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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说什么胡话!”怀亲王妃忙打断她,“这话若是被你父王听了,又要罚你了。”

    含山听了双唇轻抿、低下头去,怀亲王妃见了又是心疼,柔声道:“安亲王戎马倥偬,她又没了娘亲,自然没人替她打算,你何必总要与她计较。”

    含山嘴上应了,心里仍自膈应着。

    …

    上元节是一年中头一个月圆之夜,寓的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

    众人都乐得讨个彩头,因而处处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怀亲王府的车辇到了归德将军府门前便有人来接,园子里早有含山交好的小娘子成群迎了上来,怀亲王妃便由了小孩子们去,自己去花厅讨茶喝了。

    众人围着含山,你拉我扶,寻了处宽敞的空地说起话来。

    履正府上的叶朗娘子心细,一眼瞧见含山头上簪的绒花做工不凡,语气中满是艳羡:“含山姐姐这绒花竟是千叶攒金的,做工可真细,乍看倒像是真的合欢绒球呢。”

    吴三娘笑道:“到底是上用的东西,你我是羡慕不来的。”

    “咱们侍御史府上攀不着上用的物件儿,叶朗姐姐却是有的。”吴六娘拉了拉自家嫡姐,笑道,“也不怕叶朗姐姐记恨你。”

    两人一唱一和,叶朗赭却不搭话,不知怎的忽然心不在焉起来,一眼一眼地往远处瞟。

    几人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仁多黎廷不知何时也到了,他一身鸦青长袍,愈发衬得人利落沉稳;因着与旁人说笑,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生动和蔼起来。

    吴三娘心中怦然,一时脱口而出:“小侯爷今年便十六了,不知这亲事可曾说了。”

    仁多黎廷青年才俊、又相貌堂堂,为人更是谦和有礼、忠勇有余,兴州城里不知多少双眼睛望着他。

    “我倒知道一点风声。”一旁的贺三娘噙着笑,“那位公主近来和忠勇侯府走得近的很,冬狩那日我还听得小侯爷唤她…”

    见吴家两姊妹巴巴地望着自己,贺三娘故意顿了一顿,直到叶朗赭也变了脸色,才缓缓吐出两字:“阿皎”。

    叶朗赭闻言蓦地沉脸下来,连含山也听得微微一愣。

    吴六娘忙道:“冬狩那日我也瞧见她了,头上扎的大红的绒绳,周身没件像样的首饰,哪有公主的贵气。凭她,也能攀上小侯爷么。”

    含山正乐得听别人挖苦百花,却听见贺三娘抖了帕子掩面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第17章 青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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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仁多楚清一袭流彩暗花云锦裙裤,也是一样的干净利落。

    她身旁跟着的少女穿着如意云纹的锦衣,面容瞧不太真切,但二人言笑晏晏、亲密非常。

    再往前两步,叶朗赭才看见那锦缎妙得很——将明未明、蓝绿交融,倒像是雨过天青的颜色。

    少女鬓若刀裁、面如玉雕,一双眸子像是这季节还未盛开的桃花一般明亮。

    贺三娘见她常装之下与冬狩时的明丽英姿又不同,低声叹道:“好个美人。”

    含山不置可否,只抖了锦帕去按鼻翼上的香粉,吴三娘心领神会,笑道:“身在皇家容貌本是最不要紧的,还是含山姐姐这样的气度让人羡慕呢。”

    “什么人都拿来跟我比。”含山娇哼一声,斜目睨了百花一眼。

    叶朗赭冷笑着附和道:“她怎么能和姐姐相提并论到底是汉族狐媚子生下来的杂种,封了公主也改不了爱招摇的下流做派。”

    这话一出,不防一旁吴家姊妹也是汉人,听了这话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驳她,只得面露尴尬地说起别的事来。

    仁多楚清说话间也瞥见含山公主一行了,不巧此时几人也齐齐望了过来,眼神整好撞上。

    眼见避不过了,两人只得走过去见礼。

    叶朗赭心头好不自在,还不等她走近,拉着脸向含山告了罪,带着丫鬟往别处去了。

    吴家姊妹倒是早就想巴结安亲王府,又碍着含山的面子不好太热络,只不冷不热地寒暄了两句,却听含山娇娇笑到:“妹妹来得不巧了,叶朗妹妹刚邀了我们去那头看花,失陪了。”说罢拂袖而去,吴家姊妹忙不迭地也跟上去。

    楚清见含山摆明了不待见她二人、正要揶揄百花,却见贺三娘含笑拉起百花的小臂:“公主今日这身衣裳不但颜色稀罕,式样也新奇得很呢。袖口这绣的是山茶么”

    百花被她这亲热过分的举动弄得有些不自在,又见贺三娘双手滑下,她腕上登时一轻;百花心里暗叫不好,伸了右手去挡她。

    那龙吐水的镯子是依着成年女子的腕径打的,百花带着有些松泛,被贺三娘巧劲一拉便滑了下来。

    百花情急之下拆了她的双手,在她腕上推了一掌。

    贺三娘哪里接得住这一掌,左腕剧痛之下、不由得脱力退了两步。

    楚清和珊瑚回过神来、正伸出手去接那镯子,却听得贺三娘吃痛低呼,踉跄着向后退去;再看那透绿的镯子,已被她稳稳拿在手里。

    近处的夫人娘子们听见动静齐齐望过来,含山也回头瞧了一眼,见两人有些狗咬狗的架势,只嗤笑一声、并未停留。

    经这一闹,两人之间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三娘好似对手腕上的红肿浑不在意,媚眼一转、笑着走到百花跟前,将那镯子递给珊瑚:“瞧我,粗手笨脚的,差点弄碎了公主的镯子。”

    楚清俏脸一沉,正要发作,又见贺三娘拉起百花的左手,将自己的和田玉镯褪到百花腕上。

    “臣女失礼,这个权当给公主赔罪了。”话虽如此,贺三娘面上倒没有半分歉意,仍是笑得春风得意,“那只镯子是好东西,可惜有些大了,还是过几年再带得好。”

    楚清见她如此放肆,伸出手去便要砸那镯子,不料百花拉住她,盈盈笑道:“多谢贺姐姐提醒。”

    贺三娘受了这她一谢,端的是心满意足,转身款款而去了。

    “她小小军器监府如此跋扈,你忍她做什么。”楚清又瞧那镯头玉料隐隐泛着黄,怒气更盛,“又送这样的东西,你还瞧不出她安的什么心”

    百花也抬起手腕、看着玉镯微微出神,笑道:“那只镯子是大了些,她也没说错。”

    …

    仁多黎廷听见动静也走过来,笑道:“八方亭那边已搬了茶花出来,你们怎的还在这”

    楚清阴阳怪气道:“咱们公主今儿又不为看花,是到这受气来了。”

    百花听了这话,忙上去挽了她往八方亭走,谄媚道:“好姐姐,你就忍这一回。正好我新得了一套祁连山玉的酒盏,杯薄如纸、光亮似镜,月下对饮最合用,回头我送到姐姐府上,让姐姐消消气。”

    楚清心里稀罕那酒盏,嘴上却不依不饶道:“此时才说送我,可见不是诚心的了。”

    百花忙道:“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先想着姐姐。知道姐姐惦记葡萄酒,爹爹一走我便偷拿了送到姐姐府上。”

    说罢又一口一个好姐姐,直到把楚清说得笑了才算。

    …

    归德将军夫人爱侍弄花草,特地划了一整片的院子来作花圃。爱看书吧

    院子四周搭的花架上攀了数样藤蔓;西侧则挖作荷花池,夏日能得满目荷花映日红。

    花圃角上坐落着偌大的八方亭,每有宴会便在此设座烹茶、以待宾客——正是四时之景不同,其乐亦无穷。

    此时春风才来,花圃里难免冷清,只有藤蔓上星星点点的忍冬花。

    幸得今日慕名而来者甚多,才教这里有了些上元的热闹气氛。

    归德将军是老夫少妻,将军夫人正当妙龄,一袭藕荷色湘绣海棠广袖长衫衬得她面如冠玉、唇若施脂,端的是人比花娇。

    这会子正有人问起那山茶,只听她娇娇笑道:“去年瞧着萎靡得很,我还当要这一株活不过来了。入了秋做了暖房,又新移了几盆,不成想大年一过,竟全数开了。”

    众人听了忙奉承道:“得亏夫人是个心细的,才养得活这新奇的花儿。”

    又有人道:“要我说,还是将军府风水宝地,才养得活这花儿。”

    百花一面听她们闲话,一面穿过人群走得近些去瞧那茶花,见浓密的绿叶拥着团团簇簇的白,那白像是高山流水冲撞下的晶莹水珠、沁人心脾。

    花瓣儿晶白中零星洒着红斑,一层一层、柔软而娇媚地叠成厚厚一朵,繁复拥簇着金色的花蕊。

    小汪洋氏瞧她失神,笑着问她:“百花公主自小在中原长大,也见过这花吗”

    百花摇了摇头——

    不过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柳枝将发未发、冬意似消未消之际,开出了这样娇柔艳丽的花朵,实在令她心生感慨:“只因这花太好看了,竟不像冬日里能开的。”

    “山茶本不是冬日能开的,天寒了里要进暖房,入了夏则要避着烈日,冷热都受不得,最是娇贵。”不知哪家的夫人忙着答她。

    小汪洋氏也笑道:“公主若是喜欢,回头我去送一盆去安亲王府上。只是这花脾性不好,要娇贵着才长得好。”

    百花莞尔谢绝道:“这花着实可爱,我心里虽喜欢,却也知道自己是一定养不好的,也就不去糟践了。夫人养得好,我能常常来赏玩便已心满意足了。”

    小汪洋氏有意同百花交好,难免装出几分热络来,因而嘴上虽说着送她一株,心里却是不舍,生怕百花真要了去。

    此时百花开口推辞,句句恳切、惜花之情溢于言表,又给足了她脸面,她心里欢喜得很。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地,又是赞花、又是夸人地说了一会儿,待到亭中水煮开了,小汪洋氏便请了众人亭中吃茶,吃罢园中赏玩自便。

    百花正觉得口渴,也拉了楚清往亭中吃茶去。

    八方亭开阔宽敞、雕梁画栋、精美奢华,沿着亭周设了围栏,围栏上挡加宽,供人休憩。

    围栏只一尺高,又不至遮挡,亭中设宴时宾客亦可赏花看水、品茶观鱼。

    百花刚踏上两步台阶,却听见耳旁有人惊呼,她转头只见眼前黑影压来、脚上一阵钝痛。

    她受这一拉,心下一惊,正要移步稳住,又苦于右脚被人踩着不得动弹,当即失了平稳往左摔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知怎的倒在地上,后背和双臂都生生撞上坚硬的地面。

    百花只觉得左腕折了似的钝痛,右掌方才撑地时似乎按到了石子上,那利角扎进手心里也锥心地疼。

    待到楚清和珊瑚扶了她起来,她才瞧见腕上的玉镯已砸碎了,右手正撑到断裂的碎片上。

    小汪洋氏惊得花容失色,忙着人请了大夫,又亲扶着百花到亭子里坐下。

    刺史夫人拉了她家姐儿跪到百花面前来,战兢兢道:“小女不知怎得脚下踩滑,才撞倒了公主。都是臣妇看管不力,请公主责罚。”

    楚清瞧那姑娘腰粗膀圆,压在百花身上不知多疼,怒道:“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拉人的时候倒是果断的很啊!”

    百花这时只觉得浑身到处都疼,咬了牙硬撑着,生怕忍不住哭出来;闻言还是抬手拉了拉楚清,想让她消消气。

    跪着的两人也不敢抬头,半晌听不得公主说话,只当她盛怒至极,那胖姑娘吓得嚎啕大哭:“我也不知怎的踩滑了......我就是怕.....怕摔了才想找东西扶着....哪里知道是公主在我后头.....”

    闹腾间有卫侍走来,说是将军听得里头喧闹,特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小汪洋氏慌得没了定性,转身就要去请将军过来,却听得百花低声道:“不必劳驾将军了。”

    诸人听得这话皆是松了一口气,只含山一人笑意盈盈走出来,笑道:“是了,这等小事也要打扰将军么。”

    说话间含山已走到那胖姑娘面前,低头道:“刘娘子快些起来吧。天可怜见,方才一脚踩滑差点跌倒,又听你母亲这一通责备,惊着了没有”



第18章 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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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里春寒料峭,山茶柔嫩纤弱的花瓣随风轻漾,像是被风吹皱的春水,又像是少女摇曳的裙摆。

    归德将军府的冠华亭有八方重檐十六吻兽,八脊撮尖顶下每面显三间;叠檩上漆朱红彩画,间以白壁,端的是繁丽奢美。

    亭内苑中女眷正三两成群地站着说话,不知怎的渐渐静了下来。

    小赏氏记挂着自家姐姐的叮嘱,佯装同自家姐姐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八方亭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含山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姐姐你说是吧”

    赏氏不防她骤然开口,只恨没有早些捂住她的嘴;如今既被她弄得下不来台,只得讪讪道:“从那样高的台阶上摔下来,也不知伤着没有。”说罢还暗自忖度,这话算是两边都不得罪。

    小汪洋氏经这一句话点醒,忙道:“想来大夫也快到了,不如请公主和刘娘子先去偏厅等候。”

    楚清见这亭中竟是趋炎附势的主,转身就要扶百花往正厅去,省得看了心烦。

    刘娘子倒是个心实的,抽抽搭搭道:“臣女不妨事的,大夫来了先替百花公主瞧伤吧。”

    含山不想这胖子如此不识抬举、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下她的面子,她心里恨恨的,面上仍是笑得春风得意,吩咐贴身女使青梅去请太医来:“外头的大夫说不好,还是请平日里给我调理身子的属太医来替刘娘子瞧瞧。”

    刘娘子听站着这位公主说话夹枪带棒,坐着那位又低头不语、瞧不出神情,登时又吓得跪倒在地,俯首哭道:“含山公主还是先替百花公主瞧伤吧,百花公主手还在流血哪。”

    楚清一听反倒乐了:“刘娘子跪在地上都能瞧见,公主站着反倒瞧不见了”

    “呀,妹妹怎么流血了青梅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来给妹妹瞧瞧。”含山微微侧头去看,面上却无半分惊讶神色。

    …

    怀亲王妃不过茶前更衣的功夫,回来的半道上便听说刺史刘家惹了百花,含山正傻乎乎地替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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