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恰逢春分
想了想那个怪异的画面,没忍住又笑起来,那个小哑巴怎么可能会哭啊。
雍城近来雨水不断持续降温,空气中都漫着潮湿。
顾纵抽空去了一趟郊区,地铁坐到尽头后还要再转大巴,在这座城市的最边缘。大巴再摇摇晃晃两小时的车程,所见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没有写字楼,没有商业圈,连街道上都没有几个能入眼的门面,几家小吃店更让人怀疑卫生程度。
破烂校区的某一栋小楼里,高三的三个班级还在上课,教室里做什么的都有,唯独听课的没几个。老师自顾自讲着,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在听。最角落的那个班级,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激昂,嗓门很大,吓醒了几个学生。
和半年之前的景象,大致无区别,换了一批人而已。
顾纵站在不显眼的位置听了一会儿,听到那位老师的口头禅时,嘴角微微地扬起。教师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把信封塞进某张桌子的抽屉里,转身准备去等回程的车。
人还没出办公室,下课铃先响了起来,学生比老师先蹿出教室,这层楼热闹起来,和半分钟之前的死气沉沉不同。
顾纵把鸭舌帽压低,出了门打算混在人群里往楼下走。天不遂人意,才走出去没两步,就被人逮住了,顾纵顿了几秒,老老实实地回头喊了声“高老师”。
老高也懒得和他废话,抽屉的锁一开,把里边的几个信封一块拿到他面前。
“钱给我拿回去,我老高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你的钱算怎么回事?”
顾纵没接:“我还钱。”
老高手一扬,信封往他怀里塞,“就你借的那点儿学,早还清了!别给我在这扯!”
顾纵回头看了眼门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跑,身后是老高的大嗓门在骂骂咧咧,跑下一层楼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气得口音都出来了。
顾纵出了校门,轻哂着摇摇头,他也是怪欠拾的,坐几个小时车回来,就为了听这一句骂。
这块儿小地方,绕着走一整圈,拢共花不了一个小时。出了校门走十分钟就能到候车的地方,往返的班车不多,错过一班就要再等上一两个小时。顾纵看了眼时间,走得并不急。
候车点对面是一个福利院,顾纵等车时闲来无事多看了两眼,有些好笑于就这么一个小破地方,居然还有福利院。
又过了小半个小时,大巴才出现在视线里。车门一开,跳下来几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很脏,为首的那个年纪大一点,手里拿了一瓶瓶装可乐。看了一眼顾纵,抬腿揣了一脚旁边小男孩的屁股。
小男孩猝不及防挨这一下,往前边栽,直接跪在了地上,手撑在了小水坑里。倒也不哭,爬起来把手往衣服后边一擦,抱着怀里的几朵花跑过来。
路都走得不大稳,大约三岁多的模样,各子很小,比顾纵的膝盖高不了多少。候车点的顶棚漏雨,他没伞,水滴落下来,他就缩一缩脖子。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哥哥”,不敢往他伞底下靠,隔了一步站在他的旁边。
顾纵看着他,他把怀里的花露出来给顾纵看。顾纵没买过花,却也能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值钱的花,品相也很一般。
“哥哥你要买花吗?”可能也是年纪小的原因,他的发音不是很清晰,但至少是普通话,能让人听得懂。他见顾纵没拒绝,又继续说到:“城里的人都送花,如果你是去见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到花一定会很高兴。”
漂亮姐姐,这个形容,顾纵只能想到陈禁,他却不能肯定陈禁会喜欢这样的花。
小男孩还是没等来顾纵的回应,他在里边挑了最好看的一支,努力朝顾纵伸去。“哥哥你就买一朵吧,很便宜的。”
不远处那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男生,还看着这边,吊儿郎当地倚着站牌,一副看戏的架势。
顾纵回了视线,语气很淡:“不用了。”
小男孩还想再争取一下,年纪最大的那个男生却嘲讽道:“还以为多有钱呢,花都买不起,浪我时间。”说完,和他那一群小跟班撑着伞往路对面走。
小男孩没有伞,把那几朵花重新整理好,走之前和顾纵说了声“哥哥再见”。他的衣服没有帽子,小手却不给自己遮雨,五指并拢,手掌遮在那几朵花上边。
顾纵揪着人的衣领,把人勾了回来,两张十块钱的纸币,塞进了他里边那件衣服的口袋里。
小男孩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哥哥”,要把花递给顾纵。
顾纵直起身来站好,“我没买你的花,给你的你自己藏好,不要被人抢走了。”
陆续有人上了大巴,顾纵朝着车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快要上车的时候,回头看见小男孩还站在那。他顿了顿,说了声再见。
大巴到点发车,一车的人都跟着摇摇晃晃。
他说不买花,是因为那小孩卖了花,钱也会被抢走。他给钱也只能给小面额,不然小孩拿去用的时候,也会被老板说成是偷来的。
多奇怪啊,这个城市边缘的地方,做什么都不讲究,却有着很多说也说不清的生存规则。
生杀 15
道路颠簸,顾纵那点儿困意都给颠散了,路上到陈禁的消息,说今晚见。
是乐司以的局,找他订了台。找他的原因很简单,大抵中间少不了陈禁的关系。
地铁的车厢拥挤,没位置坐下的小情侣挤在车门旁边,男生为女朋友隔开一小块空间,女朋友的手搂在男生的腰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很甜蜜的模样。
顾纵很难把这对情侣替换成自己和陈禁,因为陈禁不会坐地铁,他也不会愿意陈禁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顺着人群从地铁站出去,顾纵没由来想起今天听到的那句“漂亮姐姐到花一定会很高兴”,停下来花了一点时间,导航找了家花店。
他不知道陈禁喜欢什么花,凭着感觉挑了几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花。
都不是颜色鲜艳的花,包装选的是黑色。
花艺师忍不住问他:“你是送给女朋友吗?一般的女生可能会喜欢粉嫩或者鲜艳一点的,你要不要考虑换一换?”
顾纵短暂地思考,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花艺师见他坚持,不再说什么,根据顾纵的选择去准备了。
经过花艺师的处理,最后的成品,平均下来单支的价格,是那个卖花小男孩的好几倍。
顾纵给乐司以开完台,才从酒吧绕去花店取了花。
过来的路上,有上来搭讪的女生,问买他手上的花要多少钱。顾纵扫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她这种错觉,让她以为他是个卖花的。
对方见顾纵没回答,直接给出了价格。
陈禁下车时正在接乐司以的催促电话,刚一抬眼,就看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顾纵。
他少见的戴了帽子,帽沿压得很低,大半神色都被敛在了底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身上自带着一股燥热。这个天气,陈禁连在室外多站一会儿都不愿意,他却只穿着黑色的圆领卫衣。
他怀里抱着捧花,外包装的黑色仿佛和他的卫衣融在一块。
这个小朋友放在哪都很招人稀罕,走到半路被人拦下来。陈禁顿了一下,才记起手里还有电话,再要开口时,连她原先准备和乐司以说什么都忘了,索性挂断了。
顾纵看到了她,甚至没回应面前的人,提步朝陈禁走过来。
不但没有理会搭讪的人,还坚定地走向她,试问谁会不心动呢?反正这种虚荣让陈禁很受用。
顾纵直接把花递给她,多一句话都没有,就站在那看着她,像一块木头。
好像现在的人送花,大多存在于特殊的日子里。曾经属于送花的浪漫,也被所谓的俗气和华而不实所替代。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顾纵带着花来见她。
一并带给她的,是她所喜爱的“俗气和热烈”,让她觉得心里很熨帖。
几分钟的相对无言,顾纵这个小哑巴一句话也不说,陈禁只能主动问他:“不说点什么?”
“你喜欢吗?”顾纵的嗓音有一种特质,沉下来时总给人温柔缱绻的意味。可能是所谓的渣男嗓,可是又很难让人把他和渣男这个词联系上。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面上,极力地想要通过她的神情来求证。
有多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陈禁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少有绝对的喜欢和厌恶,这一点在覃姗的身上得到最好的体现,那是她这个生意人身上的特质之一,陈禁始终不如她。
雨水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潮湿和降温,全是陈禁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但她忽然觉得,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的,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怀里花的味道,所有的霓虹,都填上了与这束花相称的颜色。
只要见的人是顾纵,似乎也没有那么不愿意。
陈禁想直接带着顾纵走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她只知道彼此亲近这一种。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有问题需要解决。
她扬着脑袋看他,和他对视着:“这是宝贝啊,怎么会不喜欢。”
顾纵几乎分不清,她说的是花,还是说他。耳廓先开始红了,呼了口气,这里的灯光不甚明亮,不知道陈禁会不会发现。
两人一块往酒吧里边走,陈禁随口问了句刚才的事,顾纵平静地交代,对方想出两千块买他的花。陈禁低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付款给物品存放处,暂存顾纵送给她的花,多给了工作人员一点钱,让对方看好她的花。
陈禁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凭证,转身踮着脚凑到顾纵的耳边,带着点儿感慨的意思:“还是人各有志啊,她花钱是想买你的花,而我只想花钱睡你。用双腿量一量你的腰围,或者喝点三十七度的牛奶……”
她举了不少例子,最后总结道:“怎么样都更划算一点。”
顾纵状若平静地看着她,事实上耳廓那点红已经蔓延到颈后了。
陈禁忍笑看着顾纵这副模样,心道小孩又该好一会儿不和她说话了,却听见顾纵小声地答了一句。
“不。”
生杀 16
分明在害羞,还要强装着一本正经,回应她调戏他的话。
陈禁的心都要化了。
也不在意周围还有一堆人在,踮着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纵僵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头咳嗽一声,这儿的音乐音量还没到让人不能正常说话的程度,陈禁却不大能听清他说话,大约还是羞的。
“进去吧。”
乐司以的朋友圈简直不能用圈来形容,海了去了,上次和今天,除了固定几个一块玩的,其他大都不是同一批人。陈禁不都全部认识,有些还勉强能叫得出名字。
陈禁领着顾纵在卡座上坐下,周围几道视线落过来,在她和顾纵身上转几圈,彼此对视几眼。
服务员刚把酒杯递到陈禁面前,就有人隔着酒桌和她举了一下杯,关系还过得去的一个朋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纵,问道:“新的?”
陈禁的杯底磕了一下桌面,笑了笑,没答。
顾纵的神色很淡,敛着眸坐在那,不知道刚才那人说的话,他注意到了没有。但是小孩聪明,没注意到也难。
“不用太在意,不管我带不带人来,带谁来,都会是他们的谈资。”陈禁的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笑说:“可能颜值过于完美,只能在作风上批评一下我了吧。”
她说得毫不在意,偏一下脑袋,耳朵上坠着的东西跟着晃一下。
正好乐司以从舞池下边回来,和陈禁说他看上了今天的女dj,顺带夸了夸男mc也长得不错,问陈禁要不要去看看。
陈禁当作没听见,“我带小朋友来的,这些事儿和我不沾边。”
乐司以朝着顾纵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这话你信吗?”
顾纵看了眼陈禁,沉默着低头喝了口酒。
乐司以就笑起来了,相当不厚道地冲着顾纵扬了扬大拇指。
陈禁懒得搭理乐司以,直接伸手把顾纵的脑袋扳过来,语气平平:“他还等着我拼多多给他拼个脑子,现在先别和他说话,不正常。”
陈禁骂人的时候少,顾纵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乐司以估摸着也是习惯了,翻了个白眼没回嘴。
卡座上的人起身往舞池那边去了,陈禁摸着酒杯和人说笑,把夜店当成清吧似的。
顾纵少见地多嘴问了一句,“你平常会下去吗?”
不知道乐司以是什么狗耳朵,这都被他听见了,抢答得比谁都快。
“对她来说,去舞池都是低级操作了。之前疯的时候你是没看见,站在台上按着mc的头蹦,从台上下来之前,特别认真地问mc,‘我可以在这里摆一桌麻将吗’。结果那天晚上酒吧的老板在,听完陈禁这句话,战战兢兢地跑去准备,最后真给摆了一桌。”
说到最后面,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陈禁也笑,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玩心正大着,疯起来野起来谁也管不着。回想起来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但那段时光是不朽的,永远被凝在记忆里。
乐司以觉得顾纵有趣,拉着顾纵扯七扯八地聊。
又说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和陈禁打招呼,认识多年,说起话来也随意不少。还是少不了八卦一句:“这不是之前那个吗?那天也是在这个卡座。你今天把他带来,柯悦怡等会儿别不会又要闹吧。”
陈禁等到了。
乐司以组一个局,不一定要选在这个酒吧。陈禁私心,想试试有没有人记得那天。
陈禁有意试探,“我以前认识的,那天刚好见到。”
对方“嗐”了一声,“原来是真认识,你那天问是不是在哪见过,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
看来柯悦怡那天晚上说得是实话,陈禁了然,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继续聊了几句才结束寒暄。
回过头,乐司以还在说,横竖都是关于陈禁的“辉煌往事”。顾纵居然听得认真,叫陈禁有些无耐。
陈禁听得烦了,开始赶人,让乐司以找他的女dj去。
伸手摸了摸顾纵的耳朵,凑近了问他:“听得这么认真,不觉得无聊?”
“不会,很不一样。”那是他未曾参与的部分,即使是从他人口中听到一些片段,好像也能够填补不少。
乐司以说那段时间好笑,祝行生说胡闹,覃姗说浪,也有人羡慕嫉妒,“很不一样”这四个字,倒是少听到。
陈禁轻笑了一下,让服务员喊来了经理。
经理的资历很老了,当时也目睹了麻将桌摆上台的场面,但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轮到自己。
陈禁说:“我想打麻将了,就在这,麻烦你了。”
经理抹了把汗,笑得很职业,甚至险些没维持住,最后却只是说:“好的,您稍等。”
陈禁点点头,转过来问顾纵会不会打麻将。顾纵愣了一下,也点点头。
牌桌很快准备好,没花多少时间,乐司以从见到牌桌那一刻就开始笑,简直乐疯了。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卡座的靠背支撑自己。
“陈禁你是不是又疯了?想再上一次热搜?”
陈禁皮笑肉不笑,“你不会花点钱把它压下去吗?”
乐司以艰难得摆了摆手,“我很期待。”
其实换个有牌桌的地方玩,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可是顾纵刚才说很不一样。她想让顾纵也感受一下。
横竖是图一开心,更何况这牌桌也不是白搭的。
陈禁示意顾纵坐下,乐司以也要来掺和,另外找了个人做牌搭子。
陈禁往顾纵的方向靠近,和他说输赢条件:“我赢了你喝一杯,我输了,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其实这个条件对顾纵来说,是相当有利的,牌桌上除了陈禁和他,还有另外两个人,任何一个人胡牌,陈禁都不算赢。更何况他输了只是喝酒,而陈禁要兑现的是任意要求。
顾纵抬眼看了看陈禁,潜意识觉得没这么简单。
陈禁却只是笑。
当然不简单,陈禁的天赋之一就是搓麻将。想在她手底下赢,大概率很难。
给出这个输赢条件,也不是因为别的。陈禁记不清第一次见顾纵那天晚上是什么样的状况了,她想着重温一下。
她想知道喝完酒的顾纵,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更好睡一点。
生杀 17
陈禁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顾纵并不会知道。
顾纵短暂地思索,“什么要求都可以?”陈禁偏了偏脑袋看着他,不置可否。
乐司以对打牌这件事并不多热衷,顶多算是他作为一个纨绔富二代应该具有的技能。但他致力于凑热闹,牌桌都摆上了,哪能没有他呢。
围了不少人旁观,起哄的、拍照的,都想看一看热闹。
在酒吧摆牌桌打牌,这事儿什么时候说出去,都觉得新鲜。
全自动的牌桌,连洗牌和码牌的步骤都省了。陈禁心情不错,出牌的方式还算温和,有来有往几轮才悠悠地胡牌。
陈禁扫了一眼身边的服务生,服务生添满了顾纵的酒杯。酒杯的容量很小,但酒度数很高,口感也说不上好。
乐司以和牌搭子输得喝了几杯之后,就换了人上来,就这么个喝法,实在是没法硬碰硬。
换了第三波人上来的时候,陈禁已经连赢不少了,顾纵把面前最后一颗麻将推入桌肚里,按了自动洗牌的键,看起来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陈禁稍用了点劲儿按着顾纵的手,“再接着打下去,结果也是这样。”
不知道是顾纵骨子里就有执拗的成分在,只不过她之前没发现,或者是酒让小孩和平常不同。顾纵看着她,有一种较劲的成分在:“庄家掷骰开门。”
那一把陈禁就是想放水都不能,起完牌直接天胡,连让她操作的机会都没有。
后续的牌局陈禁也不放水,无一例外,把把都稳坐赢家。
到后来,顾纵的酒劲儿上脸,眼底都蕴了一层雾,眉头却还是皱着的,盯着桌上的牌,较着劲。
大抵是平时掩饰的太好,他总能给人一种稳稳拿捏分寸的感觉。可在这个时刻,陈禁觉得他像是在鞘内的窄刀,出鞘后微微偏转,就现出了刃光。
陈禁原来想告诉他,世界上总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像在赌场上,少有人能赢她,顾纵更不可能。可是这一瞬间,陈禁忽然不想了。
她压着牌不出,心想着等到其他人胡或是流局都可以。大概是积攒了一晚上的运气,顾纵摸了流局之前的最后一张牌。把面前的牌一推,海底捞月。
几乎是在推倒牌的瞬间,顾纵看向陈禁,眼底很亮,缀着光。满满当当都是想要得到夸奖的期待。
陈禁怔着。
去他妈的讲道理。
小孩想要什么,她拿不到?如果让一让小孩,就能换得他眉眼舒展,难道不是更有价值的买卖吗?
顾纵眼底的光,她要多看一会儿。
陈禁不自觉地和他对视,不想挪开视线。她轻声笑笑:“宝贝赢了啊。”
很多年以后,大部分人都已经忘记了这场荒唐,偶尔提起,也只是觉得不解。陈禁的记忆却清晰。
那是她人生里少数几个不可磨灭的瞬间之一,属于顾纵。
顾纵赢了牌局就散了,乐司以和其他人还在疯,陈禁看着顾纵这状态,没继续待着,叫了车准备要走。
这一带夜生活丰富,半夜叫车也要排队。顾纵意识还清不清醒,陈禁不知道,但他还能正常独立地走出酒吧大门。
风一吹,陈禁那点儿本就微弱的酒意都散了,站在顾纵身前,脑门抵着他的胸膛,用他来挡风。
忽然想起什么,陈禁抬头看他。却发现顾纵的眼神都是涣散的,好一会儿才从别处聚焦到她的脸上。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宝贝儿”。
顾纵应了一声,还点了点头。垂眼看着她,眼皮上有一道极浅的褶。
整个人看起来出奇的乖。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来告诉我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着很浓的诱哄。
顾纵却突然皱了眉,“你为什么不记得?”
陈禁哽了一下,没能及时回答,顾纵又问道:“这是在套话吗?”他的一直盯着陈禁,有点儿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意思。
真的不是一个轻易能糊弄的小孩。
陈禁把目光移开,没有接着和他对视,
她没想到顾纵的防备心这么高,都喝成这样了,涉及到这个话题时,还是本能地抗拒。
陈禁不再问了,低头看着叫车软件上的排队页面。
却意外地听见了顾纵的声音。
“你忘记连亭了。”是陈述的语气。而事实是,陈禁确实对这个地名没什么印象。
再继续说下去,只怕会闹得不愉快。陈禁伸手抱了抱顾纵,说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的眼皮很薄,总不爱抬眼看人,平日里常垂着眼眸,很难让人从他的神情上窥见他的情绪,给人很强的疏离感。
而此刻他在那和她对视着,酒劲儿返上来,眼眶延伸到眼底,一片都泛着红,执拗地不愿意眨眼,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大抵是真的醉得不轻,平常的小哑巴,这会儿话接得没停。
“那是酒店,不能说回去,不是回去。”
陈禁愿意和这个小醉鬼搭话,问道:“那哪儿才能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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