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陈梁之前见郭宝走近前时就觉得有些吃惊,此时更是吓了一跳。好在他一下子意识到郭宝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京城必有要事,立时若无其事地拿着篮子选桃子,仿佛在殷勤兜售,嘴里却低声说道“汪掌道今天不在,他在都察院。之前那个刘勃给我传过话,要是有紧急的事情,可以去都察院找郑有贵,但暗号是五日一换。这次的暗号是对那个郑有贵说,是潮白河那边的表兄找他有要紧事,家里的牛丢了!”
“行,我这就去都察院。”郭宝随便选了三四个桃子往马褡裢里头一扔,继而随手给了陈梁几文钱,临走之前又低声嘱咐道,“这次我被人算计了,你自己也小心。”
算计了?怎么算计了?
陈梁只觉得一颗心猛地抽紧,见郭宝翻身上了马背拍马就走,他哪有闲心卖什么果子,满心都只剩下了纠结。他上次能够留京还是郭宝给他在刘百川面前求的情,虽说汪孚林已经头认了他们是他的人,可万一郭宝这位子都有问题,他这个区区小旗还有用吗?
郭宝却来不及考虑陈梁那小纠结,他急匆匆赶到了都察院,按照陈梁转告的口令,成功把郑有贵从都察院中叫了出来。两厢一打照面,他见郑有贵看到自己微微一愣,随即笑呵呵地一口一个表兄,仿佛真的和自己多熟稔,却直接把自己往僻静处拉,他暗叹汪孚林还真够小心的,连忙也与其寒暄了几句,随即便快说道“你赶紧转告汪掌道,十万火急,我得赶着见他一面”
郑有贵刚刚就瞅着郭宝有几分眼熟,此时此刻一下子就想到,这位是他跟着汪孚林曾经见过的,锦衣卫理刑百户郭宝,登时面色一变。然而,想到汪孚林的吩咐,他立时过神来,一面重重拍打着郭宝的肩膀,一面低声说“掌道老爷知道是有要紧事,我这就是领着你去见他。别急,我带你走小路”
七拐段路,两人便来到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食肆。外头仅仅只能容纳两张桌子的店里,此时此刻因为还只是申时,并没有客人。郑有贵熟门熟路地带着郭宝越过柜台后头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掌柜,悄然走进了厨房。而穿过这热气腾腾的地方,就是一个上是葡萄架子的院子,汪孚林赫然坐在其中一张圈椅上。
郭宝见身边郑有贵悄然退下,连忙快步冲到汪孚林面前,也来不及行礼说什么客套话,三下五除二将程中生的那事全都给倒了出来,包括楼大有的怀疑,自己和王继光的无奈处境,就连楼大有提醒他不要到锦衣卫,而是直接把事情捅出去都给说了。末了,他才屈下一条腿单膝下跪,苦着脸说道“这次得请公子您救我们一救了,我实在不敢担保王侍御和楼将军在我后头带京的不是一具尸体。”
“楼将军在蓟镇多年,应该会说蒙古话,他没有试图审问过那个宁?”
“我走之前,我和王侍御试过在他陪同下审了一次,但一拿掉勒嘴的布条,他就试图自尽,若非楼将军眼疾手快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怕是就要让他得逞了。而且我和王侍御都已经让楼将军用蒙古话翻译给其听过,如果他真的是察罕儿部牧民,其族人真的是被陶承喾谎报军情所杀,我们一定会禀告皇上,严惩陶承喾,但此人却根本就不听,一心寻死。所以,我才不得不走一趟。”
“原来如此,这事情不能怪你们,只能说敌人太狡猾,你们已经想得很周到了。”
郭宝犹豫了一下,说出了王继光之前的顾虑,却没想到汪孚林呵了一声“人只要能够平安到京城,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对了,你何时启程的,还带了什么东西?”
“禀汪掌道,我是到了芦峰口那天后半夜启程的,用了不到两天一夜就抵达了京城,我带了王侍御的奏本。”
汪孚林微一沉吟,便站起身来“这样,你立刻出城,然后拿着自己的路引,重新换个城门入城,然后你直接拿着你的锦衣卫腰牌进宫,去会极门那边见管门太监。虽说理论上你这个锦衣卫理刑百户往日不上奏本,但既然有王继光的奏本,那就没问题了。而你在交完奏本之后,元辅就会立刻召见你。记住,进宫的时辰掐准,踏进午门,到会极门的时间,你得掐准在酉初。”
尽管郭宝有七八成的把握,汪孚林此番不会袖手旁观,但真正帮到自己这个地步,他还是有些喜出望外,连忙千恩万谢。等到看见一身便装的汪孚林先行起身,竟是没有走他那条原路,而是直接从架在围墙上的楼梯翻墙离开,他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觉之前领着自己过来的郑有贵再次来,他跟着其出去时,少不得再次打量了一下这间厨房,见那个和面的厨子依旧头也不在干活,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他就知道,这一处距离都察院不太远的小店,只怕里里外外全都是汪孚林的人。
否则从外头掌柜到里头厨子,会这么大喇喇地任由他进出?
之所以汪孚林要郭宝重新出进城一次,除却消弭他之前进城手续的不完备,抹去别人从这一攻谮的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很简单的原因,那就是汪孚林得事先去一趟内,对张居正先行禀明此事。
虽说他是都察院掌道御史,天子近臣,但和长年累月就在宫城里办事的给事中却还不一样,要进一趟宫城,他得先请示左都御史陈炌,然后,他得把事情原委迅整理出来写一个折子给张居正看,以便在内那种人多眼杂耳朵又多的地方,露出什么端倪来。
所以,等他从长安右门进了皇城,而后又从午门进了宫城,已经是申正二刻的事情了。
要进内见辅,平日里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当然在早期更难,因为内只是参赞,和六部五府文武大臣的关系越少越好,但现如今随着权压过了部权,早就不是当年那事了但汪孚林是谁?人尽皆知的元辅心腹,再加上他一句要紧事,早有知情识趣的中舍人进去通报。于是,他越过了好几位前来送廷议又或者部议帖子的六部司官,成功踏进了张居正的直房。
进门之后,他行过礼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元辅,广东巡按御史刚刚交接完,前任御史送来奏本,说是佛郎机人近来派出多名传教士抵达澳门”嘴里说着这些事,但汪孚林却从袖子中拿出了自己刚刚都察院写就的折子。
张居正有些狐疑地接了东西在手中,一面听面前汪孚林在那滔滔不绝说西洋传教士,一面看手上那和此事风马牛不相及的折子,须臾那脸色就变得异常凝重。他没有注意汪孚林说的什么西班牙国王试图通过继承邻国葡萄牙王位来扩大领土的野心,而是仔仔细细思量着此事应该怎么办。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突然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桌子。
“元辅?”
见汪孚林立时闭嘴,外头却传来了一个中舍人试探的叫声,张居正就冷冷说道“去会极门那边看看,今天有谁送奏本。”
“西洋小国之事,也值得拿到这里来说,你也不看看外间有多少人等着候见!”张居正嘴里这么说,其实他刚刚根本就没注意汪孚林到底在说些什么,接下来字斟句酌了良久,这才不无谨慎地说道,“以后做事不要这么急吼吼的,你该知道,你已经独当一面了”
嘴里说着训诫的话,张居正却把汪孚林那份折子给还了去。在辅直房这种地方,就是想要烧纸,也得提防留下的灰烬以及烧纸的呛人气味会给人留下遐思的空间。因此,接下来张居正只吩咐了一下巡视京营的临时差遣,本打算派给广东道,却因为广东道人手乏力,给了湖广道,又开始说裁汰内外冗官,两人全都心知肚明,这完全是在拖延谈话的进程,等着会极门那边的音。果然,事先算准了时间的汪孚林终于等到了那个中舍人的复。
“元辅,奉旨和都察院王侍御一块去山海关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理刑百户郭宝来了,正在会极门递王侍御的奏本。”
此话一出,张居正立时提高了声音“怎么就他一个人来,还代呈了王继光的奏本?人是一起去的,怎么不是一起来的?”
汪孚林瞅了张居正一眼,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元辅,王子善是广东道的人,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一事?”
“你去,把人带过来,我亲自问他是怎么一事!”
汪孚林深深一施礼,继而就转身出门,对那个显然习惯了张居正脾气的中舍人了头,见人二话不说乖觉地往前带路,他就跟着其快步赶往会极门。所幸这道门就是内、制敕房和诰敕房西边的一道门户,故而第一时间出的汪孚林在郭宝尚未出午门之前,就把人直接拦了下来。
当随行那中舍人上前向郭宝转达了张居正之命,他则是看了一眼午门之外闻讯赶来的几个锦衣卫军官,心想刘守有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是站在哪边。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不能冒这个风险,所以还是让郭宝担风险,直接到会极门这边跑一趟,把事情直接捅给张居正,同时也等于把事情对满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都挑明。如此一来,若是万一有人兴风作浪,反而会因为处在明面上而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剩下的,就得看楼大有和王继光有没有本事把人带到京城,就算半死不活也比死了的强!只要带来了,加上另外一重准备,也就差不多了。
郭宝匆匆京却直接凭着锦衣卫腰牌进了宫,替王继光到会极门送了奏本,而后又被汪孚林带到张居正直接召入内问话,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很快就从内廷惊动到了外朝。和五府六部太常寺翰林院等衙门一块窝在承天门外千步廊的锦衣卫衙门中,当刘守有得知这么一件事时,顿时眉头大皱。
历来锦衣卫办皇差完了来,都是他这个掌管锦衣卫的都督亲自陪着面圣在皇帝亲政之前,当然是谒见冯保又或者张居正。可如今郭宝是根本就还没办完这趟差,那么不锦衣卫,也能大体说得过去,但他心里却不免很不舒服。而过来禀告的刘百川更是脸上讪讪的,好半晌这才低声说道“之前挑中了郭宝,也是因为他素来还算老实,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滑胥”
“够了!”刘守有不耐烦地对刘百川喝了一声,见人立时噤若寒蝉,他才淡淡地说道,“奏本是往宫里送的,旁人不知道内容。而元辅召见,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等到奏本下了六科廊传抄,那就一切都了然了。不过,事情若是顺利,郭宝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赶来,肯定有所差池。”
“是是是,大帅英明。”刘百川赶紧马屁拍上去,这才带着几分试探之意问道,“万一郭宝真的是铸成大错,那他这位子”
“蠢货!”刘守有终于忍不住拍了扶手,“出了纰漏整个锦衣卫颜面无光,你还有心惦记着他的位子?先把你这个掌刑千户的位子坐坐稳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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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八八零章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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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光的奏本,郭宝的突然归,张居正的召见在这纷纷乱乱的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王继光的奏本就因为六科廊誊抄,而最终公诸于众。?网 对于这位今年刚刚转正的监察御史,朝中不屑一顾的官员居多,再加上所述之事过于离奇,主观臆断居多,自然铺天盖地都是质疑,但碍于汪孚林是其头上司,敢上批驳其所言之事的到底还是少数。然而,让大多数人意想不到的是,广东道掌道御史汪孚林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告病了!
告病了!
京担任掌道御史以来,汪孚林曾经有一度十几天吃住都在都察院中,从来都没过家,那份勤政也曾经是很多人不得不服气的理由。如今虽说是因为家中妻子过来,他在都察院值夜的次数少了,可也是常有的事,就这么一位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年轻而炙手可热的御史,这当口竟然说病了,骗鬼呢?
“肯定是因为自己举荐王继光,那小子却惹了这么一件事,所以汪掌道就干脆躲事了。”
“躲事?你这也忒小看汪世卿了,他是没事也要惹事的主儿,哪里会躲事,这分明是想要行诱敌深入,然后再一举全歼之计!”
“这又不是打仗,还诱敌深入你们不知道昨天辅大人召见郭宝的时候,他正好也在旁边?我看,很可能是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咦,你是说他明面上在家告病,其实是人已经走了?是去和王继光他们汇合?”
“也许不是什么汇合,但要我说,最可能的是辅大人忍无可忍,于是把他派到辽东去了!”
在这无数的猜测当中,一直在汪府附近充当联络人,准备随时和汪府中眼线联络的陈梁,突然之间骇然现,汪府四周多出了无数观望的视线,其中某些分明是锦衣卫的人,有些好像是东厂的人,还有些好像是各方官员派来的人。总而言之,程家胡同两边的街口,仿佛一夜之间蜂拥而出无数卖果子的,卖心的,卖浆水的,一个个心不在焉做生意的样子,仿佛在脑门子上刻着我是眼线四个字,直让他心中鄙薄这种太不专业的盯梢!
然而,当他自己也接到了上头的一个命令时,他就没工夫去鄙视别人了,因为他自己的那些上司也好不到哪里去,竟是让他从好不容易打进汪府的那个丫头口中,问明白汪孚林的动向,尤其是究竟是否在家。于是,他只好在刘勃一次过来到自己这买桃子的时候小心翼翼提出了这一。而仅仅是隔天,他就看到那个丫头东张张西望望,到了他那辆满是果子的大车前,趁着挑果子,两人迅交谈了几句。
正因为如此,他到刘百川面前禀告时,完全就照搬了对方的原话“喜鹊说,汪掌道就在府里,压根没出去过,她昨天还见过少夫人身边的芳容和芳树,说是汪掌道犯了咳嗽的毛病,大半夜咳得昏天黑地,就连寄住在他这里的妹妹汪少芸,都过去照顾了他半宿。”
“她又不是亲眼看见的,还敢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就知道这种未经世事的丫头一用都没有,早知道就换一个仆妇放在里头!”说到这里,刘百川不禁有些恼火地瞪了陈梁一眼,可想到那次疏漏之后,授意郭宝,让牙婆挑一个干净没问题的仆妇送进汪府,那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只能压下了心头不满,恼火地吩咐道,“大帅对这件事情盯得很紧,你设法让那丫头多打探一,她这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情,做得什么准?”
“是是是”
陈梁连声答应,等重新到自己岗位上的时候,他却有些无精打采。这双面间谍实在是不那么好做,一面要受锦衣卫上司的指派来监视汪孚林,一面还要受汪孚林的指派,反过来透露锦衣卫中的内情,尤其是在如今这种两边有所冲突的情况下。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当刘勃得知他的使命时,却没有多少抵触又或者说不满,而是似笑非笑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去后门扮货郎勾搭仆妇。
于是,这一次,他拿着喜鹊捎带出来的一块说是转卖的绣帕去交差。特质的药水抹上去之后,立刻就透出了字迹来,这一次,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汪孚林真的在家里养病,哪都没去。
可越是这么写的,掌刑千户刘百川越是不肯相信,到最后干脆直接押着陈梁去刘守有面前禀告。
等刘守有看过喜鹊那块帕子,又听了陈梁从汪府下人嘴中掏出来的话之后,刘百川就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帅,汪孚林那个人刁滑极了,只要他愿意,什么假消息放不出来,多少人就此上了大当?要我说,喜鹊那丫头也好,陈梁也好,全都被人耍得团团转,汪孚林肯定不在府中。元辅之前就属意于他去辽东,只不过光懋一心一意抢差事,这才不得已换了人,这次他肯定是金蝉脱壳,声东击西。”
刘守有本来就烦,这时候听到刘百川如此肯定,他不由得脸色郑重了下来“你敢担保?”
刘百川听到担保两个字,想到一贯的规矩,立时又怂了“卑职也就是猜测,猜测”
“猜测你说得那么肯定干什么!”刘守有一时火大,拍了桌子之后,见刘百川立时不敢说话了,他就看着陈梁说道,“你呢,你敢担保汪孚林一定在府里?”
陈梁几乎有想哭了。这不是有掌刑千户刘百川这么一位上司在,哪有他说话的份,大帅你好端端的找我干什么?可是,在刘守有那犀利的目光直视下,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说道“大话,只是从小的往各方面打听到的情况来看,汪掌道应该就在家里没错。但是,也不排除他故意造一个假象,可是,他造假象又有什么好处?迷惑别人?用得着吗?他只要人往都察院一坐,满京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得顾虑他捋袖子下场!”
谁说不是呢?
刘守有很想附和,但他是堂堂掌管锦衣卫的从二品都督佥事,比从前的都指挥又上升了不少,故而这会儿也只能下了死命令,继续打探着汪府的情形。至于敢说却不敢担保的刘百川,自然又挨了好一顿训斥,退出去之后,少不得把气都撒在了陈梁头上。
锦衣卫这边的情形并不是特例,因为汪府连日闭门谢客,就算打着探病旗号的人也被婉言谢绝,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想方设法打听汪孚林到底在不在家这个简单的问题。直到四天之后,王继光和奉蓟镇总兵戚继光之命的楼大有押着宁抵达了京城。
王继光凭着自己是御史,第一时间先到会极门再次递上了一份奏本,随即又被召入了内张居正直房。须臾,便有指令下来,吩咐把宁送到刑部,立时三刻就进行三法司会审,王继光和郭宝一同参与。而楼大有身负守备要职,令立时上交此行经过的题本之后,即刻归蓟镇本部。得到这个消息,深幸不用身陷这场麻烦官司之中的楼大有二话不说立马就写,写完了往通政司一交就走,连带吴惟忠借调的十个家丁也给带了去。
只可怜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的三法司主官。刑部尚严清和左都御史陈炌仅仅是头疼,而大理寺卿6光祖那就完完全全是嫌恶明明是汪孚林的属下惹出来的事,怎么又要让他来分担责任?那个被押来的宁一到大堂上就立刻想要咬舌,可以想见万一给其成功了,不死也别想再问出一句话来成哑巴了还能说什么实情?至于蒙古人会写字,那更是痴心妄想!
最重要的是,因为王继光和楼大有一路上为了确保人不会死,给人喂食完全都是死灌,这个原本看上去又黑又壮的蒙古汉子已经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他根本不能确定人什么时候会死在大堂上。虽说这是刑部的大堂不是自己大理寺的大堂,可6光祖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满满当当都是火气。
当这种浪费时间的审讯进入了第三天,眼看竟是没有进展也没有止境时,6光祖终于忍不住爆了。
这一天,眼看那个精通蒙古语的通译在那宁的面前百般劝说却没有结果,他突然重重一拍惊堂木,紧跟着就对王继光和郭宝喝道“审了整整三天,全都是浪费时间!之前兵科都给事中光懋说是从辽东押来了这个长定堡大捷之中的幸存者,声称他能揭露陶承喾杀降冒功的真相,可现在人送来了,却一言不,动不动就要寻死,有这种可能吗?别是半路上你二人对那个真正的幸存者宁动了什么手脚,却把个冒牌货送到京城来糊弄人!”
此话一出,严清顿时眉头大皱,就连陈炌也露出了几分惊色,看向王继光和郭宝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质疑。
陈光祖见刑部尚和左都御史显然有些动摇,登时趁热打铁,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道“还有,光懋之前上说是有自己的随从一同解送人进京,他的那个随从呢?”
眼见得自己早先的顾虑如今成了现实,王继光早已是悔青了肠子,懊恼之前不该为了出一时之气,硬生生把光懋的那个随从给赶了去。不但是他,就连郭宝也不免暗中埋怨,可他再一想,要是那个指手画脚的随从一路跟着,说不定早就被这个宁在半道上抹了脖子又或者服了毒,到时候那个又自傲又讨厌的家伙说不定不但不会承担责任,还会把事情一股脑儿都推到他们头上,那还不如眼下这个结局。
因此,把心一横,郭宝就抢在王继光之前说道“光懋那随从在山海关就已经折返,我们本打算请蓟镇戚大帅派人护送,他却颇多指手画脚,因此我和王侍御就令其辽东向光都谏复命,请了山海路参将吴将军派了十名家丁扈从,又在芦峰口驿站遇到了蓟镇戚大帅麾下的标下左营游击楼将军。正是楼将军识破了此人中藏有锐利刀片,鞋中另有夹层,藏有砒霜之事,这才断定人乃是死士。”
“荒谬!全都是你等臆测而已,绝不可信!你还没答我,你们如何能证明,此人便是光都谏寻到的那个人,而非你等派人冒充?”
王继光正因为郭宝刚刚挺身而出,共同承担了赶走光懋那个随从的责任,心中稍稍松一口气,没想到6光祖还是继续死死揪住如何证明那人身份的问题,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和郭宝,包括吴惟忠和楼大有,只要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会全都陷入这个深深的泥潭之中。
果然,他勉强打起精神稍稍辩解了两句,就被6光祖给批驳得体无完肤,一来二去,他就只见陈炌和严清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分明是真的被6光祖给说动了,对他们的疑虑越来越大。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就只见大堂上那个宁使劲扭动着身子,竟是仿佛听懂了6光祖的质问似的,因为嘴里勒着布条没法说话,竟是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在旁边差役忙不迭上前将他扶起的时候,拼命晃动着脑袋。
见此情景,6光祖顿时如获至宝,厉声喝道“看,此人竟然如此反应,分明是你等拿什么东西要挟了他冒充光都谏派人送来的宁!事到如今,你二人还敢狡辩?”
王继光和郭宝万万没想到,那个宁一直都除却沉默就是寻死,却竟然在这时候做出如此反应,轻轻巧巧就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就在两人对视一眼,心急如焚的节骨眼上,就只听大堂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要证明此人便是宁,其实很简单。”
看到外间徐徐走近的那个人,陈炌不由得又惊又喜,当即抢在6光祖之前开口问道“世卿,你的病痊愈了?”
“有劳总宪大人关怀,业已痊愈。”
汪孚林笑吟吟地走进大堂,泰然自若地对上三法司主官拱手行礼,随即便拿出了怀中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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