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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csfong
于深转过脸,无声地询问:家还是公司?
谭昊明透过副驾驶旁的后视镜看向蒋易秋:“蒋总,咱们是不是还是得去看望一下许璟?”
“人家爸爸都死了,当然得去慰问。”
别墅已经易了主,蒋易秋站在大门外一筹莫展,仅仅半个多月,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于深下车去问邻居,谭昊明则是打给了机关人员问询情况。
要找到许璟很容易,不过十几分钟,谭昊明走到蒋易秋身后:“她现在在派出所。”
“什么?”蒋易秋快被搞得脑容量不够用:“她为什么又在派出所?”
*
许卫山去世后,许璟过了一段魂不附体的日子。房间里,她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思考,昏天暗地的悲恸和折磨里,她除了痛苦和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连日不开灯的室内昏暗如黑夜,入睡也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死气沉沉的房间连同世界一起暗淡下去。
许璟难过得快要死掉,一直以来像一座大山顶起天的男人走了,那这片天也就要垮了。
许璟睡眠很浅,好不容易睡着后,不是在梦魇中哭醒,就是被饿醒。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日子里,三餐也变得可有可无,顶多是会在饿得受不了时去冰箱找点冰冷的生食填饱肚子,然后继续龟缩进壳子里,舔舐伤口,不过是活着罢了,只是还在喘气,只是还在摄入味同嚼蜡的食物,这样的日子或许与死也没有分别。
打破这困顿死局的,是数不清的现实。
唐曼华的情况不比她更好,享受了大半生的骄纵女人什么也不会做,葬礼还需要安排,股份遗产律师联系了她很多次,银行的人一次次地来催款,公司换了批人在当家,他们一家更像是过街老鼠,连死也不足惜。
许璟忽然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终点,对活下来的人来说,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车库里的车一辆一辆地拉出去卖,唐曼华哭得快晕过去,许璟就去跟二手车市场的人谈。
穿着西装的销售走来看去,已经很低的价格还要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往下压,许璟气得破罐子破摔,嚷嚷着不卖了,那人又着急忙慌地迎上来补一句:谁说不买了?
许璟很久没看见过那辆银色的现代车了,它停在最里面落灰,但在露出来的一刻仿佛一瞬将人带回了十几年前。
这是许卫山的第一辆车,开回来时兴奋地抱起她就往车上坐,再后来,好车越来越多,这辆也就不值一提,只不过还停在车库角落里让人感怀流连、舍不得丢弃。
“那辆我不卖,”许璟说:“那是个老车,值不了几个钱。”
销售打量了几眼,一看还是个手动挡,也不甚在意:“行,那其它的我就拉走了。”
变卖家产的钱如流水般哗哗进了银行,许璟还自掏腰包,要将公司的口碑以己之力一挽狂澜。
随着许卫山的离世,虽然没有遗嘱,但股份是应该归属于唐曼华和许璟的。
公司法务找过她,说来说去,意思都是股份现在已经不值什么钱,可以用稍高于市值的价卖给黄新民。
一提到这个名字,什么阴谋阳谋论都直往许璟脑子里钻,她笃定这是黄新民设下的局,死活不同意卖。
昂扬的斗志使人切换到了战斗状态,许璟提前一晚临时恶补了诸多行业话术,心想大不了气场摆足一点,照样能唬住人。
同样的深木色厚重大门,许璟有些恍惚,一切仿佛都是从这里开始,此时一想,过去的时日,不真实得仿佛一场梦。
一番打气鼓劲后,许璟推门入内,径直坐到主位。
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十几个比她大了几十岁的“成功人士”个个拿腔拿调,好整以暇地看她到底要怎么班门弄斧。
许璟把自己包得铜墙铁壁,没有感情,也没有情绪,说起话来掷地有声:“我父亲的事相信大家都听说了,以后,公司就由我来管理。”
韦艳萍噗嗤笑开,跟看小孩似的看着她:“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司变成世袭制了。”
“总裁不是谁股份多谁就能当的,能力才最重要,我们都有权决定谁来当。”
许璟眼眸微动,扫过一眼坐在下方似笑非笑的黄新民。
她站起来给所有人鞠了一躬:“你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我以前可能莽撞任性了一些,但我以后一定会改,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嘘声依旧不断,冷清冷血的商人除了自己的利益,无可撼动。
“除非你能先把公司的债务问题解决了。”
“就算你当一把手了,底下的人服你管吗?”
“因为你爸爸,现在公司口碑都烂到骨子里了。”
那些呛声的人每次说完话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黄新民,似乎这个人才是大家心目中已经公认的老板。
这次的谈判可以说是孤军奋战,偏偏面对的还是一群饿狼猛兽,未来的几个小时里,每一句看似讨论工作的专业话语都是七拐八绕地挖坑讥讽,还个个都带着笑,若是不多拐几个弯再回话,就轻易让人看了笑话去。
许璟离开之前不忘说了几句豪言壮语,绷紧的弦使她一路下来无论碰见谁都无懈可击,气质卓然。
停车场里,关上门的许璟彻底丢盔卸甲,她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大人的世界是那么的凶险强悍,几个月前还态度谦和的长辈,翻脸就能不认人,一丝一毫的人情也不顾念。
许璟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缓缓踩下离合,驶入道路。
她恨自己只知道玩,但凡在许卫山在世时,跟他多聊几句也好,总好过像如今这样空手白脸,让人欺凌轻视。
对着一团糟的公司,她一筹莫展,思念也不可抑制地涌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视线一片虚无。
许璟停下车嚎啕,可留给一个人放声哭泣的时间又有多少,她必须要想办法。
许璟抹了把脸,重新挂挡起步。
她本是靠边停着的,许璟往左并线时,看了一眼后视镜,视野里只有一辆离得很远的车。
起步时速度有些慢,再加上拿到驾照后就再没碰过手动挡,许璟有些不熟练地感觉到车子抖擞了几下,哼哼哧哧如同辆老爷车。
毫不掩饰的喇叭声重重响起,表示了主人的烦躁催促。
后面的车速度极快,眼看着已经冲到了许璟屁股后面,被迫减速的他只能通过狂按喇叭来泄愤。
许璟一听这声音就心慌,左脚迅速松离合,右手换挡,可事情就是越慌张越复杂,不知是哪一步配合没到位,哐当几下又熄了火。
后面的车主嵌下车窗对着她一通怒骂,暴躁得要喷火。
许璟手忙脚乱地重新启动,好不容易发动起来了,堵在后面的那辆车先是倒退,随后轻飘飘地超过她,经过时还不忘探出脑袋,“不会开车就别他妈出来祸害别人。”





迟音 第十九章
许璟觉得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命里犯了太岁,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还与人发生争端,卷入纠纷,干脆闭目塞听,任由命运嘲弄。
许璟不想生事,她用二十码的车速缓缓前行,有意与那辆扬长而去的红车拉开距离。
路边的大树枝繁叶茂,细长的手指转动方向盘,许璟刚刚转过一个大弯,就被地上放的一团肉色物体吓得魂飞魄散。
刹车一踩到底,她整个人往前扑,又被安全带拉回来,许璟剧烈地呼吸着,心都快要蹦出来。
细细一看,原来只是几双丝袜和鼓起的塑料袋,胡乱摆在空旷的马路上,又恰逢弯道转入,突然一看见的确容易受到惊吓。
红车停在不远处,两男一女站在马路旁,倚着车门笑得前俯后仰。
驾驶位的光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了指地上,对花臂男说:“去,把瑶瑶的东西捡回来。”
花臂走路的动作很像在跳,就算不说话,他的嘴唇也不会闭上,还会一边用舌尖轻舔口腔两侧。
许璟在他走过来的一瞬,啪嗒几下,把车窗全部关上,车门也锁住。
花臂弯腰捡起丝袜,起身时看向车窗后,兴许是许璟露出的戒备和恐惧令他很满意,花臂冲她挑了挑眉,转身回到车里。
旁边有零星的车影穿梭而过,眼看着大家各行其道,许璟平复完心情,也不好一直停在本就不开阔的车道上影响交通。
她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没想到的是,那红车司机像是磕了药,天不怕地不怕,癫狂起来宛如疯狗。
许璟的车行驶在靠近绿化带的最里车道,红车却故意在中间车道减速等她,当刚好超出一个身位时,猛地往左打轮,再来个急刹,把许璟逼停。
光头像是玩上了瘾,一条直路下来,同样的招式重复好几次,次次都把车头横过来,在许璟没办法,正要变道往旁时,他又轻飘飘地开走。
许璟要是加速想把人甩开,他就开得更快更不要命,窗户大大打开,伴随污言秽语的谩骂声,再一次追上她时,光头屡试不爽地再次把车横停在前面,他拉开车门,怒不可遏地走下来,开始指着许璟的鼻子骂:“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还敢跑,跑得过你爹吗?”
许璟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紧紧抓住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一忍再忍,可别人只当她好欺负,许璟气得浑身发抖,失去理智,什么现实道义,法规礼教,去他娘的狗屁。
许璟用二挡起步,踩下油门对着还在骂骂咧咧的光头冲过去。
光头骂得差不多,正要往回走,见她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时又回不过味儿来了,他对着正在加速的车走了几步,挺起胸膛,“你他妈吓唬谁呢?你有本事就来啊,往这儿撞……”
话音未落,眼看车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光头脸色巨变,一个闪身往旁边扑去,“砰”的一声巨响,车身左侧被撞得陷进去一大块。
光头怎么说在道上也算个人物,这份着实丢得有些大,他转身从后备箱抄起根棒球棍就挥舞着朝许璟走过来,“老子今天不拾死你!”
许璟杀红了眼,急速往后倒退,在留出足够可提速的距离后,她再次往前冲,目标还是光头。
光头没想到她居然敢来真的,竟惹上个硬茬。
在许璟的穷追猛打下,他上蹿下跳,大爷也装不下去了,屁滚尿流地就要往车上爬。
车门已经打开,他在上车前仍不忘丢下一句:“老子要报警!看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砰!”
红车再次被撞得往前一耸,车尾瘪下一个深凹坑,光头被那股推进力带得掀翻在地。
刚才三人连起伙来欺负她的时候,过路的车没一辆愿意停下,可此时,许璟彻底豁出去了,周围竟渐渐汇集起不少人,他们都隔得很远拍照、录像,既想看热闹,又怕被殃及。
光头想上车上不了,车里的两个人是想下不敢下,车身已经遭受两次重击,一次比一次狠,要是贸然下车,万一在下的途中又被撞呢,坐在车里好歹还有个铁皮庇护。
花臂和瑶瑶瑟瑟发抖,花臂哆哆嗦嗦地拿出电话报警,地址还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下剧烈凶猛的撞击,花臂的头狠狠磕在前排座椅,手机也被甩飞出去。
许璟摇下车窗,看着坐在地上不断用屁股磨蹭地面往后退的光头,冷声道:“还玩吗?”
光头惊疑不定,对着远方举着手机的人大喊:“快报警!救救我们!”
*
警车赶来时,许璟差不多已经发泄够了,连日来的积郁、烦懑,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口子,痛痛快快地泻了一场,反倒通体舒畅。
警察把她当个危险分子看,防备地让她下车,没想到许璟态度极好,下来后还笑眯眯地朝他点头,顺从地跟着坐上警车。
肇事的两辆车都算不得什么好车,年代也都有些久远,许璟的车前面已是破烂得不成形,光头那辆就更惨不忍睹,可以当场报废了。
比起其余三人的涕泗横流,劫后余生,许璟一直到派出所都很淡定冷静。
她被带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里,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对面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
女警察更像是因为她的性别,为了章程来凑数的,全程都是名叫罗同的男警察在问话和记录。
“你先把事情完整说一遍。”
许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交待:“我确实是后来被气到了所以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撞了他们的车,但是我只撞了车,压根没撞到人,都是吓唬他们的。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先别我车好几次,还下车辱骂我,对我的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
罗同:“你说他们先别你车,有证据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报警?”
“报警的话,时间上来不及。”
许璟在思考第一个问题时,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她在撞人车的时候好几部手机里都留下了影像资料,可那几个人渣欺负她时,却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以证明的证据。
“我的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
许璟低下头,她能听见外面的几个人情绪很激烈,不断叫嚣着“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人很快被拉走,声音也消失在敦厚在墙壁中。
许璟福至心灵,抬起头兴奋道:“但是那条路上有测速的摄像头,应该可以看见他们的恶行!”
女警官不耐烦地用关节扣响桌面:“让你说话了吗?还恶行,说起恶行,没人比得上你。”
罗同觉得这事基本没什么转圜余地了,许璟恶劣制造交通事故的事实板上钉钉,不论对方先做了什么,她顶多也就是处罚或轻或重的问题,怎么也不能全身而退。
许璟后知后觉地担心起自己的处境:“你们也都看到那几个人的形象了,虽然纹身穿衣都是个人自由,但是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像好人吧。”
罗同打起官腔:“我们只看证据,具体是和解还是行政处罚,这还要看受害人的意思。”
许璟把双手放在与椅子连在一起的小桌台上,“受害人”三个字听起来讽刺极了,“好啊,最好再把我关几天,还能管吃管住,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了。”
女警察对她这态度忍无可忍,她拍案而起:“你再这么藐视法律,藐视公安,可就不是简单的处罚那么简单了!”
罗同也有些不耐:“你怎么说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年轻小姑娘,总不能留个案底吧。我再问你一遍,你的父母电话是多少?”
许璟:“我没有父母,我爸爸死了,我妈也不管我,就算打了电话也没人会来。”
说完这句话,许璟就一个人被留在了审讯室里。
几人都是分开问话的,问题也都是翻来换去,细枝末节,几乎没有串供的可能,而他们还原的事情基本一致,真相昭然若揭。
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讨论,重点很快变成了围绕许璟到底是不是个疯子展开。
罗同很肯定地说:“她看着很正常,不像神有问题,不用联系监护人。”
“就算没神疾病,那状态也不像个正常人。”
“她的说话逻辑都很严密,应该只是一时冲动。”
角落里,一人用许璟的身份证号录入电脑,很快查出她的信息:“这人还没毕业,是个大学生。”
罗同走过去欺身浏览片刻:“她现在还有点不配合,的确需要管教,打电话让她的辅导员来一趟。”
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捞许璟的人的确来了,但先来的却不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蒋易秋带着于深和谭昊明信步走进派出所,拦着个穿警服的人,“我想跟你们杨局谈谈。”
*
许璟的脸趴在桌子上,饿得快要发晕,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干坐着。
门再次推开时,进来的两个警察态度不再强硬,反而是温和地替她松开椅子。
“什么意思?我可以走了吗?”
打头的年轻小警察说:“你的朋友来了,他会赔钱,你可以去外面等他。”
“我的朋友?”
许璟坐到大厅还在回忆自己哪来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
光头嘶吼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我不要和解!我要她坐牢!”
许璟心头猛跳,他像是在跟谁交谈,但另一人的声音轻得始终不得入耳。
“大佬啊,不是你说一句赔钱就能搞定的,我们的神损失呢?她这是杀人未遂啊!”
许璟有种自己明明是当事人,却被排挤在外的不适感。
她正想往里头的房间走,大门哐当一声,冲进来一人。
赵然跑得气喘吁吁,见着与自己想象中境地完全不同的许璟,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在外面,没被关起来?”
许璟讶异:“你怎么会来这里?”
“有人往学校办公室打电话,派出所的人,说你犯了事。”赵然绕到许璟身后,把她盯来看去:“你没受伤吧?你怎么就那么冲动呢?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下次遇到天大的事你也不能硬碰硬啊。”
许璟眼里好像进了沙子:“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迟音 第二十章
“我当然关心你了,不然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学校上新闻?”
许璟看着赵然跑得汗流浃背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我好饿,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赵然:“可是可以,但是不能太贵。”
“那你等我一下。”
许璟跑到一个很像“前台”的地方,对坐在后面的警员温声道:“请问一下,刚才来捞我的人是不是姓包?”
“不是啊,”被问的人一脸茫然:“好像听人叫他蒋先生,怎么了?”
“……”
许璟愣了几秒,在对方低下头时急急开口:“那我可以走了吗?”
“呃,他们正在和解,你不等他?”
“不用等,我先跟我老师一起走了,”许璟转身之前,又补充道:“如果还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派出所出来是一片居民区,道路两旁商贾林立、鳞次栉比,生活很便利。
许璟饥肠辘辘,刚走两步看见家小面馆就走不动道了。
下午三点,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除了门口坐着个老板娘正捧着手机看古装剧,还有个店员躺在长凳上旁若无人地午眠。
许璟点了一碗十块钱的红烧牛肉面,转过去问赵然:“你要吃什么?”
“不用了。”赵然也仰头,煞有介事地浏览墙上挂着的菜谱:“我不饿。”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烟随着风往许璟的反面飘,把赵然的眼镜熏得起雾了。
视线再次清明时,他看见许璟的脸埋进碗口,眼泪啪嗒啪嗒往里掉。
赵然惊骇万分:“你哭什么?”
“没什么,”许璟吸了吸鼻子,眼睛红而透亮:“就是好久没吃到过热的食物了,太感动了。”
“所以是好吃到流泪?”赵然实事求是地说:“老板真该把你的样子拍下来挂在墙上,就是活广告了。那你不能把眼泪掉到汤里去了啊,不然就咸了。”
蒋易秋被敲了笔狠的,出来时,光头为首的几人还给他散烟,甚至还想与他称兄道弟,最好拜个把子。
蒋易秋没什么力应付,草草接过来,在大厅里寻找许璟。
“刚才的人走了?她往哪边走的?”
蒋易秋得到一个方向,火急火燎地沿着这条路杂乱无章地找过去,不该抱希望的,但思维好像在瞬息万变的走向里变成了一条直线,不会转弯了。
许璟吃得很慢,蒋易秋走进来坐到她对面时,她才吃了一半。
老板娘殷切地走过来,“要吃点什么?”
蒋易秋刚刚结束一次出差和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看起来又商务又英,与这油腻腻的街边小店格格不入。
赵然见不得别人尴尬,哪怕只是个素昧平生的面店老板娘,他主动推销道:“来一碗吧,特别好吃,许璟刚才都被好吃哭了。”
蒋易秋终于注意到旁边的赵然,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一圈:“你是谁?”
赵然将他的傲慢与疏离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地自我介绍:“我是许璟的统计学老师。”
“哦,”蒋易秋对站着的老板娘说:“我不要,谢谢。”
蒋易秋抽出几张纸,在空中带起一片飞屑,仔仔细细地将自己面前的区域擦干净。
然后把手肘放在桌面上,“许璟,你……最近还好吗?”
许璟一心扑在面上,含糊道:“还行。”
一说到这儿,赵然突然想起:“对了,明天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你别忘了来参加。”
许璟差点被汤呛着,“明天?那完了,我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许璟本来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正中间,惶恐之余,她往旁边挪了挪,正对着赵然:“下学期就要实习了,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是不是会放水?”
赵然义正言辞:“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对吧,”一旦有了猜测,种种佐证都跳出来为猜测添砖加瓦:“我听严思敏上次打电话,好像说什么因为考研所以有两门课的考试去不了,而且我们宿舍那亭亭,秋招都被招走了,这期末考试肯定就是走个过场。”
许璟拧起眉,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要回一趟学校拿书。
蒋易秋见她又埋下头安静吃面,见缝插针地问:“你和阿姨现在住在哪里?”
许璟慢悠悠地咽下去,“跟你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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