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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别说是当年,你现在再让我去考一次,结果如何却也说不好。”因为是在马车边上,声音很低,不虞被外人听见,汪孚林并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但话却也说得很客观,“只不过,当年和现在却又不同,天下没有那么多人口,读的人更少,制度也不健全。那时候的内第一人西杨老先生,最初的时候只是个民间教匠,一朝拔擢便入史馆,而后又成了翰林,进内时,也不过七品”
一路走走停停,说着国子监和翰林院那些事,当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汪二娘平时坐车嫌弃气闷,今天却是哥哥和嫂子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谈天说地,各种典故轶事随口说来,她听着只觉得又羡慕,又怅惘。羡慕的是小北走南闯北,经历无数,而自己却还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怅惘的是自己小时候也就是跟着母亲念了几本,虽说认识字,不至于做睁眼瞎,却谈不上太大的见识。
因此,当进了门时,她挽着小北的手,忍不住低声说道“嫂子,你给我开个单好不好?听你和哥哥说话,我只觉得自己读得太少了。”
小北顿时笑得乐不可支“你以为我就读过很多不成?四五经我就是囫囵吞枣听老师教过一遍,倒是各式各样的杂看了不知道多少,就连姐姐也是。你看她那么厉害的人,却不知道她也爱看那些话本之类的,就连徽州府志,她也看得比真正的孔孟之起劲。你要让我给你开单,头妹夫非骂我不可。就是你哥哥,堂堂进士,让人印过几本,还送给过皇上看,可全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演义。”
“那我也要看,反正就当是增广见识也好,我可不想你们说什么我接不上话!”
汪孚林见那姑嫂俩撇开自己一面说一面往里走,不禁哑然失笑。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些吟诗作赋的风雅勾当,他实在是不大拿手,除非他打算继续做个文坛大盗,否则他绝对不会没事去做两三诗在聚会上丢出来一鸣惊人打脸玩。至于各种演艺,他是相当拿手,不说后世他也兼职写过,就是如今大明根本没第二个人懂的欧洲各国历史,那也足够他拿来当成新鲜材料,糊弄一下闭门不知天下事的时下文人了。
尤其是拿去给万历皇帝朱翊钧看时,自然比时下那些只知道描述艳情,又或者纯粹只有一个个故事的话本要吸引人得多。
他正在那想着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已经是傍晚,这难得的休沐日却是快要结束了,是不是去续写一下法国瓦卢亚王朝末代余晖的故事,就只见王思明快步迎了上来,直接开口说道“公子,程公子派人送信来了。”
“嗯?”
汪孚林当然知道,程乃轩和光懋去辽东乃是为了勘问长定堡大捷是否有猫腻,所以动身快,路程赶,之前程乃轩过了山海关就通过驿站他送了第一封信,他才能在夤夜去见张居正时拿了这么一个借口。如今算一算,日子也就是过去了十来天,想来人应该已经到了广平,甚至说已经到了辽阳也不足为奇。所以,他立刻开口问道“信是从驿站送来的,还是他自己身边人送的?”
“不是驿站,是墨香借用驿站的渠道,一路快马送来的,人刚到家就已经瘫了,墨香不肯把信拿出来,揣着信在外房等。”王思明给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答案,见汪孚林立刻快步赶了过去,他就吩咐汪吉和汪祥伺候车马守门,自己快步追了上去,跟在汪孚林身后低声说道,“墨香把信送到之后,曾经说过,他应该比光懋通过驿站送来的题本要快,因为不是军情,不至于四百里又或者六百里加急,光懋的题本不会这么快。”
“嗯,知道了,你叫刘勃过来。”
当汪孚林来到房门口时,就只见刘勃都已经匆匆赶了过来,他就对刘勃低声吩咐道“你去门口看看,如若陈梁在,你就去传我的话,让郭宝查一查,看看锦衣卫那边关于辽东那边可有什么最新消息?”
等到刘勃匆匆离去,汪孚林便让王思明在门前看守,自己进了外房。他素来不在外房安放任何要紧的东西,特别重要的往来信函,更多时候都是直接整理出来放在内房,由小北照管,所以平时这外房也并不禁自己人踏入,然而,墨香虽说是程乃轩的心腹,但此时安置在这里,无疑就是因为墨香身上那封程乃轩送来的信了。
果然,当他此时进屋时,就只见墨香仿佛似梦似醒,听到动静时费力地睁开眼皮子瞅了他一眼,认出他之后又惊又喜,一推扶手就想要挣扎起身,但最终还是两腿用不上劲,根本就起不来。
“汪小官人”
自从年岁上了二十,还继续用这个称呼来叫自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汪孚林想到当初一直认为程乃轩和墨香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便正容说道“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用急。我和你家少爷情同兄弟,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他料理干净!”
墨香听到汪孚林这么说,心中一松,掏出怀里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才结结巴巴地说“少爷并没有什么危险,除了信之外,他让我捎口信给辽东那边对光懋异常敌视,只觉得他们是来找茬的,而他则因为和您是至交好友的缘故,和李家人相处得不错,这次就是因为李大帅派人打,我才能从驿站进京。但是,最要紧的是他在信里说的这件事。”
汪孚林一面拆信,一面宽慰了墨香几句。然而,当看到程乃轩在信中说,光懋被一个自称是长定堡大捷中土蛮降人幸存者的家伙拦路喊冤,而李成梁却不信,两人大吵一架后,光懋如获至宝往京城送,李成梁争不过,索性派人沿途护送,但辽东兵马不能轻易过山海关,需要在山海关派人接应,而他觉得此中颇有疑窦,他就一下子拧紧了眉头。
s最近看了几本,本来看开头很想和大家推荐的,结果看到中期就无语,到最后都扔了有的三观太不正,有的到后期没剧情,打来凑,有的干脆连类型都变了,真无语(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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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六章 接应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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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暂时仍然没有经制吏空缺可补,郑有贵仍然只是个白衣办,可他这几日却是一直都笑呵呵的。他最庆幸的,是汪孚林竟然又告诉他,还会在都察院呆个一年半载。他当然乐意跟着汪孚林去任何一个衙门,可都察院毕竟是他做惯事情的地方,能不走那就最好。跟着汪孚林,他手头宽裕,出入体面,甚至从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那几个都吏,如今看到胡全和刘万锋这两个都对他客客气气,少不得都叫他一声郑老弟。
这天,他步履轻快地走进一间直房,见王继光抬头朝自己看了一眼,他便行礼说道“王侍御,掌道老爷请您过去。”
王继光没有多说什么,立时站起身来。之前大病一场,又得知家中情况不大好,他看上去显得憔悴而消瘦,而更加让他不是滋味的是,汪孚林给他请了太医院中有名的御医朱宗吉,还给他贴了药费,更在他很可能因为在家养病而丢了位子的情况下,一力给他争取到了整整一个月的病假。
在这一个月期间,汪孚林竟然靠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支撑起了整个广东道的日常事务,而日常事务之外的弹劾也好奏事也罢,甚至连举荐,愣是没有让广东道在整个都察院中显得泯然众人。
事到如今,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欠了汪孚林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而且人尽皆知。这要是他日后再做出任何对不起这位上司的事情,只怕光是都察院中人的唾沫就能淹死自己。他这个人的性子本就有些功利,想出名,想往上爬,可当最初踩着汪孚林向上的念头彻底化成泡影,又发现头上司要背景有背景,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自己逞强独个单干,后果就可能是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还不如抱一条粗大腿。
因此,当来到汪孚林面前时,他再也没了从前的隐隐对抗,而是毕恭毕敬地行礼“掌道大人。”
“子善,看看这个。”
虽说广东道现在除却自己仅剩的三个御史当中,汪孚林谈不上什么偏向,在旁人看来已经够一视同仁了。但其他人在他这里没有出过大纰漏,褒奖也好,批评也罢,那都只是非常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关系。可王继光却不同。挨过他痛批,指使过去翻张家的围墙,这次重病之时又是他出手援救,所以说,如今遇到了事情的情况下,他自然第一个想到就是让王继光去打头炮。
见王继光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那张纸,仔仔细细至少看了三遍,他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如何?”
之前汪孚林先后派人打了陈梁和郭宝闷棍,借着张居正的意思把两人收归麾下的时候,曾经在夜访张大学士府时,用了程乃轩从辽东送信过来的借口。而现在,程乃轩让童墨香拼死拼活把写明了整件事来龙去脉的私信送给了他,还挑明了李成梁的态度,而和程乃轩一同前去辽东的兵科都给事中光懋则刚刚正式送了题本到通政司,却并不是正式勘察结束的结果,而是禀告自己找到了一个长定堡大捷中察罕儿部降人的幸存者。
就是这个冒死拦了光懋的察罕儿部牧民声称,所谓的长定堡大捷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所谓的察罕儿部土蛮汗派兵入侵,根本就是谎言,实则是陶承喾杀降。
光懋除了送这么一份奏本,还将这个幸存者由他的一个随从,以及辽东总兵李成梁派人护送,到时候将在山海关等待京城的复。而与此同时,李成梁的题本也刚刚送到,义正词严地表示光懋找到的人只是个虏寇谍子。
“杀降冒功,古往今来多了去了。”王继光先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才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躬身道“掌道大人让我看这个,可是有什么吩咐?”
“之前总宪大人召我过去,给我看了光懋题本的这份抄本,应该晚些时候整个京师就会疯传此事。内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让都察院派个人过去,把光懋派人护送的这个家伙接京城勘问,总宪大人让我推荐个人,我现在便征求你的意见。你虽提过擅长骑马,但大病初愈,再从京师到山海关,这一程路不算很远,但也不算近,更重要的是,路上未必就太平。你若是愿意,我就推荐你。你若不愿意,我就让王学曾去。”
这要是换成刚进都察院正跃跃欲试的那会儿,王继光面对这么一桩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思量这天上掉一件重要差事砸在自己脑门上,那是不是有问题,然后则是考虑是否汪孚林又给自己下套,可现如今他几乎根本就用不着细想。他直接了头,爽快地答应道“掌道大人放心,我的病已经都好了,否则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着想,我也会听朱太医的,好好在家里静养。广东道就我年纪最我不去谁去?”
对于王继光的这话,汪孚林没有评。其实当初最适合去辽东的本来不是光懋,而是他,可他既然已经知道这场大捷也许是个烂摊子,实在是懒得再和李家父子扯皮,就索性由得自告奋勇的光懋出马,却把程乃轩塞了过去。如今光懋一去就揪出一个漏网之鱼来,他哪里会相信事情就这么巧?要知道,李成梁固然将辽东经营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但就和从前有个巡按御史刘台看不惯一样,现在也未必就真的是铁桶一片。
可是,该提醒的话,他还是不吝提醒一下王继光。
“路上你不用太赶,却也不能太慢。这件事锦衣卫也会派人跟着你一起去。”看到王继光先是讶然,紧跟着便眉头紧皱,汪孚林就沉声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冯公公和首辅大人的意思,你明白吗?所以,这不是商量,是已经定下来不容改变的决定。但是,你是都察院正式的监察御史,不用和那些锦衣卫客气,要知道此行以你为主,他们不管官职是不是比你高,都得听你的。”
这一次,王继光立刻眉头舒展了开来。虽说厂卫素来是文官颇为痛恨的对象,但只要是顾念名声的文官们,在这些家伙面前都不会露出任何怯意。而且,既然有以自己为主这种名分,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什么了。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要是堂堂监察御史竟然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整个士林都会翻天的。比较麻烦的,反而是那个光懋派人送进京城的俘虏死活而已!
“掌道大人可否告知,锦衣卫此次领头的人是谁?”
“锦衣卫打头的是理刑百户郭宝,我之前在三法司理刑时,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这人还算谨小慎微,你不用担心他会仗着自己在北镇抚司的职司,对你指手画脚。”
虽说之前他让刘勃去向陈梁打听,发现锦衣卫对辽东之事也不大了解,毕竟锦衣卫十三司是设在十三布政司,辽东都司是个军管之地,并不设锦衣卫的分支机构,但此次是郭宝亲自出马,他在稍稍放心的同时,却不得不顾虑另外一个后果。
因为郭宝只要知道这次都察院派出去的人是广东道的监察御史,绝对会一心一意配合。然而,只要此行出问题,王继光和郭宝就会一块折进去,这就意味着他连做了两桩赔本买卖!
汪孚林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之后,就又加重了语气说道“北直隶境内从京师到山海关,是从明初沿用到现在的驿道,和某些商人常走的天津到北塘、开平中屯卫、滦州、昌黎、山海关,这条要经过很多城池的通衢大道却不相同,所经之处大多数都是驿站。我再给你一个人,你带上他,在路过蓟州渔阳驿的时候,让他去给三屯营蓟镇戚大帅送一封信。”
见王继光只是略一思忖,就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汪孚林却进一步解释道“光懋和程乃轩既然已经去了辽东,自然表示朝廷对那场大捷有所疑问,李成梁是最最明智的人,应当知道这时候与其捂盖子,还不如把事情解释清楚,横竖他也是因为下头报捷,这才往朝中报捷,并不是他自己杀降冒功,了天一个失察处分。但如果是你要押解的这个人,却在你于山海关接手之后,在蓟镇的范围之内出了问题,你觉得会牵扯到几方?”
王继光在曾经做过蠢事之后,如今不再被利益蒙蔽眼睛,自然就聪明了许多。想到若是自己大老远跑一趟,结果却没能把人囫囵完整地带来,到时候他这个监察御史必定会被降低评价,可他心中的疑问终究还是憋不住“可是,把此人活生生地带到京城,当众揭穿陶承喾乃是杀降冒功,这不是更好么?为何掌道大人觉得有人会在入关后半道截杀?”
“入关之前都是辽东境内,若有问题,不是李成梁的错,也是李成梁的错,所以李成梁亲自派兵护送,绝不会有闪失。而一旦入关,如果此人好端端地抵达了京城,却还另外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他说出所谓真相,朝中有分量的人,比如冯公公,比如首辅大人,比如六部那些尚侍郎,我们都察院的总宪,佥宪,却全都不相信那套说辞。毕竟,要证明他以及那些死掉的察罕儿部人是真的偷了土蛮汗的牛马,而想要归降,物证呢?人证呢?既然让这么一个家伙到了京师也可能会被质疑,甚至被丢到一边弃之不顾,那么送个活口能够让李成梁倒霉,还是人在入关之后死了,更容易让李成梁倒霉?”
王继光只觉得心头一沉,可下一刻,他就听到汪孚林再次开口问道“都已经知道此行兴许不那么太平了,你还敢去吗?”
如果汪孚林一开始就直接说此行也许有危险,王继光也许还会犹豫一下,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听汪孚林剖析清楚了各宗利害关系,知道风险,却更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成名良机,如果汪孚林之前因为他病过一场,而想到的是顾程又或者是王学曾,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于是,他立时凛然应道“掌道大人,您既然都敢推荐我,我自然敢去。放心,您给戚大帅的信我一定带到。”
只要戚继光肯派人护送,那他还怕什么?那可是天下无敌的戚家军!
“很好,你立刻准备一下,我这就去报总宪大人。”
因为之前已经去了两个兵科给事中,所以张居正此次指名要都察院出人,左都御史陈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汪孚林。可再一想,这只是到山海关接人的跑腿差事,要让可以说是自己左膀右臂,又已经是掌道御史的汪孚林出马,这实在是有浪费人才,他才示意汪孚林推荐一个人。当听说是王继光时,他还有些不大理解,可汪孚林既然保证王继光能够胜任,他就将信将疑报了上去,很快内票拟,司礼监批红的答复就下来了。
竟是照准!
虽说不知道那是因为汪孚林举荐的人,上头方才照准,还是王继光这个人张居正和冯保很满意,但陈炌也不多想,很快亲自召见了王继光,好好吩咐了一通。尤其是对于锦衣卫随行这一,他比汪孚林那淡然若定的态度就要紧张多了,一再吩咐王继光要小心谨慎,不要和锦衣卫那几个人起冲突,甚至暗示遇事不如让这些人冲在前头以至于王继光在告退离开那座都察院正堂时,要竭力掩饰才掩藏得住那一丝不屑。
汪孚林一个掌道御史,都对锦衣卫毫不放在心上,你陈炌是左都御史,居然还怕麾下御史和锦衣卫起冲突?
就在这一天晚上,陈梁匆匆给明日就要起行的郭宝传了汪孚林的口信。当听到汪孚林授意,说是在山海关与人汇合之后,务必不要急着护送人进关,而是务必小心各种突发事件,等蓟镇派出兵马护送,再一起走,郭宝不禁大为意外。
就算真是杀降冒功,李成梁也就是个失察的处分,而谁都知道辽东离不开李成梁,张居正也对这位辽东总兵信赖无比,而陶承喾不过是一介参将,要杀人灭口在辽东就这么干了,还会等到进了山海关再出手?
然而,心下狐疑的他很快就想通了。
就和锦衣卫那位缇帅竟敢在汪孚林的家里安钉子一样,这路上出现幺蛾子又怎么不可能?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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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七七章 一脉相承的汪氏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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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师到山海关的驿路,从京师所属的会同驿开始,一直到山海关城所在的迁安驿,总共是十一站,七百五十里,大抵是六十里到八十里一个驿站,每个驿站的规模不等,但都养着二十匹以上的驿马供军情传递,以及朝廷特使来往。而王继光带着几个锦衣卫官兵一路疾驰,自然不比驿站传递讯息的铺兵日夜换马不换人的辛苦,但昼行夜宿,每日至少得疾驰经过两个到三个驿站,到达山海关时,也只不过用了四天,每日疾驰超过一百八十里。
这还是锦衣卫理刑千户郭宝照顾王继光大病初愈,又是文官,未必那么擅长骑术,否则速度还会更快。
至于半道上王继光在京城出发之后经过的第四站渔阳驿,借口一个随从身体不适将人留下,郭宝却当成没瞧见。几个锦衣卫校尉也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自然也都闭紧嘴巴不多问一个字。只不过如此一来,王继光就成了单身一个人,连个随从都没有,因此入夜宿在驿站时,郭宝就每每差遣校尉帮着送水又或者打打其他下手,总算让第一次出门办这么重要事情,却没有骑术好随从可用的王继光少了几分尴尬,文武两拨人也拉近了一些联系。
于是,当到了山海关时,同时得到汪孚林授意的他俩和押送那个察罕儿部牧民速宁的一行人汇合时,却是险些吵了起来。
李成梁派来的那一行人却是好打交道,客客气气把人交割了之后,借口要去向大帅禀告,走得飞快。然而,光懋派来的那个随从光蒙起初倒还好,可一听说还要等蓟镇总兵戚继光派人来护送他们,立时就说了一番*的话。
“辽东李大帅派人护送也就罢了,不过是自证清白,而且那边驿路靠近边墙,说不定会有虏寇越关进来,可现在既然到了蓟镇,蓟镇长城全都是重新修过的,自从万历三年朵颜部董狐狸被打去之后,整个蓟镇就再也没有过战事,还要什么护送?平白无故耽搁了时间不说,还让别人说王侍御和各位锦衣卫胆小怕事。”
王继光又不是掌道御史,平时也就是在大朝的时候又或者那些廷推等等场合见过光懋,只知道那是个愤世嫉俗,嘴巴大到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在清流君子当中颇有些名气。可是,光懋身边的一个随从竟然也说话这么不客气,他登时气得够呛。
见一个锦衣校尉脸色铁青上前一步就要喝骂,他便抢在前头喝道“光都谏既是上朝廷,让朝中派人押解这个速宁进京,本宪和锦衣卫官奉命前来,业已从辽东兵马手中将人交割了过来,该怎么走,该何时走,就自有本宪和锦衣卫官商量行事。你不过是光都谏身边的一个家仆,竟敢指手画脚,当自己是朝廷命官了吗?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哪来的哪去!”
光家这几代虽不算极其显赫,但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因此作为世仆的光蒙不知不觉就沾了几分香门第的清高,哪曾想今日会遭到这样的屈辱。他没料到锦衣卫还没出面,王继光竟是怒气冲冲地了来,此时不由得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恼怒。总算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容易按捺下怒火,勉强说了一句自己有命在身,结果迎面而来的又是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奚落。
“什么有命在身,你接到的不过是光都谏的命令,我等接到的却是朝廷的旨意。国事大于家事,若是你之前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本宪念在你从辽东过来一路辛苦,也不是容不得你一同入京,可你既然连上下尊卑都不懂,那就容不得你了!郭百户,你意下如何?”
郭宝看光蒙那就更加不顺眼了。但既然有王继光强出头,三言两语把人骂得体无完肤,他自然约束属下冷眼旁观,直到此时听到王继光出言相问,他这才嘿然笑道“王侍御说的极是,我当然是赞同的。光都谏自己不能亲身护送,派个随从跟着辽东兵马把人送到了山海关,接下来一程自有王侍御和我们这些锦衣卫的兄弟,等到蓟镇戚大帅那边也有人过来,再启程那自然更加稳妥。”
“你们”
光蒙好容易才咽下都快迸出嗓子眼的尸位素餐四个字,好半晌方才愤愤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去向我家老爷复命便是。从山海关到京师这几百里路,就要靠各位兢兢业业了,别到时候人出了什么问题,却又来找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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