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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dearfairy
“谁给她的脸,我为什么要理她?”
他观察着路况,难辨喜怒地反问。
程星灿默了一秒,方点头:“也对。”
他如今身份是不一样了,跟她们云泥之别,确实早划清关系早好,虞青花不也一样嘛,结婚没喊她们永乐宫那批人。
她开了点窗户透气,喃喃自语地说:“青花其实还喜欢蒋云的,但可惜有缘无分,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对了,你这些年跟蒋云还有联系吗?”
她看向他,后者当即冷呵,讥笑着反问:“跟个死人怎么联系?”
程星灿懵了:“啊……”
“七八年前的事,坟上的杂草都砍几回了,你既然说虞青花喜欢他,倒是可以问她去没去上过一次坟。”
这个语气,她更加疑惑:“怎么回事……”
拐了个弯,沉倬靠边暂停,点根烟抽了一口,扭过头来问她:“虞青花告诉你她还喜欢蒋子?”
程星灿缓缓点头。
但对蒋云之死只字未提。
“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他不屑评了一句,往窗外弹了弹烟灰,沉着脸说:“当初她要没劈腿,蒋子不会找过去。”
被对方一伙人打得头破血流,没送到医院就断气了,而至于虞青花,他们这帮人哪个不是看在死者的面上才没动她。
沉倬掐灭将燃尽的烟头,重新发动汽车出发。
没想到还有这渊源,程星灿一时间百感交集,愣愣地发着呆默不作声。
此后一路无话,直到车停进车库,他锁好车后将车钥匙抛给她,后者眼疾手快地接住,“干嘛……”
“先上楼吃饭,等会下来试。”
他烦躁地回了一句,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程星灿看向还没上牌照的崭新轿车,眼珠子滴溜转一圈,赶紧小跑跟上。





绚烂 四月
心虚地了人家一台车,她之后特别温顺,主动帮忙盛饭盛汤,在酒店吃到七八分饱,坐下后又陪着吃了半碗,为表关切还主动询问:“你今天很忙吗,怎么现在才吃饭?”
他夹了筷牛肉,嚼着东西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
程星灿深吸口气,总有种他在吃自己肉的错觉,正欲转移话题,手机铃声响了。
是虞青花的来电,想到沉倬提起她时的冷嘲热讽,程星灿冲对面笑了一下,拿起手机去了外面的阳台。
电话接通,她淡淡地问:“有事?”
现在这时候,不应该洞房花烛夜吗?
那头开门见山:“你跟沉倬在一起了?”
她含糊其辞地答:“算是吧。”
那头默了几秒,阴阳怪气地笑:“那他知道你在永乐宫陪过酒吗?”
知道她大抵要说些什么,程星灿长叹一声,肩膀耷拉下去:“你要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呵,程星灿你不照镜子看自己什么样就算了,沉倬他也不长眼的吗,还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其实就是个有钱就能摸的贱货……”
再听下去也没什么好话,程星灿直接掐断,想了想不够解气,顺手就拉黑了,抬头仰望星辰暗淡的夜空走神。
虞青花当初千方百计游说引诱她去永乐宫,不过就是要把她拉下神坛,而她就是要让她明白,即便自己成了最卑贱的玩物,沉倬依然捧着她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这才是最恶心人的。
仗着沉倬绝不可能会搭理她,这个谎话,程星灿编得毫无压力。
她和虞青花,从来不是真正的朋友。
初夏的风轻柔拂面,她又在室外站了一会儿,整理好情绪方转身进屋。
沉倬已经搁筷,神色幽幽打量她:“虞青花打来的?”
她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应了:“嗯。”
虽然是用物质绑一起的,四舍五入不也算是在一起了。
她不心虚。
“少跟她来往。”
“好。”
不用他叮嘱,她们以后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拾完餐桌,在他的监督下,程星灿开着新车在附近的山路兜了一圈,回来后洗漱准备睡觉。
许是白天忙累了,这一夜沉倬只弄两回就放过她,后者没熬夜睡了个好觉,次日神饱满地回老家扫墓。
———
程星灿的老家在余阴市下辖的一个乡镇里,往常她开自己那辆二手雪佛兰叁小时就能到,今次开了辆新车速度反倒更慢了。
好在出发得算早,到目的地时也才十一点过,老远就看到大伯杵着拐杖站镇口张望。
大伯早些年在矿洞里做工患了尘肺病,别说下地干活,稍微走累点都气喘不停,程星灿赶紧停车下去扶他,“不是叫你在家里等了嘛,怎么的又来了?”
她虽然生长在景安,幼时放寒暑假却会经常来小住,一口余阴方言还算标准,大伯弓着腰戴着副老花镜仔细瞧她,笑起来时满脸的皱纹更深,“要等的,要等的,走,回家吃饭,知道你今天回来,你伯妈起早去买了鱼咧……”
剩下一截石板路车开不进去,程星灿扶着他慢慢地走,后者询问:“这次打算要呆多久?”
“四天吧,小东他们呢?”
“上学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远远传来孩童们的嬉闹声,五六个身穿校服的小学生朝他们追来,其中两个可不就是她堂哥的长子次女。
“爷爷!小姑姑回来了!小姑姑!”
“小姑姑!我的芭比娃娃带来了嘛!”
一大一小陆续跑到她跟前,各抱住她一条大腿连声撒娇,程星灿一拍脑袋,“哎呀,我忘在车里了,小东你扶爷爷回去,我回去趟给小南拿娃娃。”
“东西又不急,先回去吃饭。”
大伯屈指敲了下小孙女的头,佯装生气说道:“小姑姑开车累了,娃娃等下午再拿。”
“哦……”
小姑娘委屈地嘟着嘴,把程星灿惹笑了,“没事,来回走一趟几分钟不耽误事,花也放在车上,我一块拿过来。”
大伯说:“那我们在这里等你。”
“也行。”
小姑娘欢呼:“那我要跟小姑姑一起!”
“好。”
她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后者心情激动跑起来比她还快,程星灿无奈地笑,大步流星跟上。
五六分钟后返回来,除了一束百合,还提了些水果补品,当即遭到大伯的训斥:“你这不是浪钱嘛,上回买的都还没吃。”
她笑回:“公司五一发的,我自己留着也吃不上”
“这还差不多,你们公司福利还挺好。”
大伯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上班,程星灿抿嘴巴笑应了个嗯。
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不多时便到了门口,伯妈正端菜到堂屋,看见他们回来,高举胳膊招手傻笑,程星灿也跟着笑了。
她这位伯妈虽然有点痴傻,心地却是极善良的。
饭菜熟了,洗手准备吃饭,水龙头就在院坝里,有人路边经过,笑呵呵地打招呼:“四月回来啦,有空过来玩。”
许久没听到别人喊自己乳名,程星灿先是一愣,见是隔壁的邻居,忙笑着回应:“哎,好的婶。”
洗完手回到堂屋,一家人围着四方桌坐下,每人捧一碗米饭边吃边聊,两个小学生各坐在她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小姑姑你吃小青菜,这是奶奶自己种的。”
说着碗里多了颗青菜。
当哥哥的立即低吼:“笨蛋!小姑姑喜欢吃鱼,只有你喜欢吃青菜!”
许久没在这样欢闹的氛围中进食,她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青菜也喜欢吃的。”
说着夹起碗里的青菜吃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大伯和她交待:“祭品纸钱都准备好了,等会程池和你姐会从县城里过来,你们到时候一块过去,你哥和嫂子火车晚点怕是赶不上了。”
她点点头:“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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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没多久,堂姐和堂弟程池就从县里赶过来了,这一辈里,目前就剩了她和程池还没结婚,姐弟俩感情也最要好,一碰面对方就冲上来抱了她一下,立即招来大伯的训斥:“有没有规矩的!你姐都大姑娘了还抱!”
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笑:“这不是高兴嘛,我好久没看到四月了。”
“没大没小的,姐姐不会叫了!”
作为众人宠着长大的老幺,程池性格颇顽劣,向来是大伯管教的重点对象。
“都习惯了,他向来是有求于人才喊姐姐的。”
堂姐笑着打趣,分别看向她和大伯:“我们是现在出发,还是要等大哥嫂子们回来。”
大伯看了看天色,答:“他们这会估计才刚到景安呢,来不及了,你们和四月一块去吧,早点去早点回。”
“唉,行。”
两个小侄吃过饭就去上学了,姐弟叁人俩拾好要用到的祭品随之出发往墓园。
当初父亲程国栋猝然去世留下一大笔债务,所有的动产不动产都赔给银行和债权人后,母女俩一贫如洗,丧事只能回老家操办,买墓地的钱都是大伯和大哥东筹西借的。
墓园的位置向来比较偏,看到她开来的车,堂弟程池当即哟呵了一声,主动要求担当司机,程星灿虽然不大放心,却也交出了车钥匙,温声叮嘱:“开慢一点,车我借的……”
“哎呀,不用说我知道,放心不会磕到的,不过你朋友还挺大方,这么好的车都肯借人。”
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自己卖屁股金主送的,程星灿点头:“嗯,是挺大方的……”
车到了程池手里,终于发挥出它该有的水平,原本要五十分钟的路程,约莫半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墓园大部分时候都冷清,叁人甫一下车便察觉到空气比家里明显低一点,清脆的鸟鸣声在山间回荡,一人拿着几样东西往入口走,程池笑说:“这边夏天还挺凉快,盖个避暑山庄都省空调了。”
“哪有人来度假看着一堆坟的,晚上得吓到不敢睡吧。”
堂姐啐了句,程星灿望像苍翠的暮山,轻声感慨:“坟好像越来越多了。”
“嗯啰,前几年县城扩建挖山,迁了很多老坟过来。”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父亲程国栋的坟前,照片里的人温和笑望着他们,叁人驻足沉默,半晌程池叹了声气:“叔,我们陪四月来看你了。”
“开始吧,早点回去帮伯妈弄晚饭。”
“嗯。”
她把带来的花束放在墓碑边,盘腿坐下动手削苹果,堂姐和程池帮忙摆放祭品,点了打火机开始烧香火纸钱,叁人盘腿围坐在墓碑前,渐渐都没了声音。
温度虽然事宜,但太阳光线却很强,照耀这一方伤心地,十多分钟后,带来的纸钱烧完,叁人默契地陆续站起,她开口说:“日头毒辣,姐和程池你们先下去到车里等吧,我想陪爸爸说会话。”
姐弟俩交换了下眼神,后者一摇头:“没事,我们等你一起。”
“哎呀,真的没什么。”
她无奈地笑,看了眼腕表的时间,保证说:“这样吧,十五分钟我就下来,好久没过来一趟,想和我爸单独说会话。”
她这样说,两人拧眉沉思,几秒后程池瞥了眼大姐,冲她嘿嘿一笑,快速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先溜一步。
目送姐弟二人的背影远去,程星灿复又坐回石板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手撑下巴望着墓碑上的遗像发呆,说到做到,十五分钟便起身离开。
下到半山途中遇到个人,程星灿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先跟她打了招呼:“小姑娘,又来啦?”
是墓园的管理人,正在例行巡山,她走上前去,轻笑回应:“嗯,上次来没看到叔你,还以为你不在这边做了。”
“在的,还在的。”
对方笑哈哈应,两人一块往山下走,寒暄几句后,她询问道:“这边的墓地现在什么价了呢?”
“四万起步,贵的二叁十万的都有。”
对方随口回答完,走出去几米,混浊的老眼看了看她,叹口气说:“小姑娘,要好好过,你阿爸在天上看着呢。”
就差把“别想不开”直接说出来了,程星灿笑,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那样想过,当时就是魔怔了。”
苹果削着削着,跟鬼上身似的就往手腕上割去,醒过来后自己都吓得不轻。
走到门口,见程池在一颗树荫下抽烟等自己,她停步告别:“那叔我先走了,谢谢您。”
“哎,路上小心。”
对这位老人家,程星灿更多的是感恩,走到车门前,又转过头跟对方招了招手才上车,此行扫墓就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绚烂 像
回到家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吹了会电扇还是不舒坦,程池忽得站起来,“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买个雪糕吃,四月你去不去?”
过完年就匆匆离家,程星灿也想进镇里逛逛,了手机起身,“那走吧。”
卖冰棒的小卖部在镇子中心,两人绕着镇子溜达一圈,路上都是些枝繁叶茂的大树,时不时一阵夏风吹来,嘴巴吮着凉丝丝的雪糕,还真比呆屋里惬意。
途径一幢漂亮的叁层小楼时,她步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站在镂空的栅栏边,目光望着墙内,吮了口手里的棒冰。
院子里的蔷薇花又开了,粉的白的一簇簇爬上栅栏,空气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花香,大门紧闭着,主人应该是不在家。
程池撇了撇嘴,胳膊勾上她肩膀往前带,“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最后瞟了一眼,失落地垂下脑袋:“对不起啊程池,害你们也跟着受罪。”
这处宅屋,本来应该是大伯家的,父亲去世后留下大笔债款,除却银行还有私下借的高利贷,后来她们搬到乡下,后者也跟着追过来闹,最后是大伯把仅剩的房子抵了才罢休,然后一家七八口人搬回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屋,也就近两年经济条件好点了才翻新,当时破得连追债的人都看不上。
程池敲了敲她脑门,佯装不悦:“瞎胡说些什么,再分你们我们的,小心我回去告诉我爸了。”
“真要追究起来,房子本来就是叔出钱盖的,我们还白享了十多年的福,卖了就卖了呗,以后等哥发了大财,再给你盖一幢更大更漂亮的。”
他说大话时,表情和语气尤其夸张,逗得她笑一笑就红了眼眶,“嗯……”
将吃完雪糕的签扔进路边垃圾桶,他又走回到她身旁,“话说回来,老姐你不会还住在那破地方吧,上班这么多年也攒到点钱了,什么时候能对自己好点找个像样的地方住。”
她点点头:“要搬了的。”
大伯和伯妈不便出远门,就吩咐程池时不时去景安探望她,知道她住的地方条件差,劝她搬走的话都不知道说多少回了,她一直敷衍着要搬要搬,住几年了也不见挪窝。
他狐疑地扫来一眼:“你别又是唬我吧,你这回再骗我,我真就把你住的地方拍照片给我爸看了。”
她郑重保证:“真的,这回一定搬,那边要拆了。”
“呵呵,所以如果不拆你还要住下去……”
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回到家里,刚坐下一会儿,她就不停地捂嘴打哈欠,习惯了白天睡觉,今晨又早早起床出发,瞌睡还是来了。
“困了就去睡,床都铺好了。”
一旁的大伯戴着面罩吸氧,抽空说了一句。
程星灿也不客气,起身活动筋骨,说:“那要烧晚饭了喊我,我给伯妈打个下手。”
大伯没空说话,冲她摆了摆手,后者又打了个哈欠,再撑不住去里屋睡了。
屋后是片树林,半旧的纱窗开着,清脆的鸟叫声传进来,衬得周围环境愈发清幽,城里的生活一点点远去,她抱着刚洗过的枕头,呼吸均匀渐沉入梦乡。
梦里面,父亲带着放假的她来乡下小住,她正在睡甜甜的午觉,忽然有人在楼下喊她,她踩上板凳拉开窗户往下探,父亲正冲她挥手,问她要不要一块去河边捞虾,她赶忙回了声等等我,没梳头就匆匆跑下楼,
一到楼下,果然被满屋子的人笑了,正当壮年的大伯伯妈,堂哥堂姐都是少年的模样尚未婚配,就连坐在大人腿上的小程池也咯咯直笑。
父亲打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这样出门要让你妈妈见到,又该说我没看顾好你了,快上去梳个头再下来。”
她捂着羞红的小脸:“那你要等我啊。”
“嗯,去吧。”
她不会编好看的辫子,把头发梳整齐还是会的,简单地扎了个马尾便要下楼,想到回来会经过小卖部可以买棒冰,又返回床头拿了自己的hello kitty小包背上。
等到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父亲,她急得去问看电视的大伯:“大伯大伯,我爸爸呢?”
“不是在院子里等你吗?刚刚还在的。”
她又跑出去看了一遍,可除了开得正盛的蔷薇花,院中空无一人,这时头顶的天空传来父亲的声音:“四月你好慢,爸爸不想等你,要先走了。”
程星灿突然醒了。
许是前段时间劳累,她这一觉就睡得挺沉,头昏脑胀地睁开眼,手伸到额头,摸到大把的汗水。
又躺着发了会呆,等适应周遭的情景后,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以为过去了大半辈子,原来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揉搓着眼起床,无打采地坐在床沿,外面响起阵中年男人的声音,她一开始还心不在焉地听着,等听到问了句“四月在哪里”,整个人先是一怔,接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当即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后,手握住门把犹豫了一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
对方侧脸对着她正跟大伯在聊天,听到开门的动静应声转过头来,见是她后笑得温和,“四月啊。”
堂哥一开始在自家厂里上班,后来工厂倒闭不得不南下务工谋生计,一家人的生计都压在他身上,四十岁出头就白了头发。
见她一直不出声,对方爽朗一笑抓了抓脑袋,“怎么这个样子,半年不见就不认识大哥了?”
她双手死死抓着门框,摇头轻喃了一声:“是大哥啊……”
“嗯。”
“大哥……”
她瞪大两眼,咬紧唇转过身,几乎同时泪水夺眶而出,蹲下身号啕大哭。
堂哥慌忙上前察看,蹲在她一旁抚摸她脑袋,“怎么了怎么了?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大伯叹了声气:“四月想爸爸啦……”
堂哥的声音和头花花白的模样,太像她的父亲。
宛若人还在世,特别特别像。




绚烂 空的打赏章(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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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 苦海无边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西边太阳还没落山,一家人搬出椅凳坐院子里聊天。
隔壁婶婶过来串门,见她伯妈在钩鞋子,无奈地说:“你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闻言,伯妈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依旧继续忙活,傻傻地笑:“结婚…嫁妆……”
余阴这边嫁女儿,嫁妆中必有的一样就是毛线钩的拖鞋,越多双寓意越吉祥,伯妈膝下唯一的女儿早已婚嫁,嫁妆准备给谁的不言而喻。
邻居婶婶看向她:“你伯妈疼你的。”
后者眼睛还肿着,无声点一点头,帮伯妈把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
心知自己怕是用不上了,但有人疼总是好的。
“四月有没有喜欢的人啦?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程星灿最怕扯到这个话题,虽然晓得对方并无恶意,还是痛苦地抚额,敷衍说:“看缘分,急不来的。”
一旁程池拆插话:“我姐漂亮得很,追她的人多了去了,才不愁嫁呢。”
“就你话多。”
程星灿扔了颗花生米过去,后者用嘴接住,咀嚼两下吃进肚里,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当即遭到大伯的训斥。
训完程池又看向她,淡声交待:“四月,别怨你妈,她的苦,不比你少……”
她沉默一瞬,轻轻回应:“嗯,我知道的。”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释怀。
乡下没什么夜生活,看完两集电视就各自先后睡觉了,职业原因,程星灿一到晚上就神,翻来覆去地数羊终于有了点困意,听到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又转醒了。
她一动不动望向黑暗的虚空,片刻后窸窸窣窣地起身穿鞋。
夜深人都睡了,只堂屋还亮着昏黄的烛灯,是晚饭时她为过世的父亲点上的,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其中一条木凳上坐下,轻轻喊了声“大伯”。
后者坐在摇椅里,神色几分恍惚,闻声转过头来,苍老的脸在烛光里愈发暗淡,温声问她:“睡不着吗?是不是咳嗽声把你吵醒了?”
“不是,我一直都睡得迟,大伯你呢,怎么还不睡?”
见他捂嘴咳嗽,程星灿赶紧抽张纸递过去,手掌轻拍对方后背,等咳嗽声止住了,再把打开的保温杯递给他。
喝过温水润喉,大伯放下杯子,答:“上年纪了,没什么瞌睡。”
言罢看向对面,程星灿跟着他的视线瞧过去,相框里的父亲笑容温和也正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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