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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而今想起来,先帝正值壮年,怎么会连一场时疾都抗不过呢

    李元昇见她双眸失神,忍不住低叹道:“生在这样的土地上,生在这样的民族里,光是活下去都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

    夜里百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珊瑚听见动静过来撩了帐子,柔声问她:“公主不舒服吗”

    百花微微起身,珊瑚忙伸手扶她,又取了只白鹅绒的软枕垫着,好让她坐得舒服些,百花阂眸道:“我心里装着事,睡不着。”

    珊瑚尚且不知洪州发了疫情,只当她还在为重建丝路一事烦扰,只得宽慰道:“公主也不必这样忧心,从前边境上没有榷场的时候,咱们党项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可见不与他们贸易也不碍事。”

    百花叹道:“今时不同往日,战时耗费巨大,河西也不算富庶之地,只怕很快就供养不起这样多的军队了。”

    珊瑚偏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恳切道:“奴婢也不懂这些,公主要不明日去问问野利先生吧,野利先生是两朝元老了,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百花登时如醍醐灌顶,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撤了枕头复而躺回去、又道:“你去开一点窗,有些凉风吹着好睡些。”

    珊瑚上去将那窗透出一条缝,替她放了帐子、吹了灯,仍到外间守夜去了。




第72章 杏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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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两日,军器监贺府递来消息,说是人已带出来了,只因要把事情做得了无痕迹,这才耽误了几天。

    天有些阴阴的,积云层层叠叠,似乎要压到头顶上来了。

    一阵阵的微风吹得贺兰鬓发微乱,她抬手搂了搂碎发,担忧道:“这天色看着不好,怕是要落雨了。”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今日只是阴些,不会下雨。”百花也怕半道遇上狂风骤雨,昨儿夜里特意看了看。

    贺兰瞧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揭穿道:“就算是如此,那也只是兴庆府的天气,路上的事还说不准呢。”

    百花蓦然想起一事,停了脚步转头道:“我隐隐记得,姐姐是会些汤药砭石的”

    “公主路上遇着急雨,便找个地方避一避,”贺兰笑道,“若是着了雨受了凉,即便我开了方子,公主还是得受好些罪呢。”

    百花全然无心想这茬,欣喜道:“姐姐可会治时疫”

    贺兰半抬的右手微微一僵,走近半步、低声道:“哪里出了时疫”

    百花道:“洪州城外,陛下下令封锁了往来的要道和沿途的城池,无事不得出入。”

    百花见贺兰微微点头,正欲开口想问,却听得贺兰道:“公主定以为陛下绝情。”

    “疫情于我大夏国,无异于洪水猛兽。”贺兰似笑非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寒意,“幼时祖母教我读《内经》、《脉经》,却从不读本草经,只因《本经》中许多名目,都是这河西之地有不起的。后来,从吐蕃传入了藏传医经,太医院得以金石矿物入药,总算有了些进益,却也止步于此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城门上,索迪尔早已带着剃了发的卢政等在城外,百花转身让贺兰不必再送,贺兰从善如流,盈盈福了身,又听得百花道:“有一事,还请姐姐细细思量,若拿定了注意,还请雪儿姑娘前来知会一声。”

    贺兰闻言抬头,瞧见少女的长发并大红的束发绸带一同飘扬,身上的软甲闪着寒光;她眉目间英气勃发,笑道:“姐姐想不想,去中原瞧一瞧奇花异草”

    ...

    从兴庆府西南往西平府不过百余里的路程,百花一行四人骑的都是河西的大宛马,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就到了。

    百花打马从城中过,心下算算也好多年没来过了。

    西平府建都数十年,城中店家自然也是藏龙卧虎,在此交战之际,城中却繁华依旧。

    玉荣兴的招牌一如既往的亮堂,一盖三层的大楼热闹如常,百花转头瞧了一眼,想起那个时候、卫慕沁试探着地问她“郡主的母亲怎的没有来”——若不是亲眼见过那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只怕不信这世上的情怯情苦。

    旧宅门外挂着无字的牌匾,索迪尔在门上叩了三声,片刻之后便有人来开门。

    天井两旁的槐树花团锦簇,百花抬头望着那玉白的小朵儿叹道:“绒花,我记得第一回来这西平府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你给我开的门。”

    绒花笑道:“奴婢也记得,公主移去的两株槐花还好吗”

    梅园靠着花冢的几株槐树都是从西平府旧宅移栽的,早已开得热热闹闹、欣欣向荣。

    百花点头道:“比别处移来的长得更好些,到底是沁姨养出来的。”

    “大人喜欢,这院子里的槐树都,一株一株都是亲挑的。”

    百花见槐树干干净净齐齐整整的,笑道:“难为你照看得好。”

    自卫慕沁去了,旧宅里遣散了大半的人,只留下些忠心的老仆打理院子,实在是清闲得紧,绒花颇为惭愧:“这本是奴婢分内的事。公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留下这宅子,平日里没有人来,奴婢也只能照看着这些花花草草。”

    正说话间,狄青也从后苑里缓步踱出。金沙中文

    卢政此前在延州与狄青一见,早已心生敬慕,此时绝境逢生、再见旧时同袍,八尺男儿竟也红了眼眶。

    珊瑚待二人寒暄了两句,便请卢政往一旁厢房里稍事歇息。

    卢政在军中摸爬滚打许多年,早已猜出此番因何缘由逃出生天,心中虽有不解,却也知现下不是相问的时候,拱手谢了这女使便跟着去了。

    西平府的天气倒是明媚,三月里的阳光筛过郁郁葱葱的槐树来,细细密密地铺下来。

    微风一起,将这清香白蕊吹得满院皆是。

    狄青站在疏影暗香中、瞧着面前少女月中聚雪一般,心中豁然开朗,笑道:“公主可想好了”

    百花抬眸笑道:“烦请狄指使,替我在京中购置一处宅子。”

    “这样轻巧”狄青忍不住挑眉。

    百花明眸一转,说笑道:“狄指使若是心中有愧,那便算作是欠着好了。”

    “欠着也好。”狄青也低头跟着笑,“不知这地契上写什么名字好”

    百花满不在乎道:“你有熟识的、不相干的人,托他置办就是了。”

    东京汴梁,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

    汴京城里的一套宅子,足以让人侧目,狄青听她说得这样轻巧,忙道:“京中的宅子价值不菲,托人置办会惹来是非;二来,在京中有田产者,一年便可听附京籍。”

    百花茫茫然的看着他,回过神来才低头轻叹——她如今要大宋的京籍又有何用,狄青见她沉默不语,又劝道:“在大宋境内走动,有京籍总有些好处。”

    “我母家姓魏,地契便写作魏慕吧。”

    ...

    珊瑚替卢政安置好了,估摸着二人说完了话、这才出来回话:“狄指使好好歇息,明儿一早索迪尔送二位出西平府;公主还有些事情,不便在此久留了。”

    说罢同百花一并出府去了。

    百花走到了影壁处,忽的回过头来道:“洪州发了疫情,边境上恐怕有些不安宁,你小心些。”

    狄青听得这一句,心里千般万般说不出的滋味,只点头道:“你放心。”

    出了旧宅来,珊瑚才道:“让索侍卫送来便罢了,公主何必累得跑一趟。”

    百花低头看着一尘不染的鞋面——是啊,本不必跑这一趟的;但若是不来,心里又总是空落落的。

    她抬头冲珊瑚笑笑:“心里想东街上那家酸濡饮子了,吃完了再去买些葱酥的羊肉带回去,爹爹也许久没吃到了。”

    ...

    傍晚时分一行人才回到府上,大门上的小厮迎上来牵马,百花问起爹爹的行程,那小厮道:“卯时往宫里去了,现下还不曾回来。”

    百花进了门在小花厅里歇了片刻,外院的女使奉了茶来,百花问道:“细封大娘现下在何处”

    那女使笑道:“细封大娘今儿吃酒去了,特意告了请,又让瑾瑜姑娘替她找看着呢。”

    才喝了西平府的酸濡饮子,瞧着这茶便太淡了些,百花将茶盏递给了珊瑚,吩咐道:“让瑾瑜取了钥匙来开库房,就说我要挑些好东西送人。”说罢又转头吩咐珊瑚:“天色还早,你往野利先生府上递张帖子,说我明儿一早去拜访。”



第73章 和市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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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即位后便大肆整顿政务,更仪制,改官学、修水利、整军司,林林总总,繁杂如丝,直到六年后才算初见成效。

    国学司和汉学院也热热闹闹地开办起来,野利仁荣兼了国学司的主官,隔三才能休沐。

    百花帖子递得不巧,等了两天才到先生休沐的日子。

    野利府上离高台寺不远,倒是和安亲王府隔着大半个兴庆府,百花坐着马车悠悠地从城中过,瞧见四周零零散散关了些店铺,虽只十之一二,却骤然给这城中添了些冷清萧瑟的气氛。

    野利家的女使和小厮早已在门口等着,瞧见安亲王府的马车来了,忙上前去迎。

    百花进了正厅,瞧见野利夫人已迎上前来见礼,忙伸手拉住,笑道:“学生不敢受师母大礼。”

    野利夫人知她向来赤诚,便也不再坚持,只拉着她的手关切道:“我见了你去了一趟宥州,似乎又瘦了许多。”

    百花伸手摸了摸脸颊,乐道:“瘦些是好的,学生府上有两名汴京城来的厨娘,成日里想着法子做些新奇的玩意儿,要不了半月就能胖回来。”

    野利夫人见她举止谈吐比起从前又多了几分英气,忍不住地连连点头道:“多去外头见识见识也是好的,瞧你如今这气度,满兴庆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说话间下人陆陆续续地搬了东西进来,野利夫人瞧着这大箱小盘的、忍不住嗔道:“带这许多东西来,让外头人的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是有事登门呢。”

    百花眨眼笑道:“师母这话倒不错,我正是有事来求先生的。”

    野利夫人已到中年,眼角虽生了些细纹,面上却全无疲惫之态,周身的气度更是娴雅平和,听了这话便笑道:“罢了,让他们领了你去藏书楼罢,我也去寻些新奇的玩意儿给你带回去,免得外头说我人心不足。”

    …

    从正厅往后,经连廊绕过偏殿去,往西便是一座三层的御书楼:

    歇山顶、雕龙脊,青瓦白墙、万卷经藏。

    百花跟着女使穿过书架,上了顶楼,只见先生正端坐案前读书,野利仁荣听见动静起身,欣然笑道:“哦是百花回来了。”

    百花见了礼,郑重道:“学生有一事烦扰已久,特来请教。”

    ...

    书楼伺候的女使捧了茶来便退下了,野利仁荣踱了两步,这才缓缓道:“大宋建立后,两国贸易频繁——早在景德二年,先帝太宗派遣使者赴宋入贡,就获准携带‘至京师所需之物’,诏令不过寥寥几句,殊不知,对我党项民族而言是极大的恩赐。

    据贡使所言,彼时来往蕃汉之人,憧憧道路、往来如家,宋市之间,牛羊马驼之产,金银缯帛之货,交受其利,不可纪之。”

    何为“所需之物”本就没个确切说法,因而贡使携私获利也无可厚非,百花却心存疑惑:“如此大张旗鼓往来贸易,朝廷不制止吗”九九中文

    “不仅不制止,宋真宗还下令不许侵夺蕃商薄利,其后更减免商税。”野利任荣颔首而笑,“尔后、景德四年,宋朝批准了太宗的请求,于保安军、延州、麟州几处开设了榷场,准许蕃民入场贸易。”

    百花忧心忡忡:“贡使也好,榷场也罢,终究都是仰仗着大宋朝廷的恩惠,开与不开,主动权都在上位者手里。”

    “宋朝地大物博,往来贸易之国颇众,多一个、少一个,对朝官贵戚来说确实没什么差别。但百姓却不同——特别是两国交界处的百姓,他们吃惯了河西物美价廉的青盐,自然不舍得花高价购置官盐;时日一久,便有了边民自发的贸易,称作和市。”野利仁荣娓娓道来。

    “和市便过是边民自发组建的小型榷场罢”

    野利任荣点了点头,又道:“也不尽如此,贡使往来抑或是榷场贸易,都是以驼马牛羊、玉石毛皮来换缯帛罗绮、香药瓷器,此类物资多是贵族所需,战时停便停了,也无伤大雅;而和市却是边民迫于生活自发聚集而成,因此多以青白盐、畜牧产品和粮食为主,即便是战时也不会停市。”

    听闻和市不过做些粮食青盐的贸易,百花骤然有些失落,郁闷道:“学生本有心效仿太祖重建和市,如今看来倒是杯水车薪了。”

    野利仁荣闻言朗声笑道:“妮子不妨猜上一猜,每年边民所贸,国家得利几何”百花原想着不过是些小宗贸易,但听得先生说这话,一时竟不敢猜了。

    见她缄口不言,野利仁荣摇头笑道:“国人朝贡,一使所获不下三十万缗,通约所得不下三百万;而边民和市、并上走私所得,也不下此数。”

    百花登时如五雷轰顶,半晌才道:”三百万竟多过宋朝岁赐了”

    野利仁荣少见她如此惊愕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又听得百花笑问:“照此说来,若能扶持起和市贸易,我国便足以和大宋相抗”

    一句说罢,却见野利先生摇头不语,复而踱到窗前、叹道:“大夏国依附中原王朝已久,不仅仰仗着货物的输入,更要以中原王朝的货币作为国内货物的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因而我国与中原王朝贸易,比之我大夏境内贸易,更是举足轻重。”

    百花闻言心下了然。

    大夏国没有自己的货币制度,数百年来皆以中原王朝的贸易为准绳以实现货物的估价,更以中原王朝的货币实现货物流通。

    若是战争持续封锁两国贸易,大夏国即便不退回以物易物的年代,也要经受好一番动荡。

    国中有强烈的内耗,又有什么资本与宋朝交战呢。

    百花沉默良久,起身拜道:“学生斗胆,此等国计民生之大事,先生既想得如此明白,何不上书请奏”

    野利先生摇头笑道:“各司其职,不可僭越。你我畏首畏尾之徒,所见自会有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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