自己送进他嘴里。
林涧松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像是充满了血,他在操弄她的同时感到焦躁,激情一波波涌上头顶,云蓁小声尖叫着泄出来,趴到他肩膀上,她无意识的一阵阵筋挛裹挟得他屡次想射,他都忍住了,他不想这一刻结束得那么早。她要回家了,他舍不得这束带着露水的花这么快就离开他。
云蓁抽搐着又被他送到了顶峰,她身体里更多的黏液涌出来,润滑着他,房间里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云蓁无尽温柔地拥抱住他,这个拥抱让他的苦苦支撑瞬间化成了灰烬,他颤抖着在她体内射出来,被她全数接受。
林涧松急遽的喘息声中,云蓁摸索着吻住他的唇,贴着他的唇瓣细若无声地说:“谢谢你。”
*
云蓁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出弄堂,路灯把她的裙子映照成橙黄色,林涧松对她说:“明天我是不是还是会忘了你?”
云蓁转过头,俏皮地说:“是呀,只有我记得今天我们都做了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很吃亏?”
林涧松握紧了她的手,云蓁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分明觉得她就像攥在手里的一只氢气球,只要他松开手,她就要远远飘走了。林涧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她:“你为什么想自杀?”
云蓁说:“这个问题你昨天已经问过我了,让我想想,我是怎么说的呢?”
她作势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对他说:“我昨天好像说的是没什么理由,不想活了就去死了,不过你说我是因为我爸妈才想死的,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弄死,所以我不如先弄死我自己。”
林涧松说:“你的人生,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就这么选择结束?不觉得太亏了吗?”
云蓁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我要比他们活得更久,在他们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把我受过的苦都还给他们。可是时间太久了,我就没力气想了。”她摸摸他的脸,对他说:“亏倒是不亏,我死了他们又不会难过,但是我只要活着就逃不脱,要活到他们老了的那一天,太远了,我等不住了。”
“那你现在还想死吗?”他的眼神里有很明确的祈求。
云蓁凑上前来吻了他一下,骗他说:“不想了。”
林涧松说:“没骗我?”
云蓁说:“没骗你。”
林涧松箍住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随后,他放开了她。
云蓁说:“你回去吧,别送我了,被他们看见我会被活活打死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林涧松松开她的手:“那你注意安全。”
云蓁笑着点点头,转身汇进夜风里。林涧松又喊住她,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云蓁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从惴惴不安到惊惶失措,短暂的静默的不到两叁秒钟的时间,她看到他绝望地向她跑过来,她后知后觉地从余光里瞥到一辆卡车向她冲来,轰然一声巨响,世界弹跳起来,又朝她压下来,沙堆一样倾倒在她的胸口,她分不清天和地,她好像被天空淹没了。她在倒置的世界里,景物在她四周手拉着手跳动狂欢,几道光从她身体里逃脱出去,越逃越多,她猜想那应该是她的魂,她感觉到身体里剩余的魂不多了,很奇怪,她居然看见她的魂是蓝紫色的,很像她养的那盆绣球花的颜色。
她剩余的魂也慢慢从身体里飘出去,不知飞向哪去了。





无尽夏 (十七)我也是啊,我永远都是,你也永远都
零点一刻,云蓁睁开眼。
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手足俱全,大脑没有嗡嗡响,身上也没有插满管子,不到十秒钟,她就意识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因为毛绒小象正被她揽在怀里。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痛,被撞向天空的那个瞬间好像是有点痛的,后来就不痛了,现在更是毫无异样,健康得不得了。
四周一片漆黑,她坐起来按亮台灯,手机就摆在桌上,她看到时间,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叁,零点十七分。
她逃脱出去的魂还好好呆在身体里,她被车撞了,可是没有死,她又被送回来了。
云蓁拿出物理书,从封皮里倒出来林涧松的照片,凝视着他,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林涧松在她被车撞之前叫住了她,要对她说些什么,但没机会说出口,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被车撞,对他好像有点残忍。
不过没关系,她又回来了,他也不会记得了。他们都是全须全尾,都是洁净如新生。
她还活着,她想起来路灯晕黄的光,还有那辆疯狂的卡车,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开车这么疯,撞人这么狠。几个小时之后,卡车司机送给了她一份礼物,是无尽的死亡和新生,离太平间还有一步之遥,她又活过来了。
她还活着,可是她没有丝毫的庆幸,她气恼,她绝望,她心中充满了委屈。还没等她自己结果自己,卡车司机就先结果了她,主动的实验总比被动的实验来得有自主权,她长这么大没有获得过自主权,唯一在结束生命这件充满了自主权的事上,她居然也被提前剥夺了。
云蓁从书架高处拿下那本信纸,就是这本信纸,她在第一页上写好了遗书,结果被困在了里面,她趴在桌子开始写字,写了几个字就抽泣起来,“我恨死了这个世——”界还没写出来,就被她撕下来揉碎了,她又在新的一张上写:“还死个求!不死了!”
她把纸细细地撕碎,撕成指甲大小的碎片,确定被拼不回来,李素君干过这种事情,云蓁初中的时候,隐私意识萌发,日记写了没两天,就被她翻出来从头看到尾,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写些什么愤世嫉俗的日记,把自己给憋成反社会分子了。”
后来云蓁就都撕了,李素君把它们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拼回去,粘好放在她桌子上,用明笔大大地在上面写:“好好学习!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以后云蓁就再也没写过日记了。
她不知道是只有她的妈妈这么可怕还是大家的妈妈都这样,她小时候看家有儿女,刘梅就不是这样,她从小一直有个愿望,如果刘梅是她妈妈就好了,后来长大一点,她的愿望就是,随便谁来当她妈,只要不是李素君都行。
云蓁躺在床上,蜷起身子,想起林涧松的手掌,和他宽阔的肩膀,还有他锁骨上的一颗痣。又是一个新的二十四号了,他又不会记得自己了。
云蓁好像变得特别脆弱了,以前她一年也流不了几次眼泪,现在她一想到他就想哭。
*
新的一天,云蓁没打算招惹李素君,反正她也不去上学,出了门就是自由的一天,每天早晨和李素君的正面接触尚且还能忍受。李素君其实说得挺对的,她在家就像住客栈,能不和李素君说话就不说话。
李素君总是信奉一些网上看来的东西,最近她在喝一副中药,听说具有一些舒筋活血,调养身体的功效,云蓁慢吞吞地喝牛奶,李素君就无声站在她身后,喝那一碗发黑的汤汁。
云蓁觉得背上好像被贴了一双眼睛,每次李素君喝这东西,都要走到她身边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要站在她身边喝,难道这样能减少苦味吗?她有点怕李素君喝汤药时听起来很痛苦的吞咽声,李素君总是皱着眉喝下它,既然这么难喝,这么苦,那为什么要喝呢,不喝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云蓁觉得李素君其实是很怕死的,她姥爷前几年得了癌症去世,自那以后李素君就叁不五时要吃点药,保健品也成摞往家里买,云蓁总觉得李素君被姥爷的死吓到了,姥爷从查出来到去世总共不到叁个月时间,好像一愣神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你今天怎么起床这么晚?敲你叁遍门才起来。”李素君用清水涮掉嘴里的药汁,问她。
“很困。”云蓁惜字如金。
李素君忍了忍,还是说出来:“晚起一分钟你今天就少过一分钟,你怎么每天都看起来就跟个僵尸似的,能不能打起神来,有好神上课才有效率。你应该活泼一点,张老师的女儿就每天都和她说说笑笑的,有什么心里话也都告诉她妈妈,你怎么就叁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呢。”
她絮絮叨叨的,云蓁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她最近完全失去了一贯的耐心和逆来顺受,她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尖声叫道:“就晚了叁分钟你就能说这么多,我要是没考上你要我考的大学你是不是得把我活剐了?谁的日子好过?你不好过你能不能别让我也不好过?”
李素君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下意识举起手,云蓁毫不回避地迎上她的眼神和她的巴掌,反正我也死不了,你不如把我活活打死算了。
“你打啊,又不是没打过,打我一脸巴掌印子让我去上学啊,你不是挺爱看的吗?怎么不打?”云蓁的目光好像淬了毒的刀,李素君一瞬间居然从云蓁脸上看到了李峥嵘的影子,她高高举起的手放下来,生平第一次,她在云蓁面前有了一丝怯意。
李素君努力缓和下语气:“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嫌妈妈烦,快去上学吧。”
她躲着云蓁的眼神,欲盖弥彰地伸出手去想要给她整理一下校服衣领,云蓁警惕地后退两步,她的手扑了空。
李素君在上班的路上,脑海里还全都是云蓁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云蓁就不怎么和她对视了,早晨这一出小小的闹剧,让她突然发现,云蓁的眼神居然这么陌生,她从小到大听话顺从的女儿,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样盈满了愤怒的对她厌之入骨的眼神。
*
想了很久,云蓁决定还是去找林涧松。
她站在他家门前,一次比一次心跳加速,一次比一次忐忑不安。她第叁次敲门,听他的脚步声,感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云蓁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早上好。”
林涧松看起来有点惊讶,神色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晦涩难安,他又一次把她让进来,云蓁这次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奇遇,她说累了,不想说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涧松给她倒了一杯白水,礼貌又疏离地问她。
“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很无聊,所以逃课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
“问了邓老师。”
“他告诉你的?”林涧松看起来很怀疑。
“是啊。”云蓁不愿多说,她先声夺人地又问他:“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办吗?”
“给我爷爷送衣服,怎么了?”
“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林涧松打量着她,“你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云蓁在心里哀叹一声,她真的要疯了。
“林涧松。”
“嗯?”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空气安静下来,林涧松坐在床上,和坐在桌边的云蓁对视。
“喜欢我所以来找我?”
“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林涧松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个圈,继续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喜欢我,然后呢?”
云蓁有点糊涂,“没什么然后了吧?”
林涧松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总得有个目的吧?你大清早敲开我家门,就为了说一句你喜欢我?”
云蓁斟酌着,开了口:“然后,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你爷爷?”
林涧松看起来有点啼笑皆非:“你说你喜欢我,就为了和我一起去看我爷爷?”
云蓁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说:“差不多是这样吧。”
“你耍我玩儿呢?”林涧松看起来很严肃,声音也很低沉。
云蓁有点无助,她一次次单方面和林涧松熟悉起来,甚至和他亲吻,上床,可是在林涧松眼里她就只是个普通同学,她不懂为什么她会经常在他面前感到委屈,这委屈说来就来,她的眼泪也说掉就掉。
林涧松有点慌,没想到他一句话就把云蓁惹哭了,他有点手足无措,“哎,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如坐针毡,可是也不敢再靠得近一点。
云蓁平复了情绪,她说:“你能不能什么都别问,就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到了明天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就一天,可以吗?”
林涧松沉默了一下,说道:“好。”
他们又去了五院,这次云蓁没有进去,老人好像看到她就会有些情绪不稳,她在高墙那里等林涧松,太阳很大,她躲在树荫里,百无聊赖地打起了瞌睡。
突然,她惊醒过来,林涧松就站在她面前,俯身看她,他离得很近,云蓁想也没想就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唇,林涧松吃了一惊,赶紧离开她。
云蓁笑起来:“你是不是夺走了你的初吻?”
林涧松不语,刀锋一样的目光打在她的脸上,他们又沿着那条爬满了藤蔓的高墙往回走,云蓁心情很放松,她跟在他后面踩着他的影子,玩得很开心,林涧松突然停下来,她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背。
“你不是吗?”她听到林涧松问她。
“什么不是?”云蓁一头雾水。
“你不是初吻吗?”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云蓁绕到他身前,去看他的眼睛,这张在那寸小小照片上的脸,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在这一整天里,都属于她。
“我也是啊,我永远都是,你也永远都是。”
林涧松看到女孩踮起脚尖凑近了他,她的眼珠颜色很深,像墨一样,她凑近了有一种花草树木的芬芳,然后,她的唇就又落在了他之上。
很柔软的吻,让他仿佛一瞬间被鲜花包围。
随即,她就离开了。




无尽夏 (十八)他坐在云蓁身边,巨大的空虚长了尖
林涧松家所处的位置在城南的中心腹地,一道窄窄的巷子,开口处在熙攘的大街上好不显眼,当你走进来时,才会感叹一下这里外居然如此不相匹配。城市规划建设把这条巷道的外围改造得时髦又现代,但进入这个小小的入口,里面的时光仿佛是凝滞的,外面日新月异,里面垂垂老矣。巷道虽深,车鸣人声却清晰可闻,那些声音随着夏夜的晚风吹入巷道里的人家,穿透窗纱,忽浓忽淡,如同一锅时刻熬煮在枕边的煎药,时不时就能把熟睡的人们闹醒。
林涧松每天都睡得很早,从学校回来就睡了,从来不秉烛夜学,在他看来,家里就是休息的地方,在学校才能好好学习。
以前是要照顾老头,没时间,后来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学校时争分夺秒学习,在家宁愿躺在床上发呆,也不会做几道题。自从老头去了五院,他每晚回来都是一个人,时间长了好像也习惯了,但他总是时不时在半夜醒来,耳边似乎还有老头鼻息浊重的呼吸声。
老头近年来老得厉害,他很怕接电话,生怕下一个打来的电话就是让他去五院给老头尸。
以前林涧松给老头剃头时,看到他头上有一块巨大的勾疤,筋络虬结,看着分外可怖,林涧松问老头,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那时候挨批斗的时候被打的,老头问他见过没有以前用来生炉火的煤球钩,铁质的,顶头上有一个问号似的弯钩,就是用那东西打的。林涧松又问他是谁打的,老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字来,后来他说,那时候打我的人多了,不记得了。
后来林涧松给老头理发就把那一块特意留长一点,遮盖住那道疤。
和老头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在与一片阴影过活,以前是怕老头彻底疯了,现在老头彻底疯了,林涧松又怕他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和老头共同生活,这让他疲惫又心安。
近年来他总觉得头上悬着的这道阴影,或浓或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把他兜头覆盖住了。老头好像给他留下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线,尽管他处在遥远的五院,丝线这头也一直系在林涧松身上,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有时候忘记了,那根线也会突然一紧,他就一个激灵,想起老头来,想他是不是遭护工虐待了,想他又被打了多少镇静剂,下次去看老头是不是连他都不认得了。
死亡是林涧松最不敢去想象的问题,老头死了,他在这世界上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
这几天林涧松总是在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的背影,她永远背对着她,背影很凄楚,也很美丽。林涧松走在她身后,跟她一路不停地走,去海边,去草原,去森林,也去高山,有时候她停下来,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他就会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一个球给弹中了,咚的一声,球落下去,咚,又弹过来。他每天醒来,都无从解释这柔软而纤弱的夜梦里的心跳声。
有一天夜里,她终于转过身来,可他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他和她在他的床上激烈地接吻,做爱,她披散的长发轻柔抚过他的脸颊,冰凉又潮湿,他看不清她的脸,可是能感觉到她忧伤的眼睛和柔润的嘴唇向他俯下来,他闻到了一股花木汁液的清新气息。她就像拥抱初生婴孩一样拥抱着他,他在她怀里颤抖着射出来,她小巧而柔软的乳房贴着他的胸膛。
早晨梦醒时林涧松总是感到恍惚,阳光照了满头满脸,他的身体还浸润在梦里拔不出来,倦怠,松软,意犹未尽,神魂俱消。醒来以后他觉得羞耻又不安,但梦里的他却时常想让这个梦无限期延伸下去。每天梦醒他都要马上洗掉短裤,他不记得女孩在他梦里出现了几次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她的身体触感,以及她若有似无的几缕忧伤。
今天是要给老头送衣服的日子,林涧松提前请好了假,打算等日头高一点再出门,他躺在床上,疲乏无力,感受着周围的温度一点点升高起来。
门被敲响了。
很奇怪,他家里几乎没有人来做客,尤其还这么早。
是他的同学,云蓁。
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云蓁的身影和梦里的女孩重迭起来,没有什么理由,他就能确定那就是云蓁。面前的女孩眼神纯净,面孔干净又剔透,他外表上不显,内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有点怕,还有点狼狈,他在梦里对她为所欲为,各种各样羞耻的姿势,而她也处处配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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