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她歪一歪头,客观评价道:“你很念旧。”
是谁说的,若是对东西念旧,或许也就常会思念从前的人。
希遥张一张口,有些冲动,想从他验证这个结论是否正确。可是这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最终,她抿住唇,衷心说道:“要结婚了,恭喜。”
后视镜出现一个瘦高身影,那个少年迎着风走,微弓着腰,将两杯热咖啡护在怀里。他头发被吹乱得一塌糊涂,希遥看一会儿,弯下身,从储物格中拣出一把梳子。
“他回来了。”起身时,她看向卢枫,微笑说,“麻烦你下车。”
漏光 下雪了
希遥握着梳子帮伏城梳头发,蓬松短发绕在指间,凉丝丝的,跟外边冷空气一个温度。刚快要梳好,伏城抿唇朝上喷了口气,前额头发就飞起来。
又乱了。
希遥被他搞得一愣,他挑起眉不做声,借着车窗外浅浅灯色,注视她纳闷的神情。
僵持过后,她问:“遮着眼了?”
伏城不予理会,斜一下视线,瞥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盯一会,淡淡问:“那男的谁啊?”
梳子放回储物格,希遥低头又翻一阵,取出一个小罐。拧开盖子,里边是淡黄乳膏,她拿无名指挑一些,然后朝他勾一勾手。
伏城下意识倾身,把脸贴过去。垂着眼密切关注她嘴唇等待回答,终于,那两片唇瓣开启,她轻描淡写说道:“前男友。”
“前……”伏城直接给噎了一下,半天没顺过气。
前男友,这是一般人吗?俩人月黑风高车内相会,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平常得就跟约下属谈了谈话似的。
伏城震惊地拧起眉:“你跟他居然还有联系,还让他上你车……嘶,这什么?”
湿湿凉凉的不明物糊了一脸,他皱起鼻子嗅一嗅,很熟悉,亲她时经常闻到。
“面霜。最近太干,风又大,你颧骨这儿摧得都裂纹了。”希遥没看他,认真帮他涂着,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推开,又用力捏捏他腮帮,“肌肉放松,别这么咬牙切齿的。”
伏城冷哼一声:“就知道转移话题。”
但是不是面霜味道太好闻,害得人也凶不起来。
终究,他绷紧的嘴角还是软下去,冷着脸任她摆布。
当然想要问点什么,可想问的未太多了,一团乱线理不出个头,最后反倒把自己缠得窒息。
他低垂着头不言语,希遥揉着他颧骨按摩,忽然开口说:“我大学读经济,他是同校新闻系的学长,比我大四岁。”
伏城抬眸去看她,她神色很沉静,仍在仔细观察他的皮肤,心思没在他身上:“他帮过我很大一个忙,那时候我一个人在旬安念书,有个男人一直缠着我。是他拍下照片录了证据,写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联系到同专业的前辈,帮他发表在旬安晚报上。
“那是很多年之前了,通讯没有很发达,舆论关注度也没有现在高。不过那封信很管用,那个男人要脸,也要名声,那之后,他确实没再来找过我了。”
倏的一下,伏城抓住她手腕,眼眸一暗,沉声问:“是谁缠着你?”
关注点明显走偏,希遥静一会儿,从他手中抽回来。“别人。”她说着,旋上面霜的盖子,“说了你也不认识。”
前玻璃落上一片枯叶,伏城眯起眼,默然望向窗外。希遥将面霜罐放回原处,视线顺便一扫,看见自己被他捏到发白的手背。
怎么使了这么大力气,她另一手握住揉一揉,然后说:“没了,就这些。”
没说假话,她跟卢枫之间真的只有这些,不长不短,半分钟便可讲完。
伏城好似思量着什么,迟钝地“嗯”一声。过一会,转过头问:“你喜欢他?”
希遥从座椅缝隙向后探,伸长胳膊要去拿后座的包。伏城回身替她够到,她一边拉开拉链,一边点头承认:“嗯,喜欢过。”
又是一阵静,伏城苦涩笑一下:“哦。”
在心里,他笑自己问得莫名奇妙,既然都曾经是男友,怎么可能不喜欢?可当听到那预料中的答案,又觉得喉咙闷闷地发痛——哪怕她分明已经手下留情,在那份喜欢后边缀上个“过”字。
说不清的混乱心情,他别过头去自己平复。希遥看着他,一瞬的失神,她眉头轻轻皱一下,又立即将情绪抹净。
说得浪漫些,卢枫曾经是她的英雄。
他曾挡在她身前,握紧锋利宝剑,直指着觊觎她的恶鬼,将他驱逐出境。
若是电影画面,他肩上该挂着黑色或红色的宽大披风,而在披风拂过她脸颊的一刻,她也曾像无数电影的女主角一样,爱上这个向她伸手,拯救她的人。
只可惜,电影故事会在最完美处结局,生活却不是。
希遥去拉他胳膊,伏城不得已回过身来,一脸烦躁来不及起,就见她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拧了两下,捏着凑到他唇边。
料到他又会问“这是什么”,她主动说:“唇膏。你嘴唇也有点裂了。”
他好气又好笑:“又是脸又是嘴的……”
“我在哄你啊,”她忽然打断,弯了唇,声音轻轻的,“没有看出来吗?”
她小指枕在他的嘴角,膏体在他唇上细细描摹,动作很温柔。伏城发怔时,她已经涂完,将唇膏旋回去:“自己抿一下。”
他听话地去抿,接着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哄可不是这样哄的。”
希遥斜倚靠背看他,不解地笑着:“那该怎么哄?”
该怎么哄,她明明就知道。他拉着她手腕就势一拽:“过来。”
夜色溜进窗里,外边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在他轮廓周围晕一圈冷蓝色的光。
被她涂了唇膏的嘴唇,温柔得发亮,伏城喉结滚一下,头回不动声色,等她主动来吻。
希遥挪近一些,手扶着他的肩,身子前探,脸向他凑过去。
发上的淡淡香味也随之漫过来,下好的决心也立即破功——他忍不住,还是不自觉向前迎了几分。
热烈气息在半空交汇,希遥勾住他的脖子,低着眉眼,在他唇上轻轻印一下。
伏城立时抱住了她,俯首要将这吻加深,不过还没等动作,她已经抢先挣脱开去,退回原位,远远望着他笑。
呼吸间还残留着她的味道,那么一丁半点儿,远不够解馋,反而惹得人更饿。伏城被她抛弃,咬着牙皱眉道:“你……”
“我渴了。”希遥笑盈盈说着,胜利者般扬起眉,看向摆在前边的两杯咖啡,“再不喝就凉了。”
从7月份就计划着一起看场电影,没想到拖了4个多月才终于实现。由于是午夜场,放映厅里人不多,稀稀落落几对男女,均匀散布在天涯海角。
伏城去趟卫生间回来,希遥的咖啡已经喝完,眼睛看着什么方向沉思。空纸杯放在杯架里,边缘一枚浅红的唇印。
他挨着她坐下,手环过腰,欺身把她压住。
报复性地啃上几口,是要追前边的债,尝到她齿间的咖啡味道,他获得满足,却也纳闷怎么这样乖顺,睁开眼,才见她还望着那边,压根没走心。
气得他拿脑袋拱她一下:“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结果刚巧影厅的灯暗下来,电影要开始了。朦朦胧胧间,只看见那边坐了两个人影,他没在意,握着希遥的手调整姿势坐直,等待电影开场。
影片三个小时,故事发生在爱尔兰的民族部落。男女主角从仇人变成恋人,最终爱恨痴缠的热情褪去,他们选择变成路人。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是爱尔兰的山谷草原。风笛辽远又悠扬,他们相隔一片湖泊对望,风吹起男主角的辫发,他转过身,走远了。
一曲结束,影厅重新亮起来。才发现厅里其他人早走了,原来这部电影没有蛋。
伏城将希遥的外套挂在臂弯,牵着她走出去。路上跟她争辩,如果女主角最后再唤他一声,结局会不会不同,不过争辩只是争辩,他不知道答案,也没人知道。
出了影厅,他站在前边为她挡着风,抖一抖外套,帮她穿上。声音伴着歉意:“下一回,我好好选片子。”
希遥疑惑地说:“这一部就很好。”
的确很好,剧情画面配乐选角,几乎都完美,不然也不至于有那样高评分,被他幸运选中,用来跟她约会。只是——
伏城轻声说:“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
希遥抬起眼看他,他情绪竟有些低落,嘴角下压,眼睛盯着鞋尖。她蓦地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可这个结局,对他们两个都好。”
残忍又在理,没法反驳。伏城甩甩脑袋,认命拉起她:“算了不管了,走吧。”
零点已过,影院里很静,几乎没有人。他们走过幽长廊厅,七拐八拐,快到门口时,猛地鼓进一阵寒风。
希遥低头去拢衣领,伏城将门帘掀开,接着他脚步住,她反应不过来,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她还在整理,随口问。
余光看见伏城好像笑了,她觉得纳闷,又见他伸出手臂,去接什么东西。
随即他喃喃道:
“希遥,下雪了。”
漏光 神经
希遥抬起眼,看见满世界的白。鹅毛似的絮状雪花落地有声,一部电影的时间,路面积雪有三四公分厚了。
她微有些惊讶,这年初雪似乎来得早了些。
雪下得太大,她打开包找伞。正想幸好随身带了,猝不及防,身旁人影已经一溜烟冲进雪里。
希遥眯起眼睛,注视他在漫天飞雪里越跑越远,最后,站在凌晨一点的空旷停车场转过身来,面朝她倒退着往里走,一边招手笑喊道:“希遥,快过来!”
悠悠回声在高层建筑群穿梭,碰撞折返,来到她耳边。她一怔,手中的伞落回包里。
拿他没办法。
希遥无奈笑笑,一手抄进大衣口袋,一手拢着衣领过去。短靴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一枚接着一枚,延伸到他身边。
她走得慢,雪又大。等来到跟前,他头上已经落了一薄层,在微弱路灯底下晶晶亮。
希遥轻踮起脚,伸手去拂他发上的雪:“不冷吗?戴上帽子……啊!”
一声惊慌尖叫,是因为伏城忽然弯腰抱起她。把她身子向上颠了颠,随即胳膊扣在她后腰,希遥吓一跳,觉得一阵轻微失重感,两手胡乱抓一下,忙扶住他肩膀。
正要埋怨他一惊一乍,伏城却已就势将身子后仰,扬起脸一笑,抱着她在雪地里转起来。
这回,吓得她直接闭眼。
紧搂着他脖子一个劲喊停,伏城也不理她,一圈,两圈,上了发条似地转起来没完。耳边是呼呼风声,蓬松雪花无孔不入,落在她头发,钻进后领里。
放她下来时,希遥腿一软,差点跪下。伏城赶紧捞起来拉进怀里,低头问:“还好吗?”
“能好吗?”她浑身重量都交给他,按着太阳穴直犯晕,“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伏城颤声笑起来,揉一揉她发顶。希遥抬头瞪他一眼,惊讶又不太服气:“你居然不晕?”
夜色里,他眼眸很亮,嘴角扬着就没放下:“我也晕啊,所以我倚着车呢。”
希遥探头一看,还真是,她靠着伏城,伏城靠着车,两个头晕脚软的人,就这样在雪地里相依为命。
看来浪漫要付代价,她“嗤”地一声笑出来。晕眩感还没过,她重新偎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胸膛,听见他蓬勃又热烈的心跳。
两个人身体相拥,静静站着,伏城手罩在她头顶挡雪,过一会,忽然说:“我要是早几年出生多好。”
雪落在睫毛上,一时却化不了,连带着她眼中的世界都迷蒙起来。她索性合眼不看,轻笑说:“人人都想年轻,你是个例外,想着变老。”
哪里是想变老?伏城笑笑:“我想配得上你。”
时间是个绝对的差值,日子在走,他在走,她也未尝不在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而那些与时间挂钩,又常随时间改变的东西,财富,地位,阅历,以及价值观,只怕终有一天会横亘他面前,他伸出手,却很难再拉住她。
可能是空气太凉,他鼻子忽地一酸。低头吻了吻她的前额,手指拨弄她头发,轻声说:“希遥,你等等我。”
没人做声,好半天,希遥神情复杂看他一眼。好似觉得肉麻,“嘶”一声,无奈摇头道:“没救,真是偶像剧看多了。”
说完便别过脸去,抖着身子跺脚说好冷,从包里翻出钥匙,绕到驾驶室去开车。伏城快步赶上,从她手里夺过:“路滑,我来开。”
希遥笑道:“可我经验比你多。”
虽这么说着,还是把钥匙给了他。她拍掉肩上的雪,打算再绕回副驾驶,伏城猛拽住她,把她身子抵在车门上。
冰凉的嘴唇,冰凉的鼻尖,他护住她后脑,给她一个拌杂着雪花的吻。
时间不算长,之后他撤开半分,蹭着她的脸。口中喘息着喷出白雾,坚持重复刚才的话:“等等我。”
希遥默不作声,他停顿片刻,又重新吻上去。发梢挂的冰碴扫过她眉眼,他的声音融化在风里:“求你了。”
这场雪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周日傍晚才慢慢停下,窗外开始有欢笑声,是几对不怕冷的小情侣在打雪仗。
周茉被那阵阵娇笑吵得心烦,从上铺爬起来,“咣”地一声把窗子关上。
窗框的积雪让她震落,紧接着被风卷走。胡婷婷隐约听见动静,摘了耳机探出头来瞧,恰巧对面床帘重新拉严,只瞥见了一道影。
类似的闭门羹她吃得多了,也不生气,跳下床去,敲敲周茉的床腿:“六点了,你去吃晚饭吗?”
隔着层床帘,周茉语气淡淡:“不去。”
胡婷婷又问:“那我帮你带?”
没人再回答她,听见里边一阵响,周茉把耳机塞上了,水杯推到桌角,开始哗啦啦翻书。
胡婷婷被晾一边,笑容渐渐敛起。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从鼻腔哼一声,套上外套扭身出门。
雪已经停了,但风还不小,树冠兜着的雪被吹下来,细细冰粒在半空飞扬,跟下雪也没什么区别。
胡婷婷脸埋在围巾里,朝喧沸热火的小吃街走过去。随便找家店面停下排队,脚尖碾着结了冰的半硬雪花,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周茉那濒临爆炸的状态情有可原,这雪下了多久,她就已经气了多久——谁叫昨晚开开心心看场电影,都能在影厅里碰见伏城跟徐小姐。
当时她们坐在角落阴影里,一开始还没被发现,但周茉频频回头去看,眼神能杀人似的,想不叫徐小姐注意都难。
但她哪斗得过徐小姐?等伏城回来,拉过徐小姐接吻,她闭上眼享受,两手攀上他后背。分明就是吻给那暗里人看的意味,这样刺激周茉还不够,跟伏城暧昧胶着了片刻,她又微睁开眼,挑起眉,冷冷斜睨过来。
爆米花被周茉生气掀翻在地上,虽说是胡婷婷付的钱,可她压根没心疼,光忙着憋笑了。
队伍一点点挪动,走近窗口,终于感到些暖意。前边人拎着米粉走开,胡婷婷搓一搓手,仰头去看招牌菜单。
选好了正要开口,斜刺里杀出一人,胳膊支着窗台,低头朝里边说:“师傅,一份牛肉米粉打包,不要辣!”
师傅气如洪钟地回句“好嘞”,陶正转过头来,笑呵呵看她:“哎,忘了问,你要什么?”
胡婷婷瞪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陶正先瞥见后边排队的敌意目光。他反应迅速,伸手揽住胡婷婷肩膀,梗着脖子回头朝那男生道:“咋的了?我俩一块的。”
男生翻个白眼,陶正贴近她,低声求面子:“这顿替你付了,回头你再给我。”
插队还要作秀,胡婷婷好笑地“切”一声,甩开他胳膊,点了米粉。师傅把粉递出来,她取一把一次性筷子,抓过塑料袋转身就走。
陶正冲出人群追上她:“喂,我请你吃饭,你就这么个态度?还钱!”
胡婷婷立即站定,低头去翻口袋。陶正赶紧按住她:“我不要现金。”
她又拿出手机要扫码,陶正说:“我没带手机。”
她点开通讯录:“那我转给伏城,让他给你……”
陶正跳起来:“我俩昨晚吵架,我把他拉黑了!”
胡婷婷皱眉:“那要怎么办,你说。”
陶正等的就是这句,略带腼腆地一笑:“你可以借鉴借鉴伏城那小同桌,请吃顿饭,人家给送了半个月水呢。”
胡婷婷“哦”一声:“要水啊,早说。”
这什么理解力?陶正拉住她:“我不要水!”吞吞吐吐半天,“我要你给我送早饭。”
一碗破米粉,想换半个月早饭?胡婷婷震惊地看着他:“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陶正答:“你有病。”
“哐”的一下子,胡婷婷用力一推,把他摁在米粉店的铁皮门上:“神经。”
一番动静惹人围观,陶正拍拍后背蹭上的尘土,朝她气呼呼走远的背影喊:“明天开始,不送我堵你去啊!”
发脾气让人脸红耳烫,胡婷婷充耳不闻埋头朝前走,走着走着,热得把围巾都拉下来。在拐角吹了阵风才总算清醒,迎面走来两人,她定睛一瞧,立即转身隐到树后。
牛肉米粉徐徐向上浮起香气,路面新鲜积雪被踏平踏碎。
伏子熠手捏着一支玫瑰,解释是学生送的,他不喜欢,不如借花献佛。周茉笑着闻一下,接着他们聊起文献研究,交谈声随着脚步渐弱。
胡婷婷从树后出来,默默朝宿舍走去。
她向来不爱管闲事,可此刻,还是莫名替周茉那位异地男友感到难过。早中午各一个电话,往往不到一分钟就被借故挂断,却还欢欣鼓舞,以为她只是忙。
漏光 我看错了
中文系办公楼位置偏北,从女生宿舍走过去,要花十多分钟时间。傍晚七点左右,学生教师都在吃饭休息,周茉跟在伏子熠身后穿过无人走廊,一路过去,一路的感应灯接连亮起。
钥匙声很清脆,也格外清晰,走廊暗下来的瞬间,伏子熠打开办公室门,摸到墙上的顶灯开关:“进来吧。”
这已经不是周茉第一回来这儿,可每次踏进时,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犹豫。
她捏着玫瑰贴墙站好,伏子熠从消毒柜取出一只杯子,又拉开抽屉,拿一包速溶咖啡。走到门边,偏头看了看她,笑道:“随便坐,别客气。我去给你倒水,很快回来。”
周茉说声谢谢,随即听见他脚步远去。屋子里只剩她一人,她松口气,却不想坐,于是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视线地毯式扫描,掠过伏子熠的书桌,立柜,还有衣架。
窗帘严密拉紧,将这座房间与外界隔离,室内布置得整洁又优雅,桌上一星点灰都没有,窗边摆着茂盛绿植。
跟外边传闻的差不多,他像位高尚自律的学者。
周茉走到窗前,摸摸绿植的叶子。那盆文竹被他养得很好,扁平琐碎的叶茎毛茸茸的,像一片绿色的雾。
她捏着玩,一个无意识的转头,猛瞥见书柜里的镜框。
那是张黑白合照,想来是很珍贵,才被他仔细裱了起来。从前她倒没注意过,现在闲得没事,便仔细多看了几眼。
画面里的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左边的不认识,右边则是年轻的伏子熠,整个人神爽朗,戴着细框眼镜微笑,格子衬衫扎进腰带里。
值得珍藏的双人合照,往往不是情侣夫妻,便是母子父女。可这张决不会是父女,因为周茉知道,伏子熠并没有女儿,再说年龄压根也对不上。
心中疑惑着,她透过两层玻璃,与照片里的神秘女孩对视。
那女孩也就十来岁模样,可浑身都透着那年纪不该有的阴郁,她没有笑,神色很淡,穿一条轻薄的连衣裙,头发编成两条麻花,柔顺地垂落胸前。
总觉得那副面容似曾相识,一阵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周茉皱了下眉头。心跳已不受控制地加快,可她并未想出答案,最终,也只囿于无原因的心慌。
直到走廊里再次响起脚步声,周茉才回过神,匆匆拿出手机,想要拍下。但越慌,手越是不听使唤,伏子熠推门而入时,她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
她赶紧弯腰捡起,双手背到身后去,胡乱退出相机。
一番状况被伏子熠纳入眼底,他盯着她,缓缓走到书柜边,胳膊支起,撑在书柜的玻璃门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周茉很紧张,心虚低头,呼吸开始发颤。
手指在背后死死掐着手机,已经浸出了冷汗,后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杯咖啡,伏子熠在她头顶轻笑:“再不接过去,我手都要酸了。”
撤开胳膊时,他顺手揉了揉周茉头顶。视线越过她看向书柜,凝视了片刻,没说什么,转而走到桌边坐下。
周茉双手捧着杯子不言语,伏子熠打开电脑几份邮件,过一会,才发觉她站在那儿就没动过:“怎么了,这么低落?心情不好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平淡又戏谑地逗着她,眼睛还看着屏幕,好似只是一句再合理不过的问候,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着,气定神闲地回复邮件。
周茉咬了咬唇,深吸口气:“是这样的教授,最近我课业比较忙,系里活动也多,前几天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不太理想。还有就是,我只是个外语系新生,跟您的专业并不对口,您要我翻译的文献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如果翻错了,会耽误您的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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