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小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小祖
“……这是怎么了?”
那边的侍卫愣了一下,江棠镜愣了一下,随即与傅令池同时闪身而出。
飞起的靴底踏过枪尖剑刃,但距离远了一截,仍是傅令池抢了先,赵晨晨紧追在傅令池之后,又不得不分神回来先应对江棠镜的攻势,然而身上化功散功效尚在,只得堪堪躲避,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被生逮过去。
“小花姑娘!”
赵晨晨咳了咳,扶住傅令池,后者左臂被侍卫的枪尖划伤一道,但右手剑刃横在只来得及短促惊叫一声的王小花脖颈前,看着满面寒霜的江棠镜,呵呵一笑。
“江都尉,还请放行。”
情势骤变。王小花不明所以,眼看江棠镜叫停了一圈侍卫,望着她的目光焦急复杂,心中有所猜测但不完全确定,试着向旁边偏头:“赵晨晨,这是怎么了?”
赵晨晨一时语塞,傅令池已不耐烦地将剑刃往她脖子上再靠了靠,很快那截勃颈上便出现一道浅浅血痕。
“住手!”
江棠镜出声喝止,赵晨晨也嘶了一声:“你作甚?”
傅令池瞪了眼赵晨晨,话声出口:“若不放行,下一剑或许就要掉一只手,江都尉自个儿选吧。”
“……退下,”
此时已近后半夜,江棠镜设了埋伏做了数日准备,但万万没想到王小花竟忽然出现在此,当下只得引着侍卫们从旁退开,让出一条道来。而傅令池十分警惕,把一动也不敢动的王小花架在身前挡着自己,鬓角带汗,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江都尉的剑,也请放得远一些罢。”
江棠镜盯着他们举动,缓缓放下手中剑,一边沉声说道:“赵晨晨,小花待你不薄。”
赵晨晨此时并不应声,只傅令池在呵呵地笑:“江湖传言天时是魔教之后所创,这其中并非没有道理。江都尉,在我们安全走出山庄之前,一个追兵可都不能跟来。”
“我须得与你们同去,”
江棠镜双眸沉肃,“山庄周围遍布伏兵。只有我一并前往,才不会有人贸然袭击。”
傅令池面生寒意:“那我便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一人突然杀来,哪怕射来一支冷箭,我定让你这小花姑娘死无全尸,给我陪葬。”
王小花不过是听得夜空中似有焰火四起,出到院中,却见一处红焰一闪即逝,与旁的稍有不同,忽的记起赵晨晨那天说的话,心中起疑想来问上一问,却不想成了送上门的人质。
被扣押着向山庄后山的方向走去,听着江棠镜的脚步声紧随在后方不远处,她心里凉极了,没想到跳进了赵晨晨挖的坑里,这世上果真无人可信:“……赵晨晨,亏我想尽办法照顾你,你就这么拿我性命做质。”
“小花姑娘,这只是一时权宜,我们不会动你的,”赵晨晨小声解释道,一边用手肘捅了捅傅令池,“令池,快说啊,给小花姑娘解释清楚。”
傅令池翻了个白眼:“赵晨晨,你总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上。”
后山一圈伏兵已尽然出列,各执火把在崖边排成两列,原本黑暗幽凉的后山悬崖此时火光映照,人影清晰可见。
江棠镜举着右手,两侧侍卫按兵不动,向后徐徐避开,前方叁人走向那悬崖之间的绳板悬桥,只要走到悬桥那头,即可借着天堑隐在那边石壁之后,将后方追兵远远甩开。
“且慢!”
江棠镜紧跟在后,见傅令池很快转身将王小花横在前面,再抬手示意自己不会动手。
“小花不得跟你们过桥,”他说道,“我说话算话,把小花放下,你们即能安然过去。”
“恕我无法这般冒险,江都尉,”
傅令池此时只想赶快离开此地,任何言语交谈都像是在他头上压下的一块石头,当下只示意赵晨晨先上悬桥,他押着王小花阻挡可能的冷箭突袭,面向江棠镜倒退着上了悬桥,在晃动中保持着平衡,一点点退向悬崖的那一侧。
江棠镜背对火光,神情似在告诉她不用害怕,而王小花看着他,一点点被带着向后退,足下的晃动让人心惊胆战。
终于脚下踩到了实地。
王小花后背被冷汗浸湿,只觉自己命悬一线,直到傅令池回了横在她颈前的剑刃,把她往悬桥上又推了一步,她才隐隐有了点底,知他们是打算让自己回去的。
“你做什么?”
傅令池出声,却是问着赵晨晨的。
“……小花姑娘,你为何不跟我们走呢?”
赵晨晨的声音传来,王小花不能相信这话,惊讶地回头看去。
这不过是一个偶尔看到有事不对而出来观望的倒霉夜晚罢了,要她忽然抛下这边,就这么跟赵晨晨走了,这怎么可能?
傅令池也吓到了:“你胡说什么?”
“我那日同你说那话,即是希望你能同我一块出去,”赵晨晨说道,对面的火光在他眼中灼灼闪动,让他看来无比真诚,“江棠镜不日就要成婚,徐白不会再回来,这里不需要你了,但你会喜欢天时的。”
傅令池摇摇头:“赵晨晨,不是时候。”
他一把把王小花往悬桥上推去,即挥剑劈向悬桥绳索,王小花始料未及,晃动中急忙抓住那粗大绳索保住平衡,同时一支箭矢从对面嗖的射来,钉在这边崖壁之上。
傅令池目光从那支箭矢移向对面,叫道:“江都尉放心,不过是为了保我们自个儿最后一程,若还有下一支,不待小花姑娘走到你手边,这绳索便要给全然砍断!”
崖上凉风凛寒,风吹衣袂猎猎响动,江棠镜手持弓箭立在对面,旁边是几个弟兄一起,王小花心知此时若快步奔去,即可再回归安宁。
她走了两步,赵晨晨的声音又叫起来:“小花姑娘,你就同我走吧!哪怕你再感激江棠镜,他却是怎么待你的,这山庄不是你的归宿呀!”
“……”
王小花停住,多日下来的深深焦虑汇成一个点,在心里却开始渐渐清明。百鹰山庄能给她一时的安宁,但她为山庄做了什么,总不能一直只会忧心忡忡却怯懦地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等到追兵杀到山庄里,指着她叫出华文仪的名字,或者等到孟媛带着孟府旧人嫁到山庄,她夹在中间苟且躲藏?
想来自己孑然一身,就算念头仓促乍起,又有什么是现在真抛不下的,不过一些无足轻重的身外之物。而又有什么机会能比现下更好,哪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华文仪也已当众投奔了天时,与百鹰山庄再无瓜葛。
“赵晨晨!”江棠镜在对面一声暴喝:“你休要挑拨离间!”
赵晨晨置若罔闻,还是叫着:“小花姑娘,你快想想,你好好想想呀!”
傅令池举起剑狠狠再劈向悬桥绳索:“小花姑娘,时间不多了。我只管劈断这绳索,断了追兵,至于你是向那头去还是向这头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小花!快回来!”
原本只当赵晨晨这是徒劳的挑唆,小花怎么可能听了几句话就跟他走了。然而见她在摇晃的悬桥之上只走动了几步就停在那里,似乎真在为此犹豫权衡,江棠镜心脏遽沉,向悬桥那头大步走来,宋玄生急忙又拉住了他,也叫道:“小花你别闹了,快回来啊!”
王小花在悬桥上稳住了身形,听着身后绳索绷断了一根,一阵剧烈晃动,她忙抓住还未断开的绳索,竟是转身后退,踉跄奔至了赵晨晨和傅令池所在的这一侧。
“王小花!”
江棠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冲过来把她抓回去,几个弟兄急忙阻拦,眼看那头傅令池也吃了一惊,不知说了什么,便继续挥剑,急于把这仅余两根绳索支撑的悬桥尽数砍断。
“江都尉,是否要放箭?”
后方有个侍卫长上来问话,被江棠镜喝退下去。
“老大!宋哥!姚哥!陈宇哥!”
王小花在对面崖边,忽然就地跪了下来。
“小花不孝,往后……不得侍奉老大左右,相助几位弟兄。今日别过,小花只盼大家一切安好,一切保重。”
一支箭从对面射来,正钉在她身旁一尺之地,江棠镜将弓拉满,眼看就要射出下一支:“你现在回来,我还可饶你不致伤到。”
王小花吓得面色发白,但还是顶住了,肩颈挺直,双眼穿过中间深谷裂隙,直望向对面堪堪立住的江棠镜。
“老大,我需得走了,往后恐怕不会再见,”
老大很难过吗?以王小花的了解,恐怕是气恼更多一点。可是现在一时气恼,总比往后恨她来得强些,“老大,你看这清风明月,良辰美景,不过途中过客而已,小花亦是。你便当我……从没来过罢。”
她两手撑地,冲着对面,磕了叁个响头:“山庄多年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铭记在心。”
傅令池举剑砍掉了最后一根绳索,悬桥嗤啦垂落,掉进下方光影边缘看不真切的悬崖之中。
泪眼模糊,耳中声音也听得不真切了,王小花在赵晨晨催促之下,木然起身同他俩一起奔向石壁那一侧,将那边愤怒的呼喝和箭矢迸射,隔绝在山崖之后。
分裂的小白花 暗匣
数支箭矢追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钉在崖边草丛之间,江棠镜怒喝两声,直到不见人影,即刻转身往回大步疾冲:“快追!”
这边山崖间道路黑暗,王小花在前领路,脚下不停:“快,现在不停直走,可赶在前至少半日,足够赶到最近的农庄,买几匹马再上路。”
“可到最近的驿站去,我在那儿有备马。”
傅令池说道,王小花听得来一点不信任的意思,但她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个,只是不想停下来,得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愧意里。
直奔到天色渐白,奔到日光将起,终于到了最近的驿站。正待上马,赵晨晨忽叫一声“小花姑娘”,王小花回头,一下被他扣着腰际举起离地,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
她心里正愁云密布,但也被惊到了一下,见着赵晨晨面上喜悦之意清晰可见,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扯了扯嘴角。
赵晨晨架她上马,一边也翻身上来:“难为小花姑娘赶了这一晚上。马上虽颠簸,但有我扶着。你若累了,便靠着我歇一歇吧。”
王小花点头,但还是凝神提目撑了好一会,直到真的睁不开眼,被如山一般的深深疲惫笼罩全身,自眼缝里看见赵晨晨双手握着缰绳一直兜在身前,估摸了下无失平衡,就任由自己闭上了眼。
没有力气想那么多了。就这样吧。睡着之前,她只记得听到他在耳旁说道:“小花姑娘,别怕,你做的是对的。”
******
十余日没有迎回主人的屋子,今日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月灵月秀两人给刚回山庄的江棠镜倒了茶水,就无声出了屋外去,留他一人坐在几前,就着一壶茶独坐那里。
秋意已深。江棠镜一身风尘仆仆,形容不修,胡子拉碴,仿佛几日不曾换洗。缓缓饮尽杯中茶水,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屋中角落,停在妆台前。
台上的檀木盒子里,还有那支以细小珍珠穿成小花一朵的珠钗,他伸手拿了起来。
没看几眼,珠钗再被按回桌上,江棠镜扶住桌角,抬头正见那张雕花木床。
缓缓走上前,拾起一方被衾。柔软的缎面上,仿佛还有王小花身上的气息,不久之前,她尚在此与他迭颈交鸾、缠绵细语。
而如今都成了甩到他面上的浓浓嘲讽。
江棠镜闭上眼,忽的抽出剑来,盯着眼前熟悉的物事,咬牙便是一阵大力挥砍。
“王小花!”
狂怒的吼声嘶哑难听,夹杂着木质迸裂,布衾闷响。钢剑刃银光四起,木片横飞,似要将这张床砍毁殆尽才就此甘休。
原本还有一路追狙尚能移些心智,但这些日来寻觅无果、追赶无踪,一腔冲天怒火仿佛打在了棉花里,此时又被一下激发,一径烧至顶心,烧得江棠镜要砍红了眼。
他现在只知她生病了。这几日追赶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从个店家掌柜那里听得,一个老头领着俩儿子刚刚离店,其中小儿子病得容色苍白,发烧好容易退了一些就匆匆走了,而他再紧赶慢赶,也没有再追到踪迹。
她现在好了没有?江棠镜心中酸涩钝疼。该是好了吧,她身子骨底子好,病痛去得快。可他们的孩子刚刚掉了,她身体正是虚弱之时,这样连夜奔逃,再一病,会不会给病出事来。
她竟就这般毫无预兆地跟着赵晨晨走了。又宁可拖着虚弱的身子在病中马不停蹄地颠簸赶路,也不愿好生歇养,让他寻到。江棠镜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可是他已不会再那般伤她,她却转身就走,这么多年的情谊,哪怕只是她口中所说的兄妹之情,就连赵晨晨的几句话都比不过么?!
“……”
嗒地一下,床头一块雕花小板被剑刃砍飞一半,忽的自行向下翻了开来。
江棠镜呼吸一滞。
雕花板背面,有轻薄木架固定着一些器物。
包括一把匕首,一只弹弩,一副吹镖,一个荷包。
定住了一会,他取出那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张银票,叁张度牒,和一片一头磨尖的薄薄铁片。他将铁片掂在手里细看,其上有旧血凝固,已经变成深黑颜色,干涸而不平,依稀可见把它磨成这样不甚规整的形状,是经过了何等的折磨。
这银票已是两年前所制。度牒分别可通行大邑叁个不同的邻国,均已印上了章,姓名处分别写着几个不同的名字:赵骊,张春,郑惠。
叁个名字,可女可男。王小花不是没有造过文牒。但这是……
此间近乎死寂一般的安静。
直起身来,江棠镜几乎有些晕眩,不知王小花为何要将这些物事藏在闺房中如此隐秘之处,只将那度牒和荷包紧握在手,一种异样的震悚即刻之间,已全然占满心神。
他转身出了房门,外间侍卫连忙跟上,见他直奔地牢而去:“去提那两个路上逮住跟踪咱们的郑起英旧部,我有话要问。”
……
见江棠镜不喊停,侍卫手中鞭打不敢停止,待得手下囚徒已经昏死过去,才停下了手,问道:“都尉大人?”
那一边的女囚死死瞪着昏死过去的同伴,但竟也从头至尾,不发一声。此女身手了得,被江都尉发现跟踪行迹时,为拿下她还差点死了一个侍卫,试问有谁能信,这竟是原汐城里馨芳园子近个月来新上的头牌女伶。
江棠镜握着椅子的手卡得极紧,眉心拧成的结似乎揉都揉不开。
小花,小花……她在哪儿?那还是他的小花么?
眼神重新在面前两个囚徒身上聚焦,江棠镜按住椅子,立起身来,走向那女囚。
“巧烟姑娘,可是这个名字?”
女囚抿着唇,并不做声。
“我不是爱看戏之人,”他立在牢室中,居高临下,气压低沉,女囚一动不动,牙关紧闭。
当初那曲《临刑决》,她扮演那在赴刑场的路上死于难产的华家夫人郑英尔,而会想要去看那戏的,只会是王小花而不是他。
“郑起英的余部要扮成戏园女伶,还要在我去追王小花的路上跟踪在后,”
她的同党在背后从晕死中恢复一点意识,发出一声疼痛低呼,江棠镜继续追问:“你们是冲着她去的。为何?”
小花在路州遇袭一事,与眼前种种相联纵观,只怕并非因她手刃了华先生那么简单。
巧烟仍是不发一言。江棠镜回头看了眼侍卫,鞭声随即再起,那男子身上皮开肉绽,黑血直流,当即只叫了一声,似又昏死过去。
回身过来,江棠镜抽出匕首:“也罢,我便送你一程,再看看这女伶受不受得住这样鞭刑罢。”
男囚气息回来,双目瞪大:“江都尉饶命啊……我只知要活捉了那小花姑娘,她是个要紧人物,否则如今起事难有后继之力。”
他困难地向对面比划下巴:“但这其中曲折,只她知晓——”
江棠镜见他面色突变,迅速回身,急去扣住巧烟咽喉,但只一股黑血自她唇边溢出,怕是齿间藏毒已吞下一会,面上死气弥漫,眼看是来不及了。
侍卫惊愕之余,只看江棠镜一身阴翳笼罩,原地久立不动,正要问时,就见他回身,手中匕首倏忽飞出,刺进了那男囚的咽喉。
惊惶破碎的哑咳声中,血沫飞溅。江棠镜如一个黑衣煞神般静静立看着,直待其人断了声响,方默不作声去拔了那匕首出来,交给侍卫嘱咐清理干净,便往石梯上自行离开。
******
席翠万万没有想到,百鹰山庄少庄主、如今的都尉江棠镜竟会忽然之间登门造访,并且指明要见她。
“……都尉大人,”
她有孕在身,夫君此时也在外面店中忙碌,这般见客,只觉局促得很。但江棠镜虽面上喜怒不明,言语却仍谦和有礼,寒暄几句,似乎只是关照些日常。
直到旁人被遣退,席翠独自与江棠镜坐于厅中,却仍不知他此番造访是为何意。
“都尉大人,可是小花出什么事了?”
江棠镜将茶杯放回桌上,状似笑了一笑:“并无他事。小花近日出了趟远门,不用多久就回。我知她与胡夫人感情深厚,当下闲暇无事经过此处,便代她来探望一番。”
席翠不明所以,点头道了下谢。
“小花爱听胡夫人唱戏。我都不记得何时开始的了。”
当年的时光仿佛一下在眼前闪过,席翠孕中一直在家,鲜少外出,现下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江棠镜也不恼,一直谦谦听着,听她把当年在小镇上如何唱得出,如何被安和都督府请去唱戏,接着如何因此成名,被原汐城上戏园挖来常驻,说了个遍。
“……我还当孩子只爱看那欢乐的戏才是,可就唱罢那《临刑决》之后,我第一回在妆室里见她,坐那儿也不走,问话也不答,只安安静静地看我梳妆,往后隔叁差五就来一回,才这样熟络起来。”
江棠镜赞同地笑笑:“夫人毕竟受邀去过安和都督搭台唱戏,也见过那华家夫人,定是把戏唱得出神入化,孩子看了,也要印象极深。”
席翠只道折煞她了,但可见很是高兴,不自觉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道:“只是喜欢看我唱戏的孩子,着实也不算多。我记得当初在安和都督府,那华夫人的女儿也曾跑到我妆室一回,但不知是爱看我唱戏才过来一看,还是只要跟那李小公子捉迷藏罢了。”
“……”江棠镜顿了一顿,继续顺着她说着:“我年少时也曾听得安和都督府,当时那是何等威名。前些日子偶尔听了馨芳园子再搭台新上的《临刑决》,里头那华家小女儿,可是仗势欺人得厉害。”
席翠眉毛抬起,有些惊讶:“怎么还放了这样戏。那小姑娘我倒是没真切见过面,只记得她跑动得似是顽皮一些,那也不过孩童心性罢了。一个苦命的女娃,逝者已逝,何苦再搬出来多加编排呢。”
分裂的小白花 谎言
如此闲聊着,江棠镜终道是要告辞回府,临起身时,将手中所握茶盏放回桌上,不想茶盏应声而碎。
出了门去,江棠镜走至马前,停了一会,忽而森然笑了出来,旁边侍卫无人出声,只肩膀不自觉间挺得僵直。
“去都尉府,”江棠镜道,翻身上马,面上看不出阴晴喜怒,“王小花的画像扣下。其余两人的即刻发出,一刻也别耽搁。”
******
最后一场秋雨过去,天气一日比一日阴寒。王小花只觉得这一病,好似把十几年来攒的病气都蓄在一处了,将好将坏了得快一月,这时才真正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是在村里借宿的地方,傅令池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她耽误了他们的路程,这她也是知道的。奔逃这些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时常昏到没有知觉,不是在屋里歇息就是在马车上歇息,而午后这一觉醒来,清醒了很多,觉得身体里力气也上来了,她准备去问问赵晨晨现在是何情况。
赵晨晨化功散的药效已去,多亏他能多加照顾,否则按傅令池的脾性,肯定能中途把她留在个客栈里就要自行走掉。
白日里这借宿的家主似乎有农活要忙,不知在也不在。听得旁边屋子里竟有打斗,王小花犹豫间停下手,屏住呼吸凑上去听。
“……专挑这个时候病,别是个缓兵之计!时大人已吩咐了不要太过招惹江棠镜,我只得自己过来且帮你一把,可别最后为了个白眼狼,把我们全搭进去!”
“我在百鹰山庄看了这几个月,小花姑娘不会如此行事。她身子未得好就仓促奔逃,心里又愧,有此一病也不奇怪。”
傅令池呵地一声:“我只容这一回,若是再被追上,我是不会送命相搏,到时你再头硬,也别怪我自保为先了。”
门推开了,里间打斗停下,赵晨晨和傅令池两人不再交手,看着一身农家小伙打扮的王小花从门口进来,问道:“有人追上来了?”
赵晨晨上身衣衫未穿上,腰腹上刚裹了一圈新鲜纱布,当下自去拿衣裳,傅令池嗤笑说道:“可不,赵晨晨大英雄去镇上给你买药,没想到挂着回来的。所幸是甩开了人,否则这会又该上路了。”
“……”
难道过了这一月,倒还越来越近了?王小花多半时间卧于病榻,却也知傅令池手段多,印象中虽有多次匆忙启程走避,有一次甚至只一街之隔,但毕竟没有被正面追到过。
“我好了,”她说道,走上来看着赵晨晨,他腹部当是被划了一记,现下已经遮在衣裳之后,“我可以自己走。”
赵晨晨忙道:“别,小花姑娘,大病初愈还得多歇养几天的好。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天时的不是嘛,怎么能自己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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