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央央
见惯了她的强势,忽然看到这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程十三心都揪紧了,急急道:你别这样,我说还不行吗你母妃只是这阵哭得太多,眼睛出了点问题,你外公是神医你还怕什么,自然会治好的。
秦惊羽心头一痛,不敢问出那个字来,只低喃道:我外公没在天京,他老人家云游四方,尚不知什么时候才出现,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医说了问题不大,是忧心所致,你父皇在大夏每一座城池都贴了皇榜,寻求名医治疗穆妃眼疾,你外公再是云游,总会看到的。程十三也不敢多说,几句就住了口,生怕自己越说越露陷。
看他神情,秦惊羽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忍住担忧,也不再多问,看了下窗外的天色便道:时候不早了,你快趁天还没亮,尽早出宫去。
程十三拥着她没动,恋恋不舍道:还早的,我再陪你说说话。
秦惊羽微蹙眉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乖,听话。
我听话,可是媳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见到你,我这一路过来连睡觉都是在马背上
十三,我明白你对我好。秦惊羽叹气道,你听我说,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我还等着你下回来探我,还等着解毒之后,你来带我和元熙回大夏。
程十三听得心花怒放,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走,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
好,你小心些,记住探听大夏使臣的消息。
我记住了媳妇程十三答得干脆,凑脸过来,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一口,媳妇你自己保重,我走了哦
脸上余温尚在,他人已经窜出老远,从窗口跃出,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秦惊羽抚着被亲的地方,心底涌出一丝暖意。
现在自己能倚靠的,只有他了
没有再睡,而是静静坐在床上,漆黑而空洞的房间,一如她渐渐沉寂的心。
等待天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寂寞啊。
母妃在明华宫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她的眼睛,外公能治好吧
东方欲晓,有晨曦之光透过窗缝射进来,眼皮跳了下,她转动着僵直的颈项,忽然笑了。
对了,今日就是初八,是他大婚的日子呢。
可惜她的身份是囚犯,没法前往道贺,实在是遗憾。
揉着发胀生疼的额角,她悠悠地想,好似很久以前跟他讨论过成亲的问题,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呢,原话已经不记得,只说他对婚礼不祈求太热闹,简简单单就好,最主要是双方师长家人都在,共同见证,定下一生。
当时她还想着要暗中派出人手,把他失散的家人找到,届时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想,他的家人都好好的,根本就不需要,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送饭送酒的宫女来过了,乳母也来过了,打扫的仆妇也来过了,她浑然不觉,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自斟自饮,慢吞吞咽下一口又一口。
不知道坐了多久,喝了多少,想了多少,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慢得像她此时的心跳,许久许久才跳动一下,又似乎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已经是夕阳落下,暮色苍茫。
真好,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秦惊羽淡淡笑着,又举起酒壶,饮尽一大口,酒水咽进腹中,喉间胸口火辣辣的,烧心的疼,忽然听得外间一丝声响,她似是未觉,过了很久才慢慢抬头。
你倒是好雅兴
房门洞开,萧冥头戴玉冠,身着绛紫锦服立在门口,俊美而邪魅,异样得意,只是那眼神却冷得刺骨:难道是知道我二弟今日成亲,关在屋里借酒消愁
秦惊羽哂笑,顺着他的话道:是啊,这没良心的,说舍就舍了,有了新人忘旧人
他跟容容相识相恋在前,有那么多年的感情,照理说你才是新人吧。萧冥看着她微沉的脸色,冷声嗤笑,看来你还没死心呢,那好吧,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耳闻目见,你也好尽早断了这念想
秦惊羽摇头:冥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哪儿也不想去。
萧冥逼近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露厉色:由不得你想不想,跟我走
放开,我还没吃晚饭,还有我弟弟,他一个人在屋里秦惊羽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往前走,边走边央求,我真不想出门,我这样子会给殿下丢脸的,让我留在翠庭好不好
这样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缺席呢老实跟我走吧
他的手扣得那么紧,力道那么大,她根本没法挣脱,又不敢惹怒他,给自己招来麻烦,只得软下口气问道:我去还不行吗只是,我们要去哪里
萧冥盯着她看了半天,眸色深浓,似笑非笑,终于缓慢说出目的地。
去皇子府,这会过去,还赶得上参加阿焰的婚礼。
秦惊羽面上轻笑点头,心中却是翻腾汹涌,不能自已。
参加他的婚礼
他是真的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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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 卷4|第四十四章 大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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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之前,萧冥带她先去了离翠庭不远的一处廊楼。
不是去皇子府么,这是哪里被他推进门,秦惊羽看着室内黯淡的光线与肃立的人影,忍不住问。
萧冥立在门外,朝她身上瞥来一眼,冷道:不用着急,先给你换身行头,毕竟是去赴宴,而不是捣乱。
秦惊羽慢吞吞进了门,立时有内侍送上衣帽,接过一看,也就是套寻常见过的随从装束,心里有些疑惑,他难道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他的属下,在婚礼现场当众羞辱
那内侍见她站着没动,小心问道:质子可是要人服侍着装
秦惊羽摇了摇头:不用。
如今人在南越,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比较好,不就是换一套衣服么,只要不打赤膊就行。
想通了这一点,当下扯去身上揉皱的袍子,胡乱把新衣套上,衣服想必是拿最小的号,只是她最近瘦了很多,穿在身上愈显宽松,不过也只能这样了,用腰带一裹,勉强过关。
那内侍帮她弄好发髻,到处审视整理好了,这才带她出去。
萧冥已经等得不耐,见他们出来,冷冷投来一眼,径直往前走,一队侍卫簇拥着他离去。
秦惊羽被那内侍推着小步跟上,随一行人穿过长廊甬道,急匆匆来到宫门处,一辆马车已经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车夫正站在车下焦急张望,一见他们过来,赶紧行礼。
殿下,时辰快到了
我知道,这就出发。
萧冥一挥手,自己率先跳上车去,并将秦惊羽一把扯了上来。
车帘放下,秦惊羽还没坐好,马车已经起步,朝宫外疾驰而去。
啪的一声,一只木匣落在她脚边的车板上。
拿去戴在脸上。萧冥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命令道。
秦惊羽没说话,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样黄黄白白的物事,极薄的一片,摸起来还有些湿润。
看着那形状,想着方才萧冥说的话,有些反应过来,这是张人皮和谐面具。
他竟然让她戴着人皮和谐面具去参加婚宴
是了,他们南越皇室对这桩婚事如此看重,就算是要羞辱她,折磨她,打击她,也断不会拿这等大事来开玩笑,所以她就算是能够到场,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更不可能去搞破坏
人皮和谐面具
有了这个东西,萧焰也不会知道,他的婚礼,她是去了的
呵呵,他大喜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去呢自然要光临现场,亲眼看到他的大婚之喜。
秦惊羽笑了笑,取出面具,缓缓戴上,再一点点抚平。
青光一闪,一面铜镜凑到她面前。
镜中映出一张清秀平淡的男性面孔,神态生硬,丝毫看不出原先绝美的五官,就连那双眼,也是细小了许多,再无素日的漆黑墨色,潋滟波光。
秦惊羽摸着自己陌生的面容,感觉到脸上水分流失,下巴与发际的接缝处如同生了根一般,听得他淡淡道:这药水是特制的,戴上去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摘下来,你别生掰硬扯,免得撕坏了这张用来媚人的脸。
两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婚宴的时间,他倒是算计得很好。
这面具做得不错,就是丑了些。秦惊羽垂下眼睫,想了想,又低声喃道,那里有酒喝吗
萧冥哼了一声,语气不屑:自然是有的。
那就好。
秦惊羽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掀开一角车帘瞧着窗外的街景,街道上人来人往,颇有些热闹,等到马车转过一个巷口,就见人群都潮水般朝一个方向涌去,欢声雷动,有人叫道:殿下大婚,福祉连绵
人群里有人退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大家子,怀里胀鼓鼓的,脸上喜出望外,不知在高兴什么。
仿佛看出她的不解,萧冥出声解释:今日是二弟大婚之喜,苍岐城里各个街口都在派发喜米喜钱,老百姓比自家婚娶还要欢喜。
秦惊羽点头笑道:下回冥殿下娶亲,一定比今日更热闹。
萧冥扯了扯唇角:我三年前就娶了皇子妃了。
是么秦惊羽张了张嘴,讪笑,没事,还可以多娶几个的。
萧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丝探究之色,似乎有些诧异于她的平静漠视,却也不再说什么,任凭她对着窗外探来看去。
马车又行了一会,锣鼓喧闹声越来越响,道路两旁人也是越来越多,全靠前方侍卫快马开道,这才勉强通过,最后在一处高大华美的府门处停了下来。
秦惊羽随萧冥下了车,只见门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客人多不胜数,不时有侍女仆妇忙碌来去,一派繁华喜庆的景象。
还没踏进门,迎面冲出来一名粉衣少女,提着裙摆,对着萧冥直嚷:大哥,你怎么才来,娘还直念叨你呢,二哥的婚礼就要开始了正是之前险些与她动武的小公主萧茉。
着急什么,赶早不如赶巧。萧冥摸了下萧茉的头发,啧啧赞道,今日茉儿真漂亮,小风呢,被你迷倒了吧
他萧茉撇嘴道,面露怨色,他一直陪着容容姐说话,都没怎么理我。
小风跟容容感情一向很好,容容嫁人,他当然舍不得,就像我和你二哥,你日后要是嫁去叶府,我们也会舍不得的。
谁说我要嫁去叶府我才不嫁他呢萧茉涨红了俏脸,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好啦,别生气,大哥跟你开玩笑的。萧冥边笑边道,见她跑远了,回头看了下面无表情的秦惊羽,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冷声警告,跟着我寸步不离,也不准跟人说话,知道吗否则回去我会让你们兄弟俩好看
秦惊羽看了看四周随行的侍卫,默默跟他踏进门去。
殿下终于来了陛下和皇后已经就位,请殿下赶紧过去
见他们进门,一名内侍急急过来行礼,而后领着他们穿过花园,直奔喜堂方向。
喜堂内朱红遍地,灯火通明,左右两边的食案前已经坐了不少人,看那衣饰穿戴,应该都是南越的王公贵族,中间空出一条通道,直通主席,主席上坐着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右首是南越皇帝萧远山,左首则是萧氏兄妹的生母柳皇后。
两人面带笑容,喁喁私语,没有半分架子,底下的大臣贵妇们也是随意饮酒,畅谈说笑。
秦惊羽眼光一转,注意到主席稍下位置还坐着一名锦衣贵妇,年过四旬,相貌秀丽,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眉眼看着倒是有几分熟悉,不用说,定是萧焰的准岳母叶夫人。
看着她,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婚礼的女主角叶容容来,清丽的容貌,温柔的性情,大度的举止,如此佳人,难怪萧焰他会多年深藏在心,念念不忘,这郡主配皇子,佳偶天成,实在登对
正想得入神,前方身影一矮,萧冥找了座位坐下,顺便将她也扯了过去。
大哥怎么才来他身边的女子转过头来,却是一身绿衣的萧月,蹙眉低道,方才娘到处找你呢。
宫里有点事情耽搁了对了,你可知娘找我什么事
好像是为二哥的事情,二哥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谁叫都不理,险些延误婚礼
萧冥听得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在跟我闹脾气,不用担心,会想通的。
萧月点头道:这倒是,二哥也就待了那么一会,自己打开门出来了。
萧冥笑了笑,面上一副笃定的神情,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得有人扯开喉咙高声道:吉时已到,请新人入席
鼓乐声顿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通道尽头。
她不想看,不愿看,可是眼睛却不争气地抬起看了过去,只见一大群侍女宫人围合下,一男一女身着吉服,缡带相结,手指相牵,缓缓走上前来。
这还是她来此异世,第一回参加皇室婚礼,也是第一回看见他穿这样贵气华美的服饰。
与她想象中的大红锦袍不符,南越的新郎装是红黑相间的颜色,一身正红,胸襟领口和腰带处则是玄黑,衣袖衣摆处还绣有金边图纹,头上戴着镶着火红翎羽的高冠,再配上他俊秀儒雅的面容,颀长挺拔的身材,在人堆里十分扎眼,犹如鹤立鸡群,风采翩翩。
而 新娘叶容容也是一身红黑相间的喜服,颜色款式与他的衣装都有些类似,裙摆很长,逶迤如浪,由两名童男童女托着随行,发髻高耸,一层大红的薄纱从头顶罩下 来,一直垂到胸前,四周灯光辉映下,头发上的金饰宝珠光芒璀璨,垂下的流苏相互碰撞,叮当作响,清丽妆容在薄纱下隐约可见,每一步都走得窈窕生姿,款款如 莲。
许是裙摆太长,她的脚步走得很轻很柔,但有好几次都险险被绊住,幸好有他在,每一次都轻手相扶,携了同行。
他小心翼翼牵着她,唇边仍是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那么深情,那么专注,那么开心,也那么直逼人眼,直刺人心。
曾几何时,他也那么牵着自己的手,体贴入微,呵护备至,而此时此刻,他手中牵的是别人的手,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她,再无旁人。
新人入场,掌声如雷,众人面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高声恭贺,主席下首的叶夫人更是频频拭泪,感动非常。
木讷看着这温馨喜悦的一幕,秦惊羽直觉去揉眼,却发现双眼干涩,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眼泪,也没有心伤,什么都没有,只有麻木,只有空洞,只有无所谓。
掌声一阵又一阵响起,她指甲掐着掌心,振作精神看着他们牵手走近,看着他白净得近乎病色的脸庞,看着他略显瘦削却从容笔直的身姿,看着他与新娘一同在主席下拜倒,按照南越的礼仪一步步完成这大婚的仪式。
整个过程,秦惊羽都是目不转睛看着,仿佛要将那一道身影铭刻在心,然后,生生剜去,管他是痛是怨,管他血肉模糊。
之前她是不想来,可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她应该来,她必须亲眼目睹这一切。
要知道,有些伤口是不会自己痊愈的,必须要强忍了痛,去除里面的毒汁,挖掉其中的腐肉,让它流出新鲜的血液,长出新鲜的肌理,然后才能重获健康。
她不怕痛,也够心狠。
所以,她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看着我二弟成亲,心里不好受吧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耳边,不知何时萧冥站在了身边,端着酒杯,似笑非笑。
呵呵,还好啊。她满不在乎地笑,双眼盯着他的酒杯,一瞬不眨。
萧冥会意,酒杯朝她晃了晃:想喝酒是吗不过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随从,可不能在这喜堂上喝,回去翠庭,我让你喝个够
多谢殿下,一言为定。秦惊羽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场内。
大婚礼毕,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则是留在喜堂,一桌一桌敬酒行礼。
眼见萧焰先去敬过主席,又朝贵宾席位走来,秦惊羽脚下微动,衣袖就被人按住。
就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萧冥的声音冰冷得没有半丝温度。
我没想走,就是腿站得有点麻。秦惊羽在心里叹气,他盯自己盯得这样紧,想趁人多开溜的机会几乎为零,再说,元熙还在宫里,她也没法走开。
敬酒敬到这一桌,萧焰刚一站定,萧冥就朝他先行举杯祝贺:恭喜二弟得此良配
月儿祝二哥二嫂新婚愉快萧月在旁,也跟着低声贺喜。
萧焰朝萧月笑了笑,目光转过来看萧冥一眼,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微笑淡淡:多谢大哥的厚礼。
萧冥手掌拍上他的肩,笑道:跟自家大哥客气什么,大哥是真心诚意替你高兴,改日我们约时间再喝酒议事。容容是个好女孩,你答应过我的事,希望你莫要忘记。
是,我能娶到容容,是我的福气,我自然会善待她。萧焰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抬步欲走,忽又停住,眼光在萧冥背后的秦惊羽身上打了个转,眸底似乎有丝异色一闪而过,轻声道,这位兄弟是新进宫的么,看起来有些面善
秦惊羽一动不动,只是垂眸站着,忽然觉得好笑,不知不觉扯动了唇角。
他笑,她也笑,两人相互凝望,目光触及,她心知肚明,他却全然不察。
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经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如今相见不识,争如不见;以后,自然再无瓜葛,从此陌路。
面善是么萧冥打个哈哈,身躯晃了晃,有意无意挡在她面前,我新提拔的侍卫,今日带他来见见世面,他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箭步过来的人影打断:阿焰,呃,姐夫,来,我敬你
小风,等等我萧茉也跟着那人影过来,站在他身边。
萧焰眸光一闪,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说话,叶霁风举杯又道:我姐姐从小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定要待我姐姐好,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是啊,二哥你要是对容容姐不好,我也饶不了你萧茉也在一旁帮腔。
见他不答,叶霁风急了,握住他的手臂道:我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固执,待你的一片心世间少有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你一定要保证好好对她,阿焰你快说话,跟我保证婚后不会亏待她,你说话啊,说啊
我保证。萧焰笑了,大口吞咽下杯中酒水,还杯于案,说得认真恳切,我跟容容保证过,她如此对我,我一定不会亏待她,尽我所能,让她幸福。
他的笑容那么纯净,那么澄澈,就好像是世间最精良的克敌武器,没人会怀疑,没人能抵挡。
叶霁风卸去急躁,不住点头,拉着他朝一旁走去:我之前还有些担忧,毕竟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阿焰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都是这些年我在苍岐认下的,你虽然不在,但我结交的时候把你也算了进去
好。萧焰朝萧冥这边深深一瞥,笑意吟吟说声失陪,跟着叶霁风漫步离开。
那样明朗的笑容,灿若朝霞,扣人心弦,秦惊羽毫不掩饰地看着,近乎贪婪地看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他,从今往后,路归路,桥归桥,再无交集。
叶霁风一走,萧茉气得跺脚,被萧月拉在座位上坐下,附耳说了几句,方才破涕为笑。
宴席完毕,众人恭送帝后回宫,王公大臣也各自散去,只剩下些年轻人,不知是谁提议,疯疯癫癫闹起了洞房,萧焰也不阻拦,脸上仍是脉脉温情,含笑问了新娘的意见,然后任众人灌酒发疯,闹了个够。
萧冥不走,秦惊羽也没法离开,默默站在他身后,将这些深情的,温柔的,热闹的,喜悦的场景,一幕一幕尽入眼中。
她发誓她不会在意,可是为什么眼还是会热会红,为什么心还是会酸会痛
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吗是吗
即使明白两人之间不可能,还是会这样伤,这样怨,这样恨
胡闹到半夜,才得以尽兴结束,萧焰亲自送客到府门口,脸色晕红,眼神迷蒙,目送一干人等上轿登车。
二哥你喝醉了,快些回去吧,容容姐还在等着你呢萧茉掩口,吃吃地笑。
我没喝醉,你们相信我,信我
马车缓缓启动,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他立在府门边,口中微动,不住低喃:信我,信我
萧冥放下车帘,哈哈大笑:他当然没喝醉,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夜如水,坐在翠庭冰冷的地板上,秦惊羽念着萧冥这句话,胸口钝痛得麻木,忽觉耳蜗一烫,大股暖流倾泻而出,手指抚上,毫不意外摸到一手黏湿。
又来了,这可恶的毒
算算时日,这一回,当是真正的发作,再没有半途停住的好运。
血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鼻端充斥着血腥之气,她手足无力,斜斜倒下。
意识逐渐迷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得院门咯吱一声,有人立在月色里,手一挥,一颗圆圆的丹药抛在他的脚下,离她一丈之遥的地上,冷笑着拂袖而去。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是解药,没错。
远远的,风里飘来一句:要活,就自己去捡;要死,就躺着别动。
要活,当然要活
她要好好活着,带元熙回大夏,他日还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将下唇咬得渗出血丝,剧痛使得神智回复些许清醒,秦惊羽双眼盯着那颗解药,慢慢地爬过去,一点点靠近,再靠近。
片刻之后,终于爬到了目的地,抓起药丸,连上面的泥沙都没擦,一把塞进嘴里,吞入腹中,然后躺在地上不住喘气。
对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微弱的喘息由细变粗,最后变成抽噎,忍了许久的那滴泪终于流出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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