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小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小祖
“你们少庄主能同意么?”
“不知道,”她说道,有些心不在焉,“你觉得徐白他会回来吗?”
赵晨晨避而不答,只道:“如果徐白不回来,你便真的哪也不去了么。”
也许吧。她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对你也不坏,”赵晨晨忽地再出声,“若是你想好了,也未尝不可。孟府的人对你印象应当也不错,不过上次我在放风,他们有个嬷嬷还跟我打听你父母的事,想给你说亲来着。”
“——”王小花背脊一僵,神色中闪过一瞬间的惊疑:“谁问的?”
赵晨晨皱眉:“应当是个姓方的嬷嬷。”
“她怎么问的?”
赵晨晨耸耸肩:“她就问你父母是哪里人,问谁见过你父母。”
“……”
“我看是为了替你说亲,就胡诌了几句,说我见过,”赵晨晨笑道,“说我是你邻村的,你父母都是良善的好人。”
王小花僵立原地,好一会才理清楚他说的话,禁不住走上前来,扶着栏杆,声音里的颤抖已然压抑住了:“你说得倒也不错。还是你会说话。”
赵晨晨得意洋洋地笑起来:“那是自然。”
她随即岔开了话题,但赵晨晨并未忽略,王小花那绷紧的脊背,一直不曾松懈下来。
分裂的小白花 明火
百鹰山庄的人确实比原先多了许多。
赵晨晨望着那边来往走动的人,眯起了眼。
“小许,”他说道,冲着那边立着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
“你果真又回来了,”小许迟疑着不能上前。
“我这么个好助力,自然是毫发无伤的回来,”赵晨晨说道,“倒是你,怎的还能回这山庄里?”
小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又迈不开步子。赵晨晨自是知道他为何又回了来,他没那胆子去跟庄主说他做的好事,王小花自也不会去把这事抖落出来,百鹰山庄这阵子还需要人手,他若回来帮工几天,也不奇怪。
看小许往他的方向移来一步,赵晨晨嘴角勾了勾,面上却毫无笑意:“你若再走来一步,我便拧断你的腿。”
……
地下牢室的睡梦并非什么舒服的体验,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赵晨晨也早已习惯了。只要有一堆干草能往上躺靠,他就能整个晚上都睡得又香又沉。
但今晚,本应万籁无声,赵晨晨却在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细细的噼里啪啦声隔着什么在响起,甚至有些晃动的细微光亮,从石梯的木质挡板缝隙中传来。赵晨晨错愕片刻,瞬时坐起,听着看着当是发生在头顶上一层空间里的动静,惊惧瞬时蹿上了喉咙。
他疯狂砸着栅栏,用尽全力大吼起来:“着火了!来人啊!”
主院落的卧房被急剧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江棠镜坐起:“何事?”
“少庄主,临院起火了!”
他立时起身穿戴齐整,直奔临院而去。
火势不小,火光冲天,明晃晃的火熏得面前如受炙烤,江棠镜只觉脚下有些不受控制的不稳。临院的主屋内不少木质器物、干草等日常补给,火势若救不下来,这几间屋子都要给烧成黑灰。
宋玄生在招呼赶过来的仆众小厮们去抬水,见江棠镜来了,本以为他可能进不得前,但不想他虽面色难看,但还能走到近处安排救火,便觉得有了主心骨,众人忙不迭提水救火,来去匆忙,势头也更足了起来。
只是火势仍是大了些。
这火有些蹊跷。虽说这个季节天干物燥,但百鹰山庄一向十分注意,已多年不曾再有此事,如今怎会有这般失控的火来。
“赵晨晨还在下面?”江棠镜问道。
“是,”宋玄生点头,看那火势不小,怕是无人能毫发无伤的过去,“看这架势,看是难救得回来了。”
他目光顺势看向江棠镜后方,有些讶异:“小花?”
江棠镜回头,只见王小花一身衣裳堪堪穿戴齐整,头发草率束起,显见是惺忪睡梦中被惊醒而匆忙前来:“赵晨晨呢?”
“还在里头,”宋玄生应道,“火太大,救不得了。”
“……”
她震惊摇头,似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原地愣了片刻,竟毫无预兆地,抬足就要冲向火场。
“小花!”江棠镜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去?”
“赵晨晨还在里面,”她眉目间掩不住的焦急担忧,死命拽着衣袖要挣脱开来:“我去救他出来。”
不过一个震惊闪念,王小花已经用力抽回衣袖,似一支离弦羽箭一般,向火场中心毫不迟疑疾奔而去。
“小花!小花!”
江棠镜大步急跟上去,但王小花的速度此时竟比往日更快上几分,他冲出两步,就被宋玄生和大姚拉住,眼睁睁看着她从火场边缘旁人手中夺过一桶水便冲进了着火的屋子里,那火势这样猛烈灼人,江棠镜心中震荡至极,神魂仿似飞离而去:“王小花!”
“老大不可!”宋玄生死命拉着他,“小花已经进去了。老大,火势太大,你不能再走近了。”
“为何不可?”
他目眦尽裂,心头焦虑生疼,而越是盯着那片熊熊燃烧的屋子,想着她刚消失在那里,越觉袭来的恐惧铺天盖地,令人晕眩的热浪和火光充斥整个视野,耳中轰鸣不止,弟兄几个在说的话,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王小花把大半桶水当头浇下,迎头冲进烈火席卷的屋子里,慌里慌张奔至角落处,用还剩的一点水浇得那厚木隔板上头的火苗熄了一块,方才尖叫着连拉带踢将其拉开,匆匆奔下开始变烫的石梯,叫道:“赵晨晨!”
木材烧裂的噼啪声中,艰难的咳嗽和回应几乎听不分明:“我在这儿!”
“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她庆幸自己来的还算及时。地牢虽只入口一处为木质隔板,但那里若也烧起来,浓烟和高温也能把赵晨晨给弄死在这里。
赵晨晨见她在牢锁前翻找一会,话也说得困难:“……邢大爷可是不在?”
“无妨,我不需要邢大爷,”
王小花抬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抖着手两下掰扯,那枚她时常戴在手上的檀香木手镯从几不可察的接缝处断开,露出其中薄而尖细的片状接口,趁着上方火光将此处照得明暗飘忽,只听嗑嚓几声,牢门门锁就此打开。
“走!”
现下不及再打开手链脚镣,她径直架起赵晨晨的胳膊。他长期化功散在身,又被高温炙烤,浑身烫得惊人,连带衣裳均被汗水浸湿,整个身子都有些虚弱无力。
踏着脚下发烫的石梯,两人都被烟气呛得不住咳嗽,几级狭窄的石梯如险山一般难行。好容易出到上头,赵晨晨已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再坚持一下,”她说道。
正专注避开屋中火势最险之处,却听头顶“哗啦”一声骤响,热风的动静袭来,王小花尚不及反应,身旁赵晨晨猛吸了口气把她护在怀里朝右侧急推一步,只听一声惨叫,一截带火的房梁砸落地上,压住了赵晨晨的左腿。
“赵晨晨!”
王小花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就此蹦出,情急之间绝望地环顾四周,只见地上一支木棍,立刻抓起未起火苗的那一头,撬进那截不轻的房梁下使尽蛮力支起空隙,让赵晨晨把他被砸到的腿挪了出来。
她脱下自己方才淋过水的外衣,扑灭了他衣物沾上的火星:“你还能起来么?”
赵晨晨只痛苦地点了点头,但王小花心知他就是起不来,自己拼尽全力也会把他背出去。
临院外间安全的距离之外,众人凝目注视着已然止不下来的火势,虽无人明道,但心知恐怕凶多吉少。
“出来了!”陈宇大叫道。
那屋子眼见是要烧废了,只见两个人影背着熊熊火光,步履跌跌撞撞,但总归是走了出来,宋玄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江棠镜震惊之余胸臆翻腾,挣开同伴,却说不上此时是喜还是什么,原本不受控制的脚下虚浮、眼前晕眩、耳中轰鸣尽数褪去,只余一腔被那刺眼画面激起的无名恼怒直冲顶心,全然控制了他的手脚。
“老大——啊!”
王小花架着赵晨晨走近,一颗心脏终于落回胸腔,正自由衷庆幸,却见迎面而来的江棠镜冲着赵晨晨就是一拳,她拉扯不及,赵晨晨立时向一旁翻倒在地。
不止是王小花,在场众人均被这忽然的一下给怔住了。
她吓得懵住,胸前衣襟已被一把揪起,猛然提到江棠镜面前:“你救他做甚?”
冷冷的质问之声。
望着他怒极的双目,王小花不知所措,面无人色:“……他不能死。”
江棠镜冷笑一声:“他怎么就不能死了?”
“……”王小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领口紧的力道让她难以呼吸,只见他眼里尽是冷漠的嘲讽和质问:“你不是最怕死的,怎的值当为了救赵晨晨,连命都能豁出去了?”
“……他对山庄很重要,”王小花总算回过了意识,心头闷闷发慌:“他知道的很多,能、能帮到、帮到山庄。”
身后传来崩裂倒塌的声响,火光瞬时高高蹿起,而救火的仆众手边放着水桶,不明所以地远远站着,几个弟兄也立在不远处,面上出现了疑惑和不忍。
“老大,”宋玄生走上来劝道,“小花一时情急,现在人也都好好的,好不容易出来,总比出事要强。”
江棠镜松开了王小花的衣领,但那一腔震怒仍处在失控边缘:“我倒要看看,我山庄处死了个魔教余孽,能有何了不得的后果。”
王小花眼看江棠镜上去就踩赵晨晨的胸膛,压得他咳嗽都咳不上来,急忙上前阻止,出声央求:“老大,不要这样,他伤得很重。”
“小花姑娘,不用求他。”赵晨晨躺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双目却冷冷抬起看着江棠镜,只换来一声冷笑,碾压的力道更重,喉间不由嘶声不止。
赵晨晨全身是汗,衣服沾满了灰烬尘土,左腿被砸到的那处衣料炙烤焦黑,一定伤得厉害,方才都不能用左腿使力走路。
王小花不知道她自己现在也同样狼狈,湿衣湿发在火场中烤得半干不干,身上多处黑灰和细小灼伤,像个疯婆子一样:“他帮我挡了房梁才伤成这样,老大行行好,他没做过什么非死不可的事……”
“老大,”宋玄生知道江棠镜怒火攻心不管不顾了,只得再过来低声劝着,“方才也说这火来得蹊跷了些,莫不还是先把人看管着,查个清楚来得稳当。”
赵晨晨见江棠镜反应不大,王小花已嘶声带泪,不由长长叹息一下,摇了摇头。
“江少庄主,赵某今天确实也见着一个怪事,自以为与这火不无干系。若你愿听,我也能把这其中蹊跷告知一二。”
身后的屋子想必已彻底塌了,火势也烧到了尾声,众人脸上的火光低了下来。江棠镜看了眼赵晨晨,再看了眼王小花,随即松了手,往侧后方略一偏头:“立诚。”
大姚上来一步:“老大。”
“带小花到后山壁牢,关禁闭一日一夜。”
“……”
“没听见么?!”
大姚忙应了一声,王小花这时才觉得身上冷意传来。后山壁牢在悬崖旁边,只一道铁栅封住牢口,关在其中几乎等同于没有遮蔽,可以受尽风吹雨打。
她意识漂浮,勉强跟着大姚走开,听到江棠镜在后面吩咐:“拉他去埙院,看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分裂的小白花 红迹
听着大姚一阵唠唠叨叨的告诫,王小花坐在冷冰漆黑的牢室里,阴郁消沉。
“我好似什么都做不好。”
大姚愣了愣:“也不是这么说……”
“赵晨晨救过我,我救他是投桃报李,对山庄也不是坏事,但是除了我自己,都没有人觉得高兴。”
大姚叹了口气:“你是撞老大痛处上了。他不喜赵晨晨,对火又……你也知道。你还拼命要去救人,他怎么快活得起来。”
……可是情势十万火急,人命关天,这都不行么。
大姚锁上牢门,最后再交代了一句:“小花,你既然跟了老大,就好好跟着他吧。”
王小花抬头看去,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没有么?
闭眼向后仰靠,心里从内至外都是冰凉的。兜兜转转下来,老大还是那个老大,没有变。她真的后怕了。
深夜冷风侵袭,这里不过容得一人卧躺,翻两个身就没地儿了,是以对夜风难以躲避,极不舒坦。好在大姚给王小花留了件外衣,她只待夜风彻底吹干身上还未全干的衣物,披着外衣冻嗖嗖靠在石壁上,时间长了便自沉沉睡去。
******
白日里醒来,全身都疼,又冷又饿,也没人来送吃的,想必是江棠镜有吩咐过,王小花心头不由一阵苦楚。
也不知赵晨晨是怎么度过那么些个白天夜晚的。静默坐了许久,她最后站在栏杆面前,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自己出去?
然后又回身坐下捱着冷饿,想着,赵晨晨现在该是怎么样了。
好容易借着突如其来的困意睡了一觉,捱过了一中午,醒来时王小花决定,反正要关一日一夜,想来晚间才能放出去,不如自个儿转一圈再回来好了,应该没人知道。
打开手镯摸索一会,牢锁如愿开启。小心翼翼打开牢门栏杆,王小花悄然走出,再把门作势阖上,而转身的同时,一声惨叫瞬时从喉间飚出,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老大!”
间隔数尺开外,江棠镜黑衣冷面,煞神一般杵在那里。
王小花连忙转身再去打开牢门:“我就是出来看一眼什么时辰了——”
江棠镜上去握住王小花的手腕,感到她浑身立刻僵得石头一样,心下立时一阵钝钝的窒闷。
他才以为王小花转了性了。没想到转眼她便能去到他最恐惧的火焰里,甚至比为他做的更甚,冒着送命的危险,也要救一个赵晨晨。
“你越来越能耐了。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
王小花真希望自己现在能晕过去。话说这感觉也离晕眩相距无几,她试着晃了晃身子闭闭眼找感觉,然而还是站立着神智犹在,反而江棠镜顿了一顿,声音更是带着恼意:“……行,又同我装可怜。”
他拉着她往山庄院子里走:“也不用累着你再装了,我们都清净几天。”
王小花窘迫地跟从在旁,虽也有点高兴可以不用再关着了,极想多问几句,但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你同宋玄生和陈宇,即刻出发,去路州。”
路州?“……做什么?”
“今日得信报,郑起英余部几人,在路州被逮。宋玄生领你们去确认探查一番。”
王小花一惊:“老大,我能不去么?”
江棠镜冷嗤一声,王小花顿时手腕生疼,忍住了喉间的痛哼,“这会又不想去了。你以为不去,就能跟赵晨晨见面么?”
“我不跟他见面,老大,我只是投桃报李,并无其他意思,”她真的不想再去触碰郑起英和父亲有关的那些事了:“老大!我跟了你就会好好跟着你,我这次能不去么,我难受得很,头疼脚疼全身都疼,我不想去……”
“你还知道有疼这回事,”江棠镜的话音不容拒绝,“自去梳洗,过一个时辰,即刻出发。”
“老大!”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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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上药的力道不轻,赵晨晨嘶声吸着气,知道大姚从不怎么给好颜色,他在大姚面前本也会多敛几分,不过那处烧灼伤口着实疼得厉害,换药时分他背后都汗湿了大半。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这些伤疼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难于接受的事了。
但是现在从早到晚,只有陌生小厮一言不发地来送饭,此外无人同他说话,比之前在地牢里也没好上多少。
他仿佛不经意提起来:“小花姑娘如何了?”
大姚哼了一声:“你还挺沉得住气。”
“哦?”他顿时扬眉笑道:“小花姑娘是很迫不及待想知道我的消息吗?”
“……”大姚瞪圆了眼睛,“我告诉你赵晨晨,小花是少庄主的女人,你救过她,她一心图报,别的你就少肖想了。”
赵晨晨冷笑一声:“少庄主对自己的女人当真是好,无名无分,不愿娶也不允嫁,动不动要拽领子上手脚,怪不得小花姑娘要一心向着他呢。”
大姚张口结舌,难得地在赵晨晨面前说不出话来。
“……你就别再问了,”他起药箱,胡子一抖一抖地,“小花出去办事,得有些天不在山庄。就是她在,也不会来看你。”
赵晨晨拳头攥住:“她歇息好了?你们少庄主是想累死她么?”
“得了赵晨晨,你别忘了你在这儿就是来答话的,”大姚拾好药箱,径直起来,“他们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房门阖上,赵晨晨在床上独坐良久,挪开身子,拉起铺床的薄衾扯出几片布条,开始动手做着某个不知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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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州距离梁州有近五日的行程,此行倒是比原先料想的要顺畅安稳,没有什么异样的危险人事,没有什么不想听到的消息来节外生枝,不过是路州官府凭着涑阳剿匪时绘就的几幅余党画像,逮得了几个疑似之人,宋玄生几人能过来协助指认追查一番。
查问之下,这几人果是当时余党,其他旧部已然一盘散沙分散开来,各自之间又难得联结,但也问出,有一旧部已去了梁州蛰伏。
此时一行叁人已在返程路上,此地距离梁州和原汐城距离相当,约莫一日即到,需再去梁州巡抚府上,将藏在梁州的郑起英余党讯息一并禀报,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明日分头行动,我上梁州,你俩回原汐城,”宋玄生说道,“老大也需得知晓此事。”
“成。”
“你少喝点,”得了两人应声,宋玄生出声提醒着王小花,后者好像才意识到这一点,哦了一声,往杯子里斟的也少了一些。
“你跟我叔越来越像了,”陈宇看着王小花的酒杯,跟宋玄生说道:“我上次在她老家,她也总跟村里人捞酒喝。我叔就是这样的,晚上没二两酒都吃不下饭。”
王小花噎了一噎,兴致缺缺地撇撇嘴,抬起杯子:“替我跟你叔道个好。”
“跟你说过了,老大就是一时心火旺,得顺他多些,回去就好了,”宋玄生蹙眉看着她,再道,“也不会真的把赵晨晨怎么样。小许都给逮着,也供认放火的事了,赵晨晨在此事上实属无辜。”
“嗯。”
王小花一手支着脸,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睛却莫名酸涩起来,她径直抬手去揉:“真是怪事,我喝得很多了么?”
宋玄生和陈宇互看一眼,宋玄生再道:“你要累了,就歇息去吧。”
她点头站起,正待离桌之时,骤变顿生。
旁座一人似乎被她这忽然的起身吓了一跳,随即嚯地抽出腰间长刀、瞬时立起身来。
“宋哥!”
王小花惊讶之际,抓了酒壶直掷而去,酒壶迎面撞上砍来的刀刃,碎片清酒四散开来,宋玄生陈宇立时执了武器跳起交战,野店大堂之间我方叁人对方叁人,顿时锋芒交错,碎片横飞。
王小花近身功夫比原先强了不少,但好几招也不过是险险避过,惊得她手忙脚乱,只能向宋玄生处靠近,好借他的掩护来回避一些锋芒。
此处是郊外野店,其他叁两食客已经尽数逃窜而出,掌柜的躲在柜后瑟瑟发抖,而又有叁人从门外进来,并且攻势竟直奔王小花,惊得她头皮都要炸了。
宋玄生的神情十分意外,但也同陈宇勉力把王小花夹在中间,忙不迭抵御六人合围。
眼见一支剑尖在夹击中就要刺到身前,王小花却见持剑之人连忙错开锋芒,甚至面上出现一丝慌张,似乎不敢真伤到她。
手下仍在防御反击,但王小花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乱光交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终于还是来了。
宋玄生嘶叫一声,背部中剑,她顿时被恐惧全然扼住咽喉。
这些如是郑起英麾下之人,若真发现了什么,或许可以留着她的命,但宋玄生和陈宇的,就不一定了。
双拳难敌四手,王小花当即瞅准一个空隙,一个空翻闪出混局之外,奔着窗子就扑了出去。
野店外间灯火不明,她直奔马棚,上了马就疾驰不停,回头向后,果然几个黑影纷纷冲出店来,乱蹄交织,在后穷追不舍。
王小花身体几乎与马背平行,心跳快如擂鼓,以最快的速度在黑夜中再无光亮的野道上一径飞奔,叫骂声从后方传来,她不管不顾,穿过了杂草灌木,在山野间凭着自己对方向的判断急速穿梭,极力甩开后方追兵。
这似乎有效。不知穿过了多少弯绕树丛,待得终于出到一条似乎人迹罕至的野道之时,周围只有林间虫鸣和她自己的呼吸声,后方嘈杂的追赶,已经听不到了。
王小花庆幸之余,策马继续奔逃,忽觉一道尖锐劲力突如其来地穿刺在背,将她平衡打破、从马背上一头栽倒,重重砸落在地上。
骏马嘶鸣,仍旧前奔不止。落地的人影艰难挣扎几下,就不再动了。
一匹黑色骏马紧跟着驰来,停在趴卧在地的人影前,马上的追兵翻身下地,检查得羽箭射中王小花右肩,便翻过人来,手指伸去试探鼻息,却不防见到倒地之人蓦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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