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无虞
“哦,那不知道,”迟扬回手,一屁股坐到他边上,胳膊撑着沙发靠背,状似无意地贴着他,“我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了,你也知道,那种三无孤儿院,根本不管你多大……”
“那要是你比我大呢?”
“大就大呗,比你大还不许我叫哥哥了,”迟扬笑了一下,“倒是你,成年没有?”
“嗯,过完今年的生日就是十九岁,”何弈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上学比同龄人晚一年。”
其实迟扬不知道他们这些普通孩子上学的规矩,连初高考对他而言,都一度是十分遥远的存在。但他还是接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在一所中学任教,三年一换届,他希望我晚一年上学,能刚好赶上他教我,”何弈短暂地扬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他教的是重点高中,我成绩不行,没能考进去。”
“所以来了这边?”迟扬又往前靠了一点,不动声色地将下巴搁在何弈的肩上,撑着沙发的手一动,自然而然搂住了他,语气调侃,“班长,你这话要是被那帮勤勤恳恳也考不过你的学生听见了,可是要招仇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呼吸就扑在何弈的颈窝里,后者不自在地躲了躲,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转开话题:“你好像很看不起他们……”
“嗯,是啊,”迟扬漫不经心道,“毕竟我小时候也挺聪明的,话都说不清就会玩数独了。”
何弈:“?”
“不信啊,”迟扬笑了一下,搭着他肩膀的手环过来,卷起自己另一边的袖子——这几乎是变相地将何弈搂在了怀里——给他看小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知道这个是怎么来的吗,猜猜?”
何弈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过分亲密的行为,闻言垂下视线,似乎在仔细打量那道足有成年人一个手掌长、交错着缝合疤的陈年旧疤。
尽管听迟扬的语气,这道伤疤已经痊愈很久,但颜色略浅的狰狞创痕横在少年肤色健康的手臂上,还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似乎能越过岁月窥见迟扬口中“童年”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幼狼般的孩子站在阴影里,也是这样一身伤痕,头上贴着凌乱的纱布,边缘还隐隐渗出血来。
何弈幅度轻微地皱了皱眉,抬起手,迟疑许久,才轻轻贴上迟扬的小臂,覆在那道手掌甚至不能完全盖住的伤疤上。
“为什么?”他问。
“因为那个孤儿院经有限,每年只会送一个小孩子去上学,”迟扬说,“去之前有一个选拔,做一些智力测试之类无聊的游戏,很不巧,我得分有点高……”
“没想到那帮小畜生大字不识一个,还挺想上学,估计觉得去了学校就鸡犬升天了吧……他们有个头儿,嫌我挡了他的道,选拔结束之后把我堵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后来呢……”何弈垂眸,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后来啊,”迟扬顿了一下,语气轻松,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先说明一下,不是打不过他们,那些人来十个都弄不死我……但是那天他们有刀。”
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水果刀,却给他留下了一道终生不愈的伤口。
“所以后来等我被接出来,能正儿八经去学校读书的时候,”迟扬一讪,“也不想上学了。”
何弈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眼前陡然浮现出无数个曾在噩梦里见过的场景,与他臆想中浑身是伤的孩子重叠在一起。
绝望,哭喊,无人庇护。
孤注一掷地挣扎在那人间地狱里。
“……你就叫我哥哥吧。”他突然说。
迟扬没听清:“什么?”
何弈却已经回了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清晰却没头没尾地重复道:“我说,你就叫我哥哥吧。”
迟扬似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答应道:“好啊。”
“不过……”他笑着说,“哥哥,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其实还有一种解释……”
“什么?”
迟扬的手还搂着他的肩,横着伤疤的小臂随意搭下来,放在他腿上,线条流畅又有力,像他的话音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性:“你知道这种每天带早饭、报备行程,还留你住在家里的行为,在他们正常人眼里叫什么吗?”
“叫求偶,是我在追你。”
何弈平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直到“求偶”二字猝然出现,才略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那你是吗?”
“你说呢,”迟扬没有回答,搭在他腿上的手抬起来,随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站起身,“睡觉吧,天都要亮了。”
如果这个时候何弈回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迟扬的眼神出奇认真——是狼注视猎物的那种认真。
可惜何弈没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礼貌地说:“你也早点睡。”
迟扬这样模棱两可、暧昧又给足人余地的态度,其实放在社交场合,是很能让人心动的。如果对面换一个人,也许这时候已经被他带偏,主动缠上来不让他走了。
但何弈却不是一般人。
甚至被他环抱着,贴在耳边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惯常温和的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反常,甚至正如迟扬感觉到的那样,连心跳都如常平静。
唯一能称得上波动的情绪,也只是在久久注视着迟扬那道伤疤时,眼底浮现的些许悲哀。
那不是心疼,也不是怜悯,如果非要说的话,似乎只能算作“兔死狐悲”。
迟扬替他关了灯,转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何弈自始至终平稳的心跳像一口钟,滴滴答答地敲在他心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出不露声色、也仿佛永远不能被撼动的平静。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些一点就通的**天赋,或是善于把控暧昧、让人不由自主贴近他的能力,其实都是流于表面、最不堪也最廉价的东西。
他可以用这些东西在同样廉价的社交场合混得风生水起,却不可能靠它们应对更深的感情——比如现在他对何弈抱有复杂想法。
想将他据为己有,又不敢冲动冒进。
“怎么办呢,”他低头注视着黑暗的客厅,自言自语般轻轻说道,“可我也只会这些。”
囫囵不过两三个小时,何弈又很快被生物钟弄醒了。
他没有赖床或是睡回笼觉的习惯,醒了就会起来——这几个小时里没有做梦,已经称得上可遇不可求的好觉。
深秋过半,天亮已经很晚,这个时候不到六点,还是灰蒙蒙的,挑高的客厅安静温暖,令人舒心。何弈坐起来,大致整理好衬衫衣领,套上睡前脱下的薄毛衣,外套还放在一旁,留到临出门前再穿。
以往他在迟扬家醒来后,会先回一趟学校寝室洗澡,换一身衣服,然后顺便叫他原本的室友起床。
但是今天他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迟扬起来了一起去学校。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眼角略微一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开了一盏副厅的灯,很快洗漱完,顺路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以后洗了杯子,又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他回到沙发上,拿过前一天没有看完的书,借着身后温暖的灯光,低头慢慢地翻看。
等到迟扬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迷迷糊糊地一边套衣服一边打算下楼洗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何弈侧对着他,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轮廓流畅好看的侧脸,还有那截白皙的后颈上,几块突起的骨头。
天已经亮了,何弈身后的灯光也显得可有可无,隐约在那整齐的黑发上落下一层微光——这个人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平静而沉稳,书卷气迎面拂来,居然奇异地抚平了他烦躁的起床气。
“早上好,”何弈很快注意到他,“但是也不早了,快一点,我不太想迟到。”
见迟扬杵在那里没有反应,他又抬起头,眼角挑着一点熟悉的调侃:“如果我迟到的话,班主任肯定不会管,但那些‘勤勤恳恳还考不过我’的同班同学会有意见。”
“等我十分钟,”迟扬随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补了一句,“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和海星ovo
第13章 吃醋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前,面面相觑。
“什么都可以,”何弈说,“我自己付钱,不用麻烦你了。”
迟扬只听前半句,点完自己那份,又随手指了几样据他观察何弈喜欢的,打开手机扫付款码:“老板,一起。”
他今天难得没穿卫衣,换了件连帽的浅色外套,敞着拉链,在北方这个季节头铁得匪夷所思,与何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何弈从他手里接过早饭的时候,冰冷的手指偶然碰到他的手,却还是温热的。
陪我 第9节
不光是迟扬,这么跟人一起慢慢悠悠走去学校的体验,对何弈来说也是平生第一次。
这个点行人不多,但毕竟是在学区,离学校越来越近,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学生也逐渐多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何弈总觉得跟身边这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身边试探打量的目光似乎变多了。
“她们是不是在看你……”他斟酌良久,咽下最后一口豆奶,还是问了一句。
迟扬低头看手机,浑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闻言看了他一眼:“吃醋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得一如往常,何弈平静的反应也一如往常,不置可否地沉默下来。
就在迟扬以为他要让这个话题在沉默中消亡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将手里喝空的豆奶袋放进了垃圾箱,一边问道:“其实我上一次就想问……吃醋是什么意思?”
迟扬挑眉,认为这个词贯穿古今,应该不算在超时代热词的范围里,惊讶地反问:“你不知道?”
“听说过,”何弈如实回答,“偶然在电视剧里听到过,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迟扬转过身,在他面前停下来,表情复杂:“……真的假的,连这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眼神里的戏谑就缓缓沉下来,换成了一种更为凝重的东西——他突然意识到,何弈不能理解吃醋为何物,或者对种种亲密的试探都毫无防备又波澜不惊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讲,和自己是有相同之处的。
就像几年前他刚从孤儿院里被人接出来的时候,长期畸形的社交关系突然变得正常有序起来,他人的善意也让他一度难以理解,还因此作弄走了好几个保姆。
在黑暗里挣扎得久了,就无法理解光落下来的样子。
他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低头注视何弈,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换上如常混不吝的笑意:“我想把你关起来,一直待在你身边,如果有人想要越过我来和你说话,我会很不爽——这就是吃醋。”
他解释得丝毫不生动形象,掺杂了大量私心,甚至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但何弈听得很认真,就像消化一道陌生数学题一样,垂下视线,思索片刻才开口:“那我不吃醋。”
“嗯?”
“如果有人想和你说话的话,我不会介意,”他平静地说,“那是你的自由。”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按理说聊到这里,这个话题也该结束了。但迟扬却低低地笑了一下,倾身贴近他,揣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抚了一下何弈的脸。
手心温热,擦过何弈冰凉的脸颊耳廓,暧昧不清——他低下头,保持着额头相贴的距离,轻声问道:“那要是我这么对别人,你也不介意吗?”
“要是我今晚就带个你不认识的人回家过夜,当着你的面亲他抱他,在你睡过的那张沙发上干点儿更过火的事……你也不介意吗?”
何弈平静而针锋相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眼里,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不能打断别人说话的教养拦着,那张形状好看的嘴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不介意,要迟到了,你先起来”。
但他没有给何弈插嘴的机会,话音低缓,带着恶质又咄咄逼人的笑意,又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我会为了留别人在家,把你赶出去,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那漂亮的眉毛终于幅度轻微地皱起,何弈后退一步,从那亲密而暧昧的气氛中挣脱出来,轻声道:“那是你家,要留谁过夜都是你的自由……”
迟扬眼神一沉。
“但是……”何弈不自然地顿了顿,似乎这些话已经越过了教养所能容忍的底线,却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不让我走的话,我会很感激。”
他强自平静地说完,迈步绕过迟扬,自顾自走了。
迟扬愣了片刻,勾起嘴角,似乎因为他这番话产生了莫大的愉悦,转身几步跟上他,一把搂过何弈的肩膀,笑着说:“逗你的,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迟扬这个人,也许是因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侵略性,或者在不堪环境中摸爬滚打出的浑劲儿,几乎所有教过他的老师和相处过的同学,对他的评价都离不开一句“像狼一样”。
尤其是猝然对视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明明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戒备,仿佛在荒原遇上刚刚自主捕猎的幼狼,天赋异禀,已经有了将弱小猎物玩弄致死的意图,又专心致志地盯着它的猎物,既防备兔子急了反咬一口,又时时戒备着同样虎视眈眈的同类。
即便这种狼性已经在几年正常的社会生活中消减下去,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裹上了漫不经心的人类皮相,但就像他藏在宽松柔软卫衣下的那一身伤疤一样,某种狰狞的东西藏在他骨骼里,随着血液生生不息,永远也不会消失磨平。
第一次分享打火机的时候,他问何弈为什么不怕他,其实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几乎没有不怕他,或者说忌惮他的人。
甚至在孤儿院里那些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的孩子,一边对他拳脚相加,一边却也还是畏惧着他,不敢与他对视。负责管他们的姆妈忌惮他凶性毕露的视线,连上来劝架也不敢,生怕这个幼狼似的孩子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来。
久而久之,连迟扬自己的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狼人标签听起来还挺酷,别人要这么想他,他也不吃亏。
尤其是面对何弈的时候,这个设定实在是贴切极了——如果他是狼,一定会将这个温和又有趣的人类少年弄伤,叼回窝里去圈养起来,再一点一点治好他的伤,每天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再也离不开自己为止。
还会偶尔展现出自己犬科的特质,不介意向他摇摇自己蓬松的尾巴。
不过何弈这个人,大概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随手就能弄死的软弱猎物。
“想什么呢,”猎物伸出手,笔尾落在他眼前,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体育课,你不下去吗?”
“不去,”迟扬从莫名其妙的神游里回过神来,“他又不点我名。”
何弈也就是出于职责问他一句,听完点点头,平静地站起来,转身要走。
“诶,哥哥,”迟扬伸长胳膊捞了一把,握住他露在衣袖外那截手腕,拖着笑意明知故问,“去哪儿?”
“……”大概是鱼吧,鱼的记忆才只有七秒。何弈停下脚步,好脾气地没有挣开,“体育课。”
迟扬还不知道自己常年伴身的狼人标签已经被换成了鱼,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像是恶意的撒娇:“别去了,留下陪我吧。”
没等何弈开口,他又补上一句:“反正体育老师相信你,事后给他补个假条,他也不会追究的。”
这话似乎正正好好挑在了何弈的某根神经上。他低头,看向趴在桌上没型没款、一只手还拉着他手腕的迟扬,眼角浮起一点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为什么不会追究?”
“谁会追究你这样的好学生,疼你都来不及,”迟扬很知道怎么哄他高兴,又说,“不然你每次一解散就去后门那儿抽烟,他怎么到现在都没发现?”
预备铃已经响过了,教室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坐,无声地对峙。迟扬还攥着何弈的手腕,掌心偏高的温度包裹着那截腕骨,有些烫,又生出不容置疑的熨帖来。
僵持良久,何弈看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被他说服了似的,嘴角短暂地扬了一下:“好吧。”
“去天台,”他听见自己说,“抽根烟。”
迟扬点点头,坐直了,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趁他不注意得寸进尺地一拽,张开胳膊,搂着腰大喇喇地将他卷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贴着何弈腹部的衣服,闻到对方身上浅淡的、说不清是果香还是草木香的味道,心情愉快地勾起嘴角。
“干什么?”何弈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在混乱中搭上他的肩膀,勉强稳住重心,问道。
“没什么,”迟扬的声音隔着衣料,闷闷地传上来,“抱一下。”
何弈不会追究的,他想。
他只会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全然不能理解这种亲密的行为,任由他圈抱着,等他自己松开手。
就像那永远不会因为他有所改变的、平稳的心跳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想亲你
“行,我为什么要来这儿陪你抽烟?”迟扬倚在天台栏杆上,挑眉,“这个天,这个地方……还不分我一根。”
他的外套披在何弈身上,自己只剩一件套头卫衣,站在北方深秋的寒风里,看起来都嫌冷。
何弈站在他边上,低头点烟,闻言“嗯”了一声:“最后一根了。”
“衣服呢?”
“还给你?”
“别,”迟扬怕他说到做到,连忙摆了摆手,“你那样儿看着就不经冻,穿着吧。”
他也不过这么一说,这次都不用何弈开口提,走上天台的时候冷风一吹,他已经自发自觉地脱下外套反手给人披上了。
也不见得就是关心何弈,更像是满足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私欲,想将眼前这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身形清瘦的少年圈占起来,用还留着他体温的外套裹住,沾上他的味道。
像圈地盘的狼。
只是方式更文明些,也没有引起何弈的不适。
何弈披着他的外套,里面是从领口到衣摆无一不干净整齐的衬衫和校服,笔直地站在那里,垂眸点烟的动作文气娴熟,工艺品般修长漂亮的手指拢在嘴边,遮住了他的神情,与那随意披着、宽大又简洁的黑色外套一起,产生了奇异的反差,隐隐透出些许冷淡的痞气来。
迟扬看着他,随手把玩着那个空烟盒,发出纸壳弹开的轻微动静。
“看我干什么?”何弈点完了烟,抬头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随口问道。
“你好看。”
“是吗,”何弈不置可否,略微眯起眼,看向远处阴沉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轻声道,“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迟扬看着他形状好看的嘴唇,懒懒“嗯”了一声:“为什么?”
“容貌太出众的话,也许会产生依靠容貌换取他人庇护的念头,不再进自身,一味取悦别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眼底浮现起些许悲哀,“但没有什么人是能永葆青春的,就算侥幸找到了能够依赖的人,也会因为有朝一日容颜老去,被人抛弃,连逃离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没有谋生的技艺,也没有独自生活下去的勇气。
“你平时说话也这么一套一套的么,”迟扬格外有耐心地听他说完,一顿,挑眉问道,“还是这些话已经想了很多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说给别人听?”
何弈看了他一眼,衔着烟,没有说话。
“那个人大概也不是我,”迟扬抬手,漫不经心地揉了一把何弈的头发,“毕竟换了我,虽说长得也还可以,但就算被人拿枪指着,也不会干卖身求荣的事……”
他走过去,随手拿下何弈嘴里的烟,按灭了丢在地上,胳膊一撑,以一种十分不礼貌的姿势将何弈困在了他和墙之间,低声说:“不过要是卖给你的话,可以考虑。”
何弈幅度轻微地抬起下巴,似乎想躲开他骤然贴近的呼吸,却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对方眼前。他抬头凝视着迟扬,墨黑的眼底如常平静,看不清情绪。
“你想干什么?”他问。
迟扬低下头,气音低低地擦过他嘴角:“想亲你。”
这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强势而不留余地的吻,比起亲吻**更像撕咬,尖锐的犬齿攫住柔软的唇舌,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像铁,逼他张嘴接受。
何弈再怎么少年老成淡然处之,也没有被人这样粗鲁地对待过,何况是以这么暧昧的方式。他几乎是下意识闷哼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慌乱抬起,想推开迟扬。
迟扬一顿,居然如他所愿放轻了动作,松开钳着他下巴的手,安抚似的环到身后,摸了摸他的后背。
被人撕咬进犯疼痛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取代,像一把轰然点起、缓缓蔓延的火,烧得人头脑发白。何弈还是无措,呼吸罕见地乱了节奏,却没有再拒绝。
仿佛引起他不适的只是疼痛,而非这不明不白的、已经能算作侵犯的亲吻。
“哥哥,”迟扬直起身子,情难自抑般伸手摩挲着眼前被咬破的下唇,眼底是不加掩饰、对方却无法理解的深情,“你知道我亲你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
何弈抬头直视着他,眼神却有些茫然:“……求偶。”
“这么聪明,”迟扬似乎笑了一下,“那你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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