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陈氏面露沉吟,魏二少奶奶心头又是一动:宫里已经落钥,消息却传得这样快。不是皇上有意放任,就是魏明义设法送出来的。
如果陈氏的笃定来自于圣心,那么应该是前者。
“母亲。”魏二少奶奶起身离座,道出来见陈氏前就拿定的打算,“我这就回娘家一趟。”
虽然和娘家几乎断绝来往,但紧要关头,她总要舍弃身段和脸面为婆家出一份力。
“你是怕六皇子以退为进,想要逼迫皇上彻底落定老爷的罪名”陈氏语气疑问,却不需要回答,拉着魏二少奶奶重新落座,“你是魏家妇,没人能委屈你,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
魏二少奶奶心头一暖,肩头也一暖,错眼就见刚进屋的魏大少奶奶按着她的肩头,和她并肩而坐。
“六皇子闹出这番动静,父亲和夫君、二弟的酒是吃不成了。”魏大少奶奶佯做不满,“我好容易才哄孩子们睡下,一会儿就要打发下人往外书房伺候醒酒梳洗,明儿还得打点孩子们读书上学,家里多少琐碎事儿,二弟妹可别撂挑子全丢给我。”
魏二少奶奶心头更暖。
人人都说魏家女眷孤傲不合群,谁又知道关起门来婆母慈爱妯娌和气,琐碎的柴米油盐成就她的喜怒哀乐,魏家就像个隐于闹市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实在不该是旁人口中的满门奸佞。
她轻轻靠上陈氏,紧紧握住魏大少奶奶,愿意为她们放弃自己的坚持,“我都听母亲和大嫂的。”
即便回娘家,余首辅岂会因为女儿就放下政见和立场,大发善兴替老爷求情
陈妈妈这么想着,见陈氏无声颔首就退到屋外,等着听后续动静。
宫中动静传进朱门坊,不受夜色和雨势影响,很快传遍京中权贵门第。
四皇子打马狂奔,扑面雨水冰冷,浸润凉意的心应和马蹄声七上八下。
他还在暗中查证,想揪出六弟污蔑罪官的马脚,六弟却将罪证来源捅到父皇跟前,不仅让出功劳,还出面为魏无邪求情!
不管六弟是不是疯了,如果真能保下魏无邪,总归对他有益无害!
现在第一个出头的是六弟,无论结果如何,父皇的怒火都不会烧到他身上。
四皇子一颗心忽冷忽热,临近宫门忙放慢马速,翻身下马刚站定,就瞧见个令他诧异的身影,“三哥!”
 
第268章 绝处逢生
破而后立,晓瑜新生。
刘文圳心头震动,面上却没有半分好奇或探究,垂头束手像个隐世的高手,隐去声息侍立一旁,即不碍事又不突兀,直到昭德帝放开魏无邪,龙炮宽袖扫落案角一封奏折,才撩动眼皮看过去。
落地奏折无声展开,透窗而入的光束打在上头,一片雪白。
魏无邪的自辩奏本什么也没写。
“你就不怕玩脱手,置之死地而不得后生”昭德帝看似诘问,眉眼却满是舒朗,“你不用自辩,朕自会替你申辩。若是朕见了小六,若是小六故作姿态,若是徐旭父子没被拖下水,你说小六还会不会听任朕那番说辞你笃信朕会保你,就一点不担心小六以屈为伸,对你赶尽杀绝”
魏无邪答非所问,“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朝堂是皇上的朝堂,六皇子不惧骂名不贪圣宠,却不失为臣为子的忠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三年。臣自认眼力不差。几经磨砺,六皇子为人行事圆滑不少。”
“圆滑依朕看,小六够不上圆滑,小六媳妇倒是狡猾得很!”昭德帝冷声哼,高挑龙眉藏着笑意,“出宫赏菊,倒拉回三大箱鼻烟壶。雨夜求情,倒往小六腿上绑护膝。一层棉布吸水一层碳粉除湿,想得倒是很周到!朕眼不瞎耳不聋,真当朕看不见查不到不成!”
龙脸虽凶,但没有恼怒只有调侃。
魏无邪眼眸闪亮,“六皇子妃所作所为,总是出人意表。”
昭德帝不予置评,龙爪一指,“许久没和你手谈了,陪朕解一解这盘残局。”
南窗下炕桌上,摆着半盘黑白子。
魏无邪即不推拒也不拘束,随昭德帝对坐炕桌,掩袖落下黑子,耳听昭德帝缓声开口,“这些年你没少提携帮衬小四。小四只在最初为你说过几句好话。昨晚顶风冒雨为小六求情,却不曾提起你一字半句。你可觉得失望”
“汪保藏下的罪证,臣本想多存放几年,等时机合适就交由四皇子再破大案再立大功。”魏无邪紧随白棋依次落子,声线和棋路一样稳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扳倒飞鱼卫剪除朝中蠹虫的是六皇子,一心为公不为私的还是六皇子。
就像这盘残局,皇上搁置已久,既然有更合适的人主动入局,臣自当顺应时势另择棋路。六皇子的作为,由青涩而圆滑,实在无需强加垫脚石。四皇子长于椒房殿,眼界心胸受限内宅,臣本无期望,何来失望四皇子,不堪大用。”
当着老子骂儿子,昭德帝却全无动容,反而龙须高翘,“这么说,不是小六媳妇嘴皮厉害太会忽悠人,而是你授意孔震主动暗中接近,看准时机转赠那三箱罪证,好助小六推动棋局”
魏无邪眼眸低垂,笑而不语。
昭德帝只当他默认,也低垂下眼眸,“小四不堪大用,小六可堪大用”
“六皇子有勇有谋、六皇子妃聪敏机变,堪当皇子皇媳表率。”魏无邪言辞直接而犀利,“妻贤夫祸少,更枉论六皇子妃家世不高不低,正正好。公主府只存一世,永嘉候府三世而斩,念家这一辈并无出色男丁,不用担心将来外戚坐大。”
话中之意字字诛心。
昭德帝却似闲话家常,“你忘了算上刘家。刘青卓丢脸丢官,即便刘家生下庶子,至少要三代以后才能再有大作为。儿子中庸孙子失德,倒是委屈了刘卿。”
上一刻叹委屈魏卿,这一刻叹委屈刘卿。
魏无邪吧嗒落子,吹胡子瞪眼,此时此刻颇有宠臣范儿,“刘乾竖子,扶不起儿子教不好孙子,委屈也活该!”
昭德帝虚指魏无邪,捏着棋子纵声笑。
君臣相见欢,说的和谢恩半点干系也无。
刘文圳听得心惊肉跳,恍惚回神竟不知魏无邪何时走的,鬓角刚惊出冷汗,就听昭德帝喊他阿圳,“去将魏卿那份策论找出来,许久没看,朕要仔细再读一遍。”
一声阿圳旧称,不是因追忆旧事,而是因心情正好。
刘文圳笑着应嗻,这才上前袖起落地奏本,眼风扫过炕桌,半盘残局输赢已定。
他转身进隔间,将奏本收进书格,抽出一封旧得泛黄卷边的策论。
当年皇上赐字点状元,看中的不是魏无邪的文采,而是这份殿试后另作的策论。
他见过皇上细读这份策论时有多神采飞扬,也见过皇上留魏无邪秉烛夜谈,对着盘龙屏风后高挂的舆图指点江山,有多踌躇满志。
这份排兵布阵的策论,从大历十四年一直收藏到大历三十八年。
现在,皇上命他找出来。
二十四年过去,因为这份策论,皇上和魏无邪已经隐忍够久,放弃得够多了。
皇上已非初初坐稳龙椅的帝王,君臣夜话的内容即将实现。
刘文圳手捧策论,姿态无比小心,脑中回响方才所闻,眼前浮现六皇子幼时模样。
小小的六皇子被奶嬷嬷牵着走出坤宁宫,正遇见他往各处送皇上赏赐,受周皇后冷落而委屈的小脸望着他,即愤懑又懵懂地质问他,“你是父皇的大伴,你告诉我,父皇和母后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他不敢答,不能答。
六皇子再也没有问过他。
他不敢说,不能说,真正的喜欢从来不会浮于表面。
一如皇上最珍爱的把件,从来深藏久放,不会轻易摆上台面。
摆上台面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不过是靶子不过是棋子。
刘文圳摇头哂笑,收拢神思,抬脚走出隔间。
魏无邪则抬脚走上出宫的夹道,狭长肃静的夹道尽头响起环佩叮当,一抹茜色身影由远极近,明明艳丽的颜色却不显张扬,像一朵被暖阳晒透的云彩停进视野,眼底随之照亮。
魏无邪止步行礼,眼底光彩盖在低垂眼皮之下,“六皇子妃。”
念浅安止步回礼,趁机肆无忌惮地打量魏无邪。
遭遇重挫,没变老没变瘦,精神矍铄风度翩翩。
她和魏父果然是亲生的,一个比一个心大。
刘文圳那般礼遇魏父,落进各处耳目中,即叫人跌破眼镜,又叫人觉得题中应有。
比起姜贵妃,魏父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吧
念浅安默默看一眼魏父的袖子,赶紧掐断奇怪的联想。
她杵着不动,魏无邪也不急着走,抬起眼勾唇笑,如东郊初见时和气而耐心,“六皇子妃这是……又迷路了”
当初假扮农女探望魏母,她用的就是迷路的借口。
没想到魏父不但记得,还拿来打趣她。
念浅安捧着酸疼的小心肝,很想来个乳燕投林,然而不能,“没迷路,天气好随便逛逛,看有没有蝴蝶扑。”
边说边转动团扇,淡扯得超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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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厚黑个屁
楚延卿的脸色很黑,汗水凝成水珠顺着下颌滴落,滑过脖颈痒得喉结不停滚动,脸色更黑更臭,回京后复又作养得白皙的脸颊,却泛着绯红。
身下浴桶热气熏然,身后浴池水波微漾,整间浴室满是雾气蒸腾。
雾蒙蒙的视界闯进一道茜色身影。
“媳妇儿”楚延卿黑着脸开口,目光锁定念浅安被水汽染得越发浓郁的茜红身影,语气半不耐半不豫,“还要这样蒸多久”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个被搁置在蒸笼里的傻冒。
浴桶很寻常,套住他的大布袋很诡异。
半截油布半截粗麻,裹住身体口袋一扎只露出头。
简直傻得冒烟!
陈宝服侍他坐进浴桶时一脸惨不忍睹,躬身退走时溜得飞快,仿佛不忍多看他这副不雅的滑稽模样。
偏念浅安坚持要他蒸够时辰。
满身满头的汗确实别样畅快。
否则他十分怀疑,念浅安不是为他好,而是借机捉弄他。
“再蒸一刻钟就够了。”念浅安抿嘴忍笑,拖着杌子坐到浴桶旁,“淋着雨跪了大半夜,妥妥寒气入体。水里加了煮过的驱寒药包,比单纯外敷管用。太医开的内服药再加汗蒸,保证你比谁好得都快。”
楚延卿在御书房外跪,毅郡王哥几个在宫门口跪。
皇上全不理会,只让刘文圳劝退八皇子,奶嬷嬷们硬着头皮抱来十皇子、十一皇子,又如蒙大赦抱走俩小豆丁。
小皇子们不用陪跪,大皇子们跪完脸色苍白双腿狂抖。
她偷偷给楚延卿绑的护膝其实不顶用。
临时苏出来的简易汗蒸桶凑合着能用。
楚延卿明明不情愿,却还是听话地任她摆布。
她溜出门堵魏父,他就老老实实扎在口袋里。
孤零零,粉嫩嫩。
像只诱人的……巨型烧卖
虽然有点好笑,但是好乖哦。
比起魏父,亲夫可爱多了!
念浅安忍俊不禁,眼见楚延卿绯红双颊也有变黑的趋势,忙打着团扇替他扇热气,送上肉麻小情话聊表安慰,“父皇不心疼你,你媳妇儿心疼你。”
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从来清澈透亮的眼眸蒙着水雾,透着些许郁色。
楚延卿先狐疑后不快。
即便拆穿柳树恩的身份时,念浅安也不曾真的生过他的气。
现在却一副受了委屈和人生闷气的憋屈模样。
谁这么有本事,凭什么招惹他媳妇儿不开心
他沉声开口,原本半真半假的不耐和不豫忽而锐利,针对的自然不是他媳妇儿,“怎么了魏无邪冒犯你了”
念浅安爪子扇啊扇,脑袋摇啊摇,“他没有冒犯我,更没有否认我的说辞。靖国公是得父皇暗示,孔司员也是得他授意,所谓致命一击其实是他求仁得仁。怪不得父皇始终只传口谕,从不下明旨。”
明旨或口谕,行人司都会记录在案。
但并非所有口谕都会载入史册。
而史书是由胜利者,也是由当权者书写的。
再多指摘,抵不过皇上一个念头。
皇上想将魏父写成忠臣,魏父着落史书的生平就只忠不奸。
她想通了,楚延卿也想得通,口吻间的锐气稍减,“父皇不单要保魏无邪的命,还要保魏无邪的名。”
“官场沉浮,本就寻常。”念浅安对着魏父笑不出来,对着亲夫如愿诡笑,“今天能丢官丢职,明天也能重回朝堂,另派职司。”
只要皇上一句话,魏父就只是受奸人蒙蔽受门生拖累,而非自身大奸大佞。
贪污钱财,可以推给下人,曾经劣迹,也可以推给罪官。
念浅安捋着思路,说给楚延卿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当年汪保落狱,暗藏罪证留作后手,打的铁定是自己脱不了身,也要拉魏党陪死的主意。那些罪证比珍珠还真,那些罪官没一个无辜。孔司员赠我锦囊,哪是想做污点证人,根本是借机剔除魏党中的毒瘤,彻底洗清污点。”
“洗白了好上岸”楚延卿就事论事,若有所思,“魏党中人,实话说并非人人昏庸无能。除却捉拿下狱的罪官,剩下的人既然钉着魏党标签,就只能继续依附追随魏无邪。魏无邪依旧有人可用,父皇也依旧想用魏无邪。魏无邪……不是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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