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风云录之贵女多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燕九虞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还请老爷恕罪。”这姑娘笑嘻嘻的,生的一张讨喜的小圆脸,但出手却狠准果决,甚至一只手就将车夫拽了进来。“我名云罗,受小姐吩咐,来保护老爷。这位大哥不过是晕过去了,老爷莫怕。”
尽管她口中的“保护”听起来更像是监管,但因为孟老爷方才窗外惊鸿一瞥,犹有余惧,一时也顾不上这个,反倒是见她从容,不由得也安下心来。
他对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抱有好奇,但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再撩起帘子往外看了,萝娘隐晦地打量了云罗一会儿,好像明白方才孟青忽然变脸的缘由,可她也心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只好藏着心里的委屈往孟老爷身边挤了挤。
过了好一会儿,云罗好像忘记了自己点了孟老爷的哑穴,而他听着外面似有金铁之声,也吓得将这事儿给忘了,故此,几人在车中相顾无言。
马车早已离开热闹的街道,驶入多是住宅的坊间,车外,孟青牵住了马匹的缰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而她身前,应虹翎提着两柄短剑护着她的安全,神色沉静,眼中燃着一把争强好胜的火。
不远处,夜杀一身皂衫面容清秀,脸颊上沾上了血迹,显得面目苍白而孱弱,可在这深夜里,也像是一幅画。
孟青心道:“青山墨笔,画轴里却有无尽的杀意。”
哪怕夜杀是听命来杀孟青的,她对这个年轻人也只有赞赏。能够上天魔榜的人,一向都在三十岁以下,但除开那些天纵奇才,岁月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就连孟青,若不是当年和祁泽打过一场,叫别人看怕了,没来挑她的名次,恐怕也很难坐到第四的位置上去。
她花费了许多年磨炼刀意,中途也有过几年被人压下名次的,如今二十五岁,才终于坐稳了这个第四。但夜杀,据她所知,他上榜便在四十之内,三年间冲到第二十三,如今也没过二十岁的生辰。
但有沈迟寒在,云修从旁协助,根本不愁拿不下这个天魔榜上第二十三位的年轻人。夜杀的肩上被云修的剑挑开了一道口子,而沈迟寒的扇子则虚置于他的颈侧,那扇沿有冷铁之芒,夜杀只要还想要这条命,便不敢动弹。
夜杀的眼珠子木然地转动,从云修的脸上转而看着沈迟寒,应虹翎远远地嗤笑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还觉得自己败了是因为我们骗了你不成你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知道你肯定要来,就算公子不在这里,凭我们几个,也定叫你有来无回。”
虽然不能亲手打败夜杀让应虹翎有些失落,但她并非不明白自己的功夫还差了一些,况且这时候她正被鱼娘出尔反尔的行径气得不行,那点胜负之分就成了小事了。
孟青虽然也觉得奇怪,却以为很了解鱼娘了,在算计被当面揭穿之后,她既然没有立刻翻脸,便应当不会事后反悔,直接将自己得罪个彻底。
她正要上前去问一问,应虹翎皱着眉一拦,道:“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小姐难道还想着过去的情分,想要再放过他一回”
早前也是这样,来刺杀的,孟青一个也没动,全给放走了,唯独这个夜杀被下令关住,现在看孟青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杀意。
那股血煞之气是这么多年沉淀在骨子里的,唬住孟老爷不难,对他们这些习武的人来说,差别却很明显。
“我看啊,从前是我冤枉云罗了,该叫你‘管家婆’才对。”孟青安抚地拍了拍她,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我是纸糊的吗如今快入夏了还撺掇我捧着手炉出门不说,这人都被你们压在地上揍了,还当他是猛虎野兽,等闲不能靠近。”
她笑道:“这是把他想的太厉害,还是觉得我受了伤,身手大不如前啊”
第二十章
孟青一席话把应虹翎问住了,她的性子向来自由自在,一往直前,从来也不擅长玩那些迂回。
她素日里敢说自己小姐的坏话,但若是叫她点头同意孟青自己的话,她又会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孟青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不是长久的,若是一直揪着这一点,倒显得她不爱护自家小姐了。
可是,若要让她松口同意孟青过去,她也是很不情愿的。这几回和夜杀交手,应虹翎是最扯后腿的一个,她见不惯所有欲对孟青不利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夜杀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他的厉害可不是旁人吹嘘出来的,从前也没听过江湖上有他的真假故事,想来哪怕他不是鱼娘手下的杀手,也应该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应虹翎虽然不敌夜杀,但与他交手也多,看出他大抵是走的百家的路子,自己练出了一身本领,而孟青看中的就是这个,所以在发觉他并非那种渴血之徒,就想到要将这人笼络过来。
沈迟寒是千障谷高徒,有资格争谷主的,他早早成名,轻功暗器机关术具是厉害,对上这暗夜里来去自由的夜杀,也不好说谁的功夫更诡谲一些。
可有多年经验,沈迟寒还是胜过夜杀一筹,所以他再怎么厉害也蹦跶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而且为了捉住这个年轻人,不只是沈迟寒假意离开又返回,云修云罗兄妹并着应虹翎,都早早地在这条街上分散开来,就等着夜杀出现。要说他天赋异禀,可能够在这几人的封锁之中走出的话,早前刺杀孟青也就不会失败了。
但孟青身手大不如前也是不假。莫看她如今蹦蹦跳跳跟个没事儿人一般,她之前受人一掌,伤在心脉,伤势极重,用药温养到现在,也不敢敞开了使用内力。沈迟寒笑她内力十不存一二,那柄断厌刀孟青如今是真的拿不起来了。
这消息若是传到江湖中去,恐怕天南海北的侠士们都要来争一争她这第四的位子。但是如今孟青身在明都城,对于那些江湖人来说,这里是他们尽量不踏足的地方,所以就算消息传出去了,孟青也还能讨得一时清净。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答应了要帮卓凌坐稳这个皇位,孟青和祁泽也不会放弃自在的日子回到明都来,也就不会遭遇那个神秘的老人,受他一掌,经历一遭险死还生。
那老人无名无姓,孟青只查到他与宫中有些联系,不过这一掌也是他以命换来的,人死灯灭,孟青手里没有证据,虽然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却也奈何不得。
她也只能乐观地想,除此一掌伤的重了些,需要挺长一段时日恢复,但也并非没有收获。人外有人的道理总算是在她心里扎下根来,日后孟青可不会再小看宫里那位的能力了。
这心思若是被沈迟寒知道,恐怕得指着她的脑袋破口大骂三天三夜也不罢休。
——你说的好听,怎不见你真的这样做了!
祁泽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带着孟青在身边,就是怕她不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兴致来了便胡乱动作,惹得恢复时间越变越长。
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能人呢
沈迟寒就是他威逼利诱来的。他爱自在日子,自觉管不好千障谷上下,便赶在小乔师兄反应过来之前偷摸着跑了。
但祁泽说好了要帮着他将小乔师兄继承千障谷的事情摁死为事实,沈迟寒来了后却发现,孟青才是真的麻烦缠身,丝毫不比小乔师兄省事!
有机会和年轻人打一架练练身手也不能减少他心里的悲愤,沈迟寒觉得还不如在谷里和师兄一较高下呢,就看谁厉害,先把谷主的位子推到对方头上。
这胜负分出来才算有趣嘛!
这样想着,看孟青一脸轻松地过来了,便没忍住,手指隔空一指,道:“以身为饵,能的你!”
孟青歉然一笑,道:“能够早些解决,当然得选最快的法子,总不能叫师兄日日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那还不得把你累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也阻止不了孟青走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孟青走到夜杀面前,配合他弯下腰来。
这个轴起来有些疯的年轻人此刻被制服了,但一颗心还是自由的,面对孟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就好像你不能要求一把出鞘的利刃掩饰自己的锋芒。
但孟青是真的欣赏这个年轻人,她觉得夜杀这份杀心不掺其他,很是纯粹。
她没有马上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那唇角一抹笑,在应虹翎等人看来是叫人感到无奈的,心道孟青又因为才华而打算放过一马,这夜杀的命也太好了。
在夜杀看来,这笑容却让他不住地恶寒。
他在世间已无亲朋好友,总有十多年没有感受过纯真的善意了,还能分辨得出来,但心里不明白。
何况孟青确实盯上了他的一身本事,就不是为了做善事来的,笑容里还是混杂着利益,这当然让他很不适应。
这个方才还一脸无畏的年轻人竟然往后挪动了一点,云修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道:“还是小姐厉害,话都未出口,就已经叫人害怕了。”
夜杀根本不惧死亡,但他竟然害怕孟青的笑。
孟青见状也没收敛唇角的弧度,只是纳闷道:“我好像还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吧,看你原本也不害怕我呀,怎么现在变得傻乎乎的。”
应虹翎跟了过来,道:“我看他怕是见了小姐心生仰慕,又有任务在身,把自己逼傻了吧。”
这丫头,一开口就不说好话!
就连在马车里的云罗都偷偷撩起了一点帘子,在听外面的动静。
孟青失笑,倒也不和夜杀废话了,只问:“我与鱼娘已经和解,你是还没有回去过,无人告知这才又来杀我了吗”
夜杀却骤然沉默下来,好半响才答道:“此事我确实不知,但哪怕知道,我也是会再来的。”
第二十一章
再来作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话一出,沈迟寒刚好因觉得无趣而打了个呵欠,如今也愣在那里,显得有些傻气。
他看着夜杀,心道,不就是轴了点吗,看着也不傻啊,怎么就看不清楚形势,都成如今这模样了,竟然还敢开口说不会放弃刺杀孟青。
她孟青少年成名,若要说起她的故事,光是别人给她起的名号,便能够一口气说上四五个,还是那种听起来就像是混世魔王的名字。
在江湖上她的朋友有很多很多,但也有非常多的人嫉恨她的一切,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要她的一条命,却最终成就青眼狐狸的威名。
这世界便是这样,能够好端端立于顶峰的人,除了自己经受过的种种磨砺,身后也必然堆积着不少的失败者为其做垫脚石。
何其残酷而真实,孟青倒还算是心善的了,每一年依旧有人撞上来,有的出于利益,有的则是想讨一个好名声,便擅自决定了孟青的正邪。
可也不曾听闻夜杀与孟青也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紧咬着不放
孟青心里却明白,理由得在鱼娘身上找,那人浑身上下就没有干净的,血糊糊的惹人厌,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她也不急,只是又确认了一遍,夜杀与自己确实没有仇怨,他也不为着天魔榜的排位而来。而后才问:“你与鱼娘之间是否有未完的约定”
这个年轻人天赋异禀,没有师门引领,全靠自己闯出了大好的前程,却甘愿被鱼娘驱使,做这样的脏事,这其中没有问题,说出来谁都不信。
夜杀的杀意极其纯粹,应该是自己磨炼出来的,而非弑杀渴血积攒下来的那般肮脏,所以孟青一直很有耐心。
夜杀本来想着,一次不成,他可以寻着机会便再来一次,只是方才听孟青说鱼娘已经放弃她这一条命,杀意还在,身体依旧绷紧,可精神却松懈下来,对孟青说这话的原因也有几分猜测。
无非是看中他这一身本事,和那鱼娘并无不同。
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很难接受的,生在世上,若是没有高人一等的身份,只靠着自己的努力或许可以攀上去,但中途会不会遭人算计和利用,这也是不好说的。
最起码,他还有被利用的本钱。而且莫名的,他觉得孟青比鱼娘给人感觉舒服多了。
夜杀老老实实答道:“我与红阁有一笔账未还清。鱼娘救我小师父,我须得为她杀五人,若是失败,重获自由身的日子便要一直延后。”
他看着孟青,脸颊微红,目光却是真诚:“我亦不愿被人驱使,但奈何你这单子,我完不成。”
想要尽快离开红阁,夜杀便不能够轻易放弃。
夜杀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孤身一人在江湖之中闯荡,手中并非没沾过血腥,但那都是有因有果。他还是第一次接手因别人利益而诞生的杀孽,不过出师不利,头一回出手就在孟青这里碰了壁。
鱼娘曾许诺过他,若是能够杀死孟青,夜杀五条命的债便可以减少到两条,他可耻地心动了,于是如今面对孟青这个苦主,饶是他之前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这不过是人性自私,都是为了自己罢了,也不由得有些怯。
倒不是害怕孟青,或者害怕死亡,只是见到孟青不曾要他的性命,他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孟青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那副笑模样始终没有改变。
应虹翎小声嘀咕了一句:“怎看着是个憨的。”
孟青回头瞥了她一眼,才问夜杀:“那我便问你,你是想要杀死五人还了鱼娘的债,还是到我手底下来做事,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之后重获自由”
模样再憨,那也是能够在千机楼几人手底下来去自如,险些伤了孟青的人。夜杀若真是个蠢的,早成无名的尸骨。
他不过是听孟青这样一问,又见她身边应虹翎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只是略想了想,便道:“你是想让我做这位姑娘的师傅”
并非他自夸,是他本领足够出彩,普天之下,若论隐匿暗杀的本事,恐怕除了那些专养来杀人的死士,不会有几个人比他更厉害。而他是个野路子出身的,一些粗糙手段,更是能出奇制胜。
除了本就以轻功出彩的沈迟寒,在场几人,就只有这个应虹翎练的功夫与他相似,也只有她几次都察觉出自己藏身之地,看着是个好苗子。
只是,他几次三番想要刺杀孟青,和千机楼几人都过过招了,原先只觉得其他人包括孟青,都似不在乎,或者说并不将他当成是大敌,唯独她脾气最烈,吵嚷着要给他颜色看看,到如今都是不忿的,如果孟青看中自己的本事想要让应虹翎学,这又要如何是好
夜杀能够猜到,恐怕也与鱼娘打过他的主意脱不了干系,孟青并不觉得奇怪。而应虹翎一见孟青没有要处置他的意思,就知道方才在红阁,她和鱼娘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孟青决定的事情,又不是坏事一桩,应虹翎没有理由拒绝,她如今已经放弃了。
但是少年人争强好胜,没有好脸色给夜杀,只道:“若不是你还有这点子价值,如今就被拖到城外去埋了,来年必然能叫路边的树上开出艳丽的花。”
夜杀对姑娘的心思猜的一向不准,早先吃过几次亏,后来便不轻易开口接话。他在红阁被刻意拖延,一些外露的棱角被鱼娘磨平,倒不是说他就失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只是知道有些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只能闭嘴。
何况他对应虹翎的挑衅感觉不深。他都被孟青强硬地按在了千机楼的大船上了,这时候总得问一问自己将来的待遇如何吧。
所以应虹翎这气,和媚眼抛给瞎子看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她也有些唏嘘,没想到孟青在红阁噎人的一席话,才不出一日,竟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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