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生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叽里咕噜
常欢一路挤过来,诵经、吹弹、号哭声不断,他本不是十分相信鬼神之事,焚香叩拜后通常是要祝死者早日脱离枉死城,重新投胎转世。可这世道早投胎还算是好事吗?他想了又想,最后默念:“想必杜兄在此间已无牵挂,愿来世投个好胎,别再被旁人任意左右命运了。”
回到灵秀宫,孟真迎了上来,拱手道:“公主请郎君过去讲话。”
公主身娇体贵,受伤又重,一迁回行宫就被团团拱卫了起来。常欢自打出了山洞还没见过她,只跟下人打听过,说是烧退了伤势也稳定。
公主会说些什么呢?正好,常欢心想,本来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公主不召见他,他也要去寻公主的。
华阳的寝殿内摆了十来个炭火盆,烘得殿上温暖如春,可即使这样,她还是瑟缩在一件巨大的灰鼠皮斗篷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凄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惹人怜爱。
常欢见她手上还打着夹板,叩首之后,忍不住问:“公主的手臂,还好吗?”
华阳闷声道:“没事,已经不疼了……多谢你,医正说处理得很好。”
话毕殿上一阵沉默,似乎两人之间突然没有了话题。华阳有很多话想说,也必须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常欢倒是真的有些走神,他进殿时环顾了周遭,这些日子发现华阳公主不喜欢太多人贴身伺候,无论在哪儿,随身侍奉的不过是那叁四个熟面孔,那就意味着——
可乘之机。
还是常欢先打破了沉默:“敢问公主是否打算放奴出府呢?”
华阳微张嘴巴,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放一个下奴出府,还他自由身,明明是恩赐,她甚至不需要力同他解释,可此时被他说破,倒好像又亏欠了这人一样!
她清清嗓子,道:“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能再以奴婢的身份留在府上,这本就是该做的。另外……另外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常欢嘴角微翘,一双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尽是寒凉之意:“啧啧,公主好生无情,想这样就把奴打发了……”
“你!”华阳被他气得一个哆嗦,他还想继续演戏!
于是严肃道:“你口口声声为奴为婢,却从来无一句真话,更兼有了欺主之心,本宫不敢用这样的奴婢!”
常欢却仍是笑。
华阳忍不住斥问:“你和楚襄公究竟有什么关系?”
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诧异,华阳继续:“不得不承认,你瞒得很好。可惜,襄公早年任羽林将军,那天本宫的随从护卫中有一人曾在他麾下效过力。他对本宫说,你那时跃出去的身法,分明是襄公家传的‘攀云纵’!”
能够习得“攀云纵”,说明他不仅为楚凌风效力,更可能是嫡系传人,她却被他耍了这么久!可她仍想不通他尽苦心潜伏在她身边的用意。
楚凌风原是武帝爱将,更是匡扶大陈皇室南迁的肱骨之臣,在武帝朝官至大司马,进爵襄国公。可后来却与武帝君臣离心,族人尽数被诛灭,他本人逃了出去,从此隐没江湖,不知下落。华阳那时候太小,还是后来听人说起,才了解其中的恩怨。原来,楚凌风竟是因为坚决反对立皇兄为储君而和皇祖父决裂的,他后来也曾在庙堂和江湖中活动,意图拥立长沙王为君。只是长沙王比她皇兄还要子嗣不丰,自己英年早逝之后竟然一个男丁也没留下来,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隔多年,他培养一个常欢送到她身边,又抱着什么目的呢?
常欢沉默不语,华阳只当他无言以对,平静了心绪,耐心道:“长沙王一脉已经绝嗣,无论襄公怎样看皇兄,他都已经是仅存的武帝血脉,再无其他人能够继承大统。你们想做的事,不会成功的。”
常欢终于开口:“公主误会了。虽然奴称他老人家一声师父,但奴并不经常见到师父,奴想做的事也同他无关。至于另立君主……师父早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华阳仍是不解,常欢却好奇:“听公主的意思,似乎并不将师父的谋逆之罪放在心上?”
华阳叹息:“他当年坚称皇兄不适合做储君,现在看来,他说的也没错不是么?”
常欢颔首,又道:“公主之前说给奴个赏赐,可还作数?”
华阳跟不上他的思路,这人总是一不留神就掌握了谈话的节奏,她想了想,问道:“你想杀我吗?”
常欢大笑:“怎么会呢?”从前也许想杀吧,现在觉着还是留着更好玩。
华阳有些恼怒,好像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她咬着牙说:“你想要什么?”
“同家师的关系,希望公主能替奴保守这个秘密,不向任何人泄露。”
“就这样吗?”
“嗯,就这个。”
华阳点头:“好,除了本宫,知道此事的只有那个护卫,本宫会将他调到远处任职,十年八载回不来。其他的,你好自为之吧。”
常欢行礼告辞:“有公主这句话就好。”他放肆地打量她:“其他的东西,奴会自己拿到手。”
那边常欢退了出去,点翠靠到近前,举起一个托盘到她眼前:“公主,邓使君又有信来。”
华阳眼睛都不抬,沉默了片刻,道:“烧了吧,以后也不必呈给我了。”
有些事并不难想清楚,可一旦想清楚,就再也不一样了。她想,她心里终究有些在意了。
欲生欢 第三十一章重雪(上)
纷纷扬扬的大雪自打晌午就飘起来,到晚膳时分还不见雪势停歇,点翠拾红怕冻着华阳,指挥着底下人在寝殿四周又挂上一层毡帘。
华阳日常一向随和,任由着她们折腾。只不过,这外头围得严严实实,里头又燃着十几个炭火盆的大殿,实在热得如同蒸笼一样。加上天色铅灰黯淡,用过膳食没多久,华阳便困得呵欠连天,嚷着叫人拾了床铺,躺下没一会儿便酣然入梦,与周公相谈去了。
乱了作息,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噼里啪啦吵醒,怕是积雪厚重,压塌了竹枝吧。
榻尾传来窸窣之声,华阳惊觉那里有人。她睡眠不佳,一丁点声音也有可能吵到她,连侍女陪寝都宿在外间,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在她榻边!
这人既然能潜入重重护卫的寝殿中央,她这时候叫人还管用吗,还是装死呢?不不不,那和等死也没差别。思来想去,大不了死个明白,还是迟疑着开口:“……谁?”
房间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华阳屏住呼吸,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别怕,是奴。”常欢懊丧地开口,原本以为公主陷入了沉睡,才放松了警惕,哪里想到公主偏偏这时被吵醒!
“常欢,你——”
华阳话还没说完,常欢忙挤上榻来,按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嘘——公主是想把人都吵醒呀。”
华阳睡得晕晕乎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自己的寝殿叫人有何不对,也跟着小声问:“你怎么还不走,半夜偷偷摸摸到我寝殿想干嘛?”
常欢干脆躺在她身边,倒是没有脸皮厚到抢她被子,只占了个榻延儿。华阳想,他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不像是刚从外边进来的,是不是已经藏在这里很久了?
“这鬼天气,公主要逼奴赶路?再说,还没好好和公主告别呢。”
华阳咬着牙说:“你好大的胆子!”
常欢恬不知耻地笑,干脆起身跨坐在她身上,俯首在她耳边道:“公主也需要奴不是么。”
华阳不吭声,她是该找个男人了。这些日子几经波折,伤病交加,顾不上想这事,今日身上黑青的经络已经压制不住显露出来。之前同来行宫的面首们早先已经回城了,大雪纷飞时节难以及时接人过来,随便在行宫里拉一个人……唉,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把男色送到她身边,主动去抢个男人过来这种事,她还真不大做得来。所以,原本华阳的计划是打算等雪停了,遣人到龙恩寺找个旧相好来的。
也不是没想过身边有个现成的常欢,可这人心怀鬼胎,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不好招惹的疯子,她真是有点怵了他。倒不想大半夜他来自荐枕席,这厮眼睛尖得很啊!
罢了罢了,反正在他面前也端不起公主架子,华阳挑衅道:“既然来了,别光说话不办事啊,还等什么呢?当心着点,我右边手臂不好动。”
常欢浑不在意,飞速解了衣裳就往她被子里钻,边抱怨着:“瞎说什么呢,奴会是那么没谱的人么,哪次没伺候好公主?”
华阳气恼得不行,一拳捶在他胸上。
常欢正解她衣服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试探道:“那要不,公主在上边?”
华阳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恼道:“常欢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么?”不等他回答,抢先说:“喜欢你不讲话!”
没有等到常欢的反唇相讥,他已经将脸埋在她一对雪乳中间,轻细地嗅着、蹭着,一手托住她的臀部抬高,另一只手探向她腿间——
那里,早已经湿润粘腻,手指甫一触上去,华阳便剧烈颤动了一下,两腿也蜷缩起来,将他的身躯夹住,口中止不住的呻吟,怕被侍女听到,拼命咬住嘴唇。
她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常欢掰开她的双腿,强硬地挤了进去。
“哦——”一声闷哼从齿缝间流出,极致的快感扑天盖地。
仿佛为了回报她令人满意的反应,他的抽插深入又急切,也不忘记在她甬道里寻找到某处隐秘的凸起,用茎尖儿细细碾磨,感受她突来的缩。
伴着他的攻势,她那处又涌出更多透明的滑腻液体,在摩擦中发出噗叽噗叽的响声,顺着她的窄沟一直流向下方,滑过她的后穴,落在床榻上,濡湿一片。
好像真将她那句话听到了耳朵里一样,常欢全程不发一言,只顾火热地在她体内冲击。室内本来温暖,被子早被扔到了不知哪里,他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她轻轻拂去,感到自己从内到外要被这片火热点着了,他是不是也一样?
在她分神的片刻,他用了能够贯穿她的力道,直插花心,一波蚀骨销魂的酥麻冲上天灵盖。
“啊——”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后半截儿被他柔软灵活的舌堵在嘴里。感受到她强烈的抽搐,他撑住她的脊背,将她按进怀里。一同冲上高潮的时候,从唇舌,到肌肤,再到性器,他们没一处不紧紧贴合在一块儿。
一滴泪划过脸颊,悄无声息地落在玉枕上,提醒她这冰天雪地里短暂的春情有多么不真切。
欲生欢 第三十二章重雪(下)
常欢将被子拉上来,给华阳盖好,自己正要下榻,却被华阳扯住。
“公主?”
“躺一会儿,汗消了再走。”
常欢躺下,却嗤的笑了一声。
华阳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公主这样的身份,总在细微处体贴人,像奴这样的人怕是要记一辈子的。”
“记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会不满足,记在心里的,还会想要握在手里。
不知是不是他也沾染上了公主的毛病,竟然会去憧憬这场雪一直下,不要停,直到覆盖了建康城,覆盖了灵秀宫,天地间只留这一座温暖如春的大殿,和两个拥被大眠的人。还不够,最好连时间也停止吧,雪不停,他们就可以一直驻守在这一刻。
是妄想啊,可是那么美。
“常欢,你在想什么?”公主分明没看他,却好像能看透他。
黑夜里犯傻罪过可能小一些,他将心里所想讲了出来,果然公主也吃吃笑起来,用被子盖住头,不让笑声泄露。
笑着笑着,华阳突然探出头来,认真说:“可是一直下雪,我们的木炭会用光的,我们两个要冻死在这里了。”
“真能死在这里也不错啊。”今夜他好像特别容易感伤。
“胡说什么!”华阳去捂他的嘴巴,黑暗里看不到,戳到他鼻子上,“连我都……你才多大呀,乱说什么生死。”
常欢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塞回到被子里:“陛下过两天要亲自接公主回城了。”
她皇兄前两天就来过一次,捉了那意图行刺的校尉回去凌迟,当时华阳还昏睡着,没见着他。
“常欢,”华阳将身子侧向他那一边,问道:“你之后准备去哪儿呢?不会再回去做服侍人的事了吧?”
皇帝给他的赏赐都够节俭着过一辈子了,孟真还在私底下跟他透漏了华阳给他备下的钱财土地。可他要的,不是那些。
“公主放心,奴不会走远的,公主想奴的时候就能见着。”
华阳懒得计较他言语上占她便宜,急切道:“你别再给皇兄做事了,他那人疯起来不管不顾,不念旧情,甚至都不在乎利益,给他效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常欢心中暗喜。这些时日他多少看清了华阳这人,心软又念旧,别人对她的好,她能记上很久,说不定还在心里翻来覆去一遍遍惦记。只要在她身边待得够久,总能积累下来些值得被惦记的好处。
常欢叹气:“这件事奴不能答应。公主只要记住,奴不会伤害公主。”
华阳突然感觉泄气,常欢其实从来没对她交心过,她又以为她自己是谁,替别人思前想后的,多管闲事遭天谴!
雪,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天色渐亮,华阳仰头去看那几缕顽强从帘幕中钻进来的光,平淡道:“天快亮了,你走吧。”
常欢安静起身,安静穿衣,再安静叩首,然后轻巧地跳上画梁,消失在毡帘的尽处。
叁日后,皇城紫宸殿。
常欢随着内侍穿过数不尽的白玉阑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想不到他有一天能够走到这里。能不能更进一步全看坐在皇位上那人的心情,皇帝会相信他吗,或者说他有必要信他吗?常欢不知道,但必须冒险试一试。
向上走,从来就没有什么退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皇帝的书房设在偏殿,殿上帘幕重重,香烟缭绕,高大的男人斜靠在榻上,眼下两团深重的阴影。
这人活不了多久了,常欢心里下了结论。他在青楼里见过太多靠药石催动性欲的荒唐人,像这位天子般病入骨髓的,还能再撑个叁年,还是五年呢?
“你说,想去内卫?朕给你的赏赐足够在建康城外买块良田,当个安稳的富户,你却反而想去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常欢点头:“奴所求唯有这一件事。”
“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陈邺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消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看上去不像衣服穿在他身上,反倒像是他被那宽大的深衣吞噬了一样。
常欢小心作答:“奴曾在贱籍,终生不能受举荐。奴这个样子,想来在行伍间也混不到出头日。思来想去,唯有内卫广纳人才,不拘一格,想入仕只有进入内卫这条路最适合奴。”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踱到常欢身边,示意他平身。
常欢恭谨地立在一旁,皇帝盯着他看了看,突然笑问:“你和公主睡了,朕却没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皇帝的眼里毫无笑意,常欢将头沉得更低了,细声细气道:“奴愚钝。”
“因为在朕眼里,你根本不值得计较,一旦为奴,卑贱的出身会跟着你一辈子,永远和别人不是一样的人。朕看你是个聪明的,”他手搭在常欢肩上,“别学那些蠢人,整天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回头去内卫领个校尉吧,好好做事,还有——”
“心里明白就好,人前别再自称‘奴’了。”他抽回手,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
常欢忙不迭叩首:“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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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常欢总想搞事情
常欢:我那是想搞你
欲生欢 第三十三章朔风(上)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到了来年二月,乍暖还寒的时节,建康城的街头巷尾,在纷纷议论着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前来和谈的北朝使者,在将近一个月的反复后,终于同大陈皇帝达成了和平协议,双方承诺在叁年内不兴干戈,与民生息,并互送宗室女入对方皇庭。打从今上即位开始持续了多年的战事暂时平息,上上下下能够喘口气,这一桩,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件事则多少有些微妙,少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谈论,不过流言蜚语还是渐渐在城中蔓延开来——执掌内卫数年、手段百出的石辟邪在暗查陈司徒贪污饷银一案时,居然马失前蹄,将错误的证据呈到御前,险些误了皇帝的大事。幸而内卫里有一名常姓年轻校尉,潜伏在陈府,竟然在陈妾室的房内找到了私相授受的账册,终于使得案情水落石出。在铁证面前,陈司徒不愿再继续受辱,服毒自尽。至此,武帝留下的八位辅政重臣,死的死,贬的贬,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朝政大权重新归于天子手中。皇帝龙颜大悦,那小校尉连升几级,直接挤掉了石辟邪的旧部,窜升为内卫四统领之一。
在内卫这种讲究服从和义气的地方,升得太快通常不是好事,拂了石辟邪的面子则更加糟糕。更何况,他替皇帝伪造账册,等于授人以柄,皇帝哪天想整他了便可以直接拿这桩事出来翻案。对这些,常欢心里头门儿清,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必须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做完那件事后全身而退,并且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皇帝,反正也活不了多长了不是,就暂且给他个定心丸,不过是再赌一回而已嘛……踏进内卫署的时候,常欢默默地想,心中的焦虑丝毫没有在脸上显露。
“咱们这位新上司的手段可真是……啧啧,让人叹为观止啊……连自己都能豁出去,说是陪了那陈司徒的小妾几个月……”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见有人嚼他的舌根,常欢饶有兴致地放轻脚步,在窗外安静听着。
“嗨,事情办成了不就得了,咱们底下的也都跟着有赏赐,管他用什么法子。那小妾,从前可是有名的行首,要我我也愿意陪呀,就是人家看不上我,嘿嘿。”答话的是个更年轻的声音,常欢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王威,商户子。另一个叁十岁出头的,应该是叫郭四,行伍出身,这两个都是他的新下属。
郭四嘿嘿地笑,打趣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常统领的长相,就他那张脸,比女人还好看,和行首睡在一块儿,还说不上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不过——”郭四笑完又皱起眉头,“你听说那小妾的下场了没有?活活被陈司徒一家老小烧死在灵前,真够惨的呦。虽说咱们平日里栽赃陷害、屈打成招的事没少干,可是靠脸蛋骗女人,用完了弃之不顾,啧啧,石大统领决计做不出来这事。”
王威一脸坏笑:“石大统领倒是想做,可他那样貌,都被编排到鬼故事里了,他一去,那娘子直接给吓死,案也不用破了。”
郭四压低嗓音道:“你忘了石大统领最擅长什么了?这位常小统领踩着他上位,怕是给他记恨上了,没准哪天被他剥了那张好看的脸皮做成面具……”
“常统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屋内两人立时噤声。
常欢转过身,见是他属下的另一个校尉杜青,这人眉眼细长清秀,却顶着一张圆如满月的脸盘,整体上看来简直像只被割了几刀的面团。
常欢朝他颔首,一进屋,郭四和王威躬身垂立,面色惊惶不安。常欢无意计较,只心里觉得好笑,落座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盯着北相的探子今日可有回报?”
王威忙回禀:“报统领,和从前一样,除了有国事商议,几乎都待在四方馆里,老实得很。只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拿眼觑常欢,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
常欢抬眼:“有话直说。”
王威道:“今天北相应邀去了华阳长公主府上赏梅,列席的有许多文人雅士,咱们的人就不好跟进公主府了……”见常欢的眉头皱起来,忙补充:“这也是陛下之前授意的。哦对了,还有,北相去公主府,带了那个大部分时间藏在四方馆、几乎不露面的门客。”
见常欢神色不豫,郭四插话:“统领,没陛下旨令,公主府上我们实在不便进去查。”华阳长公主是最不好惹的人物,他们内卫的老油子个个知道。
杜青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常欢思索片刻,吩咐叁人:“你们继续监视,至于公主府——”他嘴角微翘,“不用你们操心,我过去一趟。”
欲生欢 第三十四章朔风(下)
早春二月,华林苑的红梅开得正好,红锦堆迭,暗香浮动,浩浩繁繁地一路延伸到华阳的公主府里。自有下人将梅枝修剪得恰到好处,又在曲廊挂上连绵的青罗帐,一旦有人经过,烟罗被风拂动,与红梅交相辉映,盛景非凡。
纵是这般景致,连续看上快十年,也渐渐习以为常,失去了起初的惊艳。华阳毫无赏梅的意趣,她此刻隐身在一间密闭的茶室,静待对面的二人开口,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公主府上赏梅更胜于御苑,原本只是皇兄随口提了一句,没料想这位北朝丞相倒会顺杆爬,借皇兄话音提出要来公主府赏梅,她只得应下。这倒也是惯常做的事,华阳只不想见皇帝,故意选了个他那九转还丹开炉的日子设赏梅宴。
而她此时远离人群,同北相宇文琮和他的门客隐身在这一方密室里,则是因为对方呈上的拜帖:那上面并无通常的客套,仅有两个端正的大字——相思。
以多智和贤达闻名的宇文琮知道了她的秘密,也许也猜到了她和皇兄之间的矛盾,然后呢?他找上门来是为了胁迫她为北朝卖力吗?那他可找错人了,她对政事一向疏远,何况作为一个声名狼藉且死期不远的人,她实在没什么可被要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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