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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恰逢春分
陈禁家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可顾纵却觉得这栋房子孤单。
住在里边的人也孤单。
再温暖也仿佛只是表象。
顾纵转身大步地往回跑,陈禁给他的钥匙还在他的口袋里。
他打开门,陈禁就在客厅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仍然是一台一台地切换着电视频道。
听见这边的动静,她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似乎没有想到顾纵会回来,出现在这。她愣了一下,问道:“落东西了吗?”
顾纵点了一下头,“嗯。”
“把你落这了。”
陈禁顿了顿,“我怕黑。”
“我知道,我回来了。”
好像是有什么在悄悄地变化了吗,又好像没有。
或许,他们会比之前坦诚一点吗。





生杀 24
陈禁没睡着,她如今已经很难拥有正常的睡眠时间。习惯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泛白,好像只有等到这个时候,一个人才能睡得安心。
卧室门被顾纵从外边带上时,她就睁开了眼睛。
仔细听着大门被合上的声音,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从窗户可以看见顾纵栓了院子外的铁门,慢慢地朝着小区正门的方向走。
他走路的姿势不算挺拔,但看上去也不显得驼背。一边手放在衣兜里,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内容。是很懒散的模样。
陈禁的脑子里放了空,视线下意识地对着他的身影移动。回过神来时,顾纵已经走出去了很远一段距离。
她开了房间内的灯,从卧室下楼到客厅,把每一个开关都按了一遍。电视被打开,室内响起节目里人物的对话和音效。
很浪资源,但仿佛只有这样,才稍微能让她的心里不那么惶惶。
给许久不见的陈语堂发了消息,告知她近期的状况。放下手机前,怔了怔,鬼使神差地在对话框里写到:“没有和你说,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和一个小朋友相处,你以前也见过的。”
再想接着打字,却又不知道该和陈语堂说什么。
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换频道玩。忽地听到了点动静,陈禁以为是外边路过的人制造出来的,并不大在意。再次听到声响时,却是在近处。
陈禁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顾纵那张稍显着急的脸。大约是跑回来的,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了。
她问他:“落东西了吗?”
他说:“把你落这了。”
那天晚上陈禁依然没睡着,天天蒙蒙亮,才开始有了困意。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被人捂着掐掉了闹钟。
陈禁没有睁开眼睛,只能凭借着声音,判断顾纵可能的行动。
顾纵朝着她靠近了一些,动作很轻,把掩住她面颊的被子,往下掖了掖,估摸着是怕她睡梦里不好呼吸。
又过了很久,久到陈禁几乎要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极轻的触碰,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掌一贯干燥温热,只是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很快就回了手。
昨天做得那么凶的人是他,现下这么纯情的人居然也是他。
等到顾纵从房间里离开,陈禁看了眼时间,不过早上五点半。虽说雍大离这儿是有点远,但这个时间未有些过于早了。
没过一会儿,陈禁听见了楼下传来的轻微的动静。陈禁犹豫了一会儿,起身下楼。
那个即将准备考试的人,正在给她准备早餐。
顾纵的考试为期一周,陈禁以“反正也不喜欢在家待着”为理由,把人赶回学校去了,让他周末过来。
当时用的是微信,“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但最后顾纵只是回过来一个“好”。
虽说之前的联系也不算多,但这几天顾纵几乎都处于一种消失的状态。连乐司以找他开台,他都是过了老半天才回的消息,说明了没法开台的原因。
这会子乐司以正给陈禁转了聊天记录,发语音问她:“这种还要参加期中考的,你也下得去手?”
陈禁正和祝行生在钓鱼,消息提示声一响,原来已经凑近鱼钩的鱼,一下子游得不知所踪,她失望地轻轻“啊”了一声。
她看完消息没回,不太明白,乐司以这种社交圈广阔,海纳了不同年龄不同类型,刷朋友圈好比看一场维密秀的人,到底是以什么立场说这番话的。
祝行生坐得仍旧端正,大半个小时下来,几乎没有怎么变化过姿势。
祝家是切切实实的名门望族。宅子在百年前就建成了,一切格局和细节,都来自于上上个世纪。垂钓的塘边上有竹林,风吹过时,竹枝轻晃、竹叶被吹起又落下的声音,很能让人静下心来。
在这样安静之下,乐司以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仿佛被放大了几倍,显得突兀。
祝行生想到了什么,问道:“乐司以说你准备为爱心了,是上次那个小孩?”
陈禁并不意外,乐司以偷偷和祝行生打她的小报告,完全是正常操作。“是,但目前没有这个意向。”
祝行生若有所以地点头,顿了一会儿,让一旁候着的人去取了份文件过来。陈禁扫了一眼,没接。
祝行生直接放在她的手里,“看看。”
是一份拟订完润色好的稿子,撰稿人写着梁之双。
陈禁并无太大的兴趣,却在看见“连亭”二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集中了注意力。
“梁之双拿过来的。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祝家底下的人,她就提前透给我了。我多嘴问了一下找她的人是谁,还挺巧的。”
陈禁看完所有内容,知道这种事,祝行生是不可能维护那个院长的,“小孩过得挺不容易的。”
祝行生抬眼看见她难得认真地说道:“中间要是有什么问题,你顺手帮个忙。”
祝行生轻笑了声:“帮心头好出气啊?”
陈禁点了一下头,“算是吧。”
“我吩咐下去一句的事而已,很简单。但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覃女士不可能放任你和他结婚。”
“你想太多了,这不是八点档苦情剧,覃姗管不到我的婚恋对象。”
祝行生闻言,有些意外。他和陈禁认识这么多年,足够了解她。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暂时没有心打算。可是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她的回答却不是“我不会和他结婚”。
换作以前,她的回答一定是这个。
祝行生想,或许陈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变化。暂时没有心的打算,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这个人。
“心头好”可能是真的心头好。




生杀 25
陈禁显然没有和祝行生想到一块去,她又翻了一遍那几页纸,眉头在不自知地时候开始紧紧地蹙起来。
梁之双的笔力无可挑剔,很能让阅读者产生共鸣。连亭福利院的院长,除贪污受贿行贿以外,克扣社会上捐赠给福利院的物资,并且进行倒卖,还常年对院里年纪小的孩子拳脚相加。
文中有相关的配图,虽然没有露出这个小孩的脸,陈禁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顾纵。
图中小孩身上的衣服,和顾纵当年见她时,是一样的。只不过男孩子到了抽条的年纪,个子长得很快,这会儿穿在身上已经显得小了。
两边袖子都被卷起来,两条细细的手臂上,尽是伤痕。看上去像是鞭子之类的东西抽的,一道道伤痕交错着,新陈都有。最新的几道伤上,还溢着血渍。
也有一团一团的淤青,有的发紫,有的发青,有的可能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剩下青黄色的印子,有消散的迹象。
图片中不只是顾纵,混身是伤的小孩,大有人在。
陈禁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她知道连亭那种小地方的福利院,顾纵在那的生活并不好过。也因为亲眼见过,从而得知那些小孩之间存在着霸凌。
可是陈禁不知道就连那些大人,都会对小孩使用暴力到这种程度。
对心灵和身体,无一不是伤害。
对过往的伤害,总有些人用“过去了”来安慰,本质上和劝人宽容大度别人是一样的。时间会过去,可当时在那样的生活中,多少人都是这样被磨掉了棱角。
顾纵忍着,他得多疼呢。
本就静不下来,这会儿连鱼竿也懒得端了。把文件扔到一边,手里抓了一把鱼饲料,一颗一颗地丢着玩。她扔得很重,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小圈涟漪,又慢慢地散开。
打小就是这副德行,好在祝行生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并不在意她这样闹。
陈禁忽地把手里的一把饲料尽数撒了出去,两手轻拍了拍。饲料漂浮在水面上,静了一会儿,陆续有鱼靠近。
“连亭那个福利院院长,和祝家什么关系?”
“他的妹妹,是祝家一个远亲的妻子。”
关系着实是绕得远了些。
陈禁歪了一下脑袋,眸光不知道落在了哪儿,看上去恹恹的。她这样面相的人,不笑的时候,总显得不好相与。
她点了点头,“等到这些证据被核实,别让人影响量刑,行吗。”
人是被利益紧密联系起来的群体,陈禁是实践这个观点的典型。如果连亭福利院的事情没有涉及顾纵,陈禁能拿出的在意,不过现在的十分之一。
不是说对顾纵的感情有多么深,只是顾纵在这样的生活里熬了十几年,却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想想这些,陈禁就觉得没办法看着那个该死的院长逍遥法外。
其实她完全可以用这样那样的方法,给那种人再扣上些什么罪名,把牢底坐穿。但祝行生知道她不屑用这种手段。她无意干这种事,却也不想让那个院长背后的人,再次干预进来。
“他找人解决的话,我只好让他量刑从重了。”
陈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两人挨着坐在塘边,风吹过竹林,唦唦的声响能让人心思飘得很远。她朝着祝行生地方向微微侧了侧身,俯下身去,趴在他的膝头。小时候撒娇常有的姿态,长大之后的陈禁少以柔软示人,也就少有这副模样。
细软的头发散下来,眼皮半阖着,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陈禁有多久没有用这个字来喊他了?大概是从她上了初中之后,就很少能听见。最近的一次,祝行生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形。
雍城的梅雨季要早一些,赶在了春的尾巴,寒意还料峭。那天雍城下了一场暴雨,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和乐司以确定陈禁就在陈家的宅子里,覃姗却始终不同意让人见陈禁。
当时他手里能动用的权利远不及现在,辗转了不少力才能把人接出来。
那会儿的陈禁,和现在判若两人。
骨骼可怕地突出,外边仿佛只薄薄地裹了层皮。皮肤是一种奇怪的、不见天日的白,整个人和美感沾不上边,呈现出一种病态。乐司以的大衣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可她一直在抖。
她说:“哥,我能不回来这里了吗?”问完,她又很快回答自己:“好像不能。”
可她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和他说:“我最近好像有变得开心一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论那个小孩优秀与否,好像都拥有了和陈禁并肩的资格。
一向对温度没什么概念的顾纵,连着一周穿冲锋衣时,都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即便是这样,脖子上的几个印子,还是能在无意间露出来,死了一片少女的心。
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
沈编走在顾纵的身边,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另两个室友在互相对着答案,判断着自己挂科的概率。沈编瞅了一眼顾纵,话咽回了肚子里。
问顾纵能不能及格,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顾纵被录取进雍城大学时,总分排全校第一。沈编看完校排名,又看到寝室安排表。一度以为,这位未来的室友同学会是典型的、热爱学习的乖乖牌。
可乖乖牌同学去酒吧的频率比他还勤,后来甚至和他搭伙做酒吧营销。沈编又觉得,顾纵其实也不是那么乖。结果人家除了去酒吧和上课之外,也在寝室搞学习,光明正大得很,不偷着掩着,笔记和复习资料也随便他们复印。
考试周的复习量简直大得可怕,他准备去睡时,顾纵在看书,他睡醒了,顾纵还在看书。
同一寝室的人,从来不像学校里其他人那样,用“天才”这个词来形容他。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过,顾纵有多努力。
沈编叹了口气,一抬眼看见顾纵脖子上半消散的痕迹,接着又叹了口气。
考试期间考场开了信号屏蔽仪,还在教学楼的范围内,手机的信号不支持顾纵把消息发出去,小圈圈转了很久才消失。他把手机起来,扫了沈编一眼。
沈编心痛地捂着胸口,“好了我知道了,今晚不住寝室,对吧?”
顾纵点了一下头。这段时间以来,就连偶尔的查寝,都是室友帮忙糊弄过去的。他自觉怠慢了寝室关系,“找个时间请你们吃饭,你们挑一挑,去哪都可以。”
沈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了吧,我刚才选择题还偷瞄的你。”
顾纵和他对了一下拳头,低头接着看陈禁发来的消息。他刚才给陈禁发了个消息,说他考完了,陈禁很快回复。这会儿是上午十点,陈禁是醒着的,倒让顾纵感觉到意外。
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定位,是附近的商业区。
她今天黑色的西装外套搭配着过膝的白裙,头发打理过后变得卷曲蓬松,披在了身后。宽松随意的风格,和之前有些不同。
顾纵见到她时,她正在听人说话,面上的神色很淡。对方是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大约在二十五左右,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很温润的模样。
许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陈禁懒懒地把视线往周围一扫,见到不远处的顾纵,隔着这么段距离,定定地望着他。
顾纵朝陈禁走过去,陈禁把手里拎着的包递给他。虽是女士包,皮质加上金属链条,还是有些重量的。
她的语气平平,“我没心情帮你们走这个后门,不论是你还是柯悦怡,都不用因为这件事来找我了。”
对方还欲说什么,陈禁看向顾纵,话里不带一点儿开玩笑的成分,“宝贝,能帮我打架吗,往死里打,打死为止,我来赔。”
顾纵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把冲锋衣的拉链往下降了一些,作出预备动手的架势。
他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天生就能给人压迫感。半垂着眼,目光上下一扫那个男人,眉眼间的傲慢和不屑,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对方果然没再说什么,显然对顾纵有些发怵,转身离开了。
这段时间柯悦怡和她男朋友,频频出现在陈禁的眼前,陈禁上哪儿都能遇见。她才在这里逛了没一会儿,给顾纵发完定位,才逛完某个牌子这个季度的新品,一转身就看见这位。
陈禁最不耐烦听人说一些反复的内容,好在一抬头就看见了顾纵。
哪儿已经走远了,陈禁伸手摸了一下顾纵的唇角,“你倒是配合。”
陈禁不算激情消的类型,不是看到什么都想买。带着顾纵逛了几家适合他穿的品牌,买了几套衣服,还有一块表。
算不上多贵的表,也不是应季的新品,但是很适合顾纵。从陈禁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顾纵。
顾纵对奢侈品没有追求,并不需要这些,可是陈禁说“姐姐想给你买”,他就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逛,就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路过某个家电城的时候,陈禁顿了一下,进去绕到了冰箱那一区。
顾纵先开始没反应过来,只当陈禁是随便逛逛,直到导购和陈禁介绍起某一台,陈禁也确确实实在听的时候,顾纵才大概猜到陈禁在想什么。
陈禁已经拿了主意,没让导购接着介绍。这一小区范围内,只剩下陈禁和他。
顾纵说道:“家里有冰箱。”
陈禁把展示模型的门合上,合理回应他的话:“装满了。”
“可以把花拿出来。”
“不可以。”
她回答地很果断,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一种执拗的劲儿。
顾纵和她对视着,“以后还会有。”
陈禁没说话,沉默着反抗。
“放在冰箱里,是不能保鲜的。它们会蔫,到时候还是要丢掉的。”
“不会。”
顾纵还要说什么。陈禁抿了一下唇,唇线绷得平直,这种表情在她这儿并不常见。她看着顾纵,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会,你听不懂吗?”
他听懂了。
她知道鲜花放在冰箱里,依然会蔫、会腐坏,最后已经不复当时的模样。可她仍然选择把它们留下。在某种意义上,它们的保鲜期变成了无限。
不知道为什么,顾纵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看过那么一小节的倚天屠龙记。当时这间装有电视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他只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通过声音来了解剧情。
范遥说:“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然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而赵敏回道:“我偏要勉强。”
他看不到当时的电视画面,不知道赵敏的眼里是不是蕴着同样的执着。
可他又何尝不是在勉强呢。
从连亭到雍城,从十一岁到二十岁。
所幸的是他走得每一步都作数,他终于能够走到陈禁的身边。
顾纵稍稍俯下身,和她平视。声音无端变得柔和下来。
“那买个再大一点的吧,把我也放进去。”我也想要不会被你丢掉。




生杀 26
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没有加速和急促。只是一声一声,重重的。
唇上的温热,像是一路传导到心尖上。
“不行,你要放在床上。”
陈禁没花多少时间,选定了型号付款,搬运公司当天就会送到。
陈禁不得不同意搬运公司的人进出她家,这确实很影响她的心情。撂下所有人,自己跑上楼躲清静。
等到楼下所有的动静都消失,陈禁才从房间里出来。
绕过楼梯的拐角,能看见客厅的景象。顾纵站在沙发的背面靠着它,目光落在某个地方,又像是落在一片虚无里,正在出神。
傍晚天边大片的云被落霞黄昏染成了橘红,透过玻璃墙照进来的光也是暖色调的。顾纵站在光与影的那条交界线上,浮光落在他的发梢和肩上,看上去竟有些不真实。
还差一个老旧的唱片机,就像张上个世纪的老照片了。
陈禁后悔了。
她想把顾纵藏起来。
在这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会病态到这个地步。
顾纵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一般,回神看见了站在楼梯上陈禁。
彼此的视线相遇,交错,最后望进对方的眼底。落日的光,映在她的眼里,瞳孔呈现出一种清亮晶莹的浅棕。
光线中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着,一切都无声,恍若这一眼能够穿越光年,足以隽永。
室内温度宜人,她只穿着里边的吊带裙,露在外边的胳膊和腿不盈一握。顾纵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没有多少重量。
陈禁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顾纵没答。
双开门的新冰箱还没通上电正式使用,隔层的挡板和抽屉也还没放进去,连通的空间完全可以容纳进一个人。
顾纵单手抱着她,打开了门,俯下身把她放在里边。
说起来,这样的画面是有些好笑的。陈禁的身高超过一六五,这会儿却像没长大的、玩捉迷藏的小朋友,坐在还未开始使用的冰箱底层。
他蹲在身来,单膝点地,还是要比坐着的她高出许多。
“我刚才在想,有哪些是我想要妥善藏的。”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不过一个你而已。”
两人一块儿过了一个周末,并不腻歪。周一一早,顾纵回学校上课。
非专业课,考勤签到之后认真听课的没几个。沈编把他和顾纵的两本书螺在一起,垫在脸下边睡得正香。
梁之双发消息来的时候,手机贴着桌面震动,沈编惊醒,蹭的一下坐得很端正。脸上一道书脊卡出来的印子。
消息里,梁之双问顾纵要不要见那人一面,他目前正在拘留所。
顾纵看着这一行消息,缓慢地伸手打字:“好,麻烦了。”
梁之双把时间安排得很近,就卡在这节下课的点。顾纵思索了一下,和另外两个还清醒着的室友知会了一声,悄悄提前从后门溜了出去。
因为赶时间,顾纵打了个车过去。
梁之双帮他打好了招呼,他到门口有人迎上来给他带路。走了一下必要的常规流程后,他坐在了某个房间里边。
四周的环境让人感到压抑,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子,打进些光来。
顾纵看着那个窗子,
严利群被人带进探视室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小黄马甲被他的啤酒肚撑得很满,手和脚腕上被拷着。见到顾纵的时候,居然有一丝欣喜,问是不是谁谁谁让他来的,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满怀希冀的,以为还能通过某些手段离开这里,继而东山再起。
“我让你进来,就没打算再让你出去。”
严利群的目光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紧盯着他,放在小桌板上的双手也倏地握紧,“你是谁?”
顾纵轻轻地笑了声,连亭只有一所高中才允许寄宿的中学,他从高中起离开的孤儿院。三年多的时间,他的变化说大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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