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浪费黎明
云蓁进了门,她一进来,林涧松在梦里的紊乱的记忆也浮上来了。她的嘴唇红润,令人心乱,是他在梦里亲吻过的吗?还有她的乳房,在校服底下,显得弧度完美,令他不敢直视,那是他抚摸过的乳房吗?虚幻与现实交织,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回过神来时,他听到云蓁说:喜欢他。
是怎么和她一路去过五院,又是怎么被她在浓绿的藤蔓下踮起脚亲吻的,林涧松已经不太确定了。他和云蓁并肩走着,没有目的,也没有计划,云蓁走在他身边,像是许许多多个梦突然成了现实,他觉得她的影子像一排细小的牙齿,在轻轻噬咬着他的大腿。林涧松突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云蓁就像在梦里一样,一直都很主动,她牵着他的手,细瘦的手指蜷在他掌心里,这份亲密对林涧松来说来得有点突然,他避和她交谈,专心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他们走得越来越有默契,林涧松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慢慢拧紧的闹钟,正要发出一阵剧烈的铃声,发条却突然被云蓁拧断了。
她说:“前面就是我姥姥家,我带你去吧,我姥姥是个好人。”
云蓁带他走进一个老旧的小区,每栋楼只有四层,外墙经年累月的被一层又一层摞上灰尘,摞到现在已经红不红黑不黑,斑驳的色块淋满了楼体,他们走上一层层又高又抖的楼梯,云蓁小声抱怨道:“这么抖的楼梯,让老年人怎么上楼,设计得也太不合理了。”
云蓁在叁楼按响门铃,铃声在楼道里回荡,声音大得刺耳,春联褪了色褴褛地挂在墙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开了门,她比老头看上去还要老,皱纹堆迭上额头,老人看起来很高兴,她把他们迎进门,从一个高高的柜子里拿出点心,招呼他们吃,她身上有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林涧松看到老人几乎全身上下都在有频率地发颤,手腕上的镯子细细抖动着,云蓁大声和她说话,老人叁句里只能听准一句,云蓁看上去活泼了很多,她大声和老人说笑,老人也笑眯眯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陈腐气息。
说了一阵子,老人歪在沙发上打起了盹,云蓁叫醒她,扶着她走进卧室睡下了。林涧松站在窗边,看着云蓁向他走过来,他挪了两步,又站住了,桌子上有一只搪瓷杯子,里面放着老人的假牙,云蓁拿起杯子,一晃动,假牙在里面叮当作响,她说:“我姥姥是长这么大对我最好的人,她的假牙还是我陪着她去配的。”
后来,他们去了海边,在一处很偏远的海滩上,他们坐下来,看着浪潮翻涌。云蓁这一天一直牵着他的手,牵得林涧松心里痒痒的,她时刻浮在他身边的清新气息让他躁动不安,好多个夜晚的欲望,终于从黑暗里挣脱出来。
云蓁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他就默默听着,别人的夏天好像炎热烦躁,他的夏天清凉舒适,提前沉沦了,他坐在云蓁身边,巨大的空虚长了尖尖的犄角,一下下顶着他的心。
他感觉到云蓁轻轻靠上他的肩,对他说:“林涧松,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喜欢我吗?我是很喜欢你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有一张你的照片,被我经常拿出来看,边角都磨圆了。以前不敢和你说话,现在终于敢了,可是你都不记得了,我就得一遍遍对你说,我都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说我喜欢你了。”
似乎是梦里走错了路,醒来之后,林涧松已经抵达了终点,云蓁坦然的告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大方自然,毫无疑问的好感,海水在他们前方波动,她的坦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
林涧松看着大海,对着远方说:“喜欢,我也喜欢你。”
无尽夏 (十九)一个男孩无辜的过去穿透海水,在海
又是一个海边的傍晚,海风很温柔,也很芬芳,这句告白乘着风游荡入云蓁怀中,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她突然想不起她对他复杂的情意里,好奇有多少,情欲又有多少,哪些是谢意,哪些遥不可及的向往,又有哪些,是无法表达的柔情蜜意。
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个痴情的小丑,卖力表演了一场又一场,却连象征性的掌声都得不到,如今,她不但得到了欢呼和掌声,观众还告诉她,他也喜欢她的魔术。
暮色从天边弥漫过来,蓝紫色的云霞被浸染上了无边的黑暗,云蓁想起几天前那次失败的尝试来,她对林涧松说:“那你想和我做吗?”
林涧松看着她,她的头发在风里飞舞,他眼睁睁看着云蓁靠近他,那束花离他越来越近,香气氤氲开来,梦境与现实重合,他听到自己说:“在这里吗?”
云蓁笑着,扬起一股自得而又挑衅的笑意,她说:“就在这,你敢不敢?”
林涧松看了看周围,云蓁带他来的这处海滩正处在几片礁石的怀抱里,这里离热门海滩很远,晚上散步的人一般不来这样偏的地方,这片海滩好像被隔绝了,城市遥远高大的建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灯光穿透不了雾气,他们一点点被夜色吞噬,云蓁白色的裙子反射出一片冷光。
天地庞大,万物熙攘,他们在巨大的海浪面前看起来如此渺小,当一个人远离人群,完全身处自然中时,自己好像也会被自然同化,成为自然怀抱里和谐的一份子。
林涧松想,为什么不呢,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呢。
云蓁的靠近让他一整天都处于一种焦虑的情绪里,这情绪很莫名,也很汹涌,非常扰乱人心,和云蓁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让他煎熬又享受,直到云蓁对他说:要和我做吗。
直到刚才,他才彻底意识到这股焦虑到底源自何处——即使刻意不去想,他的大脑也明确无误地向他释放出一个信号,做出了解释:他这一天一直都想亲吻她,抚摸她,贯穿她。
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腰,把她慢慢拉向他,林涧松抚摸着她的下巴,张开手掌比了一下,她的脸能被他的手完全包裹住,云蓁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就附了上来,他手掌的热度辐射着她的脸颊,她一仰头,在他掌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她就被林涧松按压在了沙滩上。
他们唇舌相贴,身体紧紧交缠,一边喘息,一边倾听着大海的喘息声。林涧松的手从云蓁裙子下面伸进去,她的皮肤光滑冰冷,海风里隐藏的水珠吹得她整个人摸起来很湿润,很细腻。他摸上她的腰,摸上那道诱人的弧线,梦境里的演练令他毫不生疏,他甚至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里,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他让云蓁发出轻喘,细碎的声音被遥远的汽笛声淹没。
林涧松脱下衬衣铺在她身下,云蓁脱掉内裤,那片小小的布料被扔在一旁,她安静地躺在沙滩上,看着他,她整个人都在呼唤他:来吧,过来吧,我准备好了,我全部都是你的。
她的嘴唇温热,很湿,他们的吻越来越长,越来越深,她的舌掠过他的,顶着他的舌尖,深入他的深处。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冷风带来的寒意一层层褪去,云蓁的腿缠上他的腰,他的性器摩擦着她的入口,那里湿润温暖,在不断地吸入他。他刺入她,紧致感让他的后背浮起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凉意铺满全身,他撞击着,她厮磨着,沙子很冷,海面上波光粼粼,神圣美丽,就像她一样。
和云蓁合二而一的时刻,对他来说就像一片远航的迷路风帆终于找到了港湾,多年来他和老头相依为命,时时刻刻面临一种会被随时丢下的恐慌感,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笃定的信赖和安全。云蓁缩着,包裹住他,又把他推出。
掏空又填满,他们被人类最原始的欲望驱动,进入又逃离,他自诩是个聪明人,然而这一天和她在一起让他智商急剧降低,云蓁向他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他听着她破碎的呻吟,在她胸口印上一个长久的吻。
他们拥抱在一起,静默地看海,海水淹上沙滩,又马上退去,沙滩随着海水的频率褪色又被填满。
云蓁说:“如果你今天就要死了,你会做好准备吗?”
林涧松想了想,说:“不会,我不能死,我死了老头就没人管了。”
云蓁问道:“你和爷爷是不是感情很好?”
林涧松说:“是他把我养大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云蓁不说话,靠在他肩头,静静听他说。
“人家问我,说我爷爷疯疯癫癫的,你不嫌他拖累吗?疯爷爷也是爷爷,怎么会嫌拖累,对比起来,好像是我更需要他一点。”
他转过来看着她,时刻弥漫在他身上的不服输的那股愤怒在这个瞬间显得更加清晰,他看起来有点忧伤,又有点怅然若失。
“我其实没见过我母亲,或者见过吧,太小了忘记了,我是在巷子里长大的,有记忆起就和老头住在一起,老头其实不是我亲爷爷,我谁都没告诉过,我母亲是个妓女。”
这是她第一次来找他时他告诉她的第一个秘密。
“是怎么知道的呢,说起来还挺好笑的,这巷子里谁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五岁的时候,我和几个小孩打架,他们打不过我,就朝我吐口水,骂我是婊子养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老头的女儿是我妈,她叫吴贞,我只记得她每次来看老头都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带我去买衣服,去游乐园玩,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在外地,工作很忙,不常回来,我以为我是吴贞的私生子还是什么,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被丢给老头养,后来才知道,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算是她和老头给的。”
“好人可能都不长命吧,飞机事故,多小的概率啊,就被她给碰上了,连尸骨都没留下。老头年轻时本来就遭过刺激,神状态不稳定,吴贞死了,更不行了,时不时就要发病,一直糊里糊涂的,以为吴贞还没死,有段时间整天追着我问吴贞什么时候来看他。”
“我没办法,就编了个故事,说她移民了,也改名了,叫林玉珍,这世上没有吴贞这个人了,离得太远了,她不能回来了。”
“老头清醒的时候我问过他,我问他我妈是谁,老头这辈子从来没骗过人,以前我不问,他就不说,我问了才知道,原来我亲妈也挺惨的。我妈和吴贞是同学,是好朋友,我妈也是孤儿,被一对捡破烂的老人捡到养大,她才上到初中,两个老人夜里去捡破烂,被车撞了,直到早晨才被人发现,然后我妈就辍学了。后来她和吴贞再见面,她已经做了妓女,吴贞不想让她自甘堕落,就把她带回家,再后来,她就生下了我。”
吴贞,玉珠,还有爷爷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家庭,生活在了一起。巷子太小,街坊邻居都对玉珠的来历了如指掌,他们听说玉珠生了孩子以后就得了严重的忧郁症,茶饭不思,拒绝喂养孩子,任凭小婴儿哭得撕心裂肺,也无动于衷,后来状况好一点,玉珠就抱着婴儿坐在楼下晒太阳,用一个巨大的音机放音乐听,田震,那英,王菲挨着放过去。
再到后来,人们看见爷爷抱着婴儿坐在楼下,大家问他玉珠去哪里了,爷爷说玉珠给孩子买奶粉去了,让他抱一会儿孩子,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再见过她,玉珠给林涧松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还有一位老人。
爷爷就像很多年前抚养长大一个叫吴贞的女婴一样,又一个轮回,一个男婴又被递到了他手上。
六月的夜晚有很多秘密,林涧松搂着云蓁,和她分享了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云蓁对他而言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她理解他的愤怒,也诱发了他朦胧的情欲和爱意,他对着浪涛涌动的大海,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一天以前还很陌生的女孩。
大海怒吼着,把他的秘密尽数吞噬,海里的世界深邃而广阔,他听见一个男孩无辜的过去穿透海水,在海中沉默地下坠,抱着一个巨大的老式录音机,跌跌撞撞,沿途碰撞到深海里沉寂而苍老的灵魂,回荡出凄厉的哭声。
他感到一丝安心和满足,安心之余,还有点悲伤,然而云蓁吻住他,用她湿润温热的唇堵住了大海,堵住了秘密,也堵住了来自深海的哭声。
无尽夏 (二十)他们的影子也拥抱在一起,蜷缩在地
“你冷不冷?我们回去吧?”林涧松问她,云蓁有点发抖,即使白天再热,夜晚在海边被风吹得久了也实在有些冷。
周围已经完全暗下来,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海浪撞击着礁石,声音此起彼伏,林涧松牵着她,一步步走出这片四面环礁的沙滩,帆布鞋陷进沙里,拔出来又陷进去,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云蓁想起做的那个梦来,梦里好像也是在这片海滩,十二点以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林涧松游回了岸,而她坠入了深海。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她说:“林涧松,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来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林涧松回过头,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奇怪,这么黑的夜,为什么他的眼睛还这么亮,她还看得这么清楚。林涧松说:“记起来什么?”
云蓁说:“没什么,但你一定要记得我这句话,如果你记起来了,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了。”
林涧松嗯了一声,继续带着她往前走,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回到大路上,路灯很亮,他们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车里都是疲惫的都市男女,这种疲惫从每个乘车人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车厢。
他们坐在后排,车窗外的路灯闪过一片片短暂交错的亮光,林涧松还握着她的手,他手掌温热,云蓁看着他的侧脸,对他说:“你有没有挨过爷爷的打?”
林涧松转过来,有些奇怪,但还是说:“没有,老头脾气很好,生气也最多骂一句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小时候跟着别人学了很难听的脏话,在他面前骂了,他就罚我不许吃饭,再重的就没有了。”
云蓁目不转睛地看他:“那你会打我吗?”
林涧松看起来很震惊,一些愤怒慢慢涌上来,他镇定地说:“你在说什么,我看起来像是会打你的人吗?”
云蓁慢慢靠向他的肩膀,依恋地蹭一蹭他:“没什么。”
林涧松问她:“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只有自卑的人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用打人来解决?”
云蓁鼻子一酸,她不去看他,依然靠在他肩膀上,她说:“林涧松,你从小到大没有妈妈,你会觉得很遗憾吗?”
林涧松想了想说:“会吧,每次都需要爷爷给我开家长会的时候会,但是我从来没有过妈妈,所以也不知道有是什么感觉,也就没办法很向往了。”
“那如果你妈妈没有离开你们,你觉得会是什么样?”
“一个结果吧,听老头的说法,我感觉她抑郁症应该挺严重的,说不定把我扔给老头,转眼就自杀了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真难啊,大家好像都有各自的难,没有人不难。”
“有时候想想也还挺难的,不能细想,老头那么难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在他面前其他人好像也没理由不好好珍惜时光。”
到站了,他们下了车往他家走,云蓁站住脚问他:“几点了?”
林涧松看看表:“十一点零五分。”
云蓁又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还有五十五分钟。”
“什么?”
“还有五十五分钟就第二天了。”
“嗯。”
“林涧松。”
“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都不回家,你也不问我。”
林涧松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钥匙咔嚓一转,他按开灯,云蓁在他身后又一次走进这间屋子。
“你想说的话肯定会告诉我,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每天都是一个人,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来。”
林涧松烧起一壶水,空旷的屋子里顿时升起一股烟火气息。他走进走出关上各个房间的窗,又点燃一盘蚊香,水烧好了,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她:“喝茶还是喝开水?”
“开水就好。”
云蓁坐在他的床上,好奇地打量正对着床的那片书架,书架上塞着满满当当的书,有很多看上去很有岁月感的旧书,一层全是古文,又一层是外国文学,还有一层全是武侠小说,最后一层都是杂七杂八的书,无法分类,所以干脆被主人一股脑排成了一行。
书架上摆着一个相框,是年轻一点的爷爷和很小的林涧松,原来他从小就是这样照相的,从来不笑,目光穿透了镜头直视着你,一个怒气冲冲的小男孩和一个和煦的老人,又矛盾又和谐。
相框旁边是一本相册,云蓁打开来,一年一张,他们祖孙每年都会拍一张合照,还有一张老人独自的照片,从二零零年一直到二零一五年,日期标注在一旁,男孩逐渐长大,老人慢慢变老。
人类的岁月被照片这种物什凝固住,看起来似乎很仁慈,替你留住了一点尊严和风貌,但这一张张排起来的顺次翻阅,才是最大的残忍。
时间是静止的,只有人类在时间这条线上周而复始地不断往前奔跑,什么时候跑到终点,也就算是这一生终于到了尽头。
林涧松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在翻那本相册,对她说:“老头每年都要和我去照一张照片,再给他自己拍一张遗照。”他看到云蓁睁大的眼睛,继续说:“对,这些其实都是他的遗照,他怕自己突然有一天死了,还没有一张得体的遗照,所以每年都要拍一张。”
他递给云蓁一杯水:“他在别的事情上常常稀里糊涂的,这件事上从来不马虎,很清醒。”
他看着其中一张爷爷,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爷爷其实很臭美的,到了照相的日子,提前几天他就会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衬衫的领子拿漂白粉洗得雪白,外套也熨了又熨,也不让我理发了,要去理发店理,花上十块钱连剃头发带刮胡子,拾得干干净净才去。但是我最讨厌照相,每一张照片都表情很臭。”
云蓁笑起来,他看起来确实不喜欢照相。
云蓁握着那杯水,轻声问他:“那爷爷要是有一天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林涧松眼神迷茫起来,他呆坐着,好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半晌,他才说道:“到时候我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吧,我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云蓁走过去抱住他,她坐在他怀里,把他整个人抱紧了,她说:“那你就来找我,我做你的亲人。”
他们的影子也拥抱在一起,蜷缩在地上,又细又瘦,像一团孤独的水渍。
白炽灯照耀在他们头顶,林涧松拥住她,呼吸浮在她脖颈:“你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
“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嗯。”
云蓁离开他,在灯光下看他的脸,他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在感到怜惜,她摸摸他的脸,对他说:“不知道,我感觉不太到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好像都是一样的,原来都是不开心吗?”
林涧松看了她很久,突然说道:“云蓁,如果别人对你不好,那不是你的问题,也不代表你就该被这样对待,总有人是会关心你,爱你的,别把一切都归到自己身上,对你自己不公平。”
云蓁看着他,他的话就像从一个很深远的隧道里传出来,忽远忽近,令她一阵恍惚。她在黑夜里走一步算一步,摸黑走习惯了,连看到隧道深处的亮光,都不敢相信是真实的还是海市蜃楼,也不敢再往前走,怕走进一个陷阱,一个骗局。
亮光吻上她的唇,把她一步步从黑暗里拉出来,走到天光底下,她睁开眼,林涧松的瞳色微微发灰,正在凝视着她。
一滴咸涩的泪水落入他们唇齿之间,很快蒸发成水汽。
云蓁贴着他的嘴唇喃喃低语:“那我就努力开心一点。”
无尽夏 (二十一)在她的肩胛骨里,藏着金灿灿的阳
云蓁被林涧松推到浴室洗了澡,他给她一件自己的t恤,云蓁擦着头发出来,他在沙发上躺着,看到她出来,放下书对她说:“你睡床,晚上有事就叫我。”
云蓁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问他:“几点了?”
林涧松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
云蓁叹了一口气:“还有十五分钟。”
林涧松说:“怎么了?十二点怎么了吗?”
云蓁说:“林涧松。”
林涧松说:“嗯?”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林涧松不说话了,云蓁解释道:“不做什么,就想和你一起睡。”
“你害怕?”
“不害怕,我怕你害怕。”
“我害怕什么?”
“怕我一会儿突然消失了吓到你。”
林涧松坐起来,满脸疑问。
云蓁坐在他身边说:“你要是能记得就好了。”
“这是你第二次说了,我记得什么?”
云蓁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说:“你相信时间循环吗?”
“什么意思?一直循环一段时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明天醒来还是今天这一天,你会干什么?”
林涧松往后一靠,大有一种“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的意思,他说:“那多爽啊,时间为我暂停了,那我不是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那你想干什么?”
林涧松皱起眉头,思考了半天:“我也说不好,可能会天天陪着老头吧,还有就是不用上学了,可以看小说看漫画随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随后,他又迟疑道:“永远只在这一天了?”
“是,就这一天,每天都循环在这一天,你知道几点下雨,去看你爷爷会碰到谁,爷爷会说什么话,除了你自己,别人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出不来了?”
“对。”
“那不行,我最讨厌夏天了,我喜欢冬天,夏天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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