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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伏城第三次入睡失败时,车子已经驶入西城区,距离到达别墅群还有十五分钟左右。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索性不睡了,解开安全带,手按在颈侧,转着圈活动脖子。
车里立刻响起滴滴的警报,温柔提示副驾驶的乘客系好安全带,遵守交通规则。但此人不思悔改,非但不理,还挑着眼眉,略带挑衅似地看着她。
似乎是在找点存在感,以发泄刚才的不悦。
希遥轻笑一下,目光略略偏移,在什么东西上定格几秒,问道:“那是什么?”
粉色的方形铁盒,顶上心扎好白色网纱的蝴蝶结,很可爱,看起来是个礼物。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从伏城在高三楼前出现起,这个小盒就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直到上了车,他随意丢在一角,开始补觉。
到现在才提起,是为了找点话说,倒不是对少男少女的情感八卦有什么兴趣——如果她真的在意,一开始就会问了,再者以她的性格,更可能的情况是,永远也不问。
伏城大概没想到话题会落在这里,着实顿了一会。
上午,一张毫无营养又令人头大的同学录填完,他劫后余生似地盖上笔帽,连同那张刺激鼻腔的破纸,一齐推回周茉的面前。
没想到这种小事也会有报酬,她从桌洞拿出两个小盒,看起来是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给他,一个给了高彦礼,笑盈盈地说:“毕业快乐!”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毕竟也是三年的同桌情谊,他耸耸肩坦然下。
反观高彦礼,紧锁着眉吃了屎的神色,等周茉跑回黑板修改粉笔字,才晃了晃手里,摇头苦笑:“你看,这花里胡哨的好人卡。”
此刻伏城盯着它,沉吟半晌,然后说:“毕业,班里统一发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纯粹是直觉,反正也没什么紧要。或许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许只是懒得提起周茉的名字,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不太知道。
结局如他所料,希遥没再细究,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就算告一段落。
他以为她没放在心上的,直到车子停在车库,他侧身开门准备下车,被她叫住:“那个。”她扬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礼物,不拿着吗?”
毕业典礼当晚,朋友圈直接沦陷。
一条条九宫格的图片,校园的蓝天碧柳,金灿灿的标志性雕塑,各色涂鸦的表白墙,极其壮观的试卷摞,与恩师舍友的合照,一个个嘴角的弯度标准又官方,真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
最后,再配一句歌词,古诗,文学名句。雷同得仿佛一个流水线出来的动态,沸沸扬扬挤满了界面,为逝去的三年青春,做一场大俗之雅的哀悼。
伏城斜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浏览朋友圈,拇指飞速上滑,句句矫情感伤如过眼云烟。
在一片色饱和度极低的小清新头像里,忽然闪过一坨明晃晃的绿,他手指顿了顿,又翻回来。
自从高彦礼表白失败,当晚就换成了这个纯色的头像,以表现他极度痛苦的心境。
不过现在,他的心情似乎好一些,连发三个憨笑的表情,配图是一个打开的粉色方形铁盒,里边摆着四枚圆形的小饼干。
饼干旁边的位置,还被他p上了一枚红心。
伏城一边笑,一边吐槽他是舔狗。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屏幕上立刻亮起高彦礼的来电,他一惊,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刚接起,一个“喂”字还没脱口,高彦礼已经开始了:“我靠,你说她怎么这么优秀,人漂亮学习好就算了,还会烤饼干,你知道多好吃吗?这是我女神亲手烤的,这就是爱啊!哎,你吃了没啊?”
伏城停顿一会,确认他已经说完,才看向桌上没拆的小盒:“还没。”有些尴尬,又说:“要不把我这个也给你?”
“哎,那多不好意……”
身后有轻微声响,伏城握着手机回头,看见希遥站在门边,屈起指节叩着门框。
她洗过了澡,换上轻薄柔软的睡裙,头发没有吹干,蜷蜷曲曲搭在披着的浴巾上。有几绺超过了长度,水珠从发梢落下,浸润进裙子布料,那一小片便成了半透明,贴附她的肌肤。
有些默契不需要言语,比如想找一个人谈些什么时,只需要出现在面前,再加一个凝视的眼神,就足够表达。
伏城会意地点了点头,一边起身,一边打断高彦礼:“你等会,我有点事。”
又他妈有事。高彦礼看看表,晚上十点多,能有什么事?
而这种天真的想法,在一秒后被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无情俘虏,他猛然顿悟,诡异地弯起嘴角:“哦哦哦,明白明白,哥,你去你去,不用管我。”
他还想说句“加油”,又觉得不太合适。语文课代表原来也有词穷的时候,他正抓耳挠腮地措辞,伏城已经把电话挂了。
高彦礼忿忿低骂一句,把手机扔在床上。
这个世风日下的年代,友情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赚钱要紧。





漏光 只是错觉
淡黄透明的油倒入手心,随即被旋转搓热,均匀抹在半湿的发上。
希遥双腿叠起,坐在沙发的扶手,侧着头,让头发从左边自然垂下。
扶手很高,因此她双脚都是悬空的,米色的细毛绒拖鞋,一只落在地上,一只颤巍巍地,被她勾在足尖。似乎马上也要掉下来了。
偌大的客厅里,钟表针拨动的声音很清晰,一下,两下。听久了会令人心烦意乱,但也没人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希遥余光瞥向伏城,他看起来并不急,泰然坐在那儿,等她主动说些什么。手里摆弄黑着屏的手机,在指间翻来覆去,好像在转一只笔,又像在盘一只古董核桃。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微凸,线条错落起伏。没那么凌厉骨感,但也不算柔和。
作为一双男人的手,恰到好处。
看了有一会,希遥移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视客厅里的物件,同时双手一点点拨弄开发丝,这样一个持续的动作,加上平淡的语气,让她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突兀。
“每个月初,我会给这张卡里打钱,应该足够你用,不够的话,再跟我说。这个房子的水电你不用担心,会从我的帐上自动扣款。”
灰白色大理石面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崭新的银行卡,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她又转身从包里翻出钥匙串,别墅大门的,车库的,还有车子的,都在上面,推到他面前:“那辆车你也可以随便开……有驾照了吗?”
随着她的最后一个字说完,重新恢复寂静。伏城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那张卡和车钥匙,许久,好像轻微压了一下眉,也好像是她看错。
而她也适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来这些话,不论她怎样提前斟酌,筹划对话情境与表达方式,只要对他说了,就都像一种施舍。
她有些头疼,顺带着,也有些惭愧。
回想她与伏城之间,交谈时少,沉默时多,之前的无话可说,只是因为遥远且不够熟悉,那是自然现象;而现在,不太一样了。
希遥手指揉上太阳穴的同时,伏城忽然探过身,将钥匙拿在手里。抛起又接住,掂了掂,一阵哗啦响声。
她闻声看过去。
意料中会听到的疑惑质问,诸如“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自己怎么生活?”,甚至更极端些,“你把我当什么了?”,虽然可能有些逾矩,但也算合情合理,她都已经准备好接受,却只是她的想象。
伏城站起身,低着头,钥匙串握在右掌心,拇指一枚枚捻开,清点数目似的。清点完毕,舌头顶了顶脸颊:“好。”语气很淡,听不出心情。
又说,“谢了。”
银行卡被他忽略,仍旧静躺在茶几上。钥匙得到垂怜,被丢进裤子口袋,重重下坠,大腿外侧的布料鼓起一块。
一切动作休止,他抄着兜站直些,抬起眼问:“什么时候走?”
希遥恍恍惚惚地,“啊”了一声。哂笑自己气场不如他,分明是给钱的那个,却也是心虚的那个:“……明天下午的飞机。”
“嗯,”伏城点点头,转身,替她结束这段难受的交谈,“那么晚安。”
对话框的内容输入又删除,高彦礼郑重盯着手机,表面如坐针毡,内心狂躁不堪。
十二点了,俩小时过去了,这么猛吗,该好了吧?
他焦虑地搔着后脑,琢磨开场白——
“哥,还没完事呢?”好像不太礼貌。
“我都等你好久了。”又有点gay。
“爽吗?”……神经病吧!
堂堂语文课代表,跪在情景应用题,他很生气,对着键盘疯狂乱摁发泄,一个不注意,视频请求已发送。
“我操,完了,”高彦礼坐直,忐忑又期待,“这下刺激。”
然而视频接通,令他大失所望。
想象中的奇怪画面自然不可能有,伏城坐在床尾,身子前弓,双肘支在膝头。上衣很平整,俯身拿手机的姿势,使屏幕上除了他的脸,就是天花板。
没等高彦礼开口,他直接问:“刚才找我想说什么?”
刚才?两小时前是刚才?
高彦礼很想吐槽,但注意到对方锁着眉,绷起一侧嘴角,因此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
伏城的这种神色他见过几次,总结出规律,代表心情极差且战斗力爆表,经验就是敬而远之,千万别惹。
这是咋了,难不成没发挥好?
他想了想也是,毕竟新手上路,失误难。于是决定不揭人伤疤,改说正事,同时也是保命:“我是想问,你那盒饼干里,有没有什么小纸条,表白信之类的?”
伏城愣了愣,高彦礼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道:“说实话吧,今天她送我这个,我还挺激动,以为她想通了呢。结果嘞,我差点把盒子都拆了,就是普通饼干,啥私货也没有……你说,会不会是不小心拿错,让你给拿走了?”
伏城保持了几秒钟的静止,听明白了,闭上眼又睁开,万分无奈而疲惫地笑一下:“你怎么这么戏多……”
嘴上嫌弃,还是站起身,往桌子那儿走,高彦礼一个劲奉承:“哥,你是个好人,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一边探头探脑,注意伏城背景画面的变化。等看到完好无损的床,唉,更失望了。
包扎盒子的蝴蝶结系得太紧,单手扯不开,伏城没法,将手机放在桌上,双手去解。没过三秒,高彦礼的声音从桌边传来:“怎么样怎么样,有吗?”
“别急,拆着呢。”伏城将纱带抽下,丢在一边,语气很隐忍,“你也别抱什么希望,怎么可能……”
不料盒盖掀开,有什么东西也随之飘下。像动漫电影里最常见的那种特写,一张薄薄的纸片在半空左摇右摆,最后缓缓落在地上。伏城目光凝滞,动作一顿。
手机还在苦苦呼唤,半晌,他回神拿起,调转摄像头:“自己看,有没有?”
屏幕里是跟他一样的四块饼干,高彦礼惨兮兮地撇撇嘴,快哭了。
脚步声沿楼梯向下,希遥坐在沙发里,抬起头来。先看看下来的人,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要凌晨一点了。
笔记本屏幕显示公司职员刚刚熬夜改好的策划,她翻着页浏览,随口问:“还不睡吗?”
意识到许久没得到回答时,他已经走近身边,弯下腰来——
修长的手指自然弯垂,将什么东西轻轻放在她的键盘上。是她白天端详很久的那个小盒子,此刻盖子敞开,礼物的内容终于揭晓。原来是漂亮的饼干。
她拿起来,轻晃了晃,将鼻尖凑近,闻见奶油和砂糖的味道。又仰头,任他俯视:“给我?”
极薄的乳白色丝绸包裹她的躯体,羊脂是她,霜雪亦是她。伏城垂眸许久,偏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纤瘦的手慢慢下降,盒子安然落回键盘。银丝镯撞到电脑边沿,希遥抿起唇,冲他笑了:“谢谢。”
下午两点钟的太阳,虽不比正午白炽,但毕竟六月的天气,窗外杨树叶已经颓然打起了卷。
隔壁房间从早上就开始拾,乒乒乓乓,从外面听,还以为里边在打一场酣仗。而当门锁打开,跟希遥一起亮相的,只是一只22寸的小行李箱。
伏城伸手去拎的时候,被她侧身躲开:“不沉。”
发白的指节出卖了她,伏城快走两步赶上,不由分说,握住箱子的提手,从她手里夺了过来。
交接得蛮横又被动,她的小指被他掌心蹭过。
从二楼下到客厅,一路旋转阶梯,伏城提着她的箱子,脚步碎而迅捷,一口气到了底,然后回过头来,仰头注视她下楼的身影。
他手搭着胯,呼吸轻松均匀,让她觉得,好像他刚才提的不是几十斤的行李,只是随手接过她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少到可怜的几枚水果,或者一两颗糖。
出租车在别墅前的空地等待,伏城合上后备箱,抬起头,看见手扶在车门框的希遥。
这座城市的雨季,稍歇了两天又将卷土重来,转瞬之间,艳阳隐入云端,几分钟前还淡蓝的天色,变作暴雨前持续阴冷的灰铅。
风很大,将四周的树吹得摇头晃脑。也连同她的头发,不停地扫向面前,又被她抬起手,拨到耳后。
藕荷色的流苏裙摆在风中抖动,勾勒出她小腿的形状。似乎一整个人都在飘摇,唯有一双眼,沉静得不为所动,只是望向他。
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再多与她对视片刻,她就会改变主意,带他一起走。
淡青尾气在空中消散,那辆明黄的出租车离开伏城的视野,在这黯淡的天地间,像一束被风沙淹没的光。
口袋里的薄纸片碰到指尖,他抿唇摸出来,低头展开。
如高彦礼所说,那确是一封表白信。只是表白对象与他的意愿有所偏离,淡蓝色墨水所写的那个名字,温柔舒展,却不是他。
伏城这两个字,其实并不太好写。横笔太多,撇捺与斜勾本就有难度,又关系整个字的结构,一不注意就写散了。而周茉能练得那样漂亮,大概也是迫不得已。
谁叫她那位懒得动笔的同桌,每学期初都要死皮赖脸,拜托她在课本和练习册的扉页帮他写名。却忽略了一件事,好像当女孩将一个名字写得次数多了,就很容易有一天,顺便写进了心里。
一个不留神,那张不经风雨的纸片在伏城指间溜走,跌跌撞撞地独自飘零。他没有下意识去抓,而是将手放回裤袋,静立在那儿,目送它远去。
想来世间的一厢情愿,太多太多,却总是阴差阳错,难以悉数成全。
就像他以为希遥会犹豫,以为这极端的天气能将她留住,事实上她有自己的生活,大概并不会为他而变。
最终,以为是他以为,错觉,也只是错觉。
国庆快乐ヾ(????)?~!




漏光 做了个噩梦
气象台发布的暴雨橙色预警,由于这场半路杀出的飓风,最终化作天际的橙色夕阳。
几小时前密布的浓云,好似拴住脖子的烈犬,龇牙咧嘴地猛冲过来,却在一步之遥处,被它的主人紧绳子,无奈之下,只好又咆哮退去。
希遥穿过机场的候机走廊时,刺眼的光从远处地平线照射,透过一尘不染的巨大玻璃墙,烘暖她的半边脸颊。
正在登机的人们几乎同一时间感受到手机震动,紧急修改的气象报告被批量发送,将近些天的天气改为晴或多云,并在结尾附上寥寥几句、不甚诚挚的歉意。
慕容期在她身旁笑着调侃,出了这么大失误,整个气象局今年谁都别想拿年终奖。
希遥将推送界面关闭,随意听着耳边的话。手机落进包里,她也适宜地笑了一下。
飞机驶入平飞段后,耳鸣感逐渐减弱。
两家公司的总经理,恰巧同时从旬安回了酝州,加之行程都不太忙,因此干脆就地谈了生意。而在觥筹之间又了解到,两人回旬安的时间也相差无几,于是借着热络,又一同订了回程机票。
这种机会堪称千载难逢。等合作拍板开张,益分红按照合同,循规蹈矩地钻入各人口袋,那时候再想跟这位一心向钱的女强人展开无关事业的交谈,就没这么容易了。
考虑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慕容期决定趁此时机跟希遥聊些什么,趁热打铁,加深感情。
然而好不容易盘算好话题,刚转过头,就看见她将椅背后仰,脑后的头发拨到一侧,并戴上眼罩。
他不无尴尬地舔舔因为上火而干裂的嘴唇,不得已将搭讪计划临时取消。转而向空乘要了一杯水,默默滋润他枯涸的身体,以及内心。
窗玻璃那条长长的裂缝,由于推门时总会发出撞击声响,因此后来干脆充当了希遥房间的门铃。
她常在静谧的午后觉得听见声音,猛地扭过头去,却往往只是一阵过堂的风,或一只误打误撞的麻雀。
说不清是侥幸还是失落,她定定望着那扇深绿色的门,忘了再回过头。这种时候,身后男人便会将她的小脑袋摆正,低头含住她的耳垂:“不用怕,没人。”
那双纤长的手,从后面将她箍紧,一只揉着她的左胸,一只沿腰腹游走,下移,探进她印着兔子或者小熊的底裤。
触碰时是冰凉的,她浑身瑟缩一下,忍不住想要并拢。自然无用,他随即将她的腿弯扳开,以手肘固定顶住:“别动。”
极脆嫩的部位被他用力揉搓刮蹭,干涩的痛感如针扎般,密密麻麻,让她双眼蒙上一层泪。她一声不吭,咬着牙,扭头望向面前的落地镜。
镜中的她,未脱稚气的小脸,辫子散了一只,坐在他怀里,后背紧贴他的胸膛。
双腿被打开成很大的角度,两只膝盖挂在他的大腿上,薄荷绿的连衣裙被掀起到腰际,他低着头近乎疯狂地动作,手指在底裤下迅速抽动摩擦,引起她一阵阵痛苦战栗。
而她却在那样残暴的折磨里,渐渐升起些闷滞的异样,那是她未曾有过的感受,像从胸腔升起一缕缥缈而上的轻烟。
惊慌之间,她的心不知何时悬在了至高之处,若想回到原点,只有骤然坠落。
濒临崩溃的节点,下体酸胀而剧痛,她再不能多忍受一分,不自已地抖着,仰起头哽咽张口。嘴唇毫无血色,无力地相碰又分离,却只是无声——
“妈妈。”
身边人猛然坐起的动作,把慕容期吓得一个激灵,二郎腿一抖,折叠桌上的一杯底水光荣牺牲,全部洒在了他的裤子上。
还没来得及感叹,已注意到她死死抓住椅子扶手,由于太用力,瘦薄的手背上筋络凸起,整条胳膊也随之微微发颤。
她急促地换气,好似溺水之人重回岸上大口呼吸,一边低头扯下眼罩,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弯曲贴附皮肤。
那一双眼,曾像春日的桃花般鲜活美丽,如今失了焦,无神无光,不再是她在人前维持的模样。
许久之后,眼皮重新缓缓合上,她安静下来。
慕容期没见过这阵势。生怕她是什么急病发作,也不敢碰,等她终于呼吸均匀,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没事吧?”
希遥应一声,没再说话,又过一会,将眼罩起,补一句解释:“……刚才做了个噩梦。”
慕容期松口气,抬手替她按了呼叫钮。
空乘微笑走近,俯身询问,视线越过低头揉着太阳穴的女人,听见她身边的男人说:“麻烦给她一杯温水。”
清澈透明的塑料杯落在桌上时,希遥将手机解锁,滑了两下,点开通讯录的某一页。
慕容期猜想,她是不是一觉醒来忘了自己在哪儿,飞机上怎么打得通电话。纠结要不要提醒她,却发现她并没有按下通话键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那上面的名字,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发呆。
那个名字,姓氏不算常见。慕容期头一回听说有人姓这个,还是多年前的一个新闻,印象中,是关于一位大学教授的桃色八卦。
具体什么内容,他记不太清了。而当时沸沸扬扬的舆论,也随着那位教授的出国深造逐渐停息,最后,化作万千过往的一片尘埃。
现在想来,确实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由于昨天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指名道姓地介绍,因此慕容期并不知道,这个令希遥陷入凝思的名字的主人,就是那个站在树荫底下,爱搭不理伸过手来,却暗暗拧得他差点粉碎性骨折的小兔崽子。
他只是在看到这个名字后,直觉地认为,该是个很耀眼的人。
在初晨的漫天红霞,在三更极暗的夜,一切或喜或忧神情,不分场合,都是来自他身上的光。
深灰色的积雨云彻底离开酝州境内,不晴不阴的多云天,非常适合某些计划的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这一次,高彦礼换了个便宜点的篮球。算他有先见之明,在等待伏城出现的漫长岁月里,可以把篮球垫在屁股底下坐着,既不累,也不心疼。
由于已经接受关于伏城现今状况的设定,因此,当看见他从另一方向的公交车下来时,高彦礼并不惊讶,只是稀松平常地,探了探脑袋张望:“你金主没送你来?”
整个pk的过程,伏城都在三令五申,希遥只是他一个亲戚,被委托留他几年,等他能自力更生,这段关系就算结束。
现在她已经回了她原本定居的城市,他虽然住在她的家里,但以后估计也不怎么见面了。可以看出,她对他没什么兴趣,当然了,他也并不在意。
同样的内容变着花说到第四遍的时候,高彦礼终于忍不住了。
前天吸走他元气的是当头烈日,今天换成这位唐僧的碎碎念,让他四肢百骸浑然无力,站在篮筐底下都能三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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