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停车场噪声太大,她的耳力爱莫能助。只见魏一个劲郑重摇头,还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不多时,密会结束,电梯也快下来了,伏城走过来跟她道别。
魏很有眼色,立马转了过去。伏城俯身,在她嘴角一吻:“我走了,下午再来接你。”
他沿着停车场坡道走上地面,背影被外界光亮包裹,渐渐模糊了。希遥望着那个方向:“他问你什么?”
魏和盘托出:“问你昨天来上班了没有。”
原来如此,希遥笑了。“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魏小心提示,她却说:“你先上吧。”
魏面露疑惑,希遥解释:“你刚才发了誓,我怕你待会儿被雷劈,站得太近,连累到我。”
说完她又笑,自觉好像会说些风趣话了,一定是耳濡目染,跟那人学来的。
秘书可没心情管什么风不风趣,只觉得老板咒他,哭丧着脸:“姐……”
“上去吧。”希遥敛起笑意,重复。
没有挪步的意思,她目光遥远又安静。片刻之后,又轻声补充:“我想多看他一会儿。”
中外文学对比鉴赏课的期末考试定在上午九点,胡婷婷起床洗漱,一边还举着书抱佛脚。大清早,水房里人不多,她背了两页重点,一抬头,没注意周茉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把书夹在腋下,胡婷婷吐掉嘴里的牙膏,把杯子涮干净。接着两人开始神同步洗脸,动作默契,心思也默契,互相都不想搭理。
可过一会,胡婷婷突然想起件事,也只好不太情愿地开口:“昨天答疑你没去,伏教授让我捎话给你,他的研究生回来了,以后可以不麻烦你帮他翻文献了。”
水哗啦啦地淌着,周茉鞠一捧水,却没往脸上浇。好像这事在她意料之外,她皱着眉确认:“这么快?”
“这都把你拖到放假了,你还嫌快啊?”胡婷婷说,“你这一学期给他翻译了多少文献,自己专业都没好好学……你这么舍不得,不如开学填个申请表,转到中文系去啊?”
水阀被周茉猛地开到最大,激烈水流在池底溅起来,湿了胡婷婷一身。她惊叫一声后退,周茉才慢悠悠把水管拧上,看她一眼:“话真多。”
胡婷婷擦着毛衣上的水,恨恨抬头,透过面前镜子,看着周茉经过她身后,朝宿舍走回去。等她走远,她才咬牙跺脚,骂了一声:“神经病。”
她跟周茉之间很诡异,连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总体来看,她不喜欢周茉,也不讨厌周茉。但这不是说她对她的态度保持中立,准确来讲,是有时很喜欢她,有时又很讨厌她——是个动态平衡的中立。
周茉身上有她羡慕的闪光点,她优秀又漂亮,人都有趋美之心,胡婷婷当然也会想跟她交好。
因此,她试过很多次与她建立友谊,而这些尝试,在周茉心情不错、心态平和的时候也都获得了成功。她们曾像过一对闺蜜,一起逛街约饭,上课自习,生病时相互照料,秘密也会偶尔分享。
可是美好不是常态。
大多时候,她这位闺蜜都是易怒又暴躁,恶言恶语相向也毫不愧疚。这时,胡婷婷便会极度痛恨她,同时也痛恨着自己,为何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一次次跟她重修旧好,到现在都还没绝交。
这些复杂情绪积累得久了,最终结果是,她变得跟周茉一样的反复无常。
是不是女生宿舍都如此?像个炼丹炉似的,进去时还是品学兼优三好生,出来已变成一个个女疯子。
胡婷婷将毛巾狠狠拧成麻花,朝镜子摔打一下。
得出结论,她跟周茉不对头,强求亲密没有必要。不如干脆下定决心保持距离,以后她爱找什么教授就找什么教授,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决不会管。
秉持着这一心理,当公选课考试结束,周茉主动跑上讲台帮伏子熠卷子时,胡婷婷不屑地轻嗤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开去。
一堂大型公选,将近一百号人,也就是近百份卷子。周茉分出一沓,仔细清点数目,数完后,将试卷理整齐,朝身旁人笑道:“我这儿是48份。”
伏子熠负责剩下的一沓,闻声一侧头,微笑道:“是你啊,周茉,多谢你帮忙。”
周茉摇头说不客气,伏子熠从她手中接过试卷:“交给我就可以了。考试辛苦,快回去休息吧。”
却见她没什么反应,他顿一顿,又说:“昨天你没有来,我就跟婷婷说了。不知道她转告你了没有?我的学生……”
“嗯,我已经知道了。”周茉乖巧一点头,做一个笑容,“不过教授,您有个文件袋还在我那儿。我今天急着来考试,忘了带,下次找个时间再还您?”
伏子熠追思一番,终于记起,淡淡说:“哦,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你考试周忙,拿来当草稿纸也可以。”
“那怎么行,”周茉坚持说,“您的办公楼离图书馆也不远,我可以顺路。”
数着试卷的手指停顿,伏子熠转过眼来。默默打量她一番,然后妥协般勾起唇角:“好吧。我今晚有空,你随时都可以来。”
图书馆九点半闭馆,周茉夹在众多学生中走出大门,抄一条小道,向中文系的办公楼走去。
临近时,她抬头望一眼伏子熠的窗。窗帘仍旧拉得很严,却不知为何,没看见窗台那盆文竹,也没看见伏案的人影。
教师办公室聚集在下面三层,四层五层是机房和档案馆。伏子熠新回国,前三层却没有多余房间给他,于是被临时安排在第六层。
破旧电梯吱呀向上,周茉捏紧手中的文件袋,天寒夜更凉,她觉得身上发冷。搓着手走进漆黑走廊,咳嗽一声,一串灯便亮了。
一步,两步。
轻弱足音在周围回荡,她经过水房,厕所,杂物间,就快走到时,那扇门忽然开了。
伏子熠倚着门框,他脸色很温暖,像他身后的灯光:“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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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日光灯,将整间办公室晕染上温馨色调,连空气也是暖的,带着淡淡的茶叶气味。
周茉双腿并拢,端坐在沙发上,牛皮纸文件袋摆在膝头,听着桌下电脑主机的风扇嗡嗡直响。
熟悉脚步声在走廊出现,她将视线从书柜回,望向门口。伏子熠端着一杯咖啡进来,许是为了保暖,将最外边防盗门带上后,又将里层的木门也掩上了。
杯子交到她手里,周茉双手接过,低着头说:“每次来找您都有咖啡喝,太麻烦您了。”
伏子熠笑一笑。
以往这种情况,接下来他就该挨着周茉坐下,在茶几上铺展几份文献数据,在她耳边讲给她听。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就好比学生毕业,再在路上偶遇班主任,也只是寒暄问候,再不会询问成绩。
于是他端详周茉一阵,没有坐过去,而是转身走远几步,抱臂斜靠在办公桌上。
彼此遥远的距离,让周茉放松了一些。从咖啡杯抬起眼,适时伏子熠问她:“你考得怎么样?”
周茉回想一下,说:“有几道选择题不太确定,后面的简答和论述背了您给的提纲,都写上了。”
“不是问我的课,”伏子熠摇摇头,“是你的专业课。”
见她不太明白,他又多解释:“之前不是说,帮我翻译影响了你的学业吗?我很担心。”
周茉恍然,连忙说专业课不难,她答得也不错。说完对上伏子熠关切的神色,她意识到什么,又后知后觉地羞愧:“之前是我自己不会安排时间,才考砸了,不该把责任推到您给的工作上。我也不太会说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伏子熠温和打断:“这没什么,不耽误你的成绩就好。”
周茉红着脸,咬唇不住点头。
一段话题就此尾。她不再有话,伏子熠便也声,走回桌边去,随手翻阅几张公选课的期末试卷。
纸张悠悠起伏,哗啦啦的声音,可他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只是走马观花,卷子上密密麻麻的解答并没入眼。
又默一阵,他忽然叹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周茉,你很怕我。”
这么一句突击,周茉当然不会料到,惊慌地“啊?”一声,接着本能否认——说自己从小就敬佩他,怎么会怕他,并且为增强这番言论的可信度,还冲他灿烂一笑。
伏子熠低头看着试卷,嘴角轻扬,声音很宽容:“你不用安慰我。我比你多活这么多年,这点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
一句话让周茉顿时尴尬,她心虚地偷看他几眼。见他笑容带着苦涩,似乎为自己的不受喜而挫败,她觉得有些对不住。
可又怎能真的承认?思量半天,也只得语气轻快地继续做戏:“真的没有。伏叔叔,您可别想多呀。”
短短二三句里,有几字格外刺耳,传到伏子熠耳边,他神色隐约一滞。
心里很清楚,这女孩突然改口叫他“叔叔”,是缓和气氛不假,却也是有意无意的提示。
野心与意愿昭然若揭,可也朦胧隐晦,捉不住踪迹。伏子熠淡淡掀起眼皮,目光交汇时,他忽然觉得有趣——或许她该去研究心理学,区区外语系,真是委屈了。
捏着试卷的手垂落到桌面,他微笑,顺着她的意思往下:“也是。从前小城请同学来家玩,他们都觉得我亲切,从不怕我的。”
一句无从考据的自夸,他给她个台阶下,有意将这僵局一笔带过。周茉松一口气,连忙点头称是,伏子熠看一眼挂钟:“已经十点多了。是不是快要门禁了?”
又低下头,重新翻起卷子:“女孩子自己走夜路不安全。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温柔又得体的逐客令,周茉只得放下杯子,从沙发起身。可她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确切地讲,是还没找到机会去说——于是,绕过茶几走到门口的一段路,她脚步放得越来越慢。
直到在门边站定,她轻轻握上金属把手。斗争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伏教授,其实您研究的方向,我很感兴趣。如果以后还有机会……”
伏子熠愣一下,听出她的含义,颔首道:“好啊,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知是随口客套,还是真的答应。一时,周茉有些失望,可哪怕是敷衍,也算聊胜于无,此时若再纠缠下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倾身鞠一个躬,她跟伏子熠道别。伏子熠无声默许,她转回身,压下门把手——
却没能把门拉开。
任她怎样用力,木门都纹丝不动,周茉不记得这扇门有这样难开,难道门轴被卡住了?
又尝试一番,她终于疑惑地抬起头。而与此同时,也有什么东西乍然闯入视线,她瞳孔骤缩,顿时惊骇得倒抽一口气。
原木色的门框边,静静挂着一把铁锁。
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就把门锁上了。
一瞬间,周茉顿悟什么。大脑恍惚空白,接着身后“嗤”的一声低笑,又把她吓得一抖。
她猛地转过来,背贴着门惊恐望过去。伏子熠将试卷慢慢放下,唇角笑意明了又暗,一如他尽心思的伪装,此刻总算尽数褪掉。
他绕过桌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声音还是温柔的,却字字带着寒意:“明明让你走了,怎么还要回来呢?”
身体贴近时,周茉明白过一切。
一直以来,她受他迷惑,将信将疑、摇摆不定的揣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彻底印证。可他也真是厉害,竟让她直到落阱的上一秒,还在想着向前。
恐惧与绝望支配了她,她手背在身后,紧抓着门把手。嘴唇不听使唤地哆嗦,眼眶发红,沙哑地说:“为什么要这样……”
伏子熠双手支在她身边,低头凑近她:“我说过了。你聪明,漂亮……”
可聪明,却容易被聪明误;漂亮配上愚蠢,亦算不得什么好事。
他低喃着,说完他的台词:“……我很喜欢你。”
气息喷在耳边,周茉痛苦地闭上眼。伏子熠蹭着她发颤的脸颊,继续说:“可是你骗我,你明明就是怕我的。”
蓦地脸色一沉,他一字一句,冷冷说:“我最讨厌口是心非的女孩子。”
泪水盈满了眼眶,眨一下眼,便成一道线坠落。防线崩溃,周茉身体贴着门无力下滑,喉咙抽搐般吞吐气息,虚弱地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骗您,我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吧。”
双腿支撑不住,她瘫坐在地上。伏子熠随着她悠然蹲下,饶有兴趣地端详她:“我难道没有放过你?我只是好奇。都怕我成了这个样子,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让你还敢进我的房间?”
许久,周茉只是抽噎着不做声,伏子熠也不在意,勾起唇角,偏过头去。
隔着书柜玻璃,他看见那张泛黄的黑白相片。梳麻花辫的女孩仿佛在对着他笑,他凝望片刻,捏住她的下巴。狠劲一拧,逼她也朝那边看去,阴森道:“是为了那张照片。对吗?”
见她视线躲闪,伏子熠笑了。手指力道随之一松,疼惜似地揉揉她下巴:“小可怜,你有心事。让我猜猜……喔,难不成,你喜欢我的儿子?”
周茉倏地抬眼。红肿的一双眼眶里,憎恨与恐慌掺杂并存,伏子熠摸一摸她的眼皮,柔声说:“其实,你真的很像她。这双眼最像……”
可是,也是这双眼最不像。
希遥只是恨他,可从不会怕他,那双眼总是淡漠不喜,看向他时从未有爱意,更别提讨好与谄媚。
终究还是不一样,周茉跟她不一样。
伏子熠忽然失神,也没了兴趣。松开她的脸,手指沾了她的眼泪,他厌恶地擦掉。
可没想到,一直哽咽的女孩却忽地扑了上来,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她是谁?她是希遥吗?”
转瞬之间,他发觉,她眼中有了他似曾相识的东西。
被极度仇恨吞没的眼眸,火热却又黯淡,好似一支早已腐烂的玫瑰,临到败落,还满心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盛开。
周茉直勾勾盯着他,双手激动得发抖。伏子熠忽又笑了,嘴角一抹得意弧度,他慢悠悠施舍:“你猜的没错,她曾经是我的情人。”
顿一顿,将最诱惑的饵捧到她面前:“我操过她无数次。”
如他预料,周茉一滞,接着狂喜地战栗起来。抓着他的手用力,她跪直起身,急切地挪到他面前:“还有什么,你告诉我!”
“好说啊。”伏子熠看着她的脸,淡淡回应。重新捏住她的下颌,伸出舌头舔拭她的耳垂:
“把裤子脱了,我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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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门选修考完,这天傍晚,伏城跟陶正结伴离校。
陶正要去火车站,他家乡很远,三十多小时的卧铺,铁轨横跨大半个中国地图。伏城帮他把行李搬上公交车,刚好也同方向,于是顺便陪他坐两站。
路上摇摇晃晃,陶正抱着扶杆刷游戏视频,看一会儿,忽然戳一下伏城:“哎,我前几天说的那游戏要内测了。咱俩抢个兑换码,寒假联机玩呗?”
伏城听了犹豫:“我不一定有时间。”
“咋?”陶正很惊讶,“大学了又没作业。你跟你女朋友成天在家能有多忙,不就一日三餐……”
一个不太正经的人,哪怕脑子没想开车,一张嘴也会习惯性地口吐莲花。
陶正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赶忙无辜掩口,知道伏城脸皮太薄,哪怕驾龄不短了,每回聊到这话题还是不自在。没见过世面似的。
果不其然,这人耳根泛起红,别扭着脸说:“白天我不在家,我得去兼职。”
“哦对。”陶正一拍脑门,“忘了你还有活要干。”
携手作战计划出师未捷,战友就这么退伍了。陶正瘪着嘴,歪头琢磨再找个谁搭伙,还没物色好人选,公交进站,伏城准备下车。
陶正挥挥手说:“行了哥们,明年再见。”盯着伏城下车背影,不无歆羡地直摇头:“这本地人就是好哇。”
临近年关,旬安城街边挂了一溜的红灯笼。迎面来的男女老小个个喜气洋洋,有的已经开始备年货,手里拎着火红的福字对联回家,鸡鸭酒肉塞满后备箱。
伏城在冷风里拐进大门,许是因为住户不多,小区里年味寡淡,跟外边热闹马路有着不小反差。
不知怎么,脑海里一直想着陶正说他是本地人,实际上他不是。这么随口一句话点醒了他,也可能是受节日气氛感染,他意识到自己离开酝州已经半年多,或许春节该回去一趟。
不过只是或许,他并不确定。
他记挂着程秀兰的身体,还有希冉的病,虽然这半年他把工资都寄回了家,还有几次细节,他发觉似乎希遥也在往家汇款——但在病痛伤亡面前,有足够的钱财,并不及有人陪在身边。
偶尔的通话不等于关怀,只有亲眼见到才能放心,更何况是团圆节,若不回去,他自觉不够孝顺。
可他也记得临走时老人的话,她为他好,赶他走,是横了心不想再见他。程秀兰性子虽柔,遇事倒是说一不二的倔强,他自作主张回家去,肯定要惹她生气。
再者,他要是回家过年,那希遥呢?他舍不得跟她分开,也不可能把她一人丢在旬安,可是让她跟他一起……显然,想都别想。
这是个千古难题,伏城心里纠结犹豫,为难得寝食不安。希遥问他也不说,幸而后来程秀兰一通电话拯救了他,像是早料到了他心思,告诉他格子楼要拆迁了,这阵子她跟希冉忙着找新住处,警告他不要回来添乱。
伏城松口气,解脱了。交代几句注意身体,老人在那边满口应承,惊呼汤锅沸了,要挂电话。临了又说,要是想家,等开了春可以回来一趟。
一件心事了结,伏城开始在酒吧安心打工。等到希遥公司放假,是年二十九,两人突发奇想,当晚跑到几十公里外的城市滑雪。
三天的即兴游,他们在陌生城市的雪夜辞旧迎新,看零点烟花在山际绽开。火星从夜空必剥坠落,伏城站在窗边,把希遥拉到怀里接吻。
临睡前,瞥见房间桌上摆着新年的心愿卡片,他拿过来写几笔。
希遥凑过来好奇地看,伏城立马展臂捂住。她擦着湿发笑他小气,伏城把卡片仔细折好,装进衬衣左胸口袋,然后勾过她的腰:“愿望让人看见,就不灵了。”
转眼间,二月了。
天气明显开始转暖,尤其近些天格外晴,伏城降下车窗,一阵温软春风就鼓进来。
截至目前,他已经给希遥当了一个多月的私人司机。起初希遥还好言相劝,但劝不动他,后来也就懒得再磨嘴皮子——反正是伏城自愿,他乐在其中,她也于开车,仔细想想,这没什么不好。
初晨阳光透过前玻璃,晒得她眼皮发烫,希遥动一下眼珠,在电台声里慢慢醒过来。
环顾一下四周,照例是被早高峰堵在高架桥上。她转转脖子伸个懒腰,朝桥底的十字路口和人行道望一眼,随口说道:“是不是情人节快到了?底下红艳艳一片,全是卖花的。”
话音未落,伏城万分复杂地看她一眼。
她对他的神情表示不解,伏城伸手把电台声音调大,主播欢快的声音立刻飘出来:“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在这里,祝天下有情人终成……”
好不尴尬,希遥眨眨眼,吐一下舌头。伏城手搭着方向盘,哭笑不得过后,越想越不可思议:“你一个公司老总,成天谈合同,盯项目之类的……居然会不注意日期?”
怎么可能?希遥心道,日期当然是天天留意,就是她自己不常过节,久而久之,忘了把日期跟节日挂钩。
伏城在旁边笑得越来越放肆,她横他一眼。继而听见他审问:“那你生日是哪天,这总没忘吧?”
“当然啊,2月15号嘛。”希遥随口答。
答完,见他神色再次古怪,她意识到可能又有哪里不对。懵懂领悟半天,忽然惊讶道:“啊,原来明天就是了。”
“扑哧”一声,伏城彻底没脾气。无奈摇了摇头,启动车子下高架,希遥有点羞愧,拿手扶着额。
是不是女强人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犯错,只是忘了个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却让她尴尬得自己安静一阵,脸颊泛红,像小女孩害羞。
伏城没有开腔,余光瞥着她的反应,嘴角慢慢浮起笑意。过一会,希遥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告诉他,今天下午不用来接了。
伏城侧过眼,关心道:“你有什么事?”
“今天我只有上午在公司,”希遥说,“中午去趟徐逸州家,下午常姨还要来家里坐坐,我会提前回去。”
她有特殊安排,而他过会还要去酒吧,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这样。伏城点一点头:“那你自己小心,我下了班就立刻回家……对了,手机我带在身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这话时他皱着眉,脸上带着隐隐担忧,大概还是防备伏子熠。希遥见状,弯唇笑了一下:“我知道。”又说:“手机就别带了。崔晋眼尖着呢,被他看见,你就今天白干了。”
伏城笑而不答,看那副模样,当然又不会听她的话。希遥了然地“嘁”一声,伸手去捏他的脸,被他腾出右手,握着在脸颊摩挲:“要去徐先生家吃午饭?”
偏头吻了下她的掌心,希遥手指一缩,把胳膊回来,警告他专心看路。然后冷哼说:“人快死了,终于没力招蜂引蝶,才想起来要跟孩子联络感情。”
伏城知道希遥不喜欢徐逸州,此刻听见这番犀利恶毒言辞,不由得又怕又笑。壮着胆说句好话缓和气氛:“我看徐先生对你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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