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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澈





瓷骨 151 王越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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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皇上召见时,杨福正陪着卫朝夕吃糕点,栗子糕、绿豆糕、豆沙卷、蜜饯枣,忽然被召入宫,连忙换了衣裳出门。
一进入殿中,便见皇上把玩着手中的一盏斗彩小杯,釉色青白,莹润如脂,外底绘一折枝牡丹,以素彩勾边并用青花绘出脉茎,又在叶间填上绿彩,花瓣间填黄彩,精美可人。
杨福伏身请安:“参见皇上。”
皇上转过脸看他:“许久都不见你了,听说最近你西厂的事也不怎么管,都在做些什么?”
放手西厂的事务,是尚铭给杨福的指示,短短两个月,因为杨福的刻意闲置,东厂迅速崛起。就连皇上亲自指示杨福去核查妖狐夜出的结果,杨福也只草草回答说自己的调查结果与东厂完全一致。
皇上对于东厂的处理结果,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既然“汪直”都予以认同,便照着尚铭呈上来的结果处置了。
尚铭对此较为满意,对杨福的信任也多了几分,杨福便趁此机会,再次提出自己替代汪直的条件。不久之前,尚铭已是应允了。
他的条件是什么呢?杨福垂下头,沉声应道:“回皇上,近日,臣在调查。”
皇上来了兴致:“最近重要的案子都是东厂在查,还有什么需要你亲自调查的案子?”
杨福咬牙,慢慢道:“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似乎……有人想要谋权篡位……”
皇上面色大骇,声音都高了几度:“谋权篡位?谁这么大胆子?”
杨福想了想,决定先不把话说开,只铺垫道:“如今只有几封书信交往的证据,应是某地藩王所为,具体是谁,我正在调查。”
他说完,便将事先伪造好的书信递呈给了皇上,是尚铭派人伪造淮王笔迹所书,不过为了真实可信,心中并未表明淮王的身份。
“这字迹……看着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皇上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怒道:“不论是何人,此事必须严查!”
杨福立刻应下:“臣必会竭尽全力!”
虽然近日“汪直”的表现让皇上并不满意,但因着长久以来的偏爱,皇上对汪直的话还是相信的,甚至很庆幸他能够调整状态,重新拾起事务。
“最近东厂的表现让朕十分满意,西厂却日渐式微。此事若是全权交给你,你觉得,朕能够放心吗?”
此事正是杨福蛰伏已久的目的所在,他毫不含糊地答道:“请皇上放心,此事臣必定严查,绝不让奸人威胁到皇上的地位。”
皇上肃然点头:“好,不要让朕失望。”
杨福信誓旦旦,正欲退下,又听皇上言道:“刚好,后日,王越便回京了,朕知晓从前的案子他帮了你不少,这次也可以让他协助你调查。”
杨福心里顿时狠狠往下沉了一下:“王越?他从大同回来了?”
“早几日便启程了。他这次立了大功,朕正准备好好奖励他。”皇上道:“不过,朕本以为,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王越的确同杨福联系过几次,可杨福纵然神态言行能够模仿汪直,字迹却不能。他从小颠沛流离,并没有什么学问,笔头上的功夫,不敢轻易对王越做出回应,都是由尚铭手下经过字迹训练的人代笔。更何况,尚铭曾经告诉过杨福,凭他如今的伪装,一般人都瞧不出端倪,但在朝中,有一个人是很难瞒得住的。
这个人就是王越。
王越与汪直交情甚笃,无话不谈,旁人亦不知他们二人相处时是怎样的模式。因而,杨福对王越采取的态度,便是越冷淡越好,越疏远越好,可这冷淡和疏远还不能过于张扬,否则同样会引来人怀疑。
杨福硬着头皮应道:“臣之前,已听闻他大胜归来,却不知他后日便会入京。”
“现在知道了。”皇上一边说,一边命御前太监将自己手中把玩的斗彩瓷赏给杨福:“今日叫你来,本是想与你一同欣赏这次御器厂呈上来的精品。你举荐的人不错,也是因为当初有你放弃沈瓷,才有这几日万贵妃的欢心。这斗彩瓷是此次呈贡的上佳之品,赏给你,好好去办我交给你的事。”
杨福手捧着这盈盈可握的瓷器,青色为底,五彩争艳,只觉手心烫得厉害。他想起沈瓷,又想起朱见濂在悬崖边上救他的那一命,不由愣了愣,将手中小杯紧紧握住,退了下去。
*****
杨福一回到府中,开门便迎来卫朝夕关切的目光,急急冲上来问道:“怎么样?皇上为何突然召见你?”
杨福揉揉太阳穴:“大概是这次御器厂的瓷器终于让他满意了,顺带便想起了我。”
“御器厂……”卫朝夕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杨福抬眼看她:“怎么?想家了?”
卫朝夕咬咬唇,下巴收紧,没答话。
“一开始便叫你别跟着我,是为你好。”杨福看了看院落周围,大多已布上了尚铭的眼线,携着卫朝夕走了几步,低声道:“如今我想把你送走,只怕会被尚铭阻拦,恐怕是行不通了。”
“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我也不想走。”卫朝夕倔道,这些日子,杨福总沉浸在没将她送走的懊悔情绪中,却不愿提及两人之间的情愫。她气呼呼地转过头,静了一会儿,又软下来,回头轻声唤他:“杨福……”
“嗯?”
“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卫朝夕道:“你原本便不是宫中人,何必要趟这滩浑水?若说是为了名利,可如今你把一切权利都让给了东厂;若说是为了风光,做太监又有什么风光;你连自己都不是了,如今冒着生命危险,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杨福别过眼:“现在还不到你应该知晓的时候,眼下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就好,寻到时机,我便会把你送走。”
卫朝夕抿唇:“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是,我总担心……总担心……”
“担心什么?”
卫朝夕的声音细如蚊蝇:“担心……汪直,其实还没有死。”
杨福一怔,下意识答道:“不会的。苍云山的悬崖掉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
“可能性小,也是有可能的。”卫朝夕急切道:“之前尚铭派人去悬崖下搜索,也没有找到尸体,不是吗?”
“悬崖下有一条小河,或许尸体是被河水冲走了。”
卫朝夕仍不放心:“那万一是冲走后,被人救了呢?”
“……”杨福沉默了片刻,出言安慰道:“别想了,你我都亲眼看着他摔下去。已经两个月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不要吓自己。”
卫朝夕泄了一口气:“或许吧……”
“如今最让我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汪直的尸首没有找到。”杨福背过手,慢悠悠地踱了两步:“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后日,王越回来了……”
*****
后日,城门。
王越带领的士兵还未入城,便听得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铠甲相磨,兵器捣地,气势恢宏,铿锵有力。
皇上在城门处设了仪仗,为王越接风洗尘,以庆祝他击退鞑靼之功。在两列步兵的夹道中,王越身穿铠甲,一骑而来,阳光照在铠甲之上,泛起明晃晃的光,更显得他整个人魁梧有力,锐气逼人。
号角阵阵,鼓声隆隆,杨福站在接风的官员中,看到王越凛凛威风的模样,不由心头一紧。
看上去,这王越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渐渐地,号角与鼓声低了一些,直至消弭。王越的骏马已行至接风的官员面前。然而王越却不急着下马,反是停在此处四处张望,那目光盯溜溜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杨福身上。
“哈哈,小汪汪!”王越眸光一闪,翻身下马,直接就将杨福拽了出来,笑眯眯的:“这么久不见,胖了一点哈。”
这模样,与他方才进城时的肃穆模样大相径庭。杨福想起尚铭的叮嘱,在人前,汪直和王越并不多话,虽是好友,但说话却有些争锋相对的意味,于是瞥了一眼王越,稳妥回应道:“你倒是好,打个仗都没变化。”
王越哈哈大笑,伸手拍拍杨福的背:“走,今晚咱哥俩去喝几杯。”
杨福没忍住,下意识地偏了偏身体,闪开王越。
王越沉浸在凯旋的喜悦中,也没在意,很快恢复了笑容,一把揽过杨福的肩,两人便这么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走着走着,王越突然开口:“咦,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矮了一点啊?”
“有吗?”杨福竭力掩饰内心的慌张:“久了没见,你感觉错了吧?”
王越嘟嚷着:“从前搭着肩,似乎不是这个高度……”
杨福的肌肉都似乎僵硬了,又见王越粲然一笑:“一定是我变高了的缘故,哈哈。”
“哈哈哈……”杨福也扯着嘴角配合笑了起来,心中想的却是,王越这人,今后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否则,纵然他训练三年,也很快便会露馅。




瓷骨 152 五月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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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福本想直接将王越送回府邸了事,王越却偏要去汪直的住处对酌一番。杨福摆摆手,谎称疲累,正欲离开,王越嗖地一声从腰间抽出剑来,直接架到杨福脖子上:“去不去?”
杨福吓得一愣,脱口而出:“你这是干什么?”
王越方才闪闪的眸光暗了下来,噘起嘴,嘀嘀咕咕:“什么嘛,以前不都是这么玩的吗?”他眼睛转了圈,凑近杨福,笑道:“怎么,被爷今日凯旋的英姿喝住,怕啦?”
杨福心里尴尬得紧,王越同汪直私下难道便是这般模样?他着实有些无从接受,理了理情绪,脖颈还贴着刀刃,虽然知道王越并不会对他动手,还是被迫点头答应了。
王越乐呵呵地收回剑,拿手肘蹭了蹭杨福的腰,玩笑道:“是不是我离开你太久,你思念成疾,不高兴了?”
杨福没敢答话,用汪直式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走在前面。
“今天这是怎么了……”王越挠挠头,跟了上去。
汪直的宫外私宅离王越的府邸极近,事实上,当初汪直选在此处建宅,有一半的缘由是因为王越,两人意气相投,关系之亲,在朝中人尽皆知。
杨福与王越一同回府,王越就像回自己的地盘一样,大喇喇地便进去了,直接朝膳堂的方向走,招呼府上的婢女道:“去,给我和汪大人上菜倒酒,这一路可饿死我了。”
杨福随他一道坐下来,掩饰着心虚,筹划着怎样让王越快些离开。
“咦,这是什么好东西?从前好像没见过。”杨福突然瞥见桌上的斗彩小杯,上绘折枝牡丹,青彩相舞,纵然他不懂什么品瓷,也能觉出这瓷器的精美。
“前日入宫时,皇上赏的。当时回来便入了膳堂,一直忘了收起来。”杨福道。
王越笑道:“你是圣宠依旧啊。”他用手指摸了摸如脂的釉面,忽而凝眉:“看到这个就想起了沈瓷姑娘,对了,一直没有你的回信,她如今在哪儿呢?”
王越竟也认识沈瓷?杨福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回道:“她走了。”
王越惊讶道:“走了?她不是还担着打碎了御瓷的罪名吗,还能离开京城?”
“你在军中,消息不够灵敏。你离开京城后,她被皇上封为督陶官,如今已在景德镇上任。”
“她当了督陶官?”王越睁大双眸:“你举荐的?”
“是。”
“你懵了吧?”
“我没懵。”杨福指了指王越手中的斗彩瓷:“这便是沈瓷成为督陶官后,御器厂进贡的第一批瓷器之一。”
王越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瓷器上,长长叹息一声:“你举荐她,我已经够惊讶了。但我本以为,按你的性子,也不能放她走啊。”
听王越的口气,再结合之前皇上质问他的话,杨福已完全确定汪直对沈瓷有感情这件事,垂眸道:“这样对她最好。”
“那淮王世子呢?”
“同她一起走的。”
王越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还记得,我走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不?”
酒端了上来,斟上,杨福拿起抿了一口,思忖片刻道:“记不清了……”
“当时说得那么笃定,现在就不记得了?”王越有些激动:“你当时明明就说,就算沈瓷喜欢不上你,你也不希望她呆在朱见濂身边啊!”
“这又怎样?事与愿违。”杨福说罢,还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气,王越便也软了下来,重新坐稳,以为戳中了“汪直”心底的创痛,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可回头想想,又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王越看着杨福的脸,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凤眼狭长,眉峰凌厉,嘴唇削薄,可那眼神却似乎与从前不同了。以前的汪直,总带着一股倔强的傲气,如今却染上了闪避的意味。是因为提到了沈瓷吗?还是发生了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
王越正想着,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卫朝夕听说杨福已经回来,匆匆赶了过来,临到门口,听说膳堂内还有别人,又停下脚步,折了身准备往回走。
王越耳朵灵,听见屋外交谈的女声,看向杨福:“外面谁啊?”
杨福觉得有些头疼,一时解释不清,恰好这时提到了沈瓷,便道:“沈瓷的朋友。”
王越更奇怪了:“沈瓷的朋友,怎么在你这儿?”
杨福避而不答,只道:“等找到机会,我会把她送走的。”
杨福话音刚落,王越很自然地便站起身打开门,对门外尚未走远的卫朝夕乐呵呵邀请道:“干嘛走啊?进来一起吃呗。”
卫朝夕脚步顿住,慢慢回过了头,她之前已听说过王越的名号,犹豫片刻,目光转向杨福,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别啊,你是沈瓷的朋友,我也是啊。”王越继续盛情邀请:“你还没用晚膳吧?刚好里面有酒有肉,一起吃吧。”
卫朝夕不由踮起脚尖朝屋里张望了一眼,闻着诱人的菜香,肚子里像是有一只馋虫在蠕动。按她过去的章法,有人盛情邀吃,必定毫不犹豫便去了,可眼下事关杨福,她吞了吞冒到喉咙尖的口水,忍着饿转身走了。
“真就这么走了啊?”王越顿感失望,坐回杨福面前,灌了两杯酒,想起方才那姑娘张望的神色,不由问道:“不对,我看方才那姑娘的眼神,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杨福今日被王越几次搅得哑口无言,此时听他这么一问,更觉身心疲累,干脆猛地灌酒,一瓶一瓶下肚,最后往桌上一趴,装作不省人事,懒得再回答一个字。
“酒量怎么弱成了这样?”王越敲了敲杨福的头,见他仍不醒,出门招呼侍从把杨福送回房间去。一直守在门外的侍从围了过来,王越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阵,这才发现这些侍从与汪直以前身边的人不同,再朝周围扫了一圈,连府中各处驻守的护卫都换了小半。
汪直的私宅,下人原本便不多,王越曾经多次出入,大多能看得眼熟,可如今一眼望去,尽是不熟悉的面孔。王越心中一颤,再看了杨福沉睡的脸,只觉越看越陌生,他揉揉眼睛,再睁开,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由是,人也不帮着送了,匆匆说了告辞,转身离开。
待王越走后,“醉酒”的杨福立刻清醒过来,他来到卫朝夕的房前,门没上锁,推开,正看见坐在窗前发愣的卫朝夕。
瞥见他进来,卫朝夕别过眼:“王越走了?”
“走了。”
“他可觉出什么异样?”
杨福摇头:“王越是武将,没有那么多猜忌,我们只见过今日一面,应该不会立刻怀疑,顶多是觉得不对劲罢了。”他看向卫朝夕:“你吃过晚膳了吗?”
“还没。”卫朝夕说:“听你说王越与汪直交好,我担心出事,便一直等着。”
杨福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我叫人给你把晚膳送进来。”
眼见着杨福的脚就要跨出门槛,卫朝夕连忙唤道:“等等。”她追上去,站在离他仅有一寸的地方:“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不用了,我方才已经吃过了。”他抬步,又往外走了两步。
“杨福!”卫朝夕没忍住,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分贝,绕道杨福面前:“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
杨福停住,回避着她的直视:“没躲你,躲你的话,方才又怎么会来看你?”
卫朝夕闭上眼,轻轻摇头:“从我留下来到现在,两个月了,你总不肯与我多说话。要么懊恼我不该留下,要么想着怎样把我送走,无论我问你什么,都是点到为止。你忘了,你从前还说,等你达成你的目的,你会来景德镇找我的。你还记得吗?”她眼里无声涌出泪珠,悬在睫毛上,随时都会掉下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啊?”
杨福沉下一口气,慢慢将目光转向卫朝夕。她原本圆润的脸如今有些消瘦了,下巴都变得尖尖的。她曾经奉行美食至上,可自从遇上了他,美食似乎没有从前那般诱惑了。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滋味,是他让她明白的。
他有些心疼,又觉得无奈,良久才慢慢道:“我记得。可那时……与现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
杨福绷紧肩膀,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其实你喜欢的,未必是我……你如今跟着我,无非是因为当初我把你从东厂牢中救了出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救你的,根本就不是我呢?”
卫朝夕没有丝毫惊讶,凡是轻巧一笑:“就因为这个?”轻笑中,渐渐有苦涩攀上来:“我早就知道了,在苍云山上看到你和汪直时,我就已经明白,在牢中救出我的人,是汪直,不是你。”
“你……”
“我虽然时常脑袋转不过弯,可临到那一步,也不可能想不到。”卫朝夕低头道:“当时我在悬崖边握住你的手,的确是想要救你们两个人的。可是我没有这个能耐,最终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杨福哽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卫朝夕认真看他:“事到如今,我虽然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汪直死去还是活着。可有一件事,我是很清楚的。我心里的人,是你,不是汪直。我并不想扰乱你的计划,我留下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怕我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轻声哀求:“两个月了,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杨福心中一动,错愕地抬头,正正撞上她望过来的眼,渴望、期待、不安,都藏在里面。而在这之前,他甚至一直以为,在她心中爱慕的,其实是救她出狱那个人……那双满含情谊的眼睛,因着他闪亮或黯淡,他亦不想再逃避,抓住了她的手。
“你等我,至多五个月,甚至五个月不到。若我能顺利完成脱身,我陪你,陪你吃遍天下所有美食。”
这是他认识她以来,最为明确的一句答复。没有遮掩,没有拖延,卫朝夕的眼泪在框里打转,盈盈闪闪,反握住他的手:“好,五个月而已,我等着你,一言为定。”




瓷骨 153 端倪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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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衿自从解除禁足以后,活动便自由了许多。淮王携她参加过两三次宴会,朱子衿的样貌虽不出众,但凭借家世背景,求娶之人亦不缺。淮王之前便想撮合朱见濂和南城兵马指挥的嫡女方若然,奈何朱见濂较着性子不肯答应,这下好了,方家长子有意求娶朱子衿,两家这么一合计,婚事基本便定了下来。
朱子衿自己也是满意的,那方家长子模样不错,又有家世做底,嫁过去也算是风风光光,父王虽然偏心朱见濂,但待他唯一的女儿还是极尽心的。
可是,既便如此,她也未忘记杜氏的叮嘱。
她虽是自由了,可杜氏还困在院子里,偶尔才能在护卫的监督下出来走动。淮王或许是怕朱见濂心有芥蒂,又或许是早已对杜氏失了兴趣,一直没再见她。杜氏心里又怨又恨,将一切的源头归咎在朱见濂身上,天天在朱子衿耳边吹风。
“他让咱们不好过,咱们也不能让他好过。”杜氏看了看四周的护卫,凑到朱子衿耳边道:“昨日我听说,朱见濂这几日想去景德镇,王爷偏不放他走。他能去景德镇做什么啊?定是要去找沈瓷的!”
朱子衿被她煽动久了,也有些心急:“您同我说,我也没办法啊。我一个待嫁姑娘,总不能跑到景德镇去呀?”
“不用你亲自去。”杜氏将椅子朝朱子衿挪了挪,离她更近,从桌子下面递给了她一包东西:“你这几日出府时,想办法把这个玉佩拿给春熙路上兴盛酒家的掌柜,那是我娘家亲戚开的店,让他们去给朱见濂喜欢的那个谁找点苦头吃。”
朱子衿犹豫着接下:“可靠吗?”
“眼下我身边的人也不知谁可信,娘家人,我还是愿意相信的。”杜氏扬了扬眉毛:“再说,只是给朱见濂找点不痛快,又没伤着他。王爷似乎也不太喜欢那姑娘,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于过于怪罪咱们。”
朱子衿蹙眉:“我也觉得父王不会说什么,可若是朱见濂……”
杜氏冷哼一声:“我身后还有杜家呢,当初秋兰一事,王爷都不能奈我何,他朱见濂又能怎么样?”
朱子衿点点头,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嘴角飘起一抹笑容:“那好,我早就被沈瓷膈应得难受了,待明日,我找到机会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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