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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猛二哥
几日后便是中秋节,山上的人家都凑去夏伯家中。
谢公子同夏伯是棋友兼酒友,他对夏伯家已是熟门熟路,亦完全不当自己是个外人。
他一进门,就自觉把自己当做是座上宾,命阿进拿来好酒,摆上棋盘。
“昨日那局我已有破局之法。”
昨日他被夏伯逼得无路可走。
夏伯道:“今日你再输,也不许冷嘲热讽。”
陆行焉见只有阿进一人干重活,谢公子同阿进相当的年纪,甚至比阿进年轻几岁,他却像个老爷,不禁有些丢脸。
她将谢公子带到无人处,道:“你不要来人家家里当老爷,这么多柴都是阿进一个人砍的。”
“我不喜欢干活。”
“阿进是照顾夏伯,他不是仆人,也不带伺候这么多人的。”
谢公子自信地朝阿进招了招手,问:“需要我帮忙吗?”
阿进双手挥了挥,表示不用。
两个大男人这样一来一往的举动煞是默契,陆行焉瞧着他们荒唐又可爱,她抿唇微笑,正好被谢公子捉住:“你笑了。”
陆行焉道:“我每日都有笑的。”
谢公子疑是夏伯家的灯火布置的好,或有术法,照映得陆行焉更加生动。
“你在笑我。”
“哪有。”
“那你是因我而笑。”他目光笃定,伴随着得意。
陆行焉并不否认,也无可否认。
但凡长着两只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因谁而开怀的。
张大娘喊陆行焉去灶台干活。
方才一幕幕,张大娘都看在眼里。
她笑话陆行焉:“你两只眼珠子都贴他身上了。”
陆行焉倒不过分羞赧,她淡淡地笑:“是吗?原来是这样明显。”
张大娘倒是见过太多年轻男女的难舍难分, 更知陆行焉这般已是克制。
谢公子身旁的陆行焉,灿若桃花,令张大娘羡慕起她的好年纪。她并不喜欢谢公子这人,以她过来人的目光看,谢公子也非良人。
可这一切都比不过陆行焉此刻的欢喜。
她知道陆行焉会受伤,也知道爱侣都会变怨侣。
但是并不能因为如此,就让陆行焉放弃眼前的灿烂。
谢公子以为自己能完全破夏伯的棋局,未料,夏伯又有新的破棋之术。
他竟输了这一局。
夏伯道:“谢公子,你输了。”
他生平最讨厌“输”字。
这时正好女眷都端着酒肉过来,见证了他的失败。
张大娘头一个冷嘲热讽:“哟,原来公子哥的这一套,也不过如此。”
陆行焉也认为,谢公子就是虚幌子。
琴棋书画是公子哥的行当,原以为他是个高手呢。
阿进默默地拾掉棋局,替他们摆宴。
筵席上,张大娘见阿进在仍在忙着拾灶台,她对夏伯说:“让阿进一起来吃罢。”
夏伯说:“他不惯人多。”
谢公子有几分羡慕夏伯能有阿进这样的仆人。
事无巨细,任劳任怨。
陆行焉倒是也会伺候他...可她不是仆人呐。他忽然有些意识过来,自己原来一直在使唤陆行焉。
平日里夜里回家都是陆行焉掌灯,今日谢公子主动掌灯走在陆行焉身后。
灯光正好投在陆行焉的面前。
陆行焉想他一路上都将手伸在外面,一定冻坏了,她摸了摸他的手,果真是如此,她要将灯拿过来,谢公子道:“不必,这点小事我还是能为你做的。”
“你的手冻坏了。”
“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娇生惯养?”
“你是公子。”
“你却不是下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忘了看路,谢公子一只脚踩到泥潭里,差点摔倒。陆行焉伸手扶他,他便顺着她的动作,握住她的手,一路再也没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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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山 关山·塌了灶台
谢公子近来则是勤快许多,虽不至于主动干活,倒也不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陆行焉白天出去买药,他在家中赋闲,陆行焉怕他在山上呆闷了,就邀请他一同下山去。
谢公子不想多跑这一趟路。
“我就在山上呆着,空气好。闷得慌了就去夏老头家里。”
“那我今日早些回来,你中午记得煮饭。”
陆行焉走后,谢公子睡到正午,他把食材随意扔进锅里,再倒上水,一顿乱焖。
他还甚是期待自己的大作。
突然,一声“轰隆”——灶台竟倒塌了,他的一锅饭都洒在了地上。
他气得打颤 :“真是个穷乡僻壤,刁蛮之地。”
尽管如此,他还是拾净了倒在地上的一锅饭,让灶房看上去没那么狼狈。陆行焉也约莫要回来了,他该好好跟她吐诉一番。
陆行焉回来,见到灶台塌了,谢公子一脸尴尬难堪样。
她问:“怎么这样...你是不是饿坏了。”
他问:“晓天给咱们搭灶台,是不是了钱?”?陆行焉说:“是呢,但他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难有失手。”
谢公子说:“既然不是专门做这个的,那就不要接活。”
“可能是咱们运气不好,回头让晓天重新砌一个。”
陆行焉好脾气,谢公子也无话可说。
陆行焉道:“今天中午咱们去蹭张大娘家的饭,她厨艺很好的。”
谢公子本不情愿,他和张大娘向来彼此看不顺眼。结果到了张大娘家里,竟被她一顿饭买。
他饱腹后,一边饮茶一边道:“想不到你这村妇倒很懂饮食。”
张大娘被叫“村妇”,也不气,她说:“你可别小看任何人。”?陆行焉同张大娘讲了谢公子煮饭时灶台塌了的事。
张大娘乐得不可开支:“你怎么这样衰?哈哈哈,晓天搭了上百个灶台了,怎么就你的塌了。你这人,是不是命里倒霉。”
谢公子在面对别人时,不是那么容易气急败坏的人。
“大抵是我府上从未用过这种灶台。”
“那你怎不呆在你府上?怎叫人给算计道到这里来了。”
谢公子完全不觉得自己理亏:“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陆行焉一想到他毒清了后下山,面对的又是那样的世道,心里便担忧起来。她对着谢公子说:“往后你得待人和善一些。”
谢公子万分不屑。
张大娘道:“这是还没吃过大亏,所以不听劝。”
谢公子腹诽,以她们这样的出身,是不懂何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
想害你的人,可是不会管你做了什么。
晚间他同陆行焉闲聊,他问道:“你都不在乎我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陆行焉道:“嗯,不在乎。”
她是真的不在乎的,关山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可谢公子听起来,仿佛是陆行焉不在乎他。
他又问:“你对我一无所知,若是我已婚娶了如何?甚至已有子嗣,你都不在乎么?”
陆行焉恬然一笑。
她只想医他,又不是要嫁给他。
“不在乎。”
“那我若告诉你,我家中已有娇妻,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陆行焉学着他的眼神看着他:“那我就不医你了。”
“若我毒发身亡呢?”
“你不是有妻有子么?让你的妻子照顾你的身后事。”
陆行焉似乎是真不在乎这件事,说罢就去屋外衣服了,谢公子盯着她衣服的身影,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往后的每一天,都能看到这景象。
他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笑。
人家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已有家室,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他为何要有和她一起度日的心思?
陆行焉抱著装衣服的竹筒进来,她抱怨:“你也不帮我。”
“你没说要我帮你。”
她将衣服进衣柜里,正好背对着谢公子。
她突然问:“你...还未成家吧。”
幸好,她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他眼里的笑意。
“谢家门第太高,实在找不出能与我相配的女子。”
陆行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边走向谢公子边说:“是不是适婚的女子都嫌你懒散呢?”
谢公子听出她这是揶揄,他霸道地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他竟从不知陆行焉有这样顽皮的一面。
他低头欲吻住陆行焉,陆行焉躲开,她看向一旁空荡荡的椅子,说:“明天我去卖草药,晓天来家里修灶台,你不要怠慢人家。”
“知道了。”
他封住陆行焉的唇,春风化雨般缠绵地吻着。
呼吸的间隙,陆行焉又嘱咐:“那你明天早晨把你自己的脏衣服洗了。”
“哼,得寸进尺。”他未察觉自己说这话时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
谢公子轻柔地抱着陆行焉去榻上,克制地与她行云雨。陆行焉洁白的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她以脸颊摩挲着他的下巴,他下巴上的胡茬擦得她又疼又痒。
她平素不知原来自己是这般粘人的女子,此刻巴不得成为他身上的一滴汗珠。
事后谢公子由背后抱着她,他手指轻抚着陆行焉已经化成水的身体,若非他现在中了毒,不宜过火,是怎么要她都要不够的。
他想,陆行焉似是天赐给他的礼物。
他一边揉着她的乳房,一边说:“以后你只管挣钱养家,家事都交给我来管。”
这简直是谢公子说过最像样的一句话。
陆行焉扭过身主动给他一吻。
她吻罢后悔,担忧地问:“你说过你没有家室,总不是骗我的话吧。”
谢公子百口莫辩,这时他上哪里找证据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行焉却不在乎他想什么,她自言自语说:“没人敢骗我的。”
谢公子从她眼里看到一闪即逝的寂寞。
陆行焉的内功天下第一,江湖无人能与她匹敌。
成为天下第一的路,无比漫长孤独。
她本不想吐诉,可因谢公子对她实在太温柔,她从没被这样温柔对待过,恨不能把所有事都说与他听。
谢公子好似与她是心有灵犀,他先开口问:“练功很苦吗?”
因终于有人问出这句话,她便觉得这些年都值得了。
“虽然练内功心法走火入魔是很痛苦的事,但每次结束了,我一个人躺在山谷的石台上,听着流水清风的声音,看着整个天空都在漂浮,一切痛苦都会消散。”
每次她练一门新的内功,为防止她走火入魔伤产生误伤,她都会被关在后山。
“偶尔夜里疾风,吹得水流涌动,像万鬼出行,那时才会有些畏惧。”
谢公子来关山这段时日,从未见过陆行焉怕什么。
她不怕深山孤寂,不怕野兽恶鬼,阿隼飞走了她也不怕。
原来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无所畏惧。
“陆行焉,你恨伤害你的人吗?”
陆行焉认为恨是一种难堪的情绪。
她不想让谢公子知道这些难堪。
她道:“可若没那些经历,我已是它人刀下魂。”
谢公子沉默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没有那些经历,陆行焉根本不会踏入江湖是非。她不是在意江湖名利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战胜死九大门派掌门人之后到关山隐居。
陆行焉胸前的疤仍未消愈,谢公子吻过那条淡粉色的疤,全无色欲之心。他倒是有些恨,恨这女子从不爱惜她自己。
“往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说出这话,令陆行焉又想到初次见他时。
或许,他真是上天赠她的一双救苦救难的手,是注定要给她温柔的人。
陆行焉握住他的手,说道:“世人谁不苦,谁又能不做错...谢郎,谢谢你。”
谢公子不得不信,陆行焉给他中蛊了。
第二日早晨陆行焉出门时,谢公子对她说:“我看着家,你放心地去挣钱。”
陆行焉道:“你若懒得动,家务留着等我回来做。”
“陆行焉,你就这么小瞧我?”
陆行焉对他可没有什么信心。不过,在谢公子凑来亲她时,她并没有躲开,她道:“我舍不得你去做不喜欢的事。”
他在她心中,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同他的出身,颜貌都无关。
只因他是谢公子。
陆行焉怀着欢喜下了山,今日生意仍是很好。
关山不大,几乎人人都认识,她不必非得卖钱,所谓买卖,都是最原始的以物换物。
她换了许多米,心里想着拿所有米去客栈换一顿山珍海味。
谢公子已经许久没吃过山珍海味了。
她想今日多挣些钱,便没有按时摊。快正午时,张大娘路过,她见陆行焉还在摆摊,便问:“你还不回去给你家少爷煮饭?”
陆行焉道:“他会自己煮饭的。”
张大娘刚给别人说完亲,她无事做,便来帮陆行焉买卖。
因今日她去给人说亲,故此特意打扮了一番,陆行焉见她风华如此,不禁好奇。
她问:“你从没想过要再嫁吗?”
张大娘不是头一回被这样问了,她回答起来已是驾轻就熟。
“嫁谁呀,关山里头,你倒是找个我能嫁的。”
陆行焉一边做手上的事,一边说:“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给别人。”
张大娘揶揄:“就你知道得多。”
“自谢公子来了以后,你真是与以前不同了。”
陆行焉但笑不语。
张大娘道:“你就早点回去陪你的谢郎,我帮你摊。”
陆行焉道:“不必的,今天晓天去家中修灶台。”
张大娘忽然一愣:“何时?”
“这会儿应已经到了。”
不知为何,张大娘脸色凝重了起来,她口吻严肃:“陆九,别管摊子了,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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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山 关山·唤汝之名
陆行焉不知缘何,但张大娘说的话,几乎从没错过。
她莫名地心慌起来,张大娘把摊子交给旁边卖花的商贩,便带她骑着马一路奔到山上。
陆家院子里一片狼藉,原本要被修缮的灶台,仍是倒塌时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摔在地上,桌子,椅子,还有新洗的衣服。
一道黑影从屋中疾驰而出,速度之快令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但凡是关山的人,都是跑不了的,陆行焉没有心思去捉人,她整颗心都悬在谢公子身上。
陆行焉跑到房里,只见谢公子倒在血泊里,他尚存一丝残息,见着陆行焉回来,他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明明身负重伤,还要调侃一句。
“陆行焉,你可把我害惨了。”
陆行焉自己受过不少的伤,她从不觉得流血是一件要紧的事。
可现在躺在血泊里的,是她心爱之人,他身上挨一剑,便是在她心头刺一道。
张大娘按住止血的穴道,谢公子晕倒了过去。
她一言不发撤掉谢公子伤口处的衣物,将伤口仔仔细细辨认。
她眉头蹙紧,呢喃着说:“是仓青山剑法...”
陆行焉看向张大娘:“仓青山...九年前就灭门了,你怎么会知道是仓青山的剑法?”
一切突然之间就能说通了。
晓天和谢公子到关山的时间,几乎是相同的。
张大娘悲戚一笑:“我是仓青山的人,怎么会认不出。”
晓天怕她,并非因她不喜欢晓天,或她是形象太过威严。
而是晓天认得她。
晓天来关山,是为杀谢公子的。
张大娘替谢公子把脉,她眉头紧锁。
陆行焉问:“他可有性命之虞?”
张大娘道:“若你我再晚来片刻,就要一剑毙命了。外伤是小,但他原本就是个有伤在身之人。”
陆行焉只会处理外伤,至于内伤,她一窍不通。
她问:“他会死吗?”
张大娘皱眉:“你事先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陆行焉摇头。
“师兄给了我催毒的方子。”
“我从未见过如此毒性,也许是太久没问事江湖...是何毒我倒是不知,唯一能确认的,是他这一受伤,正好给了他体内的毒机会冲破屏障,伤及他的心脉。”
陆行焉看了一眼卧床昏迷的谢公子,她目光里闪烁着湿意。
但她是陆行焉,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替谢公子处理过外伤,但他未能立刻醒过来。张大娘道:“我离去片刻。”
陆行焉警惕地看向她:“你要去找晓天?”
张大娘道:“我只是找他问清楚一些事情,不会因他是仓青山的人就包庇他。”
张大娘找到晓天家中,是阿芬给她开的门。她换上平日的好脸色,跟阿芬笑着说:“我有点事想请教你家晓天。”
她刚来关山时,谁都不与她说话,是当年还是小女孩的阿芬将手中新摘的花赠予她,迎她入山。
她对阿芬永远是和颜悦色的。
晓天从屋内出来,他抱了抱妻子,在她耳旁说:“你去顾着炉火好不好,我怕烧得太旺糊了锅。”
晓天见张风清的最后一面是十二年前。
那年的张风清,还是一头乌发,是绝艳江湖的大美人。
张风清道:“我走那年,你应当还是个孩童,所以我才没认出你。仓青山的子弟,怎会沦落到为人屠刀?”
以前的仓青山,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
晓天含恨道:“当年你勾引师父,害他走火入魔,才被别的帮派有机可趁。”
张风清想要解释,却已然没那个必要。
她从未勾引过师父,那不过是正常的爱慕。
她默默说:“我从未害过师父。”
晓天冷笑:“当年你杀师祖,你能够一走了之,可曾想是谁替你拾这些烂摊子的?”
张风清固执道:“他已逐我出师门,何必再替我善后,无非是为了他名门正派的名誉罢了。”
长久以来,晓天和所有仓青山的弟子都是恨张风清的。
当年她为一己私欲杀害师祖,又枉顾人伦勾引师父,令仓青山由盛转衰,最后沦为其它门派的刀下鱼肉,无数同门离散天涯。
幸者似他,也只能做别人手下屠刀。
张风清已疯魔,她一遍遍重复:“他怎会护我?”
她宁愿师父如今活成一个沽名钓誉的名门正派,也无法接受师父因而死的事实。
晓天微微侧身,挡住屋里正在烧饭的阿芬,不让她看见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一切恩怨,和阿芬是无关的。
“风清师姐,你心中若对师父还有一丝爱意,便去帮他报仇。”
可张风清入了魔,好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仇人就在关山。”
陆行焉守了谢公子一天一夜。
他醒来第一句话,问她:“你给我报仇了么?”
“晓天只是个杀手,替别人做事。你知道谁要杀你的是不是?”
“现在你可是知道了,我们王公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那可真是不凑巧,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她眼含淡淡的笑意,并不把这世上的艰险放在眼中。
谢公子虚乏地看着她,他的睫毛将他涣散的眼神遮挡住。重伤之中,他连轻浮的力气也没了。
他难得郑重了起来。
“我同你非亲非故,你大可将我扔去山下。”
哪里是非亲非故呢...陆行焉心想。可她听他此言,又难神伤了起来。
原来他的心中,他们仍是非亲非故的。
她道:“我不怕他们的。”
谢公子道:“奈何府与谢侯府联手,你也不怕?”
静默片刻,陆行焉道:“不怕。”
各种事由,她本来打算去找师兄问个清楚。可谢公子自然会猜到她的想法。
让她找别人问清楚,不如自己告诉她。
“不必问别人,我说给你听。”
陆行焉被他识破心思,坦然说:“好。”
“陆行焉,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
陆行焉握住他发凉的手:“那你多叫几声我的名字好不好?”
“你这又是什么破要求...我现在说话都累,若没正事,就别让我开口了。”
“你叫我名字时...很动听。”她眼底浮上一抹红,是今生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小时候没有名字,后来去了奈何府,有了名字,但宗主说名字是给人叫的。
陆九,不过是奈何府的走狗,哪里称得上是人呢。
“陆行焉...明年,是我继任谢侯府之年。你或有所闻,谢侯府今日掌权人为我叔父,他不愿让权于我,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我,于是下毒于我。而奈何府一向欲将奈何府拢其下,奈何府宗主欲与我做一趟交易,他替我除去叔父,扶我上位,可代价是以后我都得受他桎梏...陆行焉,我是不是很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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