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谁不知道,这几年扛上汪孚林的往ǎ 都没有好下场,没看连次辅张四维和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这等张居正的亲信也没讨得了好去?
刚直之声满天xà 如光懋这种人,敬佩他又或者引为同类的清流君子很多,但讨厌这家伙做派的也一样不少,后者中也包括陈三谟。因此,本着自己反正去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陈三谟也跟着附和,推荐汪孚林去辽东。只不过在看笑话的用意之外,他也存着赤裸裸的恶i 。
想当初汪孚林在辽东就算计过李家父子一把,这次要是再去揭盖子,两边闹翻,一边是劳苦功高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一边是汪孚林,他就不信张居正还会一心一意护着后者!
在这纷纷乱乱的舆论中,程乃轩发现压根没自己什么事,这天晚上溜到汪家喝酒的时候,就免不了对汪孚林抱怨道“你还说肯定不会让你去辽东,可现在看看,你的呼声比主do 请缨的光懋还高,害得这家伙在兵科成天对我冷嘲热讽,你这回可算错了吧?”
“那有什么关xi ,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汪孚林随手一指房案桌上的一份奏本,似笑非笑地说道,“当事者本人的意愿最重要,你说呢?”
程乃轩和汪孚林那是什么关xi ,知道这家伙既然说了,就肯定是能让自己看的,站起身就到桌上,一把拿起奏本翻看了起来。略过几句套话,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关jà 的内容,登时惨叫了一声“双木,你可不能这么害我啊!要是我被别人中了跑这一趟也就算了,干嘛你要举荐我?而且竟然还是跟着光懋一块去辽东!”
“元辅今天让陈总宪问我是否想去辽东勘验此事,我一口回绝了。然o 呢,陈总宪就问我,你认为六科廊给事中谁适合跟着光懋去辽东?听到这里,你还没品出滋味来?”汪孚林见程乃轩登时脸色僵硬,他就笑吟吟地说道,“都察院百来个监察御史,我打过交道之后,素日有来往的,不超过十个,至于六科廊,呵呵,除了朝会时站班,我平时基本上就是敬而远之。除了你,你说我能推荐谁?而我一提你的名zi ,陈总宪显然很满意。”
程乃轩脸都绿了,好一会儿方才丢下奏本,悻悻说道“本来还想打破你这乌鸦嘴的,没想到还是被你说中。好嘛,我先是县令的位子被王崇古的儿子给接了,反过来就酬谢了我一个给事中,之前还被冯保瞧上了,现在居然还轮到了去辽东的美差,真是一个个都太看得起我了。”
“你可别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要是你一能耐都没有,你在六科廊呆得了一年多?这次别人会属意你去制衡光懋?”
虽说汪孚林这话说得仿佛是在开玩笑,但程乃轩什么人,顿时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说好话也不知道挑让我顺耳的,都是我误交损友!不过算了,不就是跟着光懋装聋作哑吗?我之前转到兵科,就一直挺老实的。不过光懋也别想作威作福,大不了一拍两散,他要前程,我这人可豁得出去!”
次日,汪孚林直接把奏本递到了会极门的管门太监处。既然不是经过通政司的题本,外人就难以获知这奏疏到底写了什么。虽说也有贿赂管门太监这种最最方bà 的做法,但能够被拨到这个职司的,全都是冯保考察了再考察的自己人,要真会因为一两个钱而泄露奏本内容,那绝对只有一个下场。也正因为如此,直到内廷把奏本发六科廊誊抄,内容方才一下子散布了开来。
汪孚林竟是委婉表示自己不适合去辽东,兵科都给事中光懋确实是最佳人选。但因为兹事体大,内举不避亲,举荐兵科左给事中程乃轩同去辽东,勘验长定堡大捷。而内票拟照准,而批红却不是司礼监,而是天子亲自批示,令光懋和程乃轩此去辽东明白查明上奏,不许文过饰非。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六科廊,而被举荐的两个当事者又全都在六科廊,而且还全都属于兵科,这自然在六科廊引发了轩然大波。陈三谟没想到汪孚林自己不去,却在推了光懋的同时,把程乃轩给推了上去。而范世美黄时雨这两个汪孚林的同年,之前就羡慕程乃轩进来一年就小小前进了一步,此次又轻轻巧巧摘下了一个很可能建立名声的好差事,差就酸得冒水了。至于最五味杂陈的,却非光懋莫属。
汪孚林自陈不如他,这一足以让他自傲,可汪孚林却添上了一个程乃轩做添头,天子还准了,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只不过,内票拟,天子亲自批答的奏本,外臣根本没有多大置喙的余地——六科廊给事中封驳旨意这种权益,也没有谁会没脑子地用在这种地方。于是,这么一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只是人们关注的重心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光懋这个主事者反而还不如程乃轩这个辅佐者受到的关注多。
程乃轩在进六科廊之后,虽说上弹劾过几个人,也曾经言说过几桩赋役之事,甚至激得范世美上弹劾汪孚林,间接促使陈三谟为张四维说话,可这种事终究不好宣扬,他在大多数人看来,终究还是比较低调的人。
因为不是去打仗,许瑶又早就听程乃轩打过招呼,所以给丈夫预备行囊的时候,她倒没有太担心。反而在程乃轩在那咬牙切齿地说汪孚林耍滑躲懒时,她有些嗔怒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肩膀“去都准备去了,还在这怪别人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岳父一直都让我低调吗?这下跟着光懋,就算最初低调,回来之后,那也低调不起来了。”程乃轩正说着,冷不防脸上被一双手捧住,却只见妻子正认认真真盯着他。
“你之前也说过,爹只是觉得你不用学汪大哥而已。可是,你总不希望日后走出去别人介sà 你时,说你是汪孚林的同年同乡好友,然o 才是兵科左给事中吧?汪大哥有汪大哥的做法,你有你的做法,他去辽东也许会直接把事情闹个天翻地覆,但轮到你时,你未必不能低调地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程乃轩只不过是习惯性地耍宝而已,没想到妻子会有这样认真的反应,他不禁又惊又喜,握着妻子的手就连声问道“你真认为我能办得到?哪怕是光懋名气比我大得多,资历比我深得多,我也能比他做得好?”
“光懋就算有再大的名气,可和我又有什么关xi ?”许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抿嘴笑了笑,随即便挣脱了手,柔声说道,“快收拾好睡吧,明天出发!”
“有夫人这话,刀山火海我都敢上,更何况区区一个辽东?”
当次日送了程乃轩出发之后,汪孚林自然就去了都察院。而去了程家的小北从许瑶那儿问出这么一句豪言壮语之后,险些笑岔了气。许瑶一时失口露出了口风,此时不免后悔,当即脸色通红地说“不许笑话他!”
“知道知道,我谁都不说,哪怕相公也好,姐姐也好,爹娘也好,都一个字不说。”小北知道许瑶脸嫩,赶紧举手投降。等到程乃轩一双儿女一个由乳娘牵着,一个由乳娘抱着进屋来,她登时喜上眉梢,抱了那个裹着一块丝绢襁褓,乳名唤作丫丫的孩子在手中,端详了好一阵子。可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严妈妈的说话声。察觉到严妈妈虽说和人低声说着闲话,可声音中仿佛有些焦急,她遂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了许瑶。
“小芸才刚来京师没多久,之前相公他们两个忙着正事,也没时间陪着他们夫妻,小芸倒还帮着我管家,我得回去看看。”
许瑶知道汪孚林兄妹情深,小北和汪二娘汪小妹又是早就熟稔的朋友,不止姑嫂之情,当下就笑着把小北送到了屋子门口。而叫上严妈妈往外走的小北一出联通程家那侧门,便立刻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严妈妈见是自家内院,立时便打手势让芳容和芳树先回房,随即便靠近小北身后,低声说道“二姑奶奶抓到了一个给外界递消息的仆妇,就是新挑上来的。”
小北登时一下子站住了,随即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汪二娘有多泼辣多能干,汪孚林说过,她也亲眼见识过,现在这么个太能干的小姑子直接抓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这就让她着实犯了难。身为管家主妇,她不可能姑息此事,否则家里其他人可不知道这是故意在篱笆上扎窟窿放狐狸进来,反而一个个都学着,那就麻烦了。可要是重重惩处,天知道那家伙是单纯的厂卫眼线,还是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立时便冷笑了起来“好啊,若不是小芸眼厉,我这一疏漏,立马就要出大事了!走,去看看!”
严妈妈本来还想劝谏小北,既然被汪二娘抓住,那么就不论之前是什么初衷,如今都不可放过,可听到小北这么一说,她就立时放下心来。等到陪着小北来到小花厅前,见院子里跪着个面如土色的仆妇,她脚下一停顿,便没有跟着小北进花厅,只招手叫了之前归自己教导的那几个新进丫头以及另一个仆妇,仔仔细细问了事情缘由。
而进了花厅的小北也从汪二娘那里问清了来由。那个被抓的仆妇没事就到门上逛,被汪二娘撞见两次后,汪二娘起了疑心。等到第三次发现人和货郎兜搭,她就直接把货郎并那仆妇都叫到了前院,让王思明出面去问,结果那仆妇在搜身之前就慌忙吞了一个纸团进肚子里。汪二娘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一面让前院继续押着货郎,一面把那仆妇带到了后院,又请了人去通知严妈妈和小北。
“嫂子,我知道我是越俎代庖,可别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种人若是不杀一儆百,我怕会出问题……”
不等汪二娘把话说完,小北就头道“你说得对,也做得对,这事情当然不能姑息!来人,将那私通外人的刁仆拉出去打二十,然o 把牙婆叫来,让她把身价银给我赔出来,把人领回去。要是没个交待,她以后在京师这生意就别做了!至于那个和她勾勾搭搭的货郎,用相公的帖子送顺天府去!”
她已经故意放松了篱笆,如果真是厂卫送来的人,却这么容易被识破,那主事者自己去反省,自己去想怎么对上头交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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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一章 打锦衣卫的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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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一开始,汪二娘就对家里进新人的做法有些狐疑,只是小北找了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她这才接受了。可是,那四个年岁尚幼的小丫头跟着严妈妈学规矩,学做事,她间或去瞧上一两眼,对她们的感觉倒还好。但那一个放在外院做粗活,一个在后园伺候花木的仆妇,她却总觉得瞧不大顺眼。
也许是因为她们自称丧夫无子,别无依靠,故而自卖自身,又或许是她们太过自来熟,老是四处兜搭套人的话。一来二去,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时刻关注她们的行踪,结果竟然这么快就被她揪出了一个来。
她原本还打算若是小北只打算略施薄惩,拼着让嫂子不高兴,也要把人给赶出去,可小北一回来便肯定了她的越俎代庖,而且更是一面叫牙婆领人给交待,一面让人将那货郎送顺天府,她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听到外间那仆妇连声求饶后被拖了下去,严妈妈和其他人也都在外头,汪二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北说道“我原本该早些对嫂子说的,不该就这么突然把人拿下再报知嫂子,是我想差了,万一让别人觉得,我这个小姑子越权插手家里的事,我就太对不起哥哥和嫂子了。要不,我还是搬出去……”
“搬出去的话不许再说!”事情虽说来得突然,但小北刚刚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会儿便笑吟吟地说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得周全。再说了,家里那么大的房子,空屋子多得是,亲妹妹和妹夫从徽州过来,却不住自己家,还要住别家,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软言安慰过了汪二娘,小北又换了一脸正色,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只不过小芸,你前头的话说得没错,下次再发现端倪,你得和我商量,得和你哥商量。京师和徽州不一样,除却私相授受之类的私情,还有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往别家安插眼线,但最重要的是,厂卫的耳目无处不在,你明白吗?”
虽说小北之前觉得,对从小在徽州长大,嫁到一水之隔的西溪南之后,日子也过得安闲富足的汪二娘说那些诡谲阴谋,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但如今事情出了,她反省自己之前的态度,就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果然,汪二娘从小就听说过各种民间传说,对厂卫的印象更是停留在妖魔鬼怪的状态,这会儿小脸登时变得煞白,甚至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嫂子是说……是说那个仆妇可能出自厂卫吗?”
“我不确定。”小北苦笑着吐出四个字,见汪二娘显然吓得有狠,她便站起身过去,轻轻揽着小姑子那僵硬的肩膀,低声说道,“也可能是别家派来刺探的眼线,也有可能只是纯粹和人私通。我知道你必定要说,既然知道如此,为什么不把好家门,不要招收这些不明根底的新人,但我告诉你,就算是跟着相公很多年的旧人,也不是一定就不会出问题。酒色财气,京师有的是各式各样的诱惑,与其让人往府中旧人伸手,不如放开篱笆放老鼠进来。”
汪二娘从前只知道管家一定要恩威并济,尤其是对于下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北这样的说法。意识到兄长在京城做官,看似名声很响,风风光光,却还要面对厂卫的窥伺,她就只觉得担心极了。她张口想说如此做官,还不如辞了回乡当富家翁,可知道这话极其不妥,因此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时候,她只觉得小北伸手摸了摸自己光软的头发,耳畔传来的声音竟是变得更加轻柔了“小芸,这些事我只是对你说一声,你听了记在心里就好,不用心心念念惦记着。有些时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得不为,没有退路,所以,你大哥就得犹如一根钉子一般,死也要钉在京城。你和妹夫到京城来,相公和我都很高兴,相公是高兴妹夫是个求上进的人,我高兴的是有个伴了。以后,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知道吗?”
汪二娘这时候唯有头。等到看着嫂子展颜一笑,就这么直接走出了花厅,仿佛对外头的丫头仆妇们训示什么,她忍不住用指甲掐了掐掌心。
怪不得爹娘宁可留下孙子,也要把嫂子送到京师来照顾汪孚林,以至于徽州有些人家都在暗地里说自家暴发户没规矩,应该留着儿媳妇在家伺候公婆,教导儿子,再选个良家女当做妾室,送到京城去伺候。虽说她向着嫂子,可只是觉得如此有利于哥哥夫妻团聚,却没想到这光鲜亮丽的京城竟是如此凶险!
当被汪家人叫了过来的牙婆看到那披头散发,下裳上血迹斑斑的仆妇时,立刻勃然色变,上前之后便劈手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了过去,紧跟着便快步来到小北面前,一个深深的万福之后便是连声赔礼,到最后不但退赔了双倍的身价银,更是承诺回头领几个更好的来供主家挑选。
至于交待,她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小妇人对不起少夫人,实在是这妇人和小妇人有些沾亲带故,被她苦苦一恳求,这才把人送上了门,谁知道她运气好被少夫人挑中了。可谁知道她还是忘不了旧情,竟然和人私相授受,闹出了天大的丑事!小妇人这就把她送回老家去,决不让她踏进京师一步!还请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别把这事情往外传,小妇人这就给您磕头了。“
见这牙婆竟是二话不说就要俯身下跪,那态度简直是谦卑到了极,小北眼中厉芒一闪,却和颜悦色地让严妈妈把人搀扶了起来,又淡淡地说一会儿就将那货郎送到顺天府衙去。说完这话,她看似低头喝茶,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那牙婆的表情,见其一瞬间流露出如释重负,她就心里有了数目,有一搭没一搭和那牙婆扯皮了片刻,就任由其将那仆妇领了走。等人一离开,她就对严妈妈使了个眼色。
傍晚时分,经由隔壁程家掩护悄悄出门的严妈妈方才回来。得知汪孚林已经到家,她暗叹一声这倒省了事,立刻就直接过去。一进屋子,见夫妻俩正在吃晚饭,又留了她下来一块吃,她便只字不提自己去打探的事,等到一顿晚饭安安生生吃完,东西都收拾了下去,芳容芳树双双退下,她这才说正事。
“之前把货郎送去顺天府衙之前,刘勃他们故意把人打昏了过去,在其身上下了三天之内都去不掉气味的追踪粉。人送去顺天府衙之后,刘勃他们两个一人带着一条狗盯了府衙正门,一人盯了侧门,我亲自盯的是后门,后来大约在申时,那改头换面的货郎就从后门出来了。我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哪怕他改头换面,也绝对不会认错,更何况此人走路的样子我印象深刻。我远远蹑在此人身后,眼看着其到了千步廊西边,锦衣卫后街的锦衣卫。”
“竟然是刘守有的人?”
汪孚林原以为东厂的人嫌疑最dà ,张四维派人也有可能,却没想到竟然是锦衣卫先把手伸到自己家里来了。对这位麻城刘氏出身的锦衣卫都督,他谈不上熟稔,更多的是陌生。他和刘守有只见过几面,大多数时候只是朝会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便是在辽东之行回来后,刘守有和冯邦宁一块来查问。而就在之前,刘守有还打发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理刑百户郭宝,暗示他在写信给张居正时,替张四维求求情。
“公子,此事是就此了了,还是……”
“顺天府那边不用再盯,把刘勃封仲都撤回来,至于锦衣卫那边,劳烦严妈妈你再去守几日。”汪孚林对严妈妈的态度素来都很客气,见她连道应该的,他就继续说道,“五天之内,要是不见有这个人,你也撤回来。要是发现此人行踪,那么就跟一跟,看看他的落脚,弄清楚此人身份。另外,给我盯死那个牙婆,绝对不能让她被灭口了。”
等到严妈妈答应之后退下,汪孚林这才对小北问道“妹夫和小陈一块出门去了,怎么小芸没过来一去吃饭?”
“今天是她发现的此事。我不得不对她挑明了一些玄虚,结果大概把她吓着了。”小北简明扼要地说了说,见汪孚林无奈叹气,她就笑着安慰道,“从前家里公公婆婆都不在,你又重伤静养,多亏了两个妹妹里外一把抓,这才过了难关。小芸素来要强,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真不想让她们知道,我这个哥哥在京师四面皆敌,日子不好过,我宁可让她们觉得我这官儿当得很轻松。”
正因为如此,汪孚林肚子里窝着一团火。尤其是当严妈妈终于有所收获,打探到那所谓的货郎,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理刑百户郭宝下头的一个小旗,名叫陈梁,世袭军职,在锦衣卫干了十年,如今正要外调时,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当初他是想松篱笆放人进来的,现在他改主意了!
因为在汪孚林的家中失了手,陈梁这几日一度担惊受怕。他倒不是担心汪家的报复,虽说汪府那几个家丁着实扎手,但那也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真像是个和仆妇偷情的货郎似的,笨手笨脚慌慌张张失手被擒。他担心的是上司生怕事情露馅,于是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要知道,他这次是受命于理刑百户郭宝,而郭宝上头还有掌刑千户刘百川,到刘守有那一级已经是通了天,他一个小旗无i 是随手就可以扔的小角色。
所以,当郭宝对他说,即将把他外调南京锦衣卫时,他不但没觉得欣喜若狂,反而担心这会不会是半路上要把自己灭口的一种手段。
傍晚时分,当陈梁又在锦衣卫衙门中窝了一个白天,此时绕了一个大圈子,走进通往自家最近的一条暗巷时,他颇有些无精打采。上头都已经做出了把他调离的手段,他并不太担心会在京城再遭到什么算计,这会儿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当背后突然有呼呼风声袭来的时候,他明显慢了一拍才有反应。直到脑后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颓然前仆的时候,他才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娘的,那些黑心上司竟然只是用调离来骗他放松警惕,实则还是想灭口!挨了这一下闷棍之后,他是会被人装麻袋丢下积水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当陈梁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满头满脸都是水珠子。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用凉水泼醒的,他心里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惊惧。如果是灭口,他不可能再有苏醒的机i ,这会儿早就在哪里不会动了,可既然他醒着,情况却不比死了更好。不论怎么说,他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小旗,这在左邻右舍都不是秘密,谁会这么胆大包天,在回家的必经之路设伏打了他的闷棍,还把他给抓到了这里?
“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陈梁使劲扭动了一下脖子,但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处于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头脸的位置,他只能放qi 了这没用的挣扎,嗓音沙哑地问道“敢问下是谁?这世上,敢打锦衣卫北镇抚司中人闷棍的,我还从未碰见过。”
“那你今天就已经遇见了。”
随着一声冷笑,陈梁终于看到有人转到了自己身前。当他看清楚对方头脸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设想过是某些和他不对付的仇人,却唯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么一位人物!
“看来,你认得我。”
“汪爷……”陈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你是堂堂都察院掌道御史,怎么敢做出这种无视法纪的事情来?”
“那是因为,你,又或者说你后头的锦衣卫先无视法纪,竟然派人潜入我府中刺探。”汪孚林见陈梁面色大变,他便哂然一笑道,“而且,我更是没想到,配合你做这件事的,竟然是一个在京城很有名气,生意遍布各大文武官员宅邸的牙婆。你说,要是我把此事捅出去,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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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二章 渗透和反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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