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茱丽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贪酒
“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不对啊,”祈铖朝她眨眨眼,了然地说:“和你家那口子和好了?”
杜蕴仪飘忽着眼神,颊边隐隐盖上些红,无言地扯着笑。
祈铖欣慰道,“难怪你突然转了性子。”
“挺好。”
王姐也是这么说,前情是这泼天的大雪,让北京彻底入了冬。
她带着洋洋的喜悦开口,
“瑞雪兆丰年,真是好!”
杜蕴仪对雪总是提不起兴趣,就连食量都比过去少了一半。
王姐便总想着做点什么来让她多吃些,今天先是一道笋板鸭开胃,等到笋的清苦浮上来,便用鸭肉的幼嫩中和,配着一些拌菜,倒是让人真的食欲大开。
最后她才把红豆粥端上来,刚好入口的温度,热气飘过,留下一股让人心安的糯香。
杜蕴仪舀起一勺,细细咂出些甜味来,兀地一丝温暖涌上心头,这样细微的幸福,总是让她恋恋不舍。
她揣着一肚子来不及消化的温暖,去见自己的生母冯竹青。
地点约在西郊的一个私人菜馆,往里进,曲折的回廊颇有些古代建筑的韵味,池塘中闲养了些锦鲤,行人踩在木板上嘎吱嘎吱的,就把它们都吓得跑回了水底。
杜蕴仪跟着迎宾走过一个人造的假山,又过了几个亭子,终于是到了地方。
冯竹青执着茶茗,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瞟过她,吩咐道,
“上菜吧。”
杜蕴仪把衣服交给在旁的随侍,垂着头一声不吭。
“最近,你倒是让人省心。”
她说话时一直摆弄着自己的那颗红宝石戒指,没有什么叙旧的意味,更没得什么温情。
“你去了施铭晖的婚礼?”
“去了,不过是第二天。”
“赶得什么日子,非要去第二天。礼在第一天送了,人却隔天到,我看你分明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第一道菜上来了,冯竹青把怒意压下去些,
“你最近和权聿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她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倔强冷淡的神情触怒了冯母,她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什么老样子,还是在分居?”
“都结婚多久了,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这么下去,你就要30了,到时候还怎么生。”
“我不想生。”
“你不想生…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你还想让别人生?”
霎时间,杜蕴仪陡然明白了她的来意。
“谁生我都无所谓。”杜蕴仪乌沉沉的眼眸直视着她,“只要不是我。”
“你又说这些胡话。”冯母摆手赶退了送菜的服务生,走到杜蕴仪旁边,拍拍她的肩膀,“你俩迟早要有一个孩子的。”
“现在要也不算晚,你二叔才接手了杜家,正是需要些依托的时候,这时候可是不能出一点岔子。”
冯母左手那个鸽子蛋一般的红宝石艳艳地泛着血红色,晶莹剔透的,倒像是混着赤血的泪珠。
“我不介意……”
冯竹青斜了眉问她,“不介意什么?”
“我不介意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生的。”
“反正你们只是想要一个叫我妈妈的孩子。”
冯竹青怒不可遏地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狠厉的声音让人听得揪心,戒指的压痕在她玉色的脸庞上留下一道红色的折痕,
杜蕴仪倒没什么感觉,她把脸正过来,看着眼前强压着怒气的女人,反而笑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吗?只要他可以帮你们稳住这场联姻不就好了。反正他的人生都已经被规划好了,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孩子,还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么?”
冯竹青的脸色铁青,一双手攥着桌布,呼吸急促地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听起来倒像是她的错了,杜蕴仪心里的那个小人又开始作怪,他把她的心搅得七零八碎,现在正坐在那一地碎屑上咯咯地笑她。
既然是女儿,杜蕴仪闭紧双眼,很想告诉她,
“我最近受了伤。”
“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但这两句话只能想一想,她们母女间向来打不得温情牌。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杜蕴仪从衣架上取回大衣,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杜蕴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安静过,是的,她的心脏还未停止跳动,肺还在缩,她的身体还在发出声响。
可她却觉得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从骨头里钻出来的冷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在这风雪大盛,人迹欲钝之时,
她已经赶赴了一场冬天。
希望多一点评论和投珠。尤其是评论!
最后的茱丽叶 第二十二章她整晚在写信
冬季已经被消磨了大半,不觉已经到了一年的尾声。
祈铖因为一次外出摄影离京,他走的时候倒是很潇洒,只留下几句话,便匆匆的去了。
去向不知,目的不知,归期不定的一场离别,他却对杜蕴仪说不用告别,轻松的只当这是一场旅行。
相比于他杜蕴仪可谓是打着转的陀螺,她忙着签合同,给工作室迁址,直到圣诞节前夕才勉强喘一口气。
某天工人在拆门口的信箱的时候发现一封急件,看日期是上一个星期到的。
“祈铖?”杜蕴仪暗自腹诽道,既然是给祈铖,怎么还寄到了她这里。
看来这人还不知道祈铖走了的消息,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谁也联络不到他,杜蕴仪只能暂且把这封信带回了家。
到了晚上,她处理完事情,再一次对这封小小的信件皱起眉头,或许是午夜心思活络,她不禁开始猜测写信人的身份,她仔细的观察着上面简单的笔画,97年特供的香港回归的金箔小张邮票贴的随意,不拘地翘起一角。
翻来覆去地瞧,也没瞧出个什么来。
真正的答案还需要打开信才公布。
杜蕴仪踌躇了许久到底打不打开,纠结到信角都被她捏出了濡湿的折痕。
她不愿窥探朋友的隐私,可是明晃晃的“急件”的两个字映在朦胧灯光下,连着那被红色印漆覆盖的信口,犹如一个涂抹着红唇的看不清面孔的女人,已经夺目于本体而存在。
她被诱惑着揭开了一角,而后再轻轻一撕,那个女人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吞了进去。
祈铖先生:
你好,我是这个房子的卖家黎溯,因为丢失了您的联系方式,所以只好用书信来联络您。
我突然想起我临走时遗落了一样物品,它被我放在西屋的书架最顶层的铁盒里。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将它邮到香港。
我的地址是xxxxxxxxx,如果没有找到的话,烦请告知我。
这是我的邮箱
a href=&
mailto:,手机xxxxxxx,区号512。
黎溯,这两个字,之前似乎从未在书面上见过,以至于在读出来的时候,舌尖擦过上颚时足有半分钟的惊愕,于是那极轻的尾音被拖得过长。
她用拇指掩耳盗铃般地遮住这两个字,左手夹着一根未曾点燃的细烟,重新又读了一遍。
最后,焦红的烟蒂点在脆弱的纸张,没有火焰,在这个黑夜一起化为灰烬。
杜蕴仪一向认为自己有多管闲事的这个倾向,这在她来到西屋蹬在竹椅上的时候还是一个推测。
然而在她吹开落灰,打开铁盒的时刻就足以盖棺定论。
她瞧着那个熟悉的丝绒袋子,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这不是她在俄罗斯送给他的谢礼吗?
她打开袋子看,一颗颗闪亮至极的圆钻,lp的裸粉钻,平均是两克拉左右,两叁颗就是近万元的价格,而这里足足有一袋。
杜蕴仪没有立马把东西寄过去,而是用祈铖的名义给黎溯发了一封邮件。
to黎溯:
我还并未找到你说的东西,或许是在施工的时候弄丢了。请问它对你很重要吗?亦或是你找它有急用吗?
问得有些冒昧了,希望你能回答。
杜蕴仪联想到他最近窘迫的处境,实在不愿意承认,或许他就会把这一袋的钻石出售,毕竟他已经把房子卖了,这么一袋价值不菲的钻石的用处自然也是不必多想。
虽然这已经是他的东西,但杜蕴仪还是不愿意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怀着纠结的心情,等待在电脑前。
凌晨时分她才到回信。
to祈铖:
其实并不是什么急用必需品,只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也不用再力找寻了。
只是可惜了,那是她送我最后的纪念。
另:祝圣诞快乐!
杜蕴仪扫过短短的几行字,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是她想多了吗,他其实只是想要留着这个她送给他的礼物。
也或许这些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只是哄骗对方赶紧将东西寄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祈铖呢,他有什么理由呢,最后的纪念,她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少年人直白的眼神让她的耳根一热。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一时之急,他大可以把这一袋钻石卖掉。
没想到她随手给予的东西竟然被他视若珍宝。
杜蕴仪不得不承认,她苦等的答案也不过如此。
女人那点可恨的虚荣心被满足,哪怕是再冷静也要动摇片刻。
于是她将这一袋钻石邮回去的同时,又自作主张地回给他一封信。
to黎溯:
东西已经找到并寄回。
同祝圣诞快乐。
这一次,出乎预料地,他很快地回了信。
to祈铖:
非常感谢,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本以为永远找不回它了。
话说今天是圣诞夜,然而香港并没有下雪,不知你所在的地方下雪了没有?
杜蕴仪推开窗,冷风吹过额际,被白雪覆盖的松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灯绿树,欢歌笑语,确实很有圣诞的氛围。
她在坍塌的黑夜寻得空隙,敲下心中流淌的寂静,糅合在燥作的热潮中,写出几句真心的话。
to黎溯:
香港很少下雪,我记得本世纪为止只有四次。
现在北京正下着大雪,但是在我看来,下不下雪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杜蕴仪倒了一杯咖啡,回来时发现邮件箱里多了一封信件。
to祈铖:
圣诞最重要的是团聚,雪只是为了烘托气氛。
我那个朋友就是很讨厌雪,如果她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跟你一样回答我吧。
真是奇怪,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会在下雪的天气想起她。
所以有时候我也很庆幸,香港几乎不会下雪。
那个朋友,说的是她么?
杜蕴仪愣了片刻,默默站起身,天空中凝重缓流的乌云浅稀了,翩涌着断续的残雪,回首望去,竟然已经是新的一天。
希望多一点藏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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