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郭宝没想到汪孚林竟然看得这么透彻,脸色尴尬的同时,心中却大叫侥幸。如果今天被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比如他的上司,掌刑千户刘百川,那么,他说不定在糊里糊涂之间,就会被人列为日后清除的目标,到时候怎么被扫地出门都不知道!
有了张居正的授权,汪孚林收服郭宝尚且轻松,收服陈梁,那就更加不在话下。不过几句对话的功夫,陈梁就比郭宝更快地跪了。等到发现郭宝也已经果断选边站队,之前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的陈小旗只觉得自己做出了这辈子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汪孚林当然也可以不用张居正的威吓作用,将此事瞒着张居正,仅仅凭着之前的两张口供,就能将郭宝和陈梁玩弄于掌心之上,但锦衣卫中人素来刁滑狠毒,他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震慑,难免会遭到反噬,这才干脆先行捅到张居正面前,换取这位首辅的支持,从而继续维持那个坦坦荡荡汪世卿的印象。
深夜时分,当郭宝和陈梁分别家之后,汪孚林这才开始了躲开夜巡兵马的家之路。只不过,他却不比小北高来高去惯了,当最终翻墙进了家门,已经是离开那家小茶馆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当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翻墙进了自己家,他吩咐其他人都去睡,自己来到正房门前的时候,他才刚刚伸手去推门,就只见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陡然拉开,双手用力却扑空的他猝不及防往前一倾,随即便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
“这么毛毛躁躁的!”嘴里这么说,小北伸手抱住汪孚林的时候,脸上却是笑吟吟的,“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全胜归来啦?”
“冒了这么大险,总算没白费。一晚上跑来跑去,最后还是翻墙来,实在是累死了!”
汪孚林也干脆不放手,就这么揽着妻子进了门去。尽管这会儿还没洗漱过,但他已经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往一张藤制躺椅上一倒,就长舒了一口气道“今晚我去大纱帽胡同,找的借口是程乃轩来了信说辽东之事,否则大晚上我去找元辅,只怕别人还会生出疑心。这一步棋能够成功,也就意味着我们在京城也有些官方的耳目了。当然,唯一的风险就在于,那两个家伙会不会破釜沉舟去告密,明天我家门口是否会围上一堆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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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四章 那一棍子挨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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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汪孚林的所谓门口围上锦衣卫,只不过是一句冷笑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说锦衣卫北镇抚司看似是个说出去非常风光的地方,能够收获一大堆敬畏的眼神,郭宝作为实权的理刑百户,比一般只挂着闲职的指挥又或者千户都有头有脸,可终究上头还有不少上司。更何况,他甚至连是否能熬到刘百川腾位子给自己都无法保证,朝中也有很大可能另行指派一个掌刑千户,而不是让他接任。所以,昨天被人打闷棍绑走的经历固然很让人郁闷,可他却觉得很值得。
郭宝都如此,陈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昨夜一场惊吓之后,头上司郭宝和他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最让他高兴的是,他很可能不至于要被发配到南京,而是会留在京城。有了这样一个承诺,又多了个靠山,欣喜若狂的他哪里还会在乎脑袋上挨的一下?
而两个人既然已经串好了供词,郭宝对于昨夜他们碰头的事情,自然不怕被人发现,想好了留下陈梁的办法。
郭宝亲自去对上司刘百川求情,把话说得非常入情入理“刘爷,陈梁之前去汪府联络时被抓,那只是纯粹的倒霉。但既然没有被人瞧出他脸上做过伪装,锦衣卫又从顺天府顺顺利利把人给捞了出来,那么与其急不可耐地把人送出京城,还不如先看看汪府会不会有后续的动静。比如说,他们会不会将之前买来的五个家仆都退给那个牙婆?又或者说那牙婆再送人时,就会不被信任?如果没有这样的迹象,还不如留着陈梁。”
刘百川顿时眉头大皱“怎么,是陈梁求到了你面前?他能捡条命都已经算得天之幸了,这事情已经捅到刘都督那儿,险些没出大乱子,留着他在京师,万一被汪家人认出来怎么办?”
“正是要他继续去负责汪家那一边。”郭宝见刘百川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他便巧舌如簧地说道,“刘爷您想啊,这事情本来就是他惹出来的,原本就不那么容易做,找个其他人接替,万一捅娄子,不是又折进去一个?他对我说,他能千变万化,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就能够糊弄人,再让他试一次也未必就会牵扯到咱们锦衣卫身上。而若是能够,这桩事情就不用另外找人,他一手一脚负责到底。”
“嗯?”刘百川有些踌躇地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这么说,你是要为他作保?”
在锦衣卫中,这个作保和民间的作保具结也是一个意思,那就意味着,只要陈梁出现任何问题,郭宝这个理刑百户就得承担同样的责任。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肯给下属又或者同僚作保,毕竟一旦出问题可不是玩的。郭宝在平常时候也绝对不敢做这种保证,但有昨夜的事情打底,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正是要给他作保,还请刘爷给他一个机会。”
这时候,刘百川反而笑了起来“怎么,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这小子也真够贪心的,南京那地方虽是个养老的地儿,却也轻省,别人想去都还去不了呢!”
“刘爷慧眼如炬,他昨天晚上请我喝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苦求了半天,我这不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吗?他立了军令状,说是肯定不会让汪家人把他认出来。不如这么着,也不用他到汪家去联络人,就让他这几天到汪家前门后门或是附近做小买卖,和汪家人搭几句话,只要别人认不出他来,就把他留下,您看如何?大帅虽说之前是恼火,可他对刘爷您素来器重,只要您说上一句话,他是一定会答应的。”
虽说郭宝这好话说了一箩筐,但刘百川老谋深算,哪里会被这些逢迎奉承给冲昏了头脑,却还是把陈梁叫了过来,让他立了军令状,又吩咐郭宝作保,这才拿了东西去求见刘守有。而郭宝带了陈梁自己的直房之后,隔着支摘窗确定外头没人,他方才低声说道“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万一大帅那边通不过,那这事情便是神仙都没办法。汪爷甭管在首辅大人面前有多大体面,在锦衣卫毕竟说不上话,总不能让他插手一个小旗的去留。”
陈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即赔笑道“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郭爷您对我这份提挈的情分,我都感激不尽。”
“说这话就过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郭宝嘴里说得挺沉重,面上却笑嘻嘻的。他在锦衣卫呆了这么多年,刘守有也好,刘百川也罢,那性子他摸准了*成。与其换新人,同样要承担不知道成败的后果,还不如把陈梁这么个已经犯错的继续用上去,当然如果一旦有闪失,陈梁就死定了。
只不过,已经和监视对象达成了一致,又或者说干脆就投靠了监视对象的他们两个,还用得着担心这么一个问题吗?
正如郭宝预计的那样,刘百川确实不想再承担另外派人却穿帮的风险,而刘守有想着只不过是派陈梁在汪府门前晃一晃,又不和里头的人联络,如果陈梁真的和自己吹得那样千变万化,不至于被人认出来,那么废物利用也不是不能考虑。最重要的是,有陈梁的军令状,郭宝的作保,他就头答应了下来。毕竟,北镇抚司这几个常用的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将其家眷全都控制在手中,也不担心他们会失口或是反水。
于是,当刘百川派了几个人远近监视,见陈梁成功在汪家门前胡同第一天装货郎,第二天卖果子,第三天卖浆水,三次不同的装扮,果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的伪装,还有好几个汪家人从他手中买过东西,于是立刻报到了刘百川面前时,这位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刑千户同样如释重负。他却没有立刻求见刘守有,而是等到前去赔礼的牙婆又挑了六个仆妇去给小北挑选,而小北留下了其中一人之后,彻底心定的他方才前去向头上司禀告。
刘守有也并不喜欢临阵换将,更何况是这种需要机敏和运气的活。虽说陈梁第一次运气非常差,但这几天下来,明显能看出其确实有千变万化的能力,而汪家人既然并没有兴师动众,揪着一件事没完没了,那么继续沿用陈梁来主持和汪家内线的联络,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听完刘百川的禀报过后,就一锤定音地说道“既如此,就留下陈梁吧。”
刘百川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然而,在告退之前,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帅,虽说咱们这些年陆陆续续往各家安插的人手也不在少数,而汪孚林是首辅大人心腹,可到底年轻资浅,用得着往他那边安插人吗?是冯公公又或者首辅大人吩咐的?”
“你问得太多了。”见刘百川一下子闭上了嘴,满脸惶恐,刘守有便狠狠瞪过去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你虽说和我不是同宗同族,但因为是同姓,你又说祖上和麻城刘氏源出同支,我也没少照顾你。你可不要让我亲手把你发配到贵去,锦衣卫十三司缺人的地方多了!”
“是是是,卑职失言,卑职失言!”
刘百川慌忙连声告罪,等到退出屋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也在那战战兢兢发抖。他当然知道,虽说出身士大夫之家,但刘守有考的是武进士,一路爬上来固然靠家族余荫,却也不是没手段的人,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从来就不曾手软,他怎么就犯浑去问那种最容易犯忌的问题?此时此刻,抬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尽量放慢了脚步出去,试图瞒过刚刚在里头挨的一顿训斥,让人认为自己并没有在刘守有这里失宠。
至于刘守有派人去监视汪孚林举动,这到底是冯保还是张居正的授意,他已经懒得去思量这么多了。反正那都不是他有资格够得着的人物!
郭宝也好,陈梁也好,却不知道刘守有和刘百川之间有过这么一段小小的插曲,当郭宝得知事情已经定下,连忙召见陈梁言说了之后,两人你眼看我眼,最后齐齐松了一口大气。要说从前他们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属,谈不上太深的交情,反倒是这次先后被打闷棍,又被同时擒获到一个地方审讯,到最后面对的还是同样的选择,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几分亲近。
当然,在刘百川这些旁人看来,陈梁也不知道拿出多少家底贿赂了郭宝,这才得以留京,所谓的情谊还不如说是利益。
揉了揉后脑勺,想到这几天在家中起居睡觉也好,在外行走也好,全都小心翼翼掩藏着那一闷棍的后遗症,陈梁忍不住低声问道“郭爷您能不能介绍一个嘴紧医术好的大夫?我之前挨的那一下可实在是不轻,这几天还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呵,我前几天也是一样。我看下手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和刘都督还有刘爷三百年前是一家,叫做什么刘勃的,就那么一下之后,我就没知觉了。要说大夫,我介绍你一个,我是那一晚上过后的第二天就瞧过了,金针之后散了淤血,也没少吃药。说起来,你要是之前就去,说不定他还会犯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后脑勺受伤。”
陈梁从前和郭宝哪有那么好的关系,此时因祸得福,自是连声道谢。可是,等到郭宝嘱咐,头让他把已经过关即将留京的消息给传到汪府时,他还是有些紧张兮兮地问道“这话该传给谁?虽说这些天汪府周围其他的眼线都大多撤了,可还留有一个常哨,我总不可能随随便便进汪府去吧?”
“你笨不是?之前给我们松绑的那个刘勃,你会不认识?他肯定会时不时光顾你的生意,到时候你斟酌着对他说就是了。只不过,你不是常哨,保持个三五天去一趟汪家附近的节奏就行了。倒是你家附近你留意儿,说不定人家会直接找你,到时候再挨一闷棍,那可就冤枉了!”
“郭爷您可别乌鸦嘴”
两个人说着说着,已经完全把话题歪到了不着边际,这却是因为他们眼下卸掉了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浑身轻松的缘故。
只不过,真的走在家的路上,陈梁却忍不住左右张望,时不时还突然头往后望上一眼,唯独又有一根木棍从身后袭来。然而,就在他这走走停停,快要到上次遭袭的那条巷子时,他再次猛地转身往后瞧,见身后赫然是空空荡荡,刚松了一口气时,就听到身前传来了一个声音。
“顾头不顾腚,真要我再来一次,你这次还是后脑勺挨一棍子。”
陈梁顿时脸都绿了,等到他战战兢兢再次把头扭来,就只见面前不远处,有人从贴墙跟的阴影处现身出来,赫然是一张自己这辈子忘不了的脸。因为正是这家伙给自己松的绑,他听到汪孚林叫人名字,正是之前和郭宝提到过的刘勃。哪怕他在锦衣卫是小旗,而对方只是汪孚林的一个亲随,他仍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赔笑叫道“刘爷,您怎么来了?”
“别,你们锦衣卫有位刘都督,还有位刘千户,那两位才是刘爷,这刘爷两个字我可当不起。”刘勃没好气地挑了挑眉,这才问道,“你在汪府门口转悠好几天了,我们也配合你演过好几场戏,怎么,你能不能留京还是没个结果?”
“有结果了,上头已经准小人留在京城了!”陈梁生怕对方心急,赶紧先说出了结果,而后把事情大略说了一下,见刘勃显然还算满意地了头,他这才陪笑道,“汪爷可是还有话让您带来?若是有什么事要做,尽管吩咐就是,小人一定尽心竭力。”
“公子没什么别的吩咐,就是听说你这个锦衣卫小旗似乎混得有些寒碜,距离家徒四壁也不多远,有道是不差饿汉,就让我给你捎两个钱来。”
刘勃说着就丢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见陈梁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便眉头一挑道“锦衣卫这种地方,没钱吃不开,我头会给你找条看似生财有道的路子,以免有人看到你手头松起疑心。有钱了就不要省着,多结交几个人。以后若有难处的时候,遇到我时就提一句,公子能解决的自然就会帮你解决,他素来是做事最公道的人。只不过,你若是首鼠两端,那你就自己知道下场,公子可远不止是首辅大人的心腹,都察院的掌道御史。”
“是是是”陈梁连忙头哈腰,但捂着那锭银子,心里却觉得异常踏实。他何尝想到,这次能跟着这么一位慷慨大方的大人物?
那一棍子挨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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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五章 辽东传警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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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做人还是需要胆大包天,行险一搏的。([[
这是汪孚林连日以来最大的一个感受。他之前只是想着自己进京之后,就彻底没有低调下来过,左一件右一件事情不停地生,成功地把他推到了各种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就打错了主意,心想与其让别人觉得自己如同无缝的鸡蛋似的光溜溜无从下嘴,还不如自己撬开一条缝,让人苍蝇进来,到时候还可以故意误导情报等等。临到最后,因为不明就里的汪二娘打乱了步骤,却又被小北一番话给吓得忧心忡忡,他方才狠来了一次风险很大的反击。
而从结果来说,不但值得,而且收获很大!
把锦衣卫的渗透变成了自己的反渗透,而且捏在手上的是可以欺上瞒下的理刑百户郭宝,汪孚林如今确实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而另外一个让他意外的收获便是,如今他在都察院的人缘也有渐渐好转的迹象。能够把秦一鸣这么个死敌变成“盟友”,在某些御史看来,说明他不是一个一味记旧怨的人,而在另外一些御史看来,他是一个能够向清流低头的人。于是这一段时间来,时常有人向他示好,同时各种邀约也日渐频繁。至于某些不甘寂寞的御史们,本就想巴结张居正却找不到门路,就更加向他靠拢。
这下子,文房掌房田义曾经来找他时提出的要求,汪孚林现,自己现在轻轻巧巧地就可以开始部署,不至于让宫里觉得他敷衍塞责,但他却依旧没有贸贸然开始着手笼络人,而是不动声色继续维持形象。现在,他的形象早已从最初那个锋芒毕露四面开战的新人御史,变成了高官们心目中必须要给几分薄面的都察院红人,同僚们眼中值得交好的掌印御史,下属们希望学习效仿的明日之星。
对此,汪掌道表示变成前辈资深者的感觉很不错。
而解决了锦衣卫这个大麻烦,汪孚林倒是没有继续伸长手臂,想都没想能不能继续在东厂之中有所斩获。过犹不及,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他这个广东道掌道御史如今终于又复到有三个人使唤的最佳状况,王继光病好之后才刚来,他终于有了空。这一日,他忙里偷闲,亲自帮陈炳昌去国子监将捐监的事情给办了,至于号房的问题,程乃轩还没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陈炳昌如愿以偿成了吴应节的室友。
只不过,捐监入学和贡监入学,却不可能是一个起,因此两人要成为货真价实同堂授课的同学,却还得看陈炳昌能不能在一次次考核之后升等。然而,汪孚林宁可捐监把陈炳昌送进国子监,却并不是完全为了让吴应节有个伴,也不是为了国子监的师资。
说一句实话,国子监这种地方都烂了少说也有百来年,哪有什么好师资?然而,国子监中真正坐监读的监生当中,却也不乏有天资有才学的真正读人,结交一二无疑是很有好处的。
往年国子监也不是没收过各家大臣的家中子侄,有的是荫监,有的也是直接捐监,但多半家中做官的那位是不会亲自出面办理的,就连要进国子监的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会到场,也就是混个监生的名头而已,很少坐监读。今天汪孚林亲自出面,这对于国子监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稀罕事,于是,去年万历五年那一科后,得以入选新进士四大美官之一,也就是国子博士的两位进士全都过来全程陪同。
而让汪孚林哭笑不得的是,要是人家真的来奉承逢迎想要讨好处也就算了,这两位竟然全都是来好奇围观他这个人的!
既然没有敌意,也不是那些功利心太强的家伙,汪孚林就放心地把妹夫和陈炳昌一并托付了过去。等到离开国子监时,他到了停在大门外等候的马车旁边,就笑着说道“三千监生,只有五百个真正在里头读,但也是好事。否则全都是捐监进来却不学无术的,呆上几年不但学不到东西,而且还可能染上一身恶习。就是休沐的日子少了,小芸你每半月只能和妹夫团聚一天。今天大司成和少司成全都不在,下次我亲自来请托请托,看看能不能开小灶。”
国子监读是怎么事,汪二娘就算起初不知道,到了京城这些天,吴应节又去拜访朋友打听过,她哪里还会不知道。听到兄长如此上心,她正想道谢,却只听身旁的道“妹夫都已经入监这么好几天了,他才亲自过来,哪有这样当兄长的。等下次他真去见过那两位国子监中最说得上话的人,你再谢他。”
“嫂子”汪二娘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等汪孚林在车厢之外呵呵笑了一声,竟然也和小北的话差不离,她想着这是在外,也就没有出声相争,直到马车起行之后,她才岔开话题道,“别的府县,都是文庙就在府学又或者县学边上,南京也是,孔庙在贡院街的贡院和应天府学旁边,距离国子监很远,只有京城不一样,京城的孔庙却在国子监旁边,而不在顺天府学旁边。”
“咦,倒真的是如此。”小北从前没有想过这个,突然拉开一窗帘,向策马在旁的汪孚林问道,“小芸都问了,你知道什么缘故么?”
“左庙右学,这是礼制,所以大抵都是学校在西,文庙在东。”
好歹如今也算是个读人,哪怕是半吊子,汪孚林对这些东西,那自然还是非常清楚的。
“南京贡院街的文庙,那实在是历史太久远了。东晋的时候,太学就建在那里,那时候并没有文庙,但你们总应该知道赫赫有名的乌衣巷吧?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指的就是如今的贡院街附近,六朝金粉,望族集。宋元明三代,都把府学建在那里,孔庙也是宋时修的。其实大明初年,合并了上元和江宁两座县学的国子学也在那里,但后来才改成了应天府学,把两座县学和国子监分别迁走,所以,本来南京文庙也是在南京国子监旁边。”
说到这里,汪孚林想起自己后世还去过南京夫子庙,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样子,不逊于之前他去南京赶考时看到的文庙盛况,再头看看位于京师北城,人虽说不上很少,却也绝对算不上最热闹地段的国子监和文庙,他就又笑了笑。
“至于京师国子监和孔庙,却是元世祖忽必烈造的,初衷很简单,就是为了笼络汉族的士大夫。那时候京师还叫元大都,和现在的规制有所区别,但也可以看得出,国子监和文庙所在的区域并不繁华,这就是元朝从皇帝到蒙古权贵,对于儒家的真正态度了。永乐迁都之后,之所以在此地重修国子监和文庙,据说,就和之前的南京国子监搬到靠近玄武湖那偏僻地方一样,是为了监生专心读。”
“当然,时至今日,监生一出来就能授官布政使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这种陈年旧事,汪二娘确实没听过,就忍不住刨根究底追问了起来,等到汪孚林提起洪武年间曾经一度中断科举很久,那时候做官的全都是太学生,如夏原吉这些就都是没有功名,直接从国子监中走出来就开始当官的,而且洪武皇帝朱元璋认为年轻人不老成,那些监生当中年纪大的稳重的出来就能当布政使,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北则是笑嘻嘻地打趣道“记得当年考进士,考官先看年纪,然后再取进士,还有人就是因为年纪太小被黜落,可因为看着人品俊秀,就送进国子监读,三年之后出来再考。那时候的国子监可是要多金贵有多金贵。要是换成那时候开科取士的习惯,凡事都要老成,太年轻的就算文章好也不取,你别说当御史了,就是想考举人也未必能考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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