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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毒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云烟袅袅
“哥哥……”她大声喊道,酣战的那人终是望了她一眼,那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她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手中长剑似荡开一波水纹,将周围的众人都震了出去。折剑式不由自主的挥动出来,将所有非我族类之人斩杀在剑下。
“千凉!”陆千城唇角已经带血,他时刻望着陆千凉的背后,在陆千凉冲过来的瞬间猛然出掌封住了她的经脉,将她软倒得身子接在怀中。
陆千凉不知所以,只觉得越来越疲累。她看到陆千城扶着她背对着所来的那方靠在树干上,看到所有的同门师兄倒在修罗的屠刀下,自己却没有丝毫办法。
她没有办法救赎,更没有办法逃跑。
“是哥哥对不起你,千凉,我要去解决这一切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她身后:“切记,不要相信身边亲近的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哥哥,你告诉我是谁!”陆千凉动不了,只能无助的大喊。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陆千城提着染血的长剑迎了上去,剑气的交织下,山上大雪益发的凛冽,火势也越来越旺。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吞噬,看着自己的父兄母亲一一倒在剑下,红的血,白的雪灼伤人眼。
身子在冰冷的雪地里渐渐失去直觉,她看到有人一袭黑衣执剑而来,衣角上银剑绣着的纹饰富贵而又奢华。那人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修若梅骨的手不知割了多少人的生命。
意识沉沦下去的那一刻,她在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死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原来,她一直被那个人欺骗了这么久。
沈言璟,若这些许年的言笑晏晏不过是你狼子野心的假面,那你成功了。你欺骗了所有人,也欺骗了我。





妙手毒妃 第五百七十一章怪谁
“千凉!醒醒!你不能睡,千凉!”沈言璟晃动着陆千凉的身子,试图唤回她的神志。玉华山上积雪没足,此时火又烧的烈,若是身中寒火毒却是要命的。
他脱下染血的外袍裹在陆千凉的身上,手臂托着她的肩膀膝弯便要将人抱起来。突然,一剑裹挟着雪花斜刺而来。
那一剑快的他根本来不及带着陆千凉躲闪,好在长剑行走的轨迹并不刁钻,不会伤到怀中之人。沈言璟手臂一松将陆千凉放回到地面上,身子后仰翻转了一圈稳住身形。
烟熏浓重的火场中,沈季平持剑而出,长剑犹带着寒霜。他指尖拂过剑锋上腾起的雾气,擦得长剑雪亮,照人清晰。
“朝中不合者,折剑山庄,下一个该是谁了?陆千凉,还是我?”沈言璟弯下身子拾起萎地的长剑,以袖口擦净长剑上的落雪,蓦地挥起剑势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做个了结吧,沈季平,没有下一个了。”
沈季平笑笑,横过长剑给他看剑刃上的鲜血:“你猜这是谁的血?”
沈言璟未答,他自顾的说下去道:“师父对我到底有育人之恩,我自然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贼人的剑下。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死在自己的弟子剑下,想师父能含笑九泉了。”
“你……”
“师兄向来孝顺,定不会放心师父一人长眠的。”沈季平唇角淡淡的勾起一个弧度,“言璟啊,现在,你还想同我比剑么?”
昔年于折剑山庄学艺,比剑时沈季平惯来都是第一,他也只是堪堪压过陆千凉一头。若是此时连师父与师兄都不能战胜沈季平,那他就算是拿得起长剑又有什么用?
当年一起成长的玉华山,在一场大火的焚烧下化作虚无。江山落雪,掩不住苍凉。他颓然弃剑,面对着燃烧的山脉无力地跪下。
他以为,他能救得了陆千凉,他能做一切。可他现在才知,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成。原来啊,他才是最无能的一个。
沈季平摇头笑笑,抱起昏睡的陆千凉,带着满山亲兵退出了玉华山。马车上,离月斜眯了陆千凉一眼:“反正她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一刀解决了岂不是方便?”
沈季平绞了一条帕子擦净陆千凉脸上的黑灰,无动于衷道:“我还没拿到折剑式,你急什么?你想要的,很快就能够得到了。”
离月哼笑一声。
……
一场大梦,梦里山河,梦外浮生。
陆千凉便在这大梦与现实之中沉浮着,她的神思清晰,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一条绵密的巨网拉扯着,网内是狭小的不足以转身的空间,网外是重重地迷雾与无尽的阴谋算计。
她像是忽略了什么。
沈言璟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折剑山庄上?他长剑所指的方向明明是逍遥引的人,兄长又为何会叫她仔细身边最熟悉的人?
陆千城最后长剑所向的真的是沈言璟么?他向她走来的时候眉眼之中明明是不带杀意的,沈言璟又缘何要灭折剑山庄上下四十七人的口?
重重迷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陆千凉大口的喘着气,蓦然惊醒。
“醒了?”沈季平将她扶坐而起靠坐在怀里,端起一盏温度正好的茶水送到她唇边喂给她喝,指尖轻轻地按揉着她因久睡而发麻的手。
她的头脑很重,甚至分不清现世与虚幻。她在哪儿?像是在马车上。这辆马车颇大,熊熊燃着的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折剑山庄上的那场大火。
她的头又痛了起来,痛的宛若撕裂。陆千凉双手捂住头,可那痛楚就像洪水猛兽一般肆虐着袭来,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阿凉?”沈季平捂着她的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瓶嗅盐递到她的鼻尖下让她嗅一嗅。那嗅盐中似是掺了薄荷,叫人闻之头脑清醒,叫脑海之中的痛楚都消散了不少。
“季平……”他低声唤道。
那人拥她入怀:“阿凉,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在。未来就算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也有我同你一起承受,好不好?”
那声音蛊惑着她的心神,似是要将她拉入到无间地狱。她突然之间忆起来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家了……
“我们在哪儿?”她沙哑着嗓子问道。
沈季平回答:“回京的路上,阿凉,你在发烧,病得很重,需要休息。”
陆千凉此时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她发了疯一般爬起来便要冲下马车。沈季平忙将她压回到怀里:“千凉,别回去,听我的话。”
陆千凉突然心口发凉,在沈季平未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的,侥幸父亲的武功卓绝,能逃出火场。侥幸兄长的敏捷,能及时带领师兄弟们撤退。
可此时沈季平的一句话,却斩破了她所有的念想。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就算是武功卓绝之人也不能逃离这魔咒。她从未想过,这一天回来的这么早。
人言江湖人江湖死,可陆千凉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死法。
她无力的跌倒在地,以手捂脸痛哭出声。大片的水泽溢出指缝,似是能洗掉眼眶中的污秽,能洗净那一日的熊熊大火。
她没有家了啊。
自此山长水阔,天地浩大,何处不是江湖?
可天地浩大,再无她的家。
“阿凉,别哭,别哭……”沈季平从背后抱紧了她,修长的手指揩净她颊上的水泽,尖削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声音也是藏不住的伤痛:“我已经差人去査了,逍遥引的人是怎么来的,我一定会问出个解释来。你放心,你还有我。”
有时候,安慰是这么的空洞,空洞到制止不住她一丝一毫的哀伤。
“问出个解释来又能如何呢?我的爹娘能回来么?兄长能会来么?若不是我……若不是哥哥为了我的身子去天山找雪莲花受伤严重,也不会施展不出战力,折剑山庄便也不会被灭了。”她哽咽:“我又能怪谁呢?我还能怪谁呢?”




妙手毒妃 第五百七十二章刺帝
陆千凉是在沈季平的怀中睡着的,到最后,沈季平也没让她下车,没让她回到早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折剑山庄。
就算是心中已经明了,幼时玩闹的山水与景致而今不过是一抹废墟,可她总还是会忆起那清澈的小溪,翠绿的树林和灼灼的红桃树。
在沈季平的怀里,陆千凉总是会没有防备的睡着,就像是在那怀抱之中会让她安心一般。连日来,沈季平都留在马车上陪她,不处理公文也不看书,见她醒了就陪她说说话,她睡下便陪她一起躺一躺,虽然很多时候他都是眼睁睁的望着马车车顶的车板。
陆千凉不知他在想什么,可他紧锁着的眉头昭示着他绝对不是在发呆。他总是在夜间独自起身,行至车外坐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望着京城的方向思索,一身雪色大氅带着风雪的味道,还带着白梅的冷香。
好在,每当她于黄昏时睡醒时,沈季平都是在她身边的。陆千凉害怕一个人,害怕黑夜,害怕燃烧的明火。沈季平便一直陪着她,夜间将她搂在怀中陪伴,马车中也不燃火炉,只是堆起厚厚的狐裘,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可就算他做进了一切,依旧阻止不了陆千凉病来如山倒。
她像是被抽空了一身的气神,先是失子,再是失去父母兄弟,她失去了软肋,被拔除了逆鳞,就只剩下一个沈季平,还突兀的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半夜惊醒之时,陆千凉甚至在害怕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其实她的孩子没有了,父母兄长不在了,就连沈季平也离她而去了。现在的生活,不过是她为了留住沈季平一道残影所作的春秋大梦。
她宁愿将这个梦做下去,做到地老天荒。
沈季平哄着她吃药,马车里摆了好几碟蜜饯,夜间在她睡得熟时也总是将她摇醒,同他说几句话。陆千凉知晓,他是在害怕,怕她一觉睡去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其实她自己也在恐惧,恐惧睡眠,恐惧梦中的大火与刺骨的融雪,恐惧剑光,恐惧喊杀声。
她发现,自己拿不得剑了。
她再也拿不起剑了,不同于刺伤沈言璟的那次,那是神上的恐惧,而这一次是肉体上的无力。女子用剑本就重量颇轻,二三斤已是极致,而她用的女子剑更是轻的只重一斤七两。可饶是如此,她每一次拿剑的时候还是会痛,会无力。
沈季平放弃行程,带她入湘南城寻医。可遍寻城中名医也无人治得好她的高烧之症,没人看得出她的了什么病,就好像只是因为哀毁过度造成的体弱一般。
哀毁过度,她合该哀毁过度的。
半月之后,二人车架抵京,宁王王妃回府。沈季平将她交给素兮后便换上官服,入宫面圣。陆千凉坐在台阶上看着他忙活,不知为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沈季平皱了皱眉头,难得的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别怕,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我若是回来晚了,你就先让素兮陪你睡好不好。”
陆千凉乖巧的点点头,送走了沈季平。
沈季平从不会吻她的唇,纵使是情动时也只是吻她身子上其它的部位,唾液的交换会让他觉得不洁。
她将自己的身子砸在床榻上,嗅着房间里熟悉的气息,突然觉得恍如隔世。房中无人,她握起床畔置着的长剑,避开满院侍女小厮的视线拐出府去。
剑客怎么可以握不住剑呢?
陆千凉运起轻功,一路上挑人少的路走,飞檐走壁直入紫禁城。雕梁画栋玉阶碧瓦好不阔气,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去看这些景致。
折剑山庄之难该怪谁呢?若不是皇帝老儿的步步紧逼,若不是朝廷的不断施压,父兄等人又怎会不置一词的便逃上折剑山庄避难?
陛下坐拥江山近二十年,杀伐不乏良善之人,这离阳王朝沈氏坐的够久了,皇帝老儿坐拥那九五之位也够久了。
是时候该换个人了。
陆千凉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房顶上趴着的两名暗卫,占据了二人的位置,俯瞰皇城全景。便见沈季平从御书房中走出来,一身绛紫色的朝服衣袂翩翩,端的是一副才子模样。
沈季平走了,她便可以动手了。
一顶小轿自御书房外的角门抬出,直至消失不见。陆千凉掀开瓦片瞧了瞧内室,见臣子席上并无一人,身子一翻从房顶上跃入房中。
她脚步轻轻,长剑半出剑鞘一步步向明黄色的龙床走去。龙床旁还有一个人,一身深色长衫正在喂皇帝喝药,手中汤匙搅动着药碗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那身形陆千凉岂会不识得?沈言璟。
她武功不及沈言璟,此刻若是出手,定会无功而返。陆千凉闪身到屏风后,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一边伺机行动。
“他倒是个心狠之人。咳咳……”皇帝咳了两声,摆了摆手不再用药:“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太子年幼,未必压得住沈季平。你心肠温软,若论心狠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次朕怕是熬不过去了,走之前替你二人除掉一个不安定因素,镇也算死得其所。”
沈言璟将药碗搁在了床头上,跪在皇帝床前:“皇兄说的极是,可此番宁王有功,又自证忠心,我们没有理由。”
皇帝磕上眼,就在陆千凉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那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需要什么理由呢?你去书架左侧第三个格的第二层中,将朕写好的圣旨拿来。”
此处屏风背对着书架,若是沈言璟前来拿圣旨,便一定会发现他。陆千凉抿了抿下唇,望了眼两座书架之间狭窄的空隙,侧着身子躲了进去。
脚步声渐渐走近,在绕过屏风后顿了一顿,陆千凉的心也随之一揪。莫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便闻陛下道:“怎么?”
“没什么。”沈言璟道:“皇兄书架上这本孟安石选集是臣弟找了很久的,一时间便愣了愣神儿。”他再不犹豫,走到书架前翻找起诏书来。




妙手毒妃 第五百七十三章帝崩
“没什么。”沈言璟道:“皇兄书架上这本孟安石选集是臣弟找了很久的,一时间便愣了愣神儿。”他再不犹豫,走到书架前翻找起诏书来。
陆千凉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握剑的手掌心上满是汗水。翻找声只持续了一阵,沈言璟带着诏书回到陛下床前,脚步声渐远。
语声再一次传来:“封你为一字并肩王的诏书朕已经盖好了御印,赐死沈季平的诏书在匾额后,不要走露消息,朕出棺之日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读出遗诏,紫禁城中三万御林军坐镇,量他也不敢不从御旨。朕留了一道御旨给你,若是衡儿实难当大统,你可自立为帝,亦不必给他什么高官厚禄,择一处封地开府建牙,好生养着便是了。”
“皇兄……”沈言璟话未说完,却被打断。
“朕一生杀伐,昔年踏着兄弟的尸骨走上这皇位,断然不愿你与衡儿重蹈覆辙。可历史本该如此,这九五之尊的宝座看着风光,实际上又何尝不是饮尽了亲人骨血呢?我知你心不在朝堂,亦不在京城,可离阳王朝总得有个人撑着。朕不敢对不起天下,只能对不起你。”
帝无力地伸了伸手,沈言璟捧着诏书膝行几步跪过去:“我除掉折剑山庄,斩断沈季平的一边羽翼,更是为了让你休养生息。沈季平兵权势大,不可长留。待新帝登基,切忌削三方之兵权,再与他个拱守皇城的太尉虚衔给他……”
陆千凉本想刺帝,却无意间听到这惊天的阴谋。折剑山庄之乱,她与沈季平的命运,再多的抗争,原来不过是沈言璟二人的心策划与算计。原来平常人再多的反抗,也抵不过九五之座上那人的翻云覆雨手。
她依靠着书架缓缓的滑坐在地,望着屏风后那两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突然一股恶心欲呕的感觉传彻肺腑。她伸手丝丝的捂住嘴,咽下一腔苦水,继续听着二人讲话。
“事已至此,朕已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言璟,莫要怪朕狠心,你侄儿年幼不经事,朕真的没有可用之人了。”帝将手搭在沈言璟的头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有的时候啊,朕真的是分不清你和衡儿谁是我的孩子。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从襁褓里的婴儿到风华意气的少年,从未离开过朕的眼睛啊。朕也曾想过,藩王并乱,倒不如除了你一了百了,可终究舍不得。”
沈言璟无声落泪,喉咙处哽着的呜咽声却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洪水猛兽一般,冲撞的头破血流。
帝声音渐渐弱了,隔着屏风,二人的身影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低不可闻的说话声:“哭什么?谁人无生老病死,只是朕这一去,整个王朝的兴衰都要压在你的身上了。”
“真想念当年啊,少年意气,打马折花。母妃尚且在世,父皇还年轻的很,皇后也还貌美。”帝声音怅然若失,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大家还都是皇子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欺骗,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堪:“朕还记得朕刚登基的时候,你刚会走路,走到哪儿都叫人牵着。朕登基那日你哭的不行,非要找朕。朕与皇后尚且无子,便索性牵着你过中门登九五。你看着龙椅便哭,哭的大臣们都慌了神。”
“皇兄……”沈言璟不抬头,声音更是低的几不可闻。他肩膀一耸一耸的,似是在哭泣。他这人啊,怎会为人落泪?
帝声音更轻了:“后来有了衡儿,衡儿也最粘你。朕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你待衡儿就像朕当年待你,没什么不同罢。生自帝王家本就不得自由身,如今想想,倒也蹉跎了不少年岁。言璟啊,莫怪朕,这祖宗留下来的离阳江山,总得传下去 。”
“我不怪皇兄,言璟从未怪过皇兄。若不是皇兄当年照顾,言璟焉有今日?”他道:“兄弟之间,何来隔夜仇呢?”
“是啊,兄弟之间,何来隔夜仇呢……”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那人也终于痛哭出声。怀中的遗诏掉落在地,滚出去老远,明黄色的帛书上墨痕尤新,还似当年那人搁下批不完的奏折,握着他的手教他写那个最难得“璟”字。
逝去的人是可以被原谅的,不管他曾经做了什么,伤人多深。也不管他曾伤害的是怎样的生命,是谁的父母兄弟,是谁的一切。
陆千凉扶着书架缓缓起身,赫然发现长裙的一角竟垂在书架之外。怪不得沈言璟刚刚转过屏风时会怔了怔,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
她不再耽搁,脚步轻轻的走出屏风外,跃上房梁取出藏在匾额后的遗诏荡出了陛下寝宫。行至午门处,紫禁城内丧钟九鸣,皇帝驾崩。
陆千凉不知为何,竟益发的想哭。他掏出火折子将手中的遗诏烧成了灰烬,头也不回的走回宁王府。
这个世界上最叫人无助的仇恨不是无法报仇,而是明知道仇人是谁,自己却再也无法去杀了他了。
次日,太子沈衡即位,立年号乾元,时年帝不过六岁。
先皇幼帝,新帝皇叔沈言璟手执先皇遗诏昭告天下,自封摄政王并帝听政,扶帝登基。享无上荣宠。先帝遗诏,皇叔沈言璟可御笔参政,但穷极一生不可染指军权。
幼帝登基,忠臣朝拜,无人不俯首称臣。
沈言璟雷霆手段下沈季平两道虎符,加封太尉衔,执掌长安城城防,与陆千凉当日于御书房内听到的没什么两样。这泱泱离阳,改朝换代的容易,血洗宫门之事却并未发生。
半月后,摄政王沈言璟与幼帝扶棺,将先帝棺椁送入黄陵,与先皇后同葬,诸嫔妃赐死殉葬,唯陛下生母杨妃封为太后,执六宫凤印。
没有人想到陛下死的蹊跷,也没有人想,沈季平爱妻母族被灭,却像是石沉大海般的被人一夜间压了下去。
更没有人想过,陛下留下的遗诏,实际上是有三卷。
一卷湮灭在陆千凉的掌下,一卷未着墨痕,封存在齐王宫中。




妙手毒妃 第五百七十四章两年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又是一年秋猎。
沈言璟在位摄政两年,位高权重,沈季平坐拥京城御林军兵权,亦是与其分庭抗礼。二人政见不合,长久下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今的秋猎,前朝元老已经很少在张弓狩猎了,索性将猎场全都让给小辈。猎场里的猎物呆滞无趣,猎来也没什么趣味,陆千凉都懒得去看。
许是秋日慵懒,她窝在席位前不愿动弹,瞧了一阵靡靡之声不觉有趣。今日她饮了不少酒,此时晕乎乎的,双颊上都腾起了两团红云。
“不舒服?”沈季平捏了捏她的手:“要么我先差人送你回府?散席想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回去先歇一歇。”
陆千凉摇了摇头:“多喝了几杯而已,我出去吹吹风醒醒酒,你不用管我。”
沈季平点头。
盘龙山上灼灼桃花已谢,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鲜桃,也无人去拾。她吹了阵风,顺便吃了颗桃,寻了一颗茂盛些的树木双手一撑攀了上去,摆正了姿势阖上了眼。
山间的风都带着桃子的香甜,香风堪飘十里。她身上酒香尚浓,神思却渐渐清晰了起来。她平躺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心中突然宁静。
远方,有脚步声传来。她微微偏了偏头,便见沈言璟拎着酒壶走入桃林,倚着一棵临水的桃树坐下,眼底也已有了些许赤色。
两年来二人已经很少联系了,沈言璟不过府,她也不出府。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在街上遥遥一望,她临街挑着胭脂,他脚步匆匆。就算是在人群中望上一眼,也很快地转过目光,只作不见。
很多时候,陆千凉会想,三人在一起学剑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自己做下的一段旖梦。其实没什么折剑山庄,也没什么同门之情。她只是一个从重重深山之中走出来的少女剑客,沈季平不过是路过玉华山下的少年公子,而沈言璟,也不过是沉浮在朝堂之中心机算尽不得救赎的权臣。
三人本不相识,没有晕倒在迷失丛林里的小公子,也没有青衣仗剑的儒雅少年。浮生长流之中,刁蛮的少女伏在兄长的背上,高高撑着的油纸伞挡住了眉眼。哥哥背着她一路上山,像是走过了一世的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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