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对方人人刀棍在手,耀仔这边没什么准备,家伙都在车的尾箱里,战斗瞬间即发,根本来不及从车尾箱拿家伙。只见阿辉如劲风散流云,大吼一声响彻夜空的同时,对方已经被打倒两个,耀仔捡起对方掉的棍子,把耀仔挡在自己和车之间,左右开弓,出手快准狠,又打退几个后,对方不敢再靠近阿辉。
十几个人转头围攻其他三个小弟,三个小弟瞬间淹没在刀棍之中,阿辉利用空档,打开车门,把耀仔锁在车内,自己提棍冲杀入人群,定要解救三个小弟出包围圈,三下五除二,对方被打得扶伤败去,阿辉扶着三个小弟血淋淋的站起来,傲立在霓虹映照中。
阿辉有笑语欢颜的时候,有冲冠一怒的时候,有杀气腾腾的时候,也有甜言蜜语哄女人的时候,没有见过他悲伤的样子,更不见他哭泣过,一直觉得他是钢铁战将,突然看见他当着我们的面嚎哭,我和梁凤书能不踌躇而凌乱吗?
来监狱看阿辉那天,正是南国春雨纷纷的时候,阴冷的空气中带着湿气,连续几日飘飘洒洒的春雨,使得监狱里更显潮湿和阴冷,阿辉的哭泣很快停住了,不似南国的春雨那样细致绵长。
我和梁凤书慢慢走向前去,在铁栏外的桌子边坐下来,递上一支烟,心中感慨万千,口中随意问候:“兄弟,还好吗?”不知道这样问一个死刑犯是否合适,没办法,我和梁凤书从前都没有这经验。
阿辉接过烟,低头抹泪,我想是我第一句话说得不合适,他一定是低头沉思着怎么回答我,要回答‘好’,这是没有道理的,都判了死刑,能好吗?他没有像耀仔那样猛吸烟,只轻轻的抽两口,静静的吐出一缕清烟,烟在潮湿的空气中萦绕徘徊,使他稳定住了情绪,抬起头来时,脸上带着微笑:“哥,嫂子,谢谢你们来看我。”
我书看多了,总有些多愁善感,虽然艰难的日子把我也变得冷漠了,当此时此景,难悲泣,一时不只该怎么说第二句,好在梁凤书接上了:“阿辉,别说谢谢的话,有什么哥和嫂子能为你做的,尽管开口。”
我侧眼看看梁凤书,她面露悲伤,语气故意带着痛惜感,表情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她开口就这样说,似乎有要快速结束对话的意思,这太不像样了,阿辉就剩几个月生命了,我们还不能耐心陪他聊聊吗?我赶忙说道:“兄弟,不着急,里面我都打点过了,今天我们兄弟好好叙叙,里面生活都有照顾吧?”
阿辉手扶着铁栏,点点头:“老大把你的钱都分给了里面的兄弟,我们四个分得最多,唉,是我们拖累老大了,他还这样照顾我们、想着我们,此生跟了这样的老大,也值了。”
我又想起耀仔说不让给他存钱,我明白耀仔所要的尊严,但阿辉和强仔没有人来看他们,该当别论,我不清楚他们家里到底什么情况,我能想象得到的,我也是穷山沟里走出来的人。抽了几口烟,我也冷静下来:“兄弟,老大不让我往里面给你们送钱,今天我给你和强仔一人存了一万,别给老大说,你们不一样,日子尽量过好一点,要不要我让人把你们亲人接过来?”
先得把最实际的说了,不能让他感觉我假惺惺的,舍不得钱,没有义气,虽然他们就只有几个月生命了,可是这里面的话是互通的,时常有人会从里面出来,他们在里面怎么评价我,那些出来的人会时时说起,这关系到我的江湖名声,我和梁凤书可都是很有逻辑和智慧的人,这是需要注意的,我们还年轻,不能坏了名声。
始于1979 第081章探望死刑犯2
阿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之暗淡下来:“哥,谢谢你,其实我们也花不了什么钱了,不过是抽烟吃饭。”顿了顿,接着说道:“家里人就算了吧,本来就没有来得及孝顺他们,又何必让他们来一趟,算了吧,强仔也一样,我们同村,他家里的情况我知道的,哥,算了,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哎,回想起来,不如在家里辛辛苦苦种地好,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啊!哥,我不想死,我也没有想要打死他们,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他们那样不经打,哥,我们四兄弟算是完了啊!完了啊!还连累这么多人,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哥,嫂子,认识你们不后悔。”
他的悲鸣比耀仔还苍白,现在总算明白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古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想啊,虽不能让人生从头再来,临死前明白人生道理也不错。
找不出什么话安慰一个将死之人,梁凤书也一样,她悲伤的低着头,我想将死之人应该是不需要安慰的,安慰对他们是一种侮辱。他们虽然没有读过几个字,快死的人,一定比常人看得透,我不能说安慰的话,更不能指责他、教训他,应该为他送上最后的温暖,来之前就想好这个道理的,宽慰说:“兄弟,过去的事情没有对错,不想了,你们的地方我都选好了,那里能看到整个城市,老大要求的,他给你们说了吧?他说将来要和你们一起看着潇洒过的地方,就在梧桐山顶,可以吗?”
牢里这一年,他应该什么都想明白了,对我的话并不忌讳,点点头:“听老大的,听哥的,哥通算命卜卦,也懂风水,哥选的地方一定是一个好地方,唉,多亏老大想着我们的后事,要麻烦你了哦,哥,嫂子,我和强仔最后还是麻烦了你们,谢谢你们。快了吧,管教说复核就快下来了,最后再麻烦哥和嫂子一回。”
梁凤书强颜微笑:“阿辉,你们兄弟一场,值得我们这样做,不需要谢,我看你瘦了,怎么不多吃一点呢?”
阿辉往后挪动一步,似要我们看清楚他,挪动时,脚下的锁链拖得哗啦啦的响,随后又靠上来:“是吗?应该瘦了吧,等着难熬啊,不如马上死了好呢,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只能等死,瘦了就瘦了吧,嫂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有气质的女人,你送我最后一程,值了。”
梁凤书还没有回答,他又对我说:“哥,告诉你实话,我以为没有什么女人我睡不到,见到嫂子时,我还私底下和兄弟们打赌,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嫂子这样的贞洁烈女,唉,嫂子真是个好女人,哥,你有福气啊!”
该说的事情说明白了,陪着阿辉聊了好一阵,一起回忆从前的欢乐时光,好像我们不是在监狱里,就像两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在一起说起曾经那些很久远了的光辉岁月,我想,那是阿辉最后的欢乐了吧。
去探望强仔时,和阿辉差不多,就在看完阿辉的第三天,依旧是春雨如雾。
进来之前,强仔一边对耀仔忠心耿耿,一边又想另立山头,让一帮人全军覆没的战争就是他挑起的,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属于平常事,不能说他是‘利令智昏’,谁不想当老大呢?强仔虽没有阿辉一般勇猛无敌,不认识几个字的他显得有那么一点睿智,估计就是这一点睿智害了他,使他总觉得自己能成就一番伟业,结果是把大家拖入绝境。
刚见面时,强仔没有哭,显得大义凛然,像是要从容就义的英雄义士,视手上的镣铐为饰品,依然难掩他表情深处的悲凉。在我问他需不需要接他家里人来时,他还是哭了,不说话,一个劲的哭,最后的回答和阿辉一样,弄得我以为他们俩串供了一样。不过我是很赞赏他们这样的行为的,反正是个死,家里那样穷,就别给家里添麻烦了,穷人家的孩子死在异乡的少吗?那年月见得多了。
分别看望了阿辉和强仔,我想,要是李木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李文白也是不会来见最后一面的,一来是来回一趟需要花几头肥猪的钱,二来也会耽误地里的活,从山村到市区火车站起码要一天,就算是马上买到火车票的话,火车上还要三天三夜时间,来回一趟需要十来天,还得在都市里住上几天,也要花些钱,因为不是说一到就能见到人的,就算是执行那天到达,一套手续办下来,农村没有见识过的人估计也受不了。
那几天梁凤书是真的伤心,情绪低落,她总是自言自语似的在我面前说:“麦子,我们可千万别像他们一样,还是得注意啊,世道混乱,冲动不得,你说是不是,麦子?”她也打电话警告露露和小芬,在电话中反复说在监狱里见阿辉和强仔的情形,描述得细致而形象,使人听了如身临其境,用不同的语气,使用不同的气息,配合着叹息,听起来,比我亲自见到时还要悲凉,我几乎能感觉到,露露和小芬在电话那头的哽咽声。
没有去探望大川和飞飞,虽然他们和阿辉、强仔同是四大金刚,但大川和飞飞都有老婆,有孩子,他们俩家里情况算不上太糟糕,梁凤书也担心大川和飞飞的老婆与我们保持来往。他们二人的老婆从前都是夜场中人,在成为‘贤妻良母’之前,和露露、小芬最开始一样,靠身体换钱,并且大川和飞飞也知道,本就是在夜场里相识的,能不知道吗?大川和飞飞的这种胸襟很值得颂扬,我觉得,这犹如明末清初的文章宗主钱谦益,娶秦淮河上的柳如是回家一样,并且钱谦益还不是娶柳如是做正妻,大川和飞飞可是娶她们做的正妻。
在耀仔一伙人出事以后,梁凤书让我和露露、小芬断了与外面‘漏网之鱼’的所有往来,包括进去那些人的家人、朋友,因耀仔并没有判死刑,我们只帮了耀仔名义上的‘老婆’,后来住小芬的帮助下,耀仔那名义上的‘老婆’也离开了,小芬还因此被梁凤书惩罚。
始于1979 第082章江湖接班人埋骨异乡
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想方设法的来找我和梁凤书,特别是在梁凤书出狱以后,他们总以为我有‘捞人’的本领。同耀仔一同抓进去的有好几十人,这些人都是没有靠山、没有钱的‘穷混混’,平时出点小事,唯一的指望是耀仔,连耀仔也进去了,他们求救无望。
见梁凤书半个月就出来了,便到我们楼下来堵我和梁凤书,希望我们能把他们的爱人、亲人或朋友,从里面捞出来。我没有本事帮他们,也只好躲着不见,接梁凤书出来后,我们直接去了小梅沙的酒店,一个多月后,又换好几家酒店住,直到事情差不多风平浪静了才回去。
佛爷倒是可以救他们,可是佛爷不是谁都能见的,就连市面上的大哥要见佛爷,都得提前预约,还得看佛爷心情。
案子还没有判下来时,据露露和小芬说,大川和飞飞的老婆又重出江湖了,不过已经无法去夜场挣钱,姿色和青春都没有了竞争力,只能去路边‘发廊’做低价客。我想她们一定是对这都市有眷恋,就算是卑贱的活着,也不愿离开这个繁华之地,不如此卑贱的活着,生活还能更好吗?
不去探望大川和飞飞,还有一个原因,担心他们问起他们老婆在外面怎么样时,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实话,那样太伤他们了,可我也不想用谎言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要是他们拜托我照顾他们的老婆孩子,我和梁凤书都没有这份心,我对同在这个城市的亲哥哥李木,都没有照顾,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怎么会去照顾他们的老婆孩子呢?而且我也不是曹操,那时的我对少妇没什么兴趣。
按理来说,我有这个能力,兄弟一场,还是该去见最后一面的。
都市里的生活残酷,不是人到了都市就变得残酷,而是生活太不容易,随时都可能弹尽粮绝,谁能顾得上谁呢?看似繁华美丽的都市,其实就是一个黑洞,悄无声息的吞噬了人的岁月,比悄无声息吞噬生命更残酷的是,在吞噬人的生命之前,先吞噬了人的善良和纯真,使人在消耗掉生命之前,早已面目全非。
人类从残忍无情的野兽进化成为人,可能经历了百万年,而生活把人变回无情的野兽,只需要一瞬间,仅仅一个‘利’字就够了。
我很庆幸自己的生活好起来了,也曾以为自己会做一个异乡的孤魂野鬼,在我决定要把自己走死的那天,这样想过,好在并没有死,估计还是我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那时活得像一条野狗,世界上从没有过野狗自杀的吧?我也不算是怕死,虽然没有死,照镜子时,我尽量把自己看成一个进化成熟的人。
允许我探望他们俩,就是他们时日无多了,他们自己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大概活不了几个月了。
春雨结束时,我带着阿辉和强仔的骨灰又上梧桐山,还带了铁锹、祭拜品等等,陪葬品是几瓶好酒,我自己都没舍得喝,这算是对他们最后的仗义。
只有梁凤书、露露、小芬陪着我一起,再没有别人来为他们俩送行。江湖上只认大哥,就像奥运会后,大多数人只知道冠军,少有人记得起亚军、季军是谁。阿辉、强仔奋斗是几年,战绩无数,那些身上的道道伤痕都分明的记刻着,可是到死也没能获得冠军,最后一程这样孤独,好在有我们四个,其中两个还是他们曾经的‘红颜知己’。
因害怕山顶有别人,我们选择在半下午山上,东西和骨灰都用旅行袋提着,到山顶时,等看夕阳的人全部离去以后,我们四人才钻入林中。我拿出从前在家乡干农活时的劲头,在那个被雷劈过的老树旁,很快掘出一个坑,足够安放阿辉和强仔的两个小盒子和随葬品,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埋好以后把土填平,洒上枯枝败叶,与四周没有什么两样。
那天没有看到那个老头子的身影,可是我总感觉他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时不时让我身体发麻。下山时,城市的灯火已经亮起,辉煌如故。从到达山顶到下山上车,我们四人一句话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有说话,直到露露启动车子时,我才说:“等一下。”
打开车窗,看着暮色苍茫中的山林,我轻声说道:“耀仔,你的事情我办完了,阿辉、强仔,山中岁月静好,你们好好的享受吧。”
夜风呜咽,弘法寺的飞檐斗拱上的灯亮起来了。
离开梧桐山,我们四人又汇入都市浩浩荡荡的车水马龙之中,霓虹灯那样璀璨,夜色那样喧嚣,没有人知道我们刚刚把两个正值壮年的外乡人,埋葬在能看见晨曦的山顶,那里望得见这座城市的繁华,望得见大海碧波浩荡,但望不见他们祖祖辈辈的故乡,做了山中的孤魂野鬼,也闻不到故乡的任何气息。我知道,万重山外贫穷故乡的味道,无法抵达遥远外的繁华,我曾睡在异乡黑夜的街头深嗅过很多次,异乡只有苍凉,繁华中也是苍凉的味道,还有身外成群结队的野兽味。
从提着骨灰上山,一直到汇入车水马龙,这期间起码有四五个小时,三个女人几乎不曾说话,她们在一起能沉默如此之久,让我很是惊奇。无论是用超长时间的沉默表示深深哀悼,还是心中对熟悉的人死去的恐惧,沉默比叽叽喳喳终究显得庄严,这是对阿辉和强仔的尊重。
我猜想她们在沉默中,各自应该都暗自对二人说过什么,因为在我埋葬好二人的骨灰盒时,我看见她们的嘴角似乎都在颤抖。说了什么不重要,都是身在异乡的流浪者,大概也就差不离,要么是悲悯年轻的生命,不该如此客死异乡,连父母亲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要么是将心比心,担心自己有一天也将埋骨异乡。
始于1979 第083章佛爷的电话
然而我的独自猜想是错误的,露露直接把车开到一家高档西餐厅前,直奔优雅格调的包间,她们脸上没有丝毫悲伤,还显得很高兴轻松,小芬拿起桌上的菜单,兴致勃勃地指点给服务员看,贵的可能都点了,还要了两瓶老红酒,从服务员的表情来看,可能觉得小芬点多了,但是服务员很高兴。
在小芬点菜的时候,露露帮大家把外套一一递给服务员挂起来,带着娇气的口吻说道:“嫂子,今天好好吃,好好喝,旁边酒店都定好了,吃完就住这边,事情办完了,好好轻松一下。”
梁凤书也不提阿辉和强仔的事,只责怪说:“怎么又乱花钱呢?”
露露神气的说:“嫂子,放心吧,这都是别人送的卡,不花白不花。”
小芬在一旁附和,梁凤书长舒一口气:“好吧,好些天没聚了,是该好好庆贺一下,你们别喝醉就行。再过几个月,我们自己的房子就装好了,姐妹们在这里有了自己的窝,我的毕业证也马上到手,真正的新生活了哦。”
我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凤书,刚把他们埋了,就庆贺不好吧?”
梁凤书侧身上下打量我一番,像是要重新认识一样,随后说:“王勃死时才二十多岁,普希金也三十多岁死的,他们有什么可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人各有命,我们管自己就好,麦子,你再看看菜单,要不要添点什么。”
梁凤书这话虽然绝情,但是听起来颇有道理,就是让我心里发埂。
三个女人随之扯开了话题,我一无既往的插不上嘴。
窗外是静静的海湾,城市的灯火把海水映照得五斑斓,隔着玻璃看夜色,安静而美丽,仿佛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美好,不曾有过彷徨和失落,那些手牵着手在海边漫步的影子,似乎从没有离开过,夜空中一定都是浓情蜜意的味道。假如孤魂野鬼也在这时候出来,他们是否会更加的悲伤,又或者另一个世界里,有另一种仓惶,谁又管得了呢?活着的人已经够烦忙。
身在繁华中,面前丰食美酒香,旁边美人笑语欢颜相伴,却突然有一种孤独感,只是一瞬间闪现,随之便被美食美酒掩盖,紧接着,忘乎所以的高兴起来,正是大好青春时的无所顾忌,端起酒杯:“为美好的新生活干杯。”
她们三人突然停下来看着我,小芬摇摇头:“哥,你怎么今天恍恍惚惚的,刚才已经为新生活喝过啦。”
我端起酒杯停在空中,那一抹血红色的液体,在硕大的水晶杯中彷徨失措,我只得故作矫情:“喝过了就不能再喝一杯吗?新生活的酒要多喝,是不是?凤书。”
正当梁凤书举起杯来碰杯时,她刚要说话,我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号码,赶忙对她们做一个噤声的暗示,放下酒杯,坐下来靠着沙发背,电话那头是耀仔从前的‘靠山’,道上称他‘佛爷’,身份背景扑朔迷离,‘佛爷’语气低沉而简洁:“小师傅,耀仔傍晚自杀了,明天一早去火葬场等着,送他最后一程吧,也帮我买束花,可千万别忘了。”
挂掉电话,一时愕然得不知所以,她们三人凝重的看着我,梁凤书忧心忡忡的问:“佛爷亲自打电话,什么事?怎么啦?”
显然刚才梁凤书看见来电号码,知道这是耀仔从前的靠山佛爷打来的,这个人极少和我通电话,主动打电话总共也没几次,耀仔还在时,都是耀仔带着我去参加他的饭局、酒局,每次去都极其小心的样子,耀仔的小弟们、包括‘四大金刚’都只能在楼下等着。
上了桌,耀仔也只能卑微得像一条哈巴狗,而我则独享着桌子上的‘荣宠’,因为他们担心我卜卦算命时不能‘坦诚相告’,结束时,依照规矩,还得给我红包,钱反正也不用他们出,桌子上一定有一个卑微得和耀仔差不多的人买单。桌上的女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记得认不认识,其中一些是耀仔让人带去的,这些女人青春曼妙、朝颜光华,与各位‘大佬’们‘相亲相爱’,无问不插话。
在耀仔出事以后,他总共打过那么几次电话,第一次是‘通知’我尽量别露面,后几次告知我去某酒店房间接待他的朋友,最近的一次是在年初正月里,他主动约我和梁凤书吃饭,名义上是庆贺新年。
那天我和梁凤书到达房间时,包间里除了佛爷,另外只有一人,这人我见过,还一起有过几次喝酒吃饭,不过那时候的他很是‘卑微’,在耀仔面前‘低声下气’,‘道上’叫他阿虎,应该是他名字中有一个‘虎’字,长得也虎虎生威的,混迹于‘地下黑拳’,算是一个小头目,也是香港人。
四个人吃饭,我和梁凤书立刻明白其中含义,果然,我们刚一入座,依照规矩,正要端杯敬茶,佛爷笑容满面的招手示意我们坐下,他总是带着笑脸,此刻依然:“小师傅,阿书,都是自己人,礼数就了吧。”说到这里,房间小门后出来一人,以前见过,有佛爷在就有他在,他递过来一个胀鼓鼓的纸袋子,我赶忙接过来,他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关上小门。
以前过年过节,佛爷会发红包,却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从没有这么大一袋钱,但我们又不能拒绝他的礼物。
佛爷继续说道:“今年没有约你们小夫妻一起过年,红包给你们夫妻俩补上。”
我赶忙识趣的站着回答:“谢谢佛爷,过年我们还没有给您拜年呢,今天又佛爷的礼,真是太感谢了。”
新年前,因为耀仔进去了,我们也没有主动联系佛爷,他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这是新年后第一次见他,自然是带了拜年的礼物的,却不用在桌面上当面给他,在进房间以前,已经给他外面的小弟了,是一尊玉麒麟。太贵重的送不起,也没必要,只是敬一个礼数,这个码头不能不拜,无数人想拜这个码头,还未必能靠得上。
始于1979 第084章 佛爷出手报仇
我和梁凤书商定的原则,对佛爷敬而不近,我们只想安安静静挣钱,而且我挣钱的本事特殊,除了需要他们这样高位的人给我介绍客户,不想靠着他从其它门道发财,梁凤书也看不上‘歪门邪道’里捞钱的人,她的心里住着一个文学梦,要为自己预留‘清名’。
按理,佛爷要阿虎接替耀仔的位置,根本用不着单独约我和梁凤书吃饭,他只要给道上传一声话就可以了。只我们四人吃饭,我和梁凤书心中都暗自觉得很意外,弄不清这是鸿门宴还是有意高抬我们俩,无论哪种情况,我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直到好久以后,我见到齐爷,才知道我对佛爷是另有他用。
进门不喝茶,先礼,依照从前规矩,预示着今天我和梁凤书是见证人,要喝别人敬的茶,现场没有旁人,看来江湖上的传言都错了,谁也没想到是阿虎。
既然来了,想别的也没用,而且梁凤书进去那半月,佛爷肯定是在暗处帮了忙的,我们还得心存感激。现场没有旁人,证明佛爷也没有把我和梁凤书当成道上人的意思,我能猜测到的理由是:那些找我卜卦算命的人中,可能有很能耐的人,比如那个放梁凤书出来的人,佛爷估计是故意试探我的野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我不是能打打杀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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