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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小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小祖
王小花的哭已经完全止住了,而且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不要被他的面孔蒙蔽了,小花。有时骗人是为了自保,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人生在世,总有些选择不得不做。立场不同,选择就不同。无需为此这般自责。”
王小花良久没有出声,江棠镜心知已经平复,扶她起来:“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他给她拭干脸上的泪,动作之间,她终于抬眼,哑声问道:“老大,如果是你被人骗了,骗得很厉害,你会怎么做?”
江棠镜愣了愣,手指停在她脸侧。
王小花双目都是红的,未尽的泪光中可见一丝惧意:“你会不会……想杀了那个人。”
“也许会,也许不会,”江棠镜说着,知道她还是害怕,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让她能跟着放松下来:“不过不管是谁想要杀你,他得先过了我这关。”
王小花打了个寒噤,他看她可能是冷了,把她抱进怀里,她也伸手圈住他脖子,微凉的额头抵在他颈际。
“你受苦了,”小花这几日也是颠沛流离,而若不是大姚已经看过,江棠镜真要觉得她是不是有了,情绪起伏才会这么剧烈,“你虽杀了匪兵要犯,但得以脱身也是巧合,此事下不为例。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要再这样自己跑出来了,很危险。”
“嗯。”
王小花抓住江棠镜覆在她小腹上摩挲的手,他这样有一会了,但她并不喜欢,只觉有些奇怪:“老大。”
“嗯?”
“不早点休息么,你忙了一整天。”
“我就在你这儿休息。”
王小花有些错愕:“老大,你受伤了,伤得还不轻。”
“哦,你觉得我受伤了,所以做不到你在想的事么?”
“可我也受伤了,”她于是改口,“伤得还不轻。”
江棠镜轻叹一下,道了声我知道,便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她稍稍后退,他的面庞停留在两寸开外,就不再靠近。
王小花眼帘抬起,只见他还是那样静静地看她,黑眸里充满了某种怜爱之意,一时间又愧疚顿生,她不能看见这样的眼神。
闭上眼,她往前迎上,吻了他,舌尖探进他适时张开的口中,唇舌交错张启,越缠越深,她以现下的全部心力深深地吻着江棠镜,只为让他现下有片刻满足。
直到江棠镜把她按在臂弯里,喘着气平复着自己,带着笑意哑声怨道:“待你伤好了,我非得关起门来要你三天三夜不可。”
王小花别开脸,埋头在他肩窝里,任江棠镜把她抱到床上,就此相拥入睡。
******
庆南王带领的官军已将周边所有县镇盘踞的匪兵清理干净,今日返回涑阳。
宋玄生和陈宇他们也回来了,差点敲爆王小花还没全好的头。
王小花打听得匪首已多数死伤,但不知是否有人逃脱落网,也不知郑起英是否有党羽尚蛰伏在其他地方,总之涑阳此地这事已告一段落,而庆南王要在城门营帐设宴犒军,就在今晚。
山庄护卫几人一起在营中帮忙大半天,午后找了个阴凉地,齐齐躺平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吹风歇息。
“我说小花,”大姚说道,听见她应了一声,才继续望着眼前树上的层叠绿叶,把那根长杆子狗尾巴草从嘴边取下,“哥跟你说啊,你自己长点儿心。”
“啊?”王小花此时几乎回到在百鹰山庄里无忧无虑的状态,听了这话忽然有点紧张,是关于赵晨晨的吗?
“那孟夫人似乎看上你了,你回来前没多大会,她要替她们府上侍卫长来跟你定亲呢。”
王小花双目腾地睁大,迅速坐了起来:“什么?”
回来那天也见到了孟夫人,但王小花只是行礼问好,互相寒暄答谢几句,也没有听她提起这事来。孟府侍卫长是不可能的,但她更不能想象的是,孟夫人为何要越过她本人来支配她的亲事?
宋玄生和陈宇虽也觉得惊奇,但宋玄生发话了:“你急啥,老大肯定没答应,是吧?”
“对,”大姚点点头,但也叹口气,“你就多注意着点吧,少见那些个不认得的人。咱这是在外头,今时也不同往日,要是有谁看上你了,指不定这种事还多着呢。”
王小花看着他们仨,只觉荒谬至极:“我要少见人,就因为这个?”
“……”
三人继续躺着,歪着头看她,大姚安抚她一句:“反正咱们没多久也回山庄去了,那边都是自己人,跟之前没啥不同。”
“凭什么我就要少见人,”王小花只觉一股无名怒火瞬时卷起,一把拍在草地上,“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山庄护卫,定亲这种事,是不经过我就可以决定的么?没有人不问过你们就要求你们娶谁吧,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看他们仨一脸呆滞,似乎完全体会不到她此刻的心情,她越想越恼火:“难道我是一个物件,问过主人就可以拿走么?”
她曾经也想过,尤其是在李爷爷当初要她跟江棠镜牵手为誓之后,就想过自己真正可能的未来。在她的设想里,自己或许会跟百鹰山庄里或者原汐城里的某个适龄男子成婚,而且是出自自己的本意,就像他们几个一样,她曾经见过原汐城里的人来给宋玄生做媒,但也是来直接问的他本人,并未通过江棠镜或者山庄管家,这才是正常的。
就是现在,她也还是觉得,有那么一天江棠镜成婚了,她会回到以前的轨道上,或者反过来她要是想成婚了,跟江棠镜好好说,他也不会拦着她好好出嫁吧。毕竟她虽然算是了房的丫头,但也同样是山庄护卫,要是她不愿意做妾,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总也该让她有个好出路的。
“我的亲事是我自己的事,我才是能做决定的人——”
“你还想有什么亲事?”
王小花张嘴噤声,跟对面三人面面相觑。
草地被碾压发出的沙沙声停在手边,清风吹动的衣衫下摆都能触到她侧边手臂。刚刚的锐气被砍了一半,她有些窘迫地移上视线,看着居高临下的江棠镜,解释道:“我没想有什么亲事,只是要有人来提我亲事的话,怎能不先来问我就想定下来。”
“定不下来,”江棠镜说道,“我回掉了。”
“可、可孟夫人总该先问过我的,然后再来问老大,”她有点弱地补充了一句,可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这对我而言是个大事,却不询问我的意思,是何道理。”
“大事?”江棠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没有笑意的脸上只嘴角抬了一抬,“你想怎么完成你的大事呢。”
躺在草地上的三人相继坐了起来,宋玄生锤了锤后背:“躺了这许久,想起来营中还有点事,先回去看看。”
“我没想,只是觉得、觉得……”看他们快步走开的背影,王小花有点泄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老大好像很不爽,她也不希望他生气。但是过一两个月或许就不会了吧。而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徐白赶考回来的日子。
“等我一下!”她叫了他们一声,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回头冲江棠镜叫道:“老大,还有事要做,我也回营里了!”
江棠镜立在原地看他们走远,好一会才想明白,这忽然冒出的不快是出在哪里。
王小花在说及她的大事之时,那个潜在的、还不曾出现的定亲之人,似乎从头到尾跟他没什么干系。
他本以为王小花从身到心,已经完全是他的了。可此时他忽然开始疑惑,自己之前的感受,是否有不少只是错觉。





分裂的小白花 营间
虽然是在城门营帐之间搭的庆功宴席,但毕竟有庆南王在场,布置摆设还是有模有样,该有的排场一概都有。此次剿匪,郑起英本人被除,黑风太子亲传血脉自此断绝,就算再有余党作乱,也失了主骨,无名无分,起不得大风浪了。
江棠镜是此行居功在前之人,之后会随庆南王一同赴京请功,现在也同他们一起坐在主座,他那冷静少言的性子似乎很得喜欢,孟巡抚对他的欣赏之意十分明显。
孟府家眷也来了,坐在主座一带,李凌川也在那边,王小花和宋玄生他们坐得不算远,能看得到主座之人。孟媛和李凌川坐在一块,她默默地看他们互相说笑、用膳、饮酒,看一会就回视线,也跟旁边的同伴们互相闲聊。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也只顾着自己吃好了即可。此时天色已晚,星月当空,此地灯火闪动,篝火四起。到了后半截儿,兵士们已大多离了席互相敬酒吹牛四处嬉闹去了。主座那边,女眷们也在侍从扶持之下起身离席,当是回了涑阳府歇息,只余庆南王、孟巡抚同剿匪主将一起,继续饮酒相谈。
宋玄生几个也早就坐不住了,正跟旁的士兵一起绕着一丛篝火坐成一圈侃大山,王小花也离席坐在他们对面,没一会就见李凌川也过来了,连他的朋友陈智清一起,不由心情更好,跟李凌川挨着坐着,听宋玄生眉飞色舞,描述他们与郑起英正面交锋那时,情形是何等危急凶险。
宋玄生说完老长一段,喝了口酒缓一缓,一边向王小花抬了抬眉:“小花,你快也说说,你怎么拿下的那华先生?”
王小花脸上白了白,犹豫道:“其实没啥好说的……”
然而在旁人的怂恿之下,她终于也松了口,开始描述自己怎么提前准备的武器,在城门被围之时怎样使的环弩,众人倒也很爱听,时不时还有人叫好,甚至有人专门过来敬酒,她忽然发觉这比自己想象的要有意思些。
“小花,你真厉害,”李凌川听她说完,禁不住崇拜地望着她,由衷说道。
“那是自然,”王小花很是高兴,笑眼生光,背脊也更挺直了几分。
营帐那头忽然传来一波一波的高声起哄,好似所有的兵士都围了过去,喧闹叫嚷着,他们也回身去看,只听简单明快的鼓乐响起,越传越近,约莫十几个妖娆女子踏着乐点曼舞旋转,只着几乎可以透视到身体曲线的薄纱衣裳,在一众兵士的嬉闹跟随之中,移向宴席的中心。
“咣咣咣”几声闷响,众人向主座看去,庆南王正从席间立起,将手中的空酒坛一下砸在地上,高声喝了几声,引得众人安静下来,停在原地向他看去。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如今匪营已破,弟兄们有劳了!杀敌凶猛,也要纵情作乐,这方是男儿本色!本王特从城中调了些美人舞乐,今日就要让诸位尽兴到底!”
众人欢呼响应之间,宴席座位、篝火空地之上,顿时换了一个样子。兵士们与舞妓嬉闹追逐,暧昧的欢笑挑逗不绝于耳,有的直接钻进营帐里去,有的甚至只在座席之间,就拉着舞妓坐在身上互相亲摸抚弄。
“……”
王小花眼睛都没法抬起来,李凌川在她手边也僵硬得很。她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竟也都离了席跑了,只有陈宇还在,只好扭头看向李凌川,道:“咱们走吧,去外头吹吹风好了。”
李凌川也点点头,正待起身,对面忽有人道:“小花,你去哪儿?”
江棠镜拿着一坛酒,正走到对面,站在那里。
“……去吹吹风,”王小花说道,但江棠镜面色可谓有点难看,她于是留在原地,弱道:“也可以不去。”
江棠镜也席地而坐,他想必也喝了不少,但步履还是稳的,可见还没有喝醉。
他看着对面,王小花着肩坐着,只很不自然地盯着火看,李凌川抬眉看来一眼,还是藏不住目光里的些微敌意。似乎他一过来,他俩就不说话了,而方才在主座见着他们是在有说有笑,仿佛很说得来的样子。
小花还真是越来越行了啊。这周围兵士舞妓都成这样了,她要跟李凌川到哪儿去?他盯着她那在火光闪动中,垂眸敛目的安静面孔,而她不走,李凌川也不起来了,也那样尴尬地坐着,可就是不走。
李凌川说的什么,自己是小花最喜欢的人?他本不怀疑这一点,但现今又觉得似有什么尚不得确认,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总之少了些东西,就在那儿,可就是隔着点什么以至于不能完全触及。而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凌川当时会毫不迟疑地那么说,就好似是她亲口告知的一般。
“小花,过来。”
江棠镜就地坐着,手臂撑在膝上,向王小花伸了出去。
王小花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看李凌川,顿了片刻,看江棠镜手还那么伸着,才十分勉强地起了身,绕过火堆,走了过来。
“老大,你喝多了吗?”
她试探地低声问着,江棠镜看起来冷飕飕的,好像在生什么气,她很怕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老大!”
她吃惊出声,正待挨他坐下,江棠镜就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她几乎是跌坐到他身上的。周围起伏不断的嬉闹调笑瞬时变得既模糊又刺耳,而李凌川还在对面,王小花下意识就要推开江棠镜,不想以这个姿态示在人前。
江棠镜箍着她坐在腿上不容闪避,捉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王小花脑子里瞬时空白一片,浑身气血上涌翻腾,立刻使上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力挣扎,不管不顾地对抗他的力道,心道不管要做什么,现下非得挣开他不可。
“啪!”
一片愕然。
脸上被打的地方有一点局促的麻木感,江棠镜错愕地看着脸上一片惨白的王小花,她已经停止了挣扎,缩着双肩,颤抖的手蜷缩在身前,但不敢再动,双目惊恐地看着自己:“老大,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
王小花惨叫一声,没有什么异常的声响,但江棠镜已回过神来,咬着牙瞬间扭伤了她的手腕。
“小花!”
李凌川惊叫起来,他直要冲上去,身边陈智清却慌忙把他拉住了。
王小花倒向一旁,蜷缩着坐在江棠镜手边,抖索索扶住自己受伤的手腕,要碰又疼,不碰也疼,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透过泪水望向江棠镜,他什么话也不说,面庞铁青,那双黑目盯着她,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她完全看不懂。李凌川在喊她的名字,转头去看,他被旁人拉住挣不开,但他眼里全是刺眼的震惊。
她从未有过这种如敝履一般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小花!”
李凌川叫道,见她捧着自己的手,站起来就转身跑了,不由怒瞪着江棠镜:“你就是这么对小花的吗?!”
“我怎么对我的侍妾,都与李公子无关。”
江棠镜一字一字说着,冰冷的眼回视着他,面上一派冷然。
他靴底用力钉在地面上,控制着自己,心下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念道,再等一下,不能现在就追上去。
******
灯火都没有点一盏的小营帐,只有外面的火光穿入些许,能看得到些微物事轮廓,显得这里分外寂静,与外头传来的喧闹格格不入。
忽然,营帐帘子一卷,有人径直冲了进来,直奔中间撑起帐顶的圆木坐下,一径抽泣不止,几乎背过气去。
“……小花姑娘?”
赵晨晨离开躺靠的干草堆,坐了起来,黑暗之中皱起了眉:“出了什么事?”
王小花边哭边试图张嘴说话,声泪俱下,几乎难以把字给说清楚:“他、他对我像、像对玩物一样,在、在我的朋友面前羞、羞辱我……”
她一脚跺在地上,压抑着声音,怒道:“他凭什么!”
“……江棠镜?”
听到她应该是表示肯定的重重哭声,赵晨晨静默了片刻,说道:“为什么?”
他心里有些意外。
“……因为我打了他。”
王小花的声音低下去一半,然后又很快恢复:“那也是因为他羞辱我在先!”
“那他自然活该被打。”赵晨晨说道,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王小华顿了顿,一会又出声道:“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耸耸肩:“我需要知道吗?在我看来,小花姑娘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家老大可不一定。”
“况且,”他缓缓说着,“让小花姑娘这么伤心,或许也不是个容易出口的事吧。”
王小花的声音也都止住了,黑暗之中,静默良久。
“对不起,”她抬眼看去,“我骗了你。”
赵晨晨笑了笑。




分裂的小白花 入梦
“你其实不用骗我的,”他说的听起来像真的一样,“你就算没那么说,我也会跟你回来。”
赵晨晨对这黑暗早已适应,王小花的双眼在周遭一片空洞的黑影中,隐隐反射着点外间穿透而来的微光,定定坐住望着他。
“你不用哄我。”
“我都能揽了偷药的事,还要多此一举再哄你作甚?”赵晨晨叹口气,“小花姑娘,行走江湖,多少还是要有点义气在。哪怕你们都戳着我说是魔教信徒,义这一字,我也还是认得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再问道。
“若我不回来,小花姑娘你恐怕就要吃大苦头了,”他语气平静,“偷解药给我骗我回来尚还说得过去,但偷了解药给我我还跑了,恐怕是你老大,也不能轻易让你过了这关。”
他的嘴角似乎在黑暗中也在弯起,王小花无声默认,赵晨晨确实说出了她当时的想法。
她靠在柱子上,目光穿过黑暗的虚空,望向不知哪里,漠然开口:“或许我本应让你走的。反正不管做到什么,我在他们眼里都是那个样子。挨罚就挨罚吧,还能比现在更差到哪去。”
赵晨晨啧啧两下:“你们老大真把你伤得不轻啊,都赌气成这样了。”
“你觉得呢?”王小花说到此,又提起一口气,禁不住要忍痛抬起右手亮给他看,手腕又热又痛,好像肿起来了,方才那一幕在脑子里回现,她声音又带出点哭腔,身上都抖了起来:“我的手都动不了了!”
“这……你打了他?他就伤了你的手?”
赵晨晨这才知她手伤着了,心道江棠镜别的先且不论,怎会对王小花下出这样的重手,这下想不好奇都难:“这才没到两天,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一阵阵钝痛又涌上来,她抬着左手按住心口,差点都要喘不过气来。
赵晨晨坐在他的草堆里,等她应答,无声端详许久。王小花真的很难受,江棠镜看来着实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然而她终于也还是说不出来,情绪在这番算不上宣泄的宣泄之后,竟也开始趋于稳定。
“你还要回去吗?”他忽然问。
王小花闻言一愣。啥意思?
“回哪里去?”
他耸耸肩,笑道:“不回你们宴席上么?我看外头好像还没完呢。”
她扭头看向灯光穿射而来的方向,听着那些仿佛很遥远的声音,再回头过来,问道:“你吃不吃烧鸡?我去带点儿过来。”
******
“找着了?”
见陈宇点头快步过来,江棠镜总算心头稍霁,也不再在原地逗留,问道:“在哪儿?”
“小花睡了,”陈宇有点尴尬,他其实也不明白老大是怎么了,但小花居然打了老大,他眼睛都要蹦出来了,今晚真的很莫名其妙,“她叫我不要去吵她。”
“好,我过去。”
江棠镜点点头,走出一步,却见陈宇又拦在他面前,有话要说又不知当如何说的模样,便反问道:“怎么?”
“小花已经睡下了。”陈宇又重复了一遍,似很不希望他过去一样。
江棠镜锁起眉:“我不就看一眼么。”
“老大,你、”陈宇见拦不住,只好多说一句:“你可别再打小花了。她也……她也不容易。”
江棠镜一怔,眉头锁得更深:“你回去吧。”
营间的喧闹已至尾声,夜已深了,唯有寥寥几个兵士偶尔步履欠稳地走过。江棠镜停在王小花的营帐前,只见门帘紧闭,里头不起灯火,可他知道,她定还是醒着的。
“小花,”他顿了顿,“开门,是我。”
无人响应。
“小花,开门。”
他站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动静,心道自己过来看她,她还这么不知好歹,话语里不由起了几分硬度,命令地再度开口。
还是不见回应。
江棠镜掏出刀子,自外间把门帘割开了一道,自行进去了。帐中安静得很,浅浅的呼吸几不可察,他走近,随地铺就的毡子铺盖上,睡得正沉的,可不就是王小花本人。
你竟还睡得着。
他俯身凑近,王小花几乎就是在死睡,俯面趴在地上,半边身子还在毡子之外,右手在黑暗中隐隐可见是包住了,想必她自己上过药,只是包扎得凹凸不平凌乱不堪。
有酒气。
江棠镜愣了愣,胸口翻腾起来,连忙俯下身就地坐下,把她转了个个儿。今日这是什么个环境,黑夜里众人获了准露天宣淫,她竟然还要去喝酒,也不想想,要像这样醉倒在外,会有什么后果?
心情复杂地翻查手下衣物,王小花还不醒,不知是喝了多少。她身上也整齐,还是先前穿的那样,但江棠镜嘴唇仍是越抿越紧。
“小花。”
毫无反应。
王小花睡觉几乎没有声音,并且容易惊醒。江棠镜曾经也是一个容易梦魇惊醒的人,但已很久没再那样了。他慢慢拍了拍她的脸,仍然毫无动静。
帐中一片漆黑,江棠镜不打算走,但也没有点起灯火的想法。
他默默地帮王小花除去身上衣物。她可能是喝得太醉,没来得及好好拾下自己就趴倒睡着了。小心避开她身上的伤,整理得妥帖了方才拉上薄毯子盖住,江棠镜再看看她的脸,只希望小花此时是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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